6 旺童闯祸端(1 / 1)
“爹李拓呢?”
橙黄斜晖铺在小巷子里,旺童兴冲冲地跑回了书摊,一进门就直奔后院,林花从房间里出来,一把拽住了旺童,神色责备,“怎么大呼小叫的?”
旺童吐吐舌头,挣脱了林花,就往后院跑,声音从后院传来,“娘,我去找李拓比试比试。”
林花无奈地摇摇头,进了厨房。
旺童进入后院时,李拓和王竹正坐在石桌上喝茶呢,旺童手里提着剑傻站在原地,王竹和李拓瞥了旺童一眼就扭回头去自顾自喝茶了,旺童向前走了几步。
“李拓,我们再来比试比试吧。”
李拓放下茶杯,站起了身,王竹连眼皮也没抬,又呷了一口,“余庆啊,拓儿该回家了,明日再说吧。”
旺童成竹在胸,“就现在!”
李拓望了王竹一眼,见王祝还是神色如常,向旺童微微颔首,“王伯伯,旺童,我先回去了。”
“我们比了再走。”
旺童把剑横在了门口,抿唇不放过李拓,王竹起身,丢了把剑给李拓,李拓接过,有些无奈,拔剑出鞘,剑身微低,低语,“回家还要一场剑斗,就不能消停消停么……”
手腕一翻,旺童的剑遥遥指着李拓的鼻尖,王竹在一旁不失时机地提醒,“点到为止。”
旺童点点头,有些不放心似的望向王竹,“爹,你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
“你赢了再说。”
王竹掂了掂手里的石子,旺童莫名有些心虚,“好。”
两人就此开始比试,不过那些路数,旺童也无明显长进,不过几招李拓就已占上风,旺童面上却无半点失落之色,倒是渐现焦虑之色,王竹微微皱眉。
剑锋一扫,旺童已然无回旋之力,踉跄退了一步,李拓收了手,拱手,“今日就到此为止,先走了。”
“小心。”
王竹语气急急,李拓转过头来,两物在空中相撞,黑镖被撞歪了角度,直直飞向李拓面部。耳朵边有石子疾速飞过,李拓下意识抬手用手掌挡,黑镖扎入手掌,霎时鲜血淋漓。
王竹疾步向前,按住李拓的伤口,旺童傻站在原地,片刻又小跑到李拓身边,有些不知所措,“这镖怎么会这么厉害……”
“余庆,你去把你娘叫来,再去李府,自己和李慕说。”
王竹腾出一只手,在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瓶子,用牙咬开瓶上的布,瞥了旺童一眼,旺童又退了几步,慌乱不已,“我马上去。”
李拓冷汗涔涔,摆了摆手,“不要告诉我爹,倘若他知道了,我今日是没好果子吃了。”
“你爹自然要由旺童去告知。”王竹皱着眉头,扭头,旺童已经跑了,过了一会儿,林花惊叫着跑进了后院,手里拿着纱布,“拓儿受伤了?”
旺童急急冲进李府,李慕恰巧出门,撞了个正着。旺童紧紧拽住了李慕的袖口,又急又惭愧,憋红了脸,半天没说出话来。李慕抚了抚旺童的背,“怎么回事儿?”
“李叔,我把李拓打伤了……”
旺童的声音带着哭腔,李慕闻言也有些怔神,片刻之后又笑了出来,“没事没事,受伤而已,现在兔崽子在书屋里?”
“嗯,”旺童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想赢我也不知道那镖能这么厉害……”
“旺童,你在前面带路,我们现在就去,别怕,不要紧的。”李慕擦了擦汗,拍了拍旺童的脑袋,旺童点点头,快步走在小巷里,李慕亦步亦趋,两人火速赶往事发现场。
旺童带着李慕到家的时候,李拓的血已经止住了,血染的纱布落在角落里,一枚沾血的黑镖静静卧在纱布上。李拓面色发白,皱着眉头躺在床上,王竹站在床边,林花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什么。
旺童在门前踯躅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李慕后脚跟了进来,快步到床前,摸了摸李拓的脑袋,又撩开被子瞧了瞧,有些纳罕,扭头望向王竹,“伤哪儿了?”
“掌上,黑镖所致。”王竹叹了口气,旺童怯怯走近,李慕拍了拍旺童的肩膀,“小伤罢了,这兔崽子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事实证明,黑镖所致的伤口有些不好愈合,血虽然止住了,但在李拓回府的当天夜里,李拓就发起了高烧,一直到第二天烧才退去。
李拓昏昏沉沉无精打采了几日,旺童的日子也相当的不好过。旺童在李拓回府的当晚就遭到了来自父母的教育。
“王旺童,你过来。”
王竹扬手,旺童瘪着嘴不敢向前,林花叹了口气,“你爹叫你过来。”
旺童怯怯向前走了几步,王竹开口,“你这镖是哪儿来的?”
“师兄借的。”旺童声音细如蚊蝇,只道王竹听不清,却听王竹又问,“哪个师兄?他教你的这招?”
旺童抿唇摇了摇头,“我自己想到的。”
“你知道你这招在爹看来是什么吗?”王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下三滥。”
旺童听到“下三滥”时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向前走了几步,“我也不知道黑镖会这么厉害,我以为最多只是会皮肉伤的。”
“你告诉爹,比试的是剑术,后来会不择手段用暗器取胜,就是下三滥。”
旺童站在一旁没吭气,王竹也适时沉默。
良久才听旺童声音里带着哭腔,轻声道,“我错了。”
“今后不得再犯,你也快及豆蔻,爹不需要你的道歉,要说就和拓儿,和李慕说去。”
旺童点点头,又听王竹平静道,“但惩罚还是少不了的,从今天晚上开始,每两个时辰就抄一次书,从拓儿醒来开始,每天送份鸡汤到李府上去,拓儿吃完才行。”
旺童还是点点头,表情也轻松不少,林花又补刀道,“明天早上就送到李府,听你李叔安排。”
旺童一下子又忧心忡忡起来,旺童最喜欢的就是李慕将军,眼下自己使暗器把李拓伤了,会不会李叔就不喜欢自己了?
一宿未眠。
旺童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带上了林花做的鸡汤,忐忑地到了李府。
李慕早朝未归,旺童推开李拓的房门,坐在床边发起呆来,吱呀一声,穆花繁推开了门,旺童扭过头来,“夫人。”
“童童怎么来了,”穆花繁坐在旺童边上,不轻不重地摸了摸旺童的脑袋,半严厉半责怪,“我儿子被你给伤了,你就空手来了?”
旺童忙不迭起身去拿桌上的鸡汤,穆花繁笑笑,“和你开玩笑呢,伤得不重,鸡汤你就自己喝吧。”
旺童摇摇头,没吭声,穆花繁起身,“童童吃过了没有?”
“吃过了,谢谢夫人。”旺童目光胶着在李拓沉睡的面容上,穆花繁轻声带上门走了出去。
旺童坐在桌边发着呆,手边还盛了碗鸡汤,忽的听见门开了,抬头见到李慕穿着朝服走了进来。旺童急忙站起身来,“李叔。”
李慕点点头,走到床边摸了摸李拓的额头,舒了口气,侧身对着旺童低语道,“童童,你先回去吧。”
“李叔,我错了……”
李慕回头看了旺童一眼,“好,你先回去吧。”
接连几天,旺童每天都起个大早,带着林花熬的鸡汤步行到李府去,李拓手上缠着的纱布一直没能取下来,只能每天换药,旺童就端着鸡汤在一边有点儿惭愧地看着,等李拓上完药了,就默默地把鸡汤递上,看着李拓喝完,才回家去。
王竹家里不太喝鸡汤,因为林花做的鸡汤油腻非常,一顿下来,基本上鸡汤还是完好无损的。
理所应当的,李拓也不爱喝浮着油的鸡汤,无奈旺童被林花逼着要看着李拓喝干净,李拓只能强忍着一天一盅,油腻得李拓连饭也吃不下。
前有追兵,后无退路。
当李慕知道李拓不想吃饭时,立马就吹胡子瞪眼了,李拓无法,又得吃完穆花繁端来的饭菜。这样大吃大喝,暴饮暴食了约莫十来天,李拓的体型像吹气球一样,在肉眼可以观察的范围里飞速地膨胀了起来。
李拓对此无所谓,旺童心里暗暗窃喜,赵辛李拓王旺童里,总算不止自己一个人是胖子了。
李拓手上的纱布被拿了下来,一条难看的疤痕横亘在掌间,巧妙地划成了断掌,旺童觉得有些触目惊心,急忙提着汤盅回了家。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旺童和王竹都心照不宣地再也没有提起此事,那个约定旺童虽然还记得,却再也没有动过和李拓比试比试的心思,即使有时候对于王竹教李拓剑术有些吃味,还是会想起那天李拓在房间里拆开纱布时,触目惊心的一条疤痕,巧妙的断掌横亘在掌心,像是别人强行把某种不幸添加进了李拓的生命里。
林花告诉旺童,倘若一个人是断掌,那么他的运势一定很不一般。
旺童没敢问林花,假如是别人导致的断掌,是不是不一般的运势和别人也密切相关?
旺童有些惴惴,自己会不会莫名其妙地影响了李拓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