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当然，因为要留心听故事的缘故，我也损失了不少宰客机会，相应地，那些潜在的提成自然也都长着翅膀扑棱扑棱了。
忙活完了客人的事情，我对周姐姐微微颌首表示了一下歉意，就又倾身靠近她，继续听她讲故事。
注意力的确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这个时候我才深有体会。当你的注意力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进入无相无我的境界，你会排除掉周围的一切干扰，只关注你正在关注的东西。所以，在嘈杂地让人的心都跟着震颤的音乐声中，我依然能够清晰地听到周姐姐所讲述的过往。
她那古井无波般平静地叙述，比那些所谓声情并茂、涕泪交加的回忆更能让我觉得心痛，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欲哭无泪吧。作为一个感情比较丰富的人，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设身处地，去体会别人当下的心境。
“小仙，你哭了。”周姐姐停下了回忆，对我浅浅地笑了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才蓦地发觉到鼻翼两旁凉凉的，在开了冷气的酒吧里显得更加冰冷。
向周姐姐微微鞠躬咕哝了一句道歉，我蹲下身子从储物柜里取出了一包纸巾放在桌子边，然后从中抽出了一张，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
未成想，眼泪已经有这么多了，并且，竟然还是停不下来的样子。一张接一张地抽着纸巾，依然堵不住细水长流的眼泪，最终，我放弃了。
没有理由不哭的吧……？
看着眼前这个人丝毫不带情绪起伏地回忆着与爱人的曾经，述说着那些快乐与不快乐的事情。
这是需要经历过多大的痛苦，才能够换得现在如此的平静？
我在心下里禁不住地这样询问自己。我没有体会过与爱人天人相隔的悲伤，所以，无论如何，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姐姐说，第二天早晨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她笑得很温暖的刘姐姐，在已经升高的太阳光辉的包裹中，就像一个羽翼张开的天使，柔柔地、轻轻地拥抱着她，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就是那样的一瞬间，她对眼前的那个人彻底地卸下了心防。
因为，她觉得，那是一个值得敞开心扉与之交往的人。
宿醉总是让人头疼欲裂、视线模糊，但是，周姐姐却说，她那个时候并没有丝毫的不适感。
或许，所有负面的感觉都被这温暖的笑容不经意地冲淡了吧？我是这样想的。虽然这在医学上毫无疑问地解释不通，但是，管它呢。
我给周姐姐倒了一杯兑过雪碧并且加了冰块的芝华士，她又把它一饮而尽了。
至于那天晚上回家以后的事情，周姐姐丝毫没有再提及。我虽然很好奇，但是却并没有追问下去。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同样地，因为我很好奇，所以，我就忍不住地补全了故事的脉络：
周妈妈和刘姐姐两人合力把不省人事的周姐姐架到了床上。触摸到了熟悉的感觉，于是周姐姐的脑袋一沾到枕头上就睡着了。然后，刘姐姐和周妈妈两人就去到客厅，坐下谈了关于周姐姐和她家的一些事情。然后，天很晚了，姑娘家一个人走夜路非常不安全，于是，周妈妈就让刘姐姐在自己家留宿一晚。第二天，牵挂着周姐姐的刘姐姐就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就守在了周姐姐的床边，一直等到她醒来。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我觉得。
之后周姐姐的述说也稍微地印证了我的猜测。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马上就要到大课间广播操的时候了。问题学生自然不会按时上课，这是毋庸置疑的自然规律，就像好学生偶尔地少考了几分就会无一例外地自责大半天一样。
“云姐姐说，我睡觉的时候跟小猫似的，那么老实，一点儿都没有坏孩子的感觉。”周姐姐三只手指随意地捏着酒杯，视线放空，浅浅地笑着。
我发誓，上面那句话不包括标点在内的每一个字，都是周姐姐的原话。她说这话时候的表情，我至今也仍记得，虽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时而模糊的记忆中，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东西让人觉得记忆犹新，就像我初中的物理老师感慨似的对我说了一句：“冷韫惜，也是个好学生啊。”一样，我至今仍旧记得真切。就是因为这样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那位老师成了我初中时代唯一的光明。
学生的心理都是一样的，我为了物理老师的一句话会发奋学习，同样的，周姐姐因为刘姐姐的一句话，也变得不再如曾经那般的自甘堕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周姐姐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摇头苦笑了一番，还抱怨了几句。大体意思就是说，她母亲只差把她从小到大的所有糗事都和盘托出了，而那个时候，她才是只知道刘姐姐的名字发音，连字是怎么写都不知道。
“不过，你知道她是一个好人不就行了么？”我一吸溜喝干了一杯酒，下意识地耸了耸肩。
从那天开始，周姐姐就彻底地改变了。因为刘姐姐。
两人约定，每天放学，刘姐姐就会去周姐姐家帮她补习历史、地理、生物，因为那个时候的初中三年级下学期就已经有了历史、地理、生物的会考了。每周末刘姐姐如果不值班的话，就会去周姐姐家帮她补习数学、物理、化学、语文、政治和英语。
周姐姐毫不避讳地告诉我，那个时候，身为初中三年级学生的她，连二十六个英文大小写字母都没认全。
一切，都是从零开始的。最简单的单词，最简单的公式，最简单的诗句。
周姐姐真的努力了，努力得甚至连她的班主任都震惊了。周姐姐不再迟到了，也不再跟她那些社会上的狐朋狗友们联系了，更没有夜不归宿去迪厅瞎胡闹了。在学校里不管上什么课都在背历史、地理和生物，在家里也是，甚至上厕所的时候手里都拿着记录重点的小本子。
最后，理所当然地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初三下学期历史、地理和生物会考的时候，周姐姐每一门都及格了，虽然远不及优秀，却也只比良好稍差一点。
事后，刘姐姐用自己微薄的工资请周姐姐吃了一顿肯德基。那是那个时候普通家庭对孩子最高级别的奖励。
那个时候，周姐姐已经把刘姐姐当亲生姐姐一般对待了。但是，却丝毫没有往其余方面想。或许是当初的思想没有现在这么开放吧，也或许是当初没有各种媒体的宣传，以至于大家对同性之间的恋情没有概念。总之，周姐姐对刘姐姐只有姐妹之情。
后来，刘姐姐就交男朋友了。是同学校教数学的一个老师，年轻有为，英俊大方。
那个时候，周姐姐早已是初四毕业班的学生，距离中考也只剩下一两个月的时间了。因为刘姐姐的缘故，周姐姐发奋学习了起来，并且成绩不错，所以得以幸免，没有被班主任在初中三年级学期末的时候“强制性分流”去念小中专。
据说往那些学校送去一个学生，班主任能捞不少提成，难怪当时我们班主任那么勤快地撺掇，对待平日里没给过好脸色的那些差生都笑脸相迎，现在想想就恶心。
那是一个晚上，刘姐姐按约定去周姐姐家帮她补习课程，作为报答，周妈妈每一次都会让刘姐姐在家吃饭。吃饭期间，刘姐姐就像跟家人例行报告一样，把自己交男朋友的事情告诉了周妈妈和周姐姐两人。
那个时候，周妈妈和周姐姐还有刘姐姐双方，都早已把彼此当成了家人。
周妈妈听到刘姐姐说自己交男朋友的事情后很是高兴，一个劲地撺掇说是要让她带未来“女婿”来家吃顿饭，刘姐姐自然是满口答应着，说一定要让自己的男朋友来见见自己的义母和妹妹。
于是，周妈妈和刘姐姐两人就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周姐姐。
而那时候的周姐姐，竟然莫名其妙觉得心里堵得慌，就像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似的。
她是这样说的：
——我当时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很不是滋味。除了想哭以外就没有别的了。好像我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她（指刘姐姐）了吧。
那天晚上，周姐姐胡乱吃完饭，就以自己不舒服为托辞，把自己反锁在了卧室里，没有复习任何一门功课。
客厅里，刘姐姐和周妈妈两人在一问一答着关于刘姐姐男朋友的事情。
开怀的笑声，时不时地透过门，溜进周姐姐的耳朵里，撞击着她的听觉。
她们很开心吧……
她们很开心啊……
或许，周姐姐当时是这样想的。
当年的孩子并不像现在的孩子这么地早熟，甚至连看到还珠格格里的接吻镜头的时候都会因为害羞而自觉地换台去看广告，所以，绝对不会出现小学生就累觉不爱的情况，因而，那时的周姐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同样身为女人的人。
周姐姐告诉我，那时，她在卧室里，把被子蒙在头上，哭得不能自已。
我觉得，这是因为，她的潜意识已经很明白地告诉了她，她即将要失去于自己而言最珍贵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初见周姐姐那天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听着故事，不知不觉间，竟是已经到了凌晨两点了，那是我们酒吧静场的时间。酒吧三点下班，余下的一个小时，是留给我们工作人员整理和打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