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夜深沉(1 / 1)
夜,深沉。
叶凉冷冷的靠着拥有上百年历史的法国梧桐,看向来人。
百米外的学生宿舍楼里传出凌乱的说话声,然而在几分钟后,整栋大楼的灯忽然灭了,整整齐齐,全无例外,那些饱含着青春气息的声响在不满的挣扎了几下后,终于消匿掉了最后的一丁点力气,整座学校,归于安宁。
靳源伸出手,到了快接近目标的时刻,惶然被叶凉不带感情脸冻住,愣了愣,只得放下,苦笑一声说:“还记得以前,我们常常在这边打闹。”
叶凉眼中出现了片刻的松动。
彼时,他们的确在这边走的最多。
S大有长长短短几十条大路,这一条,离叶凉的宿舍不是最近的,却是她最喜欢走的。当然,毫无疑问,她喜欢的原因是因为靳源喜欢。
那时靳源经常在路南边的足球场上玩,他们宿舍四个人,加上其他系的几个长相高大威武的男生组成一个队,时不时的跟高年级的比试。
每每她就坐在橡胶跑道的看台上,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懒懒地抬眼往绿茵场上瞧。
靳源的踢球水平实在不怎么精良,唯一值得肯定的是勇气,叶凉有时就特敬佩他。
她记得有一次靳源他们队同校队比赛,虽然校队的水平也不怎么样,但跟靳源他们这些仅凭着一股子猛劲乱打乱撞的人比较,真的是不错了。
比赛刚开始不到二十分钟,校队凭借着稍稍默契的配合打破苏乐那个近视眼的防守,连续进得五球。后来,更是连连取得大捷,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进球的同时,保证了防守的坚固。
叶凉当时坐在看台上,就想劝靳源,哥们儿你赶紧认输吧,不然最后一球不进会更丢脸。
不光她那么想,其他的队员也那么想。
但是,靳源愣是发扬了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精神撑到最后一刻进了球,打破了光头的命运。
他那个时候,桃花眼那么一飞,她的心跳立马涨到一百二,身子软软的,对他的带着玩笑兴致的拳脚毫无招架之力。
月亮渐渐移到头顶,叶凉回神提醒他,“我们长大了。”
长大,不只是年龄,还有心理,思想,以及由大脑所控制的行为举止。
叶凉懵懂无知时试图阻止过自己的长大,她装傻充愣,自卑自怯时总是嘻嘻哈哈,她想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用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使自己赢得心灵的快感。
但后来她明白了,自欺欺人不是任何时刻都适用的,好比现在。
靳源其实比她懂得多,多了两年的大学生涯和只身一人职场奋斗的经历都让她这个借着苏子修的身份地位顺风顺水的老同学...自惭形秽。
不过,抛开那些,而今她厌恶死了他。
难道只是因为他喜欢,就可以牺牲掉她的名誉尊严了么?难道就可以背叛自己的东家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子修告诉她,公司的财政状况被泄密了。
除了在这个时候投奔苏子煜的靳源,叶凉想不出第二个人选。财务部能够真切接触到公司真正财务状况的人不多,其他人做的好好的,不大可能会暴露信息,最有机会的,是靳源。
叶凉只要想起自己还准备让他帮着卢雅把最近几年的财务都整理一遍就心有余悸。
幸好,幸好她慢了一步。
“你在想我为什么那么做?”
靳源看出了她的想法,摊开手,“叶凉,我说了我喜欢你。”
“我也说了,我不爱你。”刚硬的态度,叫人心悸。
“不,你爱我。”靳源跳起来拽住一根树枝折断,像个痞痞的有多动症的大学生一般展臂挥动,“很久以前,你亲口承认了。”
“什么时候?”叶凉右眼皮跳了跳。
靳源没有温度地呵呵一笑,“大二那年的中秋节,我们聚会。”
“我...喝醉那一次?”
“你还记得。”靳源说:“那年中秋节和国庆节差了两天,梁微来这边找我,然后我们三个外加一个许乐在一起吃了顿饭。你不止喝醉了,还撒酒疯,折腾得背你的许乐摔了一跤,后来,换我背你。”
叶凉忍不住一颤。
“你趴在我背上,乖是乖了,却开始嘀嘀咕咕说话。我看时间不早,就让梁微先跟着许乐去医疗室处理伤口,自己带着你回宿舍。你知道吗?”
靳源扯起嘴角,“你就在那个时候,说你喜欢我。”
这句话的作用很大,叶凉愣了两分钟才从两人纠缠了多年的情义中挣扎出来。
没想到她也干过酒醉说实话的糊涂事。
靳源说的平平淡淡,她却可以想象出他听见自己的好“哥们儿”对自己表白时的心情,一定是有点无奈,有点歉疚,有点得意的。
他为好友掩藏的心事表示无奈,对不能回应好友的情感感到歉疚,因自己良好的吸引力而自豪。
叶凉不自觉地凝视夜空,低声说:“我再说一遍,我爱的是苏子修。”
用玩乐,廉价的白酒组成的肆意张扬的青春已经过去了。她也像许乐那般圆滑世故,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她爱另一个人。即使她对那个人的感觉很朦胧。是的,叶凉确定,她对苏子修产生了新的想法。至于为何,需要考证。
“我不相信。”靳源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唯有眼中火焰灼灼,“叶凉......”
不可能的事,多说无益,叶凉早猜出靳源约她来S大是想打温情牌,借此让她回心转意,但显而易见他这招走错了。
她来的目的不是回忆,而是商量。
是以她缓缓开口,“你要怎么做才能澄清事实?”
绯闻现在满天飞,她和苏子修的生活受到了严重骚扰,她一刻都不想暴露在镁光灯下面。
靳源极其失望,自然,也有愤恨和绝望。
他孤注一掷用公司的商业机密去跟苏子煜交换,希望靠着记者会让叶凉回心转意,结果,她兴师问罪来了。
他没法对着她发火。
他恨自己。
凌晨三点,叶凉开车回到公寓楼下。
她停好车,不急着上楼,反而缓步往路边站了站,昂起头看着自家的阳台。
屋子里没开灯,所以阳台上根本没光,黑漆漆的一片。也是,这个时辰,谁不睡觉没事开灯。叶凉想她绝对魔障了,居然想看到家里有一个人在灯光等着她。
凉气通过脚底浮了上来,叶凉打个哆嗦,自嘲地笑了下,慢吞吞收好钥匙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