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枫花节（1 / 1）
自那日受伤，已有数日。静雅头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也褪下了头上的纱布，重新梳上淡雅的头髻。
浩天俊美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大手轻放在静雅瘦小的肩上，灰色眼眸直盯着镜中的女子，许久，笑道：“今日是本国一年一度的枫花节，王妃可想出去走走？”
静雅平淡地点点头，说了声好。连着数日，皆待在府中，也是闷得慌，刚好今日浩天提起，顺势出去散散心。
浩天轻拉起静雅的小手，缓缓往外走去，轻笑道：“王妃可知，枫花节的含义？”
也不待静雅回答，继续说道：“在枫花节这日，无论是男是女，皆可在今日，折下一支枫花，送给心仪的人，倘若对方接受了，两人便成就了一段姻缘。”
静雅抬头，望向眼中闪着亮光的浩天，随即低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说道：“我们过去那边看看。”
她知道，浩天想起以前的事，兴许是折枫花送给心仪的女人，兴许是两人互赠枫花，兴许是……山盟海誓的情景。
静雅心中苦苦的，虽说两人境遇相同，可她却不像他，他至少还有两人甜蜜的回忆。而她，有的只是南宫毅与她姐姐的回忆，余下的只是无尽的伤感。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见眼前出现一片茂密的枫林，人群涌动，成双成对。偶尔，清风吹来，枫叶飘落，散落在地，如同仙境一般。
人群中，一对男女，尤为突出。女子一身红衣，长长拖地，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乌黑的长发，全数盘起，由头钗固定住，俨然一副高贵的模样。被女子环住手臂的男子，身上衣着不凡，暗红色衣裳上镶有盘旋而上的龙腾图，金色发箍圈住三千发丝，修长的身形相较浩天稍显瘦弱，却也是挺拔。
凑近一看，那女子原来是太子妃，想当然，她身旁的男子必是当今太子。握住静雅小手的浩天，身形一顿，掌中微微用力，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
若非手中突然加重的力道，静雅兴许会以为此情此景，对浩天没有任何影响。
正当静雅打算拉着浩天往别条路走去时，一道温柔含有笑意的男声从太子妃身边的男子口中传来，让人感到十分舒服。
“四弟与弟妹也来看枫林呀，何不一起游玩呢？”
静雅只觉得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看了一眼满脸高贵，挂着得体笑容的萧雅，又看了一眼与浩天有些相似的太子，那双墨色眼眸如同黑暗般深邃，看不透，又莫名有种说服力，令人想要靠近，即便自己知道那很危险，却依旧情不自禁。
静雅扯起淡然的笑，反手握住浩天的手，正欲开口，却被浩天截了个先。
“好呀，正好本王的‘阿雅'第一次过这枫花节，本王正想带‘阿雅'折下枫枝，前去雪峰，一起扔下枫枝，长长久久。皇兄也要去一起吗？”
浩天扯起浅浅的笑容，微一抬手，折下一支枫枝，淡然望向太子、太子妃。平淡的灰色眼眸中似乎藏着许多未见的复杂，由于靠得有些近，静雅感受到他身上的情绪起伏，便沉默不语，不在意他口中“阿雅”的称号，也不在乎他刻意加重的声调。只是静静地笑着，无言地配合他。
墨天温柔地笑了，说道：“四弟与四妹去吧，本宫与爱妃还想逛逛这枫林，平日政务繁忙，也没怎么陪爱妃。好不容易，今日忙里偷闲，也该好好陪陪爱妃。”举止投足之间，皆是儒雅之色，温柔体贴的模样亦像一位好丈夫，不由得静雅暗自惊奇。
“那本王便不陪皇兄皇嫂了，告辞。”话罢，浩天拉着静雅，转身便走。
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取来一匹骏马，怀抱静雅，两人共骑一马，双双朝那雪峰前进。
紧紧贴在浩天胸膛的静雅，仿佛听到了他胸腔中的怒气，正腾腾腾地往上冲来，愈燃愈烈，臀下的颠簸愈来愈烈，风呼呼地从耳畔划过，生疼生疼的。速度之快，使得她不得不紧闭双眼，紧紧抓住马绳。
突然之间，静雅忽的腾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人已在浩天怀里，脸朝里，腰间一紧，脸紧紧贴在浩天温暖的胸膛上。
“阿雅抓紧了。”
浩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缥缈。静雅只觉得骏马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只得双手环住浩天的腰身，稳住自己的身形。
也许，这是浩天发泄怒气的方式吧。
静雅想道。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两人已来到雪峰顶上。一向阳光明媚的火焰国，没想到竟有一山峰，常年被白雪覆盖，冰柱四起，无风无浪，却寒冷无比。
静雅打了个哆嗦，紧贴着浩天，借以取暖。
“阿雅冷吗？”浩天轻轻将手搭在静雅后背，运功，替她驱去寒意，又挂上了温柔的笑容。另一只手，将枫枝放于静雅手中，而后握住她的手，轻轻往外一甩，将她手中的枫枝甩下雪峰。
静雅笑了，问道：“王爷还真如此做，莫非真想与臣妾厮守终生？”
原是一句玩笑话，不料浩天却是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字，问道：“难道阿雅不想？”
如此认真的态度，竟让静雅无言以对。
见此，浩天笑了，嘲讽道：“也是，像本王这种人，又如何配得上水烟国公主呢？”
静雅愣了，心中惆怅万分，说道：“臣妾能与王爷一同白头到老，自是荣幸万分。可王爷以后的妻子有千千万万，臣妾相貌平凡，身无一技，王爷又怎会与臣妾长相厮守呢？”
听到此话，浩天紧握静雅的手，紧紧拥住身旁娇小的女人，闻着她的发香，轻声道：“本王的妻子只会有阿雅一人。”
听到此话，静雅内心就不平静，平凡的小脸荡漾起羞涩的笑容。
浩天的话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怎能不让静雅激动？
忽气流涌动，不寻常的气息充斥在空气中，嗅到不对劲的浩天，一把将静雅护在身后，一脸凝重，远离崖边。
说时迟那时快，四道黑影猛的窜了出来，杀气腾腾，持剑冲向浩天，将静雅分隔出来。原以为，刺客只有四人，当四人紧紧缠住浩天时，意料之外的第五人持着凌厉的利剑，步步逼近静雅。
静雅步步往后退，眼望便要落下悬崖去，一道亮光闪过，第五个刺客惨叫一声，坠下悬崖。
静雅惊呼出声，一个不稳，滑落悬崖。
咻——
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形闪过，腰身一紧，静雅还没反应过来，已是站定于雪峰之上。定睛一看，救她的男子，一头银发飘飘，湛蓝的眼眸冰冷异常，背着一把剑，挺拔地站在静雅身旁，一动不动，并不准备出手帮助浩天。
“公子为何不出手助王爷一臂之力？”静雅微皱眉头，不解地问道。
男子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说道：“火焰国四王爷武艺超群，何需相助？”
状似陷于苦斗的浩天，瞥了一眼银发男子，一个激灵，速度变得极快，四个黑衣人皆不是他的对手。
待他罢手，银发男子冷笑一声，拔剑，冲上去，与浩天纠缠在一起。站在外围观战的静雅，总觉得银发男子虽剑式凌厉，却并无杀气。浩天则是一味地躲避，并不还招。
“师兄可是还在怪我？”
浩天无奈愧疚的话语响起，成功止住银发男子的攻击，只见他瞬间撤到两米开外，收剑，冰冷地看向浩天，冷声道：“王爷武功果然盖世，在下确实不是王爷的对手，在下心服口服。”
“师兄不过是在让……”
“公主没事便好，在下告退。”话音刚落，人便已消失不见。
静雅盯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武功如此高强之人竟是王爷的师兄，看起来是江湖人士，可为何他会保护她？他与皇兄的关系是什么？又为何与王爷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可又似乎对王爷下不了手。他们之间的故事，似乎很复杂，她怎么也想不透，索性便不猜。
而自从雪峰上回来，浩天的心情一直都不好，甚至经常做梦，常常夜半从梦中惊醒，睡得甚不安稳。
这夜，浩天又从梦中惊醒，流了一身冷汗。他挫败地起身，换了身内衬，重躺回榻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静雅迷迷糊糊地醒来，小脑袋往旁边一偏，带着睡意的嗓音，问道：“怎么了？王爷又睡不着了？”
浩天透过黑暗，清楚地看着静雅睡意惺忪的小脸，轻声说道：“本王可是将阿雅吵醒了？”
静雅并不否认，抬手揉了揉睡眼，起身，轻轻将浩天的脑袋移至自己的大腿上，双手轻轻揉捏着他的太阳穴，说道：“这样的力道可好？”
可回应静雅的只有浩天舒服的嗯呢声，她轻声笑了，不停地按摩，助浩天入眠。
这夜，浩天睡得甚是安稳，而静雅却是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一向早起的浩天早早便醒来，精神抖擞。相反静雅，一脸疲惫，眼眶通红。
“王爷醒了？”静雅扯起淡笑，动了动早已麻木的双腿，忍住从脚底传来钻心的麻痛感，微微皱了皱眉。
浩天起身，看着静雅脸上勉强的笑意，温柔地扯过她欲收回的双腿，轻柔地按抚着，说道：“阿雅一夜未眠，先休息一会儿吧。”待帮她疏通血液后，揽过静雅，让她躺在自己的胸膛上，生平第一次，他一整天都是待在榻上。
雪峰上，冰柱四遍，白茫茫的一片。一道轮椅滑过，被岁月留下痕迹的老脸，刻上了沧桑的阴沉感。可老人却有着一双不符合他年纪的手，没有苍老，只有苍劲。
萧魄用那双手推动着轮椅，慢慢朝雪峰的悬崖靠近，怀中俱是枫叶。阴沉的脸上布满了温柔，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他抓起枫叶，轻轻撒向悬崖，轻声细语，好似怕吓到某个人似的。
“阳羽，这是你喜欢的枫叶，看，多美！我帮你摘了许多，你也可以慢慢欣赏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萧魄都会来到这个地方。雪峰对他而言，是个分离的地方，却也是意义非凡。
二十年前的战争，他心爱的人命丧于此，枫花节是那人的忌辰，亦是他多年来想逃避的现实。
二十年来，这个别人眼中的老将，冷血之人，总是被困于一个梦魇之中。梦中只有红色，无其他颜色，一长相俊美的人躺在他怀里，奄奄一息，口中说着“我终于如愿逃脱了你的手掌”，欣慰解脱。他总是被梦中的情景惊醒，在漫漫长夜中，无法安眠。
待手中的枫叶全数撒向悬崖，萧魄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收起脸上不该存在的柔情，冷声道：“阳羽，一直以来，你都想逃离我，可我终究不会让你如愿的。今生今世，你无法逃离我，下辈子亦然。”
“我会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至于，让你离世之人，我定会让他生不如死，看着自己的子女一个一个死在他面前，国破家亡。”
一红艳女子，款款而来，修长的身形恭敬地站立于萧魄身后，绝美的脸蛋上尽是敬畏。
萧魄双手放在轮椅的两个轮子上，转身，冷然看向女子，冷漠阴沉的目光盯得女子有些不自在，害怕地低下了头颅。他的目光无疑是阴沉可怕的。
许久，萧魄才开口说道：“听闻月儿派人刺杀王妃，此事可是真？”
女子不语。
萧魄也没有非要女子回答，他心里早已有答案，只是他很享受女子浑身散发出来的害怕，欣赏别人对他的畏惧，觉得十分有趣。
萧魄也并不是要责备女子，轻扯嘴唇，露出自以为和蔼的笑容，说道：“月儿身为本国太子妃，凡事都应三思而后行。”
“是。”
看萧雅战战兢兢的模样，萧魄又是一笑，“老夫知道月儿喜欢阿浩，也并非反对你们在一起，只要月儿规规矩矩的，听老夫的吩咐，老夫自当会实现月儿的心愿。”
“何时才能实现？为何要助太子夺走阿浩手中的兵权？莫非爷爷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萧雅战战兢兢，小声问道。
“可以实现之时，便可实现。月儿需记得，老夫不属于哪边，能让老夫做事的人只有我自己。”
“爷爷，月儿希望爷爷可以再借月儿一些高手。”
萧魄沉默，阴沉地盯着萧雅越来越低的头颅，半晌才说道：“去找残吧。”看着萧雅得到许可，愈走愈远的身影，喃喃道：“四王爷羽翼被削，二王爷镇守边关，三王爷浪迹天涯，太子实力却是不知。”
脑袋一偏，对着身旁的空气说道：“找到三王爷，杀了他，嫁祸给四王爷。”
从容捻着指尖，灰白色眼眸中尽是算计的光芒，有些灰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三王爷与太子感情最好，如此一来，必会出手，不管四王爷落败，还是太子落败，于我皆是无害。慕容逸天，之所以你还坐在今日的位置上，是想让你看看这世间最痛苦之事，看着自己的孩子互相残杀，却无能为力，尝尽生不如死之感。而水烟国公主，呵呵，多谢你带来了我一直想杀的人，没想到轩辕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