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思碎（1 / 1）
月黑风高，屋外一片死寂。只是吹过温柔的春风，拂过脸，像某个温柔的手掌。
借着摇晃的烛光，夏雨静看了一眼躺在桌边昏睡的灵玉，愧疚道：“灵玉，好生保重。”拿好画像，轻轻关上门。思静殿，默城曾经对她说：“思念静儿之殿，译名思静殿。”夏雨静笑着，没有默城在的皇宫连囚笼都算不上，只是一座废墟。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夏雨静悠悠转过身，那抹衣孓飘飘青纱罗缎的身影站在樱花园中，看不清表情，却知道忧伤。微微叹了一口气，移步上前，夏雨静勉强露出笑容，看着宫织锦道：“你怎么知晓这首诗的？”
墨色的眸子似乎穿过夏雨静看向另外一个世界，就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深邃不见底，似看破一切似一切都未触及，像个仙人。
“你忘了，在宫都时你写下的。”那时，他还未懂这几句诗的涵义。
“织锦--玄翊，你很像青帝，百花之首的王。”
“青帝，百花之王。”
“胜似芙蓉的清丽，梅的孤冷，菊的高傲。少了几分牡丹贵气，多了一份兰的娴静和悠远。千枝万树的绯滟，红尘梦醒的繁华，都难及他花间清浅悠远一笑。他，样貌极美，一袭青衣及地，发流如泉，倾颜一笑，百花齐放。这便是书中所说的司花之天神，百花之王，青帝。”夏雨静嫣然一笑，看着宫织锦又道：“很巧，他也叫织锦。不过，我更喜欢织锦--玄翊，一头白发银丝如瀑，悄然绾于肩后如湖，俊美容颜倾城，一颦一笑恍如摄人心魂，一袭青衣罗衫及地，似破红尘犹如仙人。”
宫织锦第一次笑了，清雅淡然的一抹笑容，还来不及扑捉已经消失了的笑，褪去了所有凡尘，只留一笑沁人心扉。
也许，一切都已经命中注定。宫织锦早就知道夏雨静，那场车祸，那场天空繁星，那场不一样的轮回也许不是一场偶然。只是，一切都赶不上变化而已。
“雨静，好好保重。”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此时此刻也居然如此满足，也许因为在这个世界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她，所以才会如此心满意足，即使离开身边，或是她不再回来，是吗？
夏雨静抬起脸，看着宫织锦的侧脸，居然有点像庸默城，也许一样是绝美的人吧。
“织锦--玄翊，皇朝就拜托你了。”
“我等你回来。”
那一夜，月黑风高，月亮高高挂在樱花树颠，夏雨静走了。背着一个小小包袱，手拿一副画像，穿着娇小男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皇宫。
行礼如此简单，就像她随时都会离开。
同一天晚上，雅乐公主，忧怜，烟笙，十七王爷都消失不见了。
灵玉第二天醒来后就冲进御书房嚎声大哭，小允子哄了半天也不见成效。
皇宫总是个波澜起伏随即平淡无奇的神秘地方，却令人无比回想。
夏雨静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看着外面丛林，不言不语，像个木偶。
“小姐，喝口水吧。”忧怜递过水，一脸担忧。
“忧怜，默城和胜德都不会有事的，他们一定还活着，一定。”就是因为活着的信念，才有指导她们前进的方向，才会支撑心中好不燃起的星星之火，即便是自欺欺人也要坚信着。
忧怜手有些颤抖，看着夏雨静眼泪划过脸颊，点头微笑道：“恩，一定活着。”
十七王爷放下手中的信，看着夏雨静道：“你那封信果然起作用，禹都已经退兵了。”
“因为夏大哥和天儿，一个是国相，一个是禹都陛下。”天儿应该长高了吧。
“早知道就应该直接让你写封信过去谈和。”
夏雨静淡然一笑，道：“王爷，你小瞧默城了。”他的词库里从来没有屈服两个字。
是啊，他怎么忘了，他是庸默城。他宁愿被囚禁在宫都数十年载也不从未低头求过母后，甚至连眼神都不屑一顾。但是，在河谷檀溪，他却为了........
“十七王爷，到河谷要几日路程？”
“因为马车，行程较慢，大概要一两个月的路程。不过，皇嫂，我们既是微服出巡，称呼得改改。”
“是啊，小姐，一路上还可以避掉很多麻烦。”忧怜一边装好水壶一边道。
夏雨静自然是明白，只是。握了握手中的画卷道：“嗯。”
十七王爷庸洛轩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会站在庸默城这边，即使他曾经亲手杀过自己的母后和自己最依赖的皇兄。小时候，他总是躲在那个最美丽的女人身后怯诺诺的看向外面的世界，即使自己比他小也想欺负他。看着他可爱红彤彤的脸，自己就会忍不住上前狠狠地捏一捏。皇兄总是维护他，挡在他身前，怒叱着我们。也许是因为嫉妒，也许是长大了。那一夜听说那个美丽女人死了，他闯进寝宫谋杀父皇，自己居然难过得大声哭泣。后来，皇兄即位，母后满眼通红将他关在宫都。一过便是十年余载，再见他时，便是仇恨和残暴林立于身。那个怯弱美丽的笑容从此被一张面具遮盖，那张可爱红彤彤的脸颊便再无见过。皇兄总是想着他，说对不住他，说这个皇位本是他的，说自己是个掠夺者，说母后精明了一辈子却错了一生。开始不懂，后来，在河谷檀溪，便知晓了皇兄话语中的涵义。母后用尽一切手段逼死了那个美丽女人，篡该圣旨。然而，那个美丽女人却是到死也恨着父皇，反而感谢母后。讽刺加可笑，原来母后一直争夺的都是别人根本不在乎的东西。
爱情就是个愚笨的东西，母后争了一辈子，那个女人恨了一辈子。然而父皇为了囚禁那个美丽女人一生弃了后宫佳丽三千背上骂名，最后也只是落得恨一场。而，皇兄庸锦天、庸默城亦是如此，为了爱情弃了生命。
人人都傻，愿做情痴。就像飞蛾扑火。
夏雨静掀开车帘，看着庸洛轩的背影，默城下令杀死了太后，他却还带伤出来帮忙寻找，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谢谢你，十七爷，还有，对不起。”
庸洛轩转过身错愕的看着她。“太后的事，对不起。”
“皇兄的事，你真的不记得了吗？”看着夏雨静愧疚的别过头，庸洛轩微微叹气，道：“有些事想通了就好了。”
河谷檀溪。
春风兮然而过，吹动何柳，摇摆枝叶。苍幽的树木，沙沙作响。花粉随着风一阵一阵飘散，在空中，弥漫四周。小桥流水，像画一样的安详美丽小檀溪。
少女手持一包药，走在街上，向街坊邻居欢快的打着招呼。
“小思，来，拿一点肉回去。”中年屠夫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向少女说道。
少女一边弯腰一边向后退，笑道：“谢谢易叔，今天不用了。”
“思思，又上街捡药啊？真是个好心姑娘，那人可见起效？”一旁卖蘑菇的大娘也打招呼。
少女停下脚步，从衣兜里拿出剩下的几文钱递给大娘道：“大娘，给我装些蘑菇。”
“钱不用了，这些你都拿去。”
少女将钱硬塞在大娘手中，笑嘻嘻道：“他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记不起自己是谁了。”
大娘叹了一口气，拉着少女的手道：“你一个人已经不容易了，还要照顾一个捡来的病人，这点蘑菇大娘送给你，平时你经常帮我们，听话，收下，好姑娘。”
回到家，一个身材高挑俊美的身影穿着粗布麻衣站在柳树下。看到少女，微微点头，道：“檀思，你回来了。”
檀思提高手中的东西，笑嘻嘻道：“等等，我马上做饭，饿了吧。”
跟着少女脚步进屋，男子坐在凳子上，看着少女忙碌的身影面无表情道：“刚才有个小孩来过，拿了一些东西。”
少女停下手中的活，走到男子身边，蹲下，道：“澌岸，今天感觉如何，有没有头痛？”
男子看着少女脸上无邪的笑容，突然眼睛一阵疼痛。过了半响才摇摇头。少女轻轻触摸男子的脸道：“现在想不起没关系，我会永远陪着你，到你忆起为止。”
“静..........”男子皱着双眉，眼神痛苦。
少女轻轻一笑，起身拿出一把利剑，交给男子道：“它一直都在。”
男子拿着剑，触摸剑柄上刻着的“静”字，心里莫名地安心。少女的心却微微难受，笑着看着男子，温柔道：“好了，吃完饭我带你出去走走，好吗？”
男子闭上眼，虽然脑子一片空白，可是每次只要拿着剑触摸到那个莫名的字就会莫名的安心和温暖，他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但是他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时却是很开心很开心。
少女温柔地注视着男子，他绝美无人能及似妖孽。他就像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在河谷檀溪边，她摘下的他的面具，那一刻，她的心便全交付于他，不管愿不愿意皆是如此，所以，花光家里所有的积蓄，踏遍整个河谷，寻遍所有大夫也要治好他。
也许觊觎他的倾城容貌，也许对他有着无限兴趣，所以才会有着无法自拔的爱意。可是原因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生她檀思都愿意陪着他，无论他记忆是否恢复，她都愿意跟在他身后，不离不弃。
所以给他取名澌岸。
“澌岸，明日我给你缝一件新衣可好？”少女一边熬药一边笑着问道。
男子睁开眼，看着少女，淡然道：“不用麻烦。”
少女笑嘻嘻道：“不麻烦，我喜欢给澌岸做衣服，再说，澌岸这么美丽，不能穿粗布麻衣，虽然你穿粗布麻衣也很潇洒倜傥。但是我会过意不去的。”
“哦。”
檀思从十岁便开始一个人住，现在多了一个人，不知道有多高兴。她很乐观，此刻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两个小酒窝甜蜜可爱，看着快乐天真无邪。在澌岸眼中却有些刺眼，有些适应不了。不过，看到少女脸上的笑，自己心情也会平复些许。也许，才几天时间，他已经习惯了这里。
“檀思。”澌岸起身。
檀思转过身，道：“怎么了？”
“明日，大夫........”
“恩，我记得呢，明日大夫会过来。”
“哦”
“叻......澌岸，如果你恢复了记忆，会离开这里吗？”少女说完慌张的摆手，急忙解释道：“抱歉，不用在意，我乱问的，记起了你肯定要回家的。”
“救命之恩，定当回报。”
少女笑呵呵的转过身，心里却有一丝丝苦楚。如果，恢复不了记忆就好了，这样就会永远在这里。不行不行，这样对澌岸太不公平了，他是无辜的，他本就应该回到他自己生活的轨迹。一切都是命吧，不过，她檀思会努力争取的，即使他恢复了记忆，自己的心亦是在他身上。
娘，曾经说过，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即使失败了也会无怨无悔。
所以，即便是死了，娘也是带着笑容牵着爹的手，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