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我没有哭(1 / 1)
舌尖的滋味腥而甜,血液里散发出的对灵体的诱惑力,浓郁到仿佛可以同样凝成液体。
戴玲仔细地,一点一点地,舔舐掉手腕上的血液。慢慢的,伤口处不再渗出血液来,被牙齿更像是被利器豁开的皮肉翻卷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而注视着伤口的黑色眸子里,瞳孔深处有血红颜色翻卷弥散,直到伤口痊愈完好如初,那血腥颜色还是在眸中平息了下去。
她抬眼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涟明,后者身形虚幻,裙裾都有些溃散,神色却还是带着点桀骜带着点嘲讽,丝毫看不出来,他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从这世间消失了。
西装男的至阴邪煞,虽说对于两只鞋子没什么办法,但对于身为魂体的涟明而言,却是天敌一般的存在。涟明能够支撑这片刻,让戴玲抽出身来而自身没有溃散,也是多亏了他的实力强悍。
戴玲自然是不能看着涟明就这么消失,她手一招,被尤惠刚才摔的解体的手机,就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戴玲手里,手再一招,虚幻到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的涟明,就被她一把塞进了手机里。
说起来,戴玲对人类随身携带的被叫做手机用来通讯的这种小器具非常满意,用来封印或者温养个把魂体,都是非常的方便非常的快捷。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手机,戴玲虽然有些不喜,却还是咬破了指尖,在手机表面画了几个符文。
通灵之体的血液对于温养涟明这种状态下的红鬼有着莫大的好处,一是可以吸引来别的魂体给涟明送补品,二来可以保持住涟明魂体不散。
若不是涟明,戴玲和尤惠两个人处境堪忧,终究还是欠下了因果。
抬起手,按在心口处,感受到心脏微微的跳动,戴玲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来,脸颊上却滑落一行泪水。
是她没有护住她。
天光弥散,幽长小巷里有抑制不住的低泣声响起。
尤惠恢复意识之后,就听到了戴玲的哭声,尤其是她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到连手脚也感觉不到,她整个人一下子就蒙了。
难道她死了?所以戴玲在哭?卧槽卧槽卧槽她怎么就死了啊?!想到那一坨呼过来的淡灰液体,难道她是被憋死的?
等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在那什么小裳控制住她身体的时候,尤惠就是这种被关小黑屋的感受,所以说,她可能并没有死,只是身体被别的什么妖魔鬼怪给通灵而已?
当务之急是抢夺身体控制权!加油!尤惠集中自己全部注意力,正要夺回自己的身体,戴玲难过至极的哭声忽然停了下来。
戴玲还带着哭腔的声音罕见地带了点犹豫,在一片漆黑中响起:“尤惠?你醒了?”
【醒了醒了醒了!戴玲你别哭啊我没死!】
戴玲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自然知道你没有死……”她再次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我现在通灵,就是说暂时占据使用了你的身体,因为我需要去处理一些事,和你结合进行通灵之后。我力量才得以渐渐恢复。”
不能点头但是尤惠还是强烈表示赞同:【嗯嗯嗯通灵就通灵,是舍长大大又不是别人,不过舍长大大你刚才怎么哭了啊?】
戴玲沉默半晌,才平淡道:“你听错了。我没哭。”
【啊?我听错了吗?没有吧大大就是在哭!还哭的好难过,不哭不哭喔!大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事吧?】
戴玲没回答。
橙色偏红色的蓬松鬈发随着走动而微微起伏摇晃,还挂着泪珠的秀丽面容因为神情淡漠,并没有尤惠往日的娇憨俏皮,反而像带了霜伸展利刺的苍白玫瑰,走动之间的神情姿态,更是比尤惠要稳重优雅许多,哪怕是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形,只要见过尤惠哪怕一面的人,就绝对不会把这个女孩子误认为是尤惠。
对于自己一时情绪失控哭出声来,戴玲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她不仅仅哭出声来了,还刚刚好被醒过来的尤惠听到了,戴玲心里的悔恨自责莫名的就被一股羞恼冲散了。
在尤惠的气息从感知里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那一瞬间,戴玲心里的魔念像藤蔓一样在黑暗里迅速滋生蔓延,遍寻不到,这种失控感几乎让戴玲有毁掉眼前看到一切的冲动。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好的只有她的尤惠不见了呢?
在看到尤惠之后,这种冲动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肆虐起来。尤惠被人拖死狗一样拖着,那个女孩子是她捧在掌心呵护万分的珠宝,却被人扔进淤泥里毫不留情一脚踩上去,偏偏她自己还被制住毫无还手之力。若不是她感知到尤惠的呼吸,戴玲的心智恐怕将会完全被杀念控制。
她不是神灵,她只是个妖怪。
就算身怀佛性,她心底也有阴郁情感像青苔一般暗暗滋生。
如果把尤惠的神智抹去,做成她的傀儡,是不是这些就不会发生?但是,那样的话,她是在保护尤惠还是伤害尤惠,那个尤惠还会是尤惠吗?
戴玲粗暴地破开这巷子里的结界,在散落下来的天光里,又摧毁了西装男设置的一堆陷阱,再之后,是那些被西装男召集过来围在巷子外的一堆又一堆邪物。
因为心绪不宁,戴玲在大学校区里转了两圈,把遇见的所有妖魔鬼怪都给灭了——自然也有机智的灵体逃之夭夭,戴玲并不赶尽杀绝,她只要确保在她的势力范围内不会有碍眼的存在就好。
而一团漆黑里,尤惠也不知道外界的情况,她恢复意识就听到戴玲在哭,真的是很担心戴玲,所以不撒口地一直追问。
但是不管她怎么问,戴玲都不回答。
问啊问,换了无数个问法,问到后来,尤惠眼前恢复光亮,身体控制权被交还,映入眼帘的却是宿舍里上铺的床板。
窗帘半掩,明朗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泻一地。窗帘只拉上了一边,尤惠所在的上下床架隐藏在浅而软的昏暗里,而另一边的书桌则铺展堆叠了灿烂光线。
她现在是在宿舍里了?舍友都不在,现在应该是上课的点儿。
身上还盖着被子,触感暖而软,让尤惠意识到,她自己现在光裸地躺在了被窝里。尤惠不自觉地把脸在被子边缘蹭了蹭,心底升腾起疲惫感觉。
眼睛有些干涩,脸上皮肤也是泪水蒸发后的紧绷,看样子戴玲当时哭的还挺凶。尤惠盯着床板,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叫戴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