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别哭了，猪头（1 / 1）
那天回去的路上展秦一直不说话，我也不敢和他说话。
他一到家就去洗澡，洗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最后阿姨忍不住了去敲门，展秦才慢吞吞的从里面走出来。身上脸上都是水珠。我递毛巾给他，他接过毛巾抱歉的对我笑说，太热了。
的确很热。
到了晚上的时候，即便开空调，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还是一身一身的出汗，烦躁不安。
翻身下床，蹑手蹑脚的走到对面。书房门虚掩着，有细细的微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忽明忽暗。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推开门。
“展秦。”
叫他名字的时候，莫名有点心虚。
展秦靠着沙发腿坐在地板上，头埋得很低很低，手机屏幕的光亮幽幽地照在他脸上，如夏夜的萤火虫，微光莹莹。
“在干嘛？”我走过去轻声问道。
展秦没有理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屋子很黑，我伸手去开灯。“啪”一声，展秦突然身子一僵，像一只突然受了惊吓的鸟。
“不要开灯！”他喝道。
”怎么了？“我不明所以。
”我让你不要开灯！“展秦压低嗓子又说了一句，语气凶得和平时判若两人。
我被他的态度吓的呆在了原地。展秦见我不动，索性自己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摸到开关，把灯关掉，才又贴着墙壁坐了下来，神色颓然。
”展秦...“我跪坐在他面前，看着他，叫他的名字。
”..........................“
”怎么不睡觉？“
”..........................“
”不舒服吗？“
”...........................“
”跟我说话啊，猪头！“
”............................“
”展秦，别这样.........“我觉得自己快哭了。
展秦轻轻的笑了一声，缓了缓情绪，抬起头，压着嗓子对我说：“对不起。”
这是我听见他的第二声对不起。
三个字，字字如刀。
“怎么了？”我努力让语气变得轻松一些。
垂目片刻，他又说道：“今天......让你在朋友面前丢脸了，抱歉。”
我大愕：“展秦！不是.......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个..............”我连忙说道。
“我在乎！”展秦打断了我的话，厉声说道。
”可我真的没什么......“
”但是我不愿意！“展秦说着，一拳垂在地板上。抬起眼睛看着我，黑暗中，汗水从眼睛里流了下来，晶亮无比。
”林倩，对不起。“展秦缓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小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人太多了，我看见的都是一个一个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我......”他顿了顿，拳头捏的几乎要把指甲掐进肉里。“我想去找你，但是我看不到你在哪里.....对不起，林倩，对不起。......我真的看不到.........我睁大了眼睛，但是没有用。我看不见......林倩.....我看不到你在哪里.......甚至那些影子里哪一个是你，我也不知道........”
“别说了！”我带着哭腔向展秦喊道。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索性一把抱住他，哭道：“我不是要凶你......对不起展秦.........别这样。我真的不在乎。真的！一点也不！.......”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展秦却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就这样一直抱着我，像一个小孩子抱着心爱的毛绒玩具。
良久，黑暗中传来机械女声的报时：现在时刻，晚上十二点整。
我才站了起来，发现两条腿几乎已经完全麻木。
”你坐一会，我开灯给你倒杯茶。“我柔声对展秦说道。
”别去！“展秦突然用力拉住我的手，我被他拽的几乎跌掉。
展秦低着头，黑暗中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声音却是我从未听到过的柔弱和恳切：”别开灯好吗？不开灯......我就不是个瞎子。”
“展秦................”我眼泪又要掉了下来。
展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连忙站了起来，慌乱说道：”你渴了是吗？我去给你倒水，你别动。“
他说着摸到了书桌前，找到了茶杯，九十度转身，1,2,3,4,5.....数了9步走到饮水机前，打开龙头，弯下腰仔细听杯子里的声音。7成满的时候停了下来，再九十度转身，慢慢的朝我走过来，叫我的名字，把杯子递给我。
”喝吧，喝完了我再去倒。“展秦站在我面前，轻轻的笑。月光洒在他脸上，泛着涟漪般的光泽。
我抿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茶水突然变得咸咸的。
”你要吗？“我说着把茶杯递了出去。
展秦伸手在半空中摸了一下，碰到茶杯的时候拉住了我的手，顺势把我一把拉进怀里。
”别哭了，猪头。“他笑道。
”我没有！“
展秦的手扶着我的肩膀抚上了我的眼睛，笑着帮我擦掉眼泪，然后把手指放在唇边。
“还要骗我吗？眼泪是咸的。”
“展秦.......................”我奋力抱着他，心如刀绞。一直哭，一直哭，说不出话来。
“林倩，不管怎么样，都不要骗我好吗？”展秦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是个瞎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