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生（1 / 1）
黑暗，永久的黑暗。
冰寒，刺骨的冰寒。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恢复意识的刹那，朽木忘川只感觉到刺骨的冰寒和难忍的窒息，挣扎着向光追去，却在“哗啦”一声后从河水中冒了出来。
慢慢的浮着水，用力甩去头上的水珠，朽木忘川哆嗦着攀上冰面，爬出了冰冷的河水。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爬出冰面的朽木忘川一脸茫然地四下张望，看到的却只是白雪覆盖的大地与结冰的河面。
下雪了，什么时候？朽木忘川茫然的坐在地上，思绪乱飘。
他记得他在逃亡途中杀了几个追击的人，然后就遇上了找过来的“他”，然后……对了，他刺穿了自己的心脏，那之后……
他手指一动，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起一抹复杂。
啊，是了，自己已经死了，那么，这就是死神死后要去的地方吗？太可笑了，死神明明是没有轮回的。
这么想着，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胸口的伤口，却摸了个空，下意识的低头，入目的却不是习惯了的死霸装，而是一件破破烂烂的青衫，而且，还有一只小了一号的手。
什么，这怎么回事？
他抬起那只手，举至眼前，看见上面脏兮兮的，指尖附了一层薄茧，不是常年握刀的手，反倒像是小偷的。
做出这一判断，他不由皱了皱眉，转而冷静的望向河面上的冰洞，预备看一下自己此时的摸样。
清冷的河水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安静的端坐着，黑发黑眸，小脸上满是泥污和水渍，身上只有一件极不合体的破破烂烂的青衫和一双磨损严重的草鞋。
这是我吗？
朽木忘川忍不住伸手去拨水面，波纹荡开的刹那，那少年的摸样也模糊成了无数碎片，再也辨不出原来的摸样。
朽木忘川怔怔的看着水中重新聚合的人影，眼角有泪滑过。
他……最终还是没有放弃自己啊，哪怕自己做了那样的事……可他还是想办法救了自己，还将自己送到了其他的世界，只是……这样的自己，怕是没办法在这里活下去的吧……朽木忘川缓缓握掌成拳，体内的空虚感异常强烈，但是没有办法，谁叫他意外的夺舍了人类呢。
人类这种东西，真的是异常弱小呢，一点小小的意外就会让他们死亡，就像这身体原来的主人。
朽木忘川默默的想，唇角化开一个无意义的弧度。
那么，又要以人类的身份活动了啊。
是啊，是“又”。
那是多久之前了呢？在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已经决定要自己成为他的家臣了吧，虽然自己只当他是朋友，但确实是被他吸引了呢，否则绝不会答应他的。
可是现在，做了那件事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了吧。
就这样，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样的自己……还值得他救么？怕是没资格了吧。可他还是救了，哪怕这会叫他自己身处险地。
朽木忘川无声的哭泣起来。
真不甘心啊，明明就差那么一点……
明明就只差那么一点了！朽木忘川抬起手，用力擦去不断涌出的泪水，又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压下心底不住涌现的苦涩。
不行，现在还不能哭，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么想着，朽木忘川站起身去搜集干枯的柴草了——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现在确实太脆弱了，如果不生火，他即使不被冻死也要生病的，而这荒郊野外的，怎么看都没有医生的。
因为毗邻森林，即便是朽木忘川这个从未做过粗活的人也很快收集了一大堆的干燥枝叶，只是……该怎么生火呢？朽木忘川看着地上的一堆柴火，不由苦恼起来。
“我有打火石。”一个清越的少年声音响起，同时两块打火石被递了过去。
“哦，多谢。”正苦恼的朽木忘川顺手接过打火石，礼貌地道了声谢，一想却又不对——这地方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吗？而且这声音也太熟了吧！
僵硬的扭过头去，朽木忘川看见了一名少年。那名少年面容清秀，五官精致，眼上却蒙着一层纱布，长长的在脑后飞舞。
“那什么，早啊，裂空。”朽木忘川干笑着挥挥手冲少年打招呼。
“早安，主上。”少年认真地回应。“额，那个，你怎么出来了，裂空？”朽木忘川有点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后就在这里了。怎么，不是主上叫我出来的么？”裂空脸上划过一抹困惑。
“……”朽木忘川无言以对。
“……”裂空面无表情。
“算了，反正也不重要。”朽木忘川转身蹲下，用打火石点燃了柴火，在火堆边坐下烤火。
“啊湫！”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朽木忘川揉了揉鼻子，一脸郁闷：这个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
往火堆里添了点柴，招呼裂空坐下，朽木忘川以手托腮，默默的想着自己的一生。朽木忘川，原名高长恭，没错，就是历史上那个面若白妇人的北齐名将。当年他被赐毒酒身亡，死后却并未走去轮回，而是被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战神收为家臣，改赐了朽木为姓，忘川为名。
数百年来，他伴着战神成长，看着他从一个家族子弟蜕变为威震四方的战神，关系比之任何人都更亲近。在做那件事之前，他都被战神看做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并不单纯的认为他只是他的家臣，可惜……对于战神杀了他这件事，他并不在意，莫说战神并没有真的杀他，就算真的杀了，他也不会后悔——他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把那件事做完，至于其他，他没有想过，也不想去想。
习惯性的往火堆里加了点柴，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唔，好困啊……”他一边嘟囔一边伸了个懒腰，接着就听见肚子里传来一阵轰鸣。“唔……”他僵在了原地，脸变得红彤彤的：怎么办，他饿了……在他漫长到几百年的生命中，他吃过各种各样的苦，却偏偏没挨过饿……无措的四下张望了一遍，他悲哀的发现唯一可能有食物存在的就是他不久之前刚爬出来的冰洞……他已经开始环疑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就是因为下河捉鱼而失足溺死的了……
走到冰洞边，他半跪下来，看到自己映在河中的倒影。之前他已经用河水洗了一下脸，现在看过去，原本脏兮兮的小孩已经变成了一个可爱的男孩。
揉了揉自己的脸，朽木忘川哭笑不得。前生的他就是一个比大多数女子还美的男人，现在看来，他这辈子也是一个美人胚子——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啊，虽然他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啦……但是男子长得比女子还美可是一种罪过啊……想到这儿，他不禁又想起了他家大人，战神灵风，那可是个真正的绝世美人啊……以至于他在每次战斗都要学自己在现世时一样带上面具，要不然就会被敌人调戏……想到自家大人第一次被敌人调戏时那黑得不成样子的脸，朽木忘川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自己曾经的痛，终于有别人也尝到了啊……感叹了一会儿，他收敛了笑容，手指滑过水面，带起圈圈涟漪，冰冰的令他舒服地打了个寒战。
“有鱼吧，这里……”他低低的自语，软软的声音甚是好听。这时，一条鱼跃起，在空中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便重又落入水底。“呵，今晚……就吃鱼吧。”朽木忘川如是说，双指快如闪电，笔直地插入水中，牢牢地捏住了鱼身，并将那不断扭动挣扎的鱼儿提出了水面。
拿眼扫了一眼这条怪模怪样的鱼，朽木忘川有点困惑的歪了歪头：“这玩意儿……能吃么？”
裂空嘴角一抽，没有回答，而他也没有打算得到答案。在他看来，这鱼怎样都没关系，只要可以填肚子就可以了——他现在的任务，只是“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