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催人老(1 / 1)
“近来宫中可发生了什么新鲜的事情?”映雪看望过正在熟睡的儿子,便漫无目的地步于花园之中。
“小姐真是神了,倒真有一件!”
“哦?”
“皇上请了道士为太子殿下祈福。”莲微刻意压低了声音。
“那倒真是奇了,这从不信奉鬼神的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倒也肯了。”映雪轻轻摇了摇头,想起那日丞相病了,安佑宁竟派承贤前去探望,朝中流言骤起,看那安佑宁的态度,似乎并不在意大臣们的态度,在那孩子身上,寄托的仅仅只是望子成龙的期望吗?那孩子的微笑竟和已故的母亲愈发相像了,淡然,高贵。
想起那日进宫,安佑宁竟提出了当尹家的长孙年岁再大些的时候,便要去做那太子的伴读呢,这听上去似乎更像是命令,而不是商量的口气。
“姑姑!”不知为何,承贤看映雪的眼神与以前相较似乎多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呢?映雪没有深思,似乎是并没有敢往深处思考。
虽说是成日里围着孩子转,但映雪并没有放弃自己天生的察人观物的能力,阅读书籍,听丈夫带回家的消息,穿梭于市井之中,那里似乎是能够得到一手资料的地方,有时,映雪自己也会感到自己不去那大理寺谋职真真是亏待了自己。
“小姐,这是门口送来的,说是姑爷命人带回来的。”
“哦?”映雪有些迫不及待,心中暗想:真是了解我。
灰色的包袱中是在这永安城中也难寻的各地奇闻,原来自己成了黄脸婆也还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嘛,映雪不禁笑出了声。
莲微见状,连忙行了个借口逃离了,生怕身边的大小姐进一步动作,自己便遭了殃,不是都说“一孕傻三年”吗?怎么觉得自家的小姐愈发聪明精明了呢,从不买菜之人,竟连白菜多少钱一斤都说得清清楚楚,怕是成精了。
映雪此时哪有功夫去揪莲微的耳朵,拿起一本便不肯放下,不知不觉便接近黄昏了,光线越来越暗,这才微微抬头,瞧见逐渐西下的太阳,咕咕乱叫的肚子提醒着自己该歇歇了。
“今日朝中可有要事发生?”
“没有。”
“可是有什么人宴请大人?”
“也没有。”
“那为何这个时辰才回到家中?”
“莲微啊,快快端上一碗醋来给小姐喝了。”尹玉然笑道。
“这又是为何?”映雪又好气又好笑。
原来,是日,皇帝为了嘉奖丞相,特赐了几名美妾,岂料,丞相夫人是有名的悍妇,死活不同意接受恩赐,于是安佑宁便赐下一壶毒酒,岂料那妇人竟毫不犹豫得一饮而尽,这才发现酒壶之中盛满的是食醋,安佑宁见状,只好作罢,此事一出,人口相传,竟成了永安今年的流行语之一。
“哦,原来夫君认为映雪是悍妇啊。”映雪也不生气,淡淡地道。
“夫人想到哪里去了,尹某感受到的是夫人对鄙人的深深爱意啊!”尹玉然伸手捏了捏映雪的脸蛋。
“恩,这还差不多。”映雪满意地递给玉然已被刚刚沏好的玫瑰香茶。
“对了,听说皇上下了特令,赦了一大批宫女?”映雪好奇地问道。
“夫人真可谓两脚不出门,闻遍天下事啊!”尹玉然唇边的笑容漾起,很是温和的模样。
“那是自然。”映雪做了个先干为敬的动作。
尹玉然自是回了一礼。
“南方的旱情严重了许多,因此放出了三千人。”
“三千?”显然有些出乎映雪所料。
自上次大赦宫女,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那一年,安氏刚刚登上王位。
在中国历史上,宫女制度始终与**制度紧密联系在一起。它是帝王制度、封建****制度的衍生物,只要有君主后妃,就必然会有宫女。历代**,除皇后外,宫女一般可分为两类:上层宫女,主要指妃嫔等级的宫女;下层宫女,主要指无位号、地位较卑贱的宫女。历代王朝遴选宫女为求多多益善,在形式上都不拘一格,一般包括正式的规范化的采选,和非程序化的籍没、劫夺等等。采选,顾名思义,是从民间挑选貌美色丽、素质上乘的女子入宫。
荒淫无惮,对**毫无节制。巡游江都时,从行宫掖,常十万人,由此可见,旸帝采选宫女数量之多。
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宫莺百啭悉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今日宫中年最老,大家遥赐尚书号。小头鞋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
细细读来,便能感受到宫女—入宫时离别亲友的悲伤及一生的不幸。
由此看来,安佑宁的做法还是颇具明君风范的,百姓如何不歌颂,似乎已经逐渐忘却他的宝座是如何而来的,对于百姓来说,丰衣足食才是最基本的愿望,至于当朝者是谁,似乎便不那么在意了。
“不知不觉,竟发现你的眼角也多了几丝岁月的痕迹。”映雪说得倒也直白。
“岁月催人老,又岂是你我能奈何得了的。”安佑宁轻叹道。
映雪听后轻点了点头,又轻摇了摇头。
“映雪又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尹玉然从侧殿走出。
“还以为你躲到哪里去了。”映雪佯作生气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金屋藏了娇。”
“越发离谱了。”尹玉然走到映雪身旁坐下。
“我同他的断袖之嫌似乎从未避免过,便由他们去说罢。”安佑宁轻抚额头道。
“修史书这样的任务,应该由我这痴迷之人为之,而且随时都可以。”映雪是发自内心地嫉妒丈夫可以接触到皇家所藏的史书。
“那后人还会觉得有可信度吗?”安佑宁不禁笑出声来。
“你们就是瞧不起女人!”映雪白了二人一眼,走到窗前赏起花来。
剩下的二人相视一笑,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我想念我的儿子了,想要出宫了。”映雪理直气壮地道。
“好好好,生怕旁人不知道你有个聪慧的好儿子。”安佑宁摆了摆手,示意宫人引领他们夫妇二人出去。
映雪似乎十分享受沉溺于孩子单纯的唤着“娘亲”,攥着自己的手时仿若融化般的感觉,还是会关注永安城的变化和事态,却越来越像个沉默的关注者,但还是会每月定期去城头义诊,大概是信了那句“此生所为是在为子孙积德”之说。
每每看见颤颤巍巍的老妇人领着已被病痛折磨得几乎挪不动步的孩童,便会心痛难忍,新如今为人父母,自是体会得更加深刻,病在孩身,同在母心啊。
映雪便会起身,走过去将孩子包在怀中,但愿温热的体温能够暂时温暖这个可怜的孩子,能够减轻他的一些病痛。
百姓善良淳朴,对于映雪的这一举动总是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完整,只因映雪在他们眼中是那富贵至极的国公夫人。
老百姓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这份淳朴,而懂得珍惜和感恩,大富大贵之人未必开怀幸福,因得到的太多,却总认为那些是自己不需要的,熟不知,自己所拥有的,很多时候,恰恰是别人所仰望的幸福。
人们皆道这位菩萨般的妇人曾经在娄芳城如何如何妙手回春,让已死之人重新回到这纠缠了我们一生,却又令我们无比眷恋的世间。
这些自然是人们加工之后的版本,起死回生的本事,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映雪对于这般传闻也只是听听而已,大概没有人不喜欢听到夸赞自己的言语罢。
大概是因为映雪的善良,老天便给予了她奖励,接下来的几年里她又迎来了和丈夫的一儿一女。
尹念之(玉然的长子)成日里除了读书习武,便是牢牢得盯住弟弟妹妹,似乎忘记了自己也还只是个孩子,客人见状总是喜欢逗他,每每如此,念之便张开双臂,挡在弟弟妹妹前面。
“如此小的年纪便知晓保护亲人,日后定能成为了不起的人呢!”每每听到这里映雪便忍不住笑了,眸中却闪烁着点点泪光。
此时的念之已是太子的伴读了,每日穿梭在府邸和皇宫,似是享受着至高的荣耀,但他的父母知道这背后隐藏着的其实是同样大的危险。
世人皆道“这座城市的商业异常繁华,酒楼、茶馆、商店、药铺等鳞次栉比,常常营业到三更。夜市还没结束,晓市便已开始了。”
永安似是一日比一日繁华了,生活在这样的盛世,见证这样的历史,似乎是每个人的至幸,毕竟不是每个朝代都能发展至此。
然而,繁华的背后是否便是一样的光华呢?
安佑宁命令史官将前太子的事迹慢慢淡化,那,是他的亲大哥,然而,安佑津也是死于他的箭下,“遮丑”,无需后天的培养,本性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