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乌蒙灵谷(1 / 1)
断垣残壁,碎石嶙峋,蓬莱如今已是满目疮痍,大部分的岛屿都沉入大海,唯剩下一小部分仍在原处。
或许因着蓬莱的陨落,曾经暖和的日光也变得刺眼夺目。除了簌簌的风声,周遭不曾听见半声虫鸣鸟语,颇显的清冷寂静。阮箐漫步在这幽静的地界里,一点一点地往深处前进。
阮箐沉着脸色,也不知内心如何作想。只是缓步地走着,只是在看到因为腐烂而生出蛆虫的尸体时,这才停下脚步。
阮箐伸手,正要掐念法诀,为尸体挖土制作墓穴,这个时候,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阮箐的身后。
“让我来吧。”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平淡,但是却不乏让人听出语气中那淡淡的温柔。
阮箐没有回头,只是微笑着,略带讽刺地说道:“如今这种情状,秋衍可还满意?”
秋衍正要施法的动作不由得停住,姣好的眉宇也紧蹙了起来:“你以为,蓬莱如今的样子,全都是我所为?”
“呵……难道不是么?偏偏在我离开之后,蓬莱发生了天灾。偏偏在我渡魂之时,出现差错,难以及时回来。而在如今巽芳巽芷不知所踪之时,你又及时地出现。这世上,哪有如此之多的巧合?”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么?”秋衍眼中的伤痛闪过一丝伤痛,却又很快地被她掩埋起来,“可否告诉我,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你才会把我想得如此不堪?”
“……”
“我冷血,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无关之人死去而毫无作为。我无情,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一个人而毫无负罪感。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是那种残忍弑杀,随意牵累无辜之人。我虽然身死仍能复活,但这并不代表我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且不说蓬莱中的人民与我无冤无仇,我没有杀他们的必要。更何况,让一个岛屿就此陨落,我自忖有那个能力做到,但也没有能力担保那么做之后不会元气大伤。蓬莱人民寿数长久,能人异士也不少。你认为,若是真是我所为,他们可又会愿意任我宰割而不反抗?而如今我却依然站在你面前面色如常?”秋衍缓了缓气,轻叹道,“长琴,你知我倾慕于你。你可又知道,但凡令你不虞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你将巽芳巽芷引为知己,我又怎会伤了她们而寒了你的心?”
对于秋衍内心的剖白,阮箐不做表述,只是点头,略带讥讽道:“秋衍对我之事,可谓知之甚祥。”
秋衍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脸上神色不变,语气似乎依旧平淡:“我只是跟着你而已。长琴,我不明白,你为何面对我的时候,回回都冷言相讥。”
“回回都……冷言相讥么……”阮箐细细地咀嚼这句话,良久,他缓缓道,“或许,秋衍如此深情不悔,在我看来,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惹人疑窦。也或许,我只是迁怒吧。”
“你本无辜,未曾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对你却百般疑虑,这却是我的不是。只是我不甘心……”阮箐抬首,遥望远方,似是要透过天幕望进更深之处,“上天罚我永世孤独,命主孤煞,世世寡亲缘情缘。难道,就因此,我所珍视的人就全都要死于非命么?”
“你还是走吧,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在暗处默默地跟着。”阮箐说完,就继续向前走着,没有理会身后的秋衍。
秋衍:“……”
看着向前走着的阮箐,秋衍没有回答,只是依旧沉默着,固执地跟着。
阮箐走过一处,将尸体掩埋起来,秋衍就跟在他的身后,安静地打着下手。
最后,在将蓬莱废墟全部都走遍,所见的尸体也全部掩埋好之后,阮箐终于再停下了脚步。
阮箐没有说什么,一直沉默的秋衍却是先开了口:“自从与我见面开始,你对我就心存疑窦,不愿我陪在你的身边。我随了你这么久,好像在你的心中也没有什么改观。或许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来路不明,力量诡异的奇怪女子。不过,能否让我再跟你一阵时日?”
秋衍撇头,神情是那少有的落寞之色:“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峦,你是如此,我又何尝不是?若是无法屈服这不公的命运,那就去努力改变。只是,我没有能力做到,我就想看看如今算是与我同病相怜的你是否能够做到。就如泥沼中无法逃脱的人,若是看到有相似的人能够逃离那凄苦的命运,即使自己力有不殆,总是会觉得欣慰开怀。心里总会想着:看,他都做到了,我为何不能?不过是时机不对,方法不对,总有一天我也总能挣脱出来。心里总是有了动力,有了坚持。”
秋衍转头看向阮箐,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颜:“再让我跟着你一段日子吧,怀疑我也好,利用我也罢。若是想要逆天改命,我陪着你,多多少少可以增加一些助力。”
秋衍静静地注视着阮箐,在她那平静,却又带着祈盼的目光之中,阮箐终于几不可闻地吐出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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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乌蒙灵谷外的红叶湖之中,一身着黄色衣衫的男孩站在那里,神色清冷严峻。虽然尚为年幼,却已能从他的面貌神态之上看出温柔儒雅之色。
隔着山谷,男孩站在栈桥的这一侧,看向山谷的另一边,像是在透过山脉看向其他什么,眸光中闪着自信与志在必得。
乌蒙灵谷,亦就是守护封印着‘太子长琴’命魂四魄的凶剑焚寂所在之地。阮箐他们如今所做的,就是想办法攻进乌蒙灵谷,夺得焚寂,取回命魂四魄。只是,如今的乌蒙灵谷被一层结界所笼罩保护着,他们如今无法进入其中。
正在思索之间,风声呼啸,下一瞬间,一身着鹅黄色衣衫的身影旋身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怎么,可找到进入之法?”男孩问道。
“不曾。”来人,也就是秋衍,摇头回道,“乌蒙灵谷外面有结界守护,外人等闲人无法入内。此时的乌蒙灵谷固若金汤,结界牢固,不可轻易破除。”
“万事万物自有其规律可循,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不可攻破的。这结界如今看似牢不可破,但定有其薄弱之处。秋衍,你且嘱咐雷严,让他多派人注意一下结界,看这结界是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变化。切记小心行事,莫要让谷内的人发现端倪。”阮箐嘱咐着,抬首看向手中泛着光芒的玉石,嘴上噙着淡淡的笑意。
秋衍看了看阮箐,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玉石,略一沉吟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对了,在谷外探查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
秋衍说着,翻手一转,一只金色的狐狸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蓬松的皮毛,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是可爱,只是颤抖的身子表现出了它此时的胆怯。
“狐妖?”阮箐愣了一会儿,而后伸手,从秋衍手中接过狐狸,轻轻地抚弄它的毛发,“秋衍怎地想到寻来这个小东西的?”
“不过是恰好看到罢了。我看到它时它正被一只熊攻击,我见它可爱,又是狐妖,想着也许你会‘喜欢’,所以就救了它带它过来了。不过虽是狐妖,但是道行却不是很是高深,若想化形,恐得再花个三年五载。”
“是么?不过,想来它此时已开了灵智,就算是普通野兽,也不愿意被人拘于一地,失去自由,更何况是它?你且将它放回山野,若是喜欢,晚些时候我再吩咐青玉坛弟子,让他们闲暇的时候帮你找一下可爱的家养宠物吧。”
“……嗯。”秋衍垂眸,掩去某种的深思。其实,她一开始是思量着,若是这一次出了意外没有拿回焚寂,就将狐妖禁锢在身边看顾,待到时机成熟之日,再让‘长琴’渡魂到它的身上。‘长琴’的魂魄已经很虚弱了,她也不知道‘长琴’能不能再有一次渡魂。身边养着一个魂力不强的狐妖,只要方法得当,她可以让‘长琴’轻轻松松地渡魂,寿数也可以长久一点。只是也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但愿,就这一次就能够将所有的一切都解决掉。
阮箐则低头,看着手中的狐狸,一手抱着它,一手取出一枚药丸放在手心之中,递在狐狸的嘴边:“此乃疏通经络,拓宽经脉的良药,这对你的修行有助益。若是信我,你就服下。若是不信,你便就此离去,我也不会阻你。”
狐狸抬头看看阮箐,复又低头看看他手中的药丸,歪着脑袋看了许久,它终是双腿一蹬,从阮箐的手上跳落到地上,而后朝着远方快速奔跑而去。
看着狐狸隐去的身影,秋衍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不识好歹。”
阮箐摇头,面色如常地收回拿着药丸的手:“我们与它萍水相逢,对我们戒备也是应当。算了,何须为了一只狐妖而计较?你且下去,尽快将我之前说的告知雷严吧。”
“嗯。”秋衍点头,这一次,她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