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好险(1 / 1)
荆棘在夜色中不知道走了有多久。
清冷的夜风消散不了此时他脑中的怒火,负面的情绪随着他的行走一点一点全面倾覆着他的所有理智。
她凭什么就觉得自己赢不了东方未明?凭什么就同东方未明私下里做出这样的约定?凭什么?!
是不是谷中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着自己?无能又强势。阴冷不合群。他们是不是都是这样想着自己?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伤痕累累,布满老茧。十几年的刻苦练功,忘我习武,换来的竟是这样的轻视?东方未明入谷不过两年,竟就敢同他争同他抢,抢不过还说是因为自己放了水。呵,还有谷月轩,若是知道这件事,应该会很得意吧,师父有了他这样有着温厚名声的大弟子,现在又有了武学卓绝又听话乖顺的小弟子,他荆棘,这个不合群的,难管教的二弟子,终于彻彻底底成了可以被放弃的那一个……
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巨大的愤怒感伴随着空寂感一遍又一遍的穿透他的身体。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他停了下来,额前的头发在他的眼睛上覆盖下厚重森然的阴影,他偏了偏头,发出的声音冷如寒冰:“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少年英雄会上的天之骄子,你为何如此生气?”不远处的树后面,缓缓转出一个人来,那人右眼上遮了黑布,完好的左眼放出狼一样的寒光。
“师叔?”荆棘的语气带着微微的疑惑,但依旧冰冷,“你现在还敢来逍遥谷?”
这人正是玄冥子,无瑕子的师弟,因为嫉恨无瑕子得到了门派掌门之位,愤而出走,现在是逍遥谷的叛徒,也是天龙教的人。此时他突然出现在逍遥谷,显然是居心叵测。
“我有什么不敢的,”玄冥子裂开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这整个门派曾经都差点是我的啊。你也别急,现在你有立场对我动手,再过个几年,你就跟我一样了……”
一片云飘过,遮住了最后一点的月光。风声呼啸中,隐藏在夜色树影中的两人静静对视。有一瞬,他们都在对方眼中读到了难以掩藏的怨恨。
浓夜还未离去,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当荆棘回到自己屋子前时,看到门前缩着一团黑影。走近了,黑影一动未动,显是压根就没察觉他的到来。他推开门,黑影没了依靠,顿时倒下,怀中落出闪着磷光的软甲。
“哎哟,”江微雨揉揉眼睛,看着面前站着的人,立刻清醒了过来,她捡起了盔甲,慌慌张张想起来,却因为蹲太久腿麻,身子一歪又要摔倒。
这次荆棘扶住了她。
“回去睡觉吧。”他冷冷地说,甚至都懒得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待了有多久。
“二师兄你去哪了……我等了你一夜。”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哈欠的江微雨却是直接忽视了他的冷淡,语气娇软。
荆棘不再说话,他觉得再跟她扯下去他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又会变得软弱可欺起来。他径直走进了房间:“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
“我是来谢谢二师兄送的宝物,我很喜欢。”江微雨抱着软甲,心想不趁着今天把误会解释清楚,只怕越拖关系会越僵,便也就磨磨蹭蹭在门口没话找话。
“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我……我那个……今天、那个……”还好软甲材质好,不然估计都要被江微雨抠出好几个洞出来,她一边抠着软甲一边绞尽脑汁想着话题。
荆棘终于不耐于她的磨蹭,突然逼近了她,黑暗的威压再一次覆盖在她头顶,他语气突然变得很是森然:“深更半夜的,你出现在我房里,你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江微雨被不断靠近的荆棘逼得不由后退,最后靠在墙壁上退无可退,不得不靠举起软甲,抵制住他身体的贴近。
这……这是要闹哪样……
江微雨心神大乱,一颗心都快跳出腔子来。荆棘的脸近在咫尺,他注视着她的眸子冰冷又锐利,如万年冰川上亘古不化的冰雪。没有□□,只有威胁。
不对……这样的眼神……江微雨突然醒悟过来,这样的荆棘,他仅仅只是在吓自己。
待意识到这一点,江微雨的心终于跳得缓了一些,她故作夸张的大笑起来,一把拍向荆棘的肩:“啊哈,二师兄你少来了,不要吓我了!”
被她拍中的荆棘身上的威压顿时全部消散,然后他就在江微雨惊愕的眼神中,居然就被这一掌拍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扶着床沿坐下,才没至于让自己狼狈摔倒
“咳……”剧烈的咳嗽声中,荆棘拧眉捂住胸口,神色难看之极。
“二师兄你怎么了!”江微雨扑过去要检查他的脉象,却被他把手一把甩开。
“回去!”他厉声道。
江微雨发现了荆棘的异常,她没有理会他语气的故作凶狠,而是起身点燃了桌上的火烛,然后持着蜡烛照亮了他的脸。他的脸上呈现出绝不正常的苍白,乍亮的光线令他不由抬起手遮住了眼。
江微雨注意到他掌心有一条绿色痕迹,目光继续逡巡,在他脖颈没有被衣服遮盖的地方,也有一线诡异的绿色。江微雨呼吸不由一滞,脑中出现了一个之前想过很多遍却一直没当回事的念头。
她放下蜡烛,走上前开始扯荆棘的衣领。
荆棘此时比她想象的还要虚弱,反应也比平时迟钝了不少
“胡闹!”还没等他做出动作,他的衣服已被江微雨一把扯开,露出了整片胸膛。
小麦色的肌肤上有着不少与人战斗后留下的疤痕,习武之人身上会有伤疤在所难免,这些痕迹并不显得狰狞突兀,在少年年轻强壮的身体上反而有一种奇妙的美感。江微雨脸红了红,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在做什么,但也骑虎难下,目光停留继续在他□□的胸膛上。
在他的身上果然有着不只一条绿线,那些诡异的纹路在他身上蔓延,最后在左胸处汇集成一个点。
江微雨用手指请按那个点,这层皮肉下面,应该就是荆棘的心脏了。
刚才剥开荆棘衣服的那一点羞涩早已消失无踪,她的眼中不为自己的察觉的氤氲出一层雾气,她抬起脸问荆棘:“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跟着玄冥子学毒功?”
游戏里东方未明跟着毒医连毒功的情节她是知道的,在游戏里那不过是个小游戏,当毒气从不同血脉向心脏汇聚时,要通过鼠标点击运功阻止毒气前进。有时候一个不小心,毒气就攻入心脉了,然后就得回去养伤。她知道游戏里的荆棘也有跟着玄冥子学毒功,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荆棘推开她,拢住了衣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微雨拉着他的胳膊,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不要瞒我了好不好,这个就是练毒功才会有的痕迹,你现在的虚弱也都是因为毒气入体。”
本就虚掩着的门突然吱嘎响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江微雨循声望去,瞬间脸色大变。
“玄冥子!”
出现在门外的玄冥子笑容阴森:“本来只是想再来叮嘱阿棘一些休养事项,却没想到看了一场小儿女卿卿我我的戏码。丫头你倒是很聪明啊,阿棘的秘密一下子就被你发现了。”
江微雨下意识地觉得来者不善,后退两步,正想大叫其他人来,却只见一团绿雾袭来,神智一下子就变得模糊起来,随即软软倒在地上。
“这小丫头啊看来不能留了。”玄冥子有些惋惜地道。
“你对她做了什么?”荆棘立刻蹲下身检查江微雨的身体状况,见她似乎只是昏睡了过去,这才抬起头,冷道,“你不准动她。”
玄冥子笑了笑:“可是你就保证她不会像无瑕子告密?若是她说了,你在这里可就待不下去了。”
“这个你不用管,”荆棘冷冷道,手缓缓握住了腰侧的剑,“总之,你不准动她。”
“真是个狼崽子……不动便不动,若是你有办法让她对你死心塌地守口如瓶,我自然也没必要多事。”玄冥子上前递上去一个小瓷瓶,“若是觉得毒性太强身体承受不住,可以吃上一颗这个。”
荆棘默默接过,然后道:“她呢?”
玄冥子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江微雨和一边的荆棘,笑了笑:“两个时辰后她自然会醒过来。你且好自为之吧,我走了,过两月我再来找你。”
说罢一阵风刮过,房间内便已没了他的踪影。
当江微雨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了看床顶,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她的床吧。
被褥里暖和温软,却有着陌生的味道,她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然后就与坐在床尾打坐的荆棘眼神正好撞到了一起。
“……”
“醒了?”荆棘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爽。
“二师兄你打坐了一夜?”江微雨连忙从被子里爬出来,摸了摸身上,衣服整齐。
“不然呢,你睡得跟猪一样。”
“……啊哈二师兄真有君子之风。”一边说着,江微雨一边下了床穿好了鞋,望着坐在床尾神色淡定的荆棘,总有一种偷完情就要趁人没发觉赶回去的感觉……正准备溜走,突然想起来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定住了脚步,转身迟疑道,“那,你身体好些了吗?玄冥子……还会来吗?”
“……”
“昨晚的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江微雨垂下眼,轻声道,“只是,以后你不要再跟玄冥子接触了好不好。”
“你也如此在意正邪之分?”荆棘看着她冷笑,“我原以为你同他们总是有些不同的。”
江微雨摇了摇头:“世间正邪黑白,本为同源之水,清浊善恶,终有同流之时。我并不在意正邪,就像现在若小叶出现在我面前,我依旧会是她为知己,与她推心置腹。我在意的是,你为了追求实力而跟着玄冥子修炼毒功,你明知道玄冥子伤过师弟,视师父为死敌。你怎么能跟他站在一起?”
荆棘被他说得一愣,许久,才道:“我……只是暂时借助他的力量而已。我并不想与他一起对付师父。”
“可是从你站在他身边开始,你就已经在对付师父对付逍遥谷内所有对你付以真心的人了。不仅你在利用他,他也在利用你啊。”
“……”
见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只能靠他自己去想通了。江微雨叹了口气,又忍不住道:“二师兄,也许以后我们会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但请都别忘了你的初心。我还记得你以前告诉过我,你想让自己强大,只是为了守护。”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走了。刚走到门口,突然听见荆棘道:“站住。”
她疑惑地回过头,以为荆棘要说些什么来回应她的煽情,却突然见一物砸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接住,却是那件金蚕宝衣。
“穿上吧,以后别乱扔了。”荆棘淡淡地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