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回宫(2)(1 / 1)
大家一直认定了,夏小宝就是个和冻死。
问题是,看起来不像。
因为朱厚照已经跑过去了,前面是一个做棉花糖的老艺人,一个劲地拉啊拉啊,将一点点糖浆,拉成很大的一个圆圈,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就像一个雪白的蜘蛛网似的。
他觉得特别好玩儿,买了两串跑回来,兴冲冲的:“小宝,吃么?”
幼稚!
夏小宝淡淡地:“我不爱吃。”
“不爱吃没关系。我先帮你拿着,等你想吃了就给你。”
张永等瞪大眼珠子。
哗,太狗腿了吧。
早知道你朱皇帝狗腿,不知道你如此狗腿。
张永倒还是认出夏皇后的,问题是其他锦衣卫的根本没见过夏皇后,只看到朱皇帝不停地蹿上蹿下讨好。按照皇帝微服私访的惯例,一般是会弄出点鲜艳的传奇,随便和良家妇女调**,或者还有**名妓迎来送往。
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就连锦衣卫,也一阵恶寒。
反正这个朱皇帝是个不靠谱的主儿,他兴之所至如此,谁知道一翻脸又会如此?
他们都把朱皇帝看透了。
只有朱厚照一个人,一直没把自己看透。
因为,他看透了一个玉镯--就摆在前面的小摊上,晶莹剔透。
他拿起来,左看右看:“多少钱?”
小贩:“五两银子。”
“这么贵?要抢人啊?”
“什么?你还嫌贵?这样的好货色,五十两也值,我只是穷得没法了,才贱卖的。”
皇帝也会讨价还价的:“四两行不行?”
“四两五,一口价!”
银子递过去,成交。
然后,自然是拿着战利品,喜滋滋地跑到夏小宝面前举起来晃荡,得意洋洋的:“小宝,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不看,不评价。
“小宝,这是我送给你的,要过年了。”
她惊愕。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不收绿手镯。
她的目光落在前面的糖炒栗子摊上。火爆的热气扑面而来,扑哧撬开,栗子香甜的味道暖和极了。
她停下脚步,想起前两天,也曾在这里徜徉,两个人买了糖炒栗子。
明明是那么近在咫尺的画面,不经意地,却成了无法逾越的过去。
她第一次觉得一种生存压力之外的痛苦,陌生的,又恐惧,不像战场,却比瞬息万变的战场更加难以把握。
天黑了。
她发现自己在害怕。
因为害怕,所以一直往前走,希望走得距离那个客栈越远越好。
雪花又开始飘飞起来,糖人的声音变得很模糊。
“小宝,我们回去吧……”
她心不在焉,脚步一下踩在雪堆上,一滑,身子猛地趔趄一下。
朱厚照眼明手快,伸手扶住了她。这一瞬间的肢体接触,发现她的手心冰凉。他急忙问:“小宝,冷了?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去?
客栈?
还是皇宫?
她忽然不想回去--也不敢--
前面是一家茶铺,较之旁边的喧哗嘈杂,显得十分清静。
夏小宝信步走进去。
朱厚照一看,品尝?好事啊,也跟进去:“小二,来一间雅间。”
雅间设立在三楼。
居高临下,看到这个繁华世界的黑夜人生。推开窗户,能听到风呼呼的吹着,就如一些在夜里赶路的人,一直奔跑,奔跑……唯一的目的只是早点回到家。
夏小宝关了窗户,让火炭把屋子熏暖。
茶香,檀香,屋子里融合着一种极其奇怪的香味,整间屋子里,洋溢着浓厚的文人士大夫的审美情趣,都是上等的黄花梨木的家具,茶具六君子,透出一种雪寒之中的典雅。
从雕花的木窗子上看出去,能看到那些细微的花纹,美人脸,灯笼的纸醉金迷……她想起,有一批宫灯,连夜送到了京城,为的是庆祝张太后的生日。
那是宁王送的。
她在梨花木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紫砂壶上精巧的花纹。
朱厚照生平唯一喜好是喝酒,如今,满屋子都是茶香。他兴致勃勃,“小宝,我们再喝点酒?喝酒暖身?”
没人回答他。
他径直吩咐了小二。
很快,一壶上等的女儿红便温好了,热气腾腾。
他屏退一切人等,关了门窗,二人世界,那么静谧。
“小宝,天气冷,喝一杯吧?”
她还是没答应,闭目养神。他倒也不觉得尴尬,自己连喝了三杯。
酒过三巡,情绪就起来了。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那个夜晚--最近,他常常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春意盎然,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不不不,是一次极大的刺激和狂野。
此后,纵然过尽千帆,也找不到那样的感觉了。
“小宝……”
他轻轻地站起来,靠近她。
那时,她微微地闭着眼睛,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绯红,春意盎然。
这绯红的春意一下鼓舞了他--就像一个雨露充沛的女人,新婚燕尔,更添娇艳。
他以为,她也想起了那个夜晚。
真是心有灵犀啊。
忽然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呼吸急促:“小宝,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我想要你……小宝……我想……要……”
他抓得那么紧,夏小宝一时竟然挣扎不脱,也没有挣扎。
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他已经彻彻底底把她搂在怀里。
终究是强悍的男人,在她没拿着火铳的时候,又是这样的心境之下,身子竟然是软的,失去了反抗的力道。
他欣喜若狂,觉出她第一次如此的柔顺,而不是凶狠暴虐,把自己揍成猪头一般--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旁边的宽榻上。
这真是一种极端绝妙的设计,宽大的榻,下面放着火盆,上面放着小桌几,二人对坐可以喝茶,撤掉了小桌子,可以同睡。
他不想喝茶,连酒也不喝了--只想睡--就如这些日子以来,每一个夜晚,心心念念的一样。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你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得厉害。
在他辗转反侧的那些日子,觉得豹房里的美人们统统失去了颜色,就连江美人的YD秘术都提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终于,美人在怀,软玉温香。
他抱着她,压下去。
声音温柔极了:“小宝……我们和好吧……”
他相信,已经和好了。
自己是皇帝,只要肯原谅,夏皇后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就如那些上书直谏,被发配充军的臣子,只要得到皇帝的重新启用,都会忠心耿耿,感恩戴德的。
只有一点,他忽视了。
女人不是大臣。
他当然没想到,只看到身下的美人儿,红尘如花,丰满而鲜艳,润润的,就在无声地邀请他一般:快吻我吧,吻我吧……
他再也无法压抑,立即俯身下去……
那厚厚的重量一下来,一张放大的脸孔,夏小宝忽然惊跳起来,全身不寒而栗,就如哪一个无比惊惧的夜晚……全身的骨骼都在碎裂。
可是,朱厚照压得那么紧,她根本没法一下跳起来,只身子不停地扭动。
偏偏,这扭动被他认为了迎合。
呼吸变得那么急促:“小宝……小宝……”
他在她的挣扎里,终于触摸到她的嘴唇。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从来不是个隐忍的君子--而且,一个皇帝和一个皇后做这事,也是天经地义的。
但是,迎接他的,并非是想象中那丰润红唇的甜蜜。
而是血。
鲜血。
顺着他的嘴唇,滴进他的嘴里,也是她的嘴里。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有瞬间的麻木,可是,一旦清醒,这疼痛,就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他怔住了,看着身下那双充满仇恨和愤怒,甚至是恐惧的目光。声音很委屈:“小宝……小宝,你这是怎么了?”
就是这一分神,她忽然跳起来,一把推开了他。
他的身子重重地顿在斜榻的一端。
“小宝……小宝……”
“朱厚照,你永远也别做梦了!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下**,披上了大氅,转身出去。
一阵风一般。
等他醒悟追出去的时候,外面,早已踪影全无。
闻声而来的张永等人醉醺醺的,但见朱厚照满面怒容,吓得酒醒了一大半,四下张望,坏了,夏皇后呢?
明明下午二人在一起游玩,气氛那么友好,那么融洽。还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大家还以为皇帝大人正在**一刻值千金,都不敢去打扰呢!
怎么人忽然不见了?
可见锦衣卫也不是万能的。
朱厚照气急败坏:“快回去,马上回客栈。”
众人一窝蜂地出去。
天上的雪,密密麻麻的,钻进脖子里,贴着肉,也不融化,冰凉得如刀子一般。
客栈的二楼暖厅门口,店小二看着这个寻上门来的客人,耐心快用尽了,目光中渐渐露出了凶光“你的房间早已退了,现在这里有人住了。”
“谁?”
“一个你惹不起的人。你马上走。”
“那住在这里的另外一个人呢?”
“不知道,不要多问。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店小二一副你再问就死定了的表情。
王守仁才真的是“气急败坏”了,他伸长脖子,要看暖厅里面,不可能,明明夏小宝说了会等在这里,自己昼夜赶来,她怎会不见了?
而且,谁会把夏小宝这样的客人给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