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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这场雪一连下了好几天。

明明是接近初春的时节，锋利的寒气却经久不散，世界白茫茫的一片，把所有事物全部覆盖在了厚厚的冰渣子里。

现在呆的这所房子充满了童年时的回忆，从窗口往下看，山下远远可以看到锥生家故居的轮廓。我曾在一楼的花瓶后面和千里捉迷藏，然后，听到那人的笑声，就从藏身处跑出来，欢快的扑进那人怀里。

“枢哥！”曾经的孩子，这么欢喜的笑。

“枢……哥……”我自嘲的笑笑，坐在壁炉旁的摇椅上，听着火焰传来的噼啪声。

“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呢。”玖兰的声音响起，他从外面回来，开门的动作带来一丝卷着雪花的凉风。他关好门，姿态从容的脱去外套，拂去上面残留的雪。“还是屋里比较暖和，外面的天气糟糕透了。”

我静静的看着火焰出神，不理他。

玖兰在炉火边烤热了手，凑近，跪坐在厚厚的地毯上，贴脸过来，感受我腹部细小的胎动。他整个人呈现一种完全放松的姿态，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与伪装，沉浸在单纯的幸福中的孩童。

“你离我远一点。”我推他的肩膀，不让他紧贴。

他抬头看我，纯黑的眼睛映着火光，呈现一种温暖的颜色：“怎么了？”

“你身上有血味儿。”我转头，看着窗外丝毫不见减轻的风雪，不再说话。不去问他干了什么，是不是杀了什么人。他干什么与我没有丝毫的关系，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询问过多的立场。

“真是的，还以为已经弄干净了。话说回来零你真的很敏锐呢，那么细小的味道都能抓的住——这是橙茉的血，在他冒犯了你以后，必须付出一些代价。”那双眼睛带着温暖的笑意，如此的深情与温柔。

撕不掉的表皮，掩盖下的残忍，权利与纷争的漩涡，黑夜亡者的残酷。

“你不必和我解释这个。”我淡淡的说。

“是的，零你不需要接触这些肮脏的事情……我去洗个澡，等会儿再来见你。”他微笑着说完，轻轻在我额头上留下一个吻，上楼去了。

不想躲开他。

不想知道他在外面的腥风血雨。

不想想起……尘封已久的，回忆。

来到这里后我总是在做梦，从婴儿时期开始第一次处在完全没有猎人武器存在的空间里，旧匣子失去锁链，盖子破了洞，再也无法关严实。如果揭开，身为锥生零的一切，都会被冲刷成淡淡的剪影，再看不清。

伸出手，墙角花瓶里有一片叶子飞来，握在手里，看它抽丝变化，片刻后，绽放成一朵鲜红的蔷薇花。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穿过千万年的时光，依然不变。

反手把它丢到炉火里。

慢慢站起来，晃悠悠的摇椅不适合让我借力，郁闷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越来越笨拙的身子，认命一样叹口气，走到厨房给自己倒杯热水，看着白色的血液锭剂融化在被子里，成为热气腾腾的鲜红。

刚要送到嘴里，手腕被抓住。那人的手同样热气腾腾，还泛着沐浴后的水汽。

“说了多少次了，有我在，不要吃这个。”还穿着浴袍的玖兰说。

撇他一眼，抽动嘴角，你洗澡洗的还真快。

“玖兰，你看过自己的脸色没有？”放下杯子，面对那张带着一丝疲惫的脸。“你当自己是什么做的？每天被我吸取血液，自己还要在外面做危险的事情，就算是纯血种，也……”

我想骂人，这是第几次被他抱在怀里了？像对待女人一样，话说到一半，往怀里一搂了事儿？！

“能从你嘴里听到这话，真的很不容易呢，”他笑，“零，我很高兴，既然如此，能不能……多疼爱我一点？”

呼吸的热气喷在脖子上，皮肤传来舔舐的感觉，然后尖牙刺破，血液流出。

他慢条斯理的，轻轻的吸食了两三口，然后逼迫自己抬起头，舔掉皮肤上沾的血，转身抓起还冒着热气的那一杯血液锭剂，急促灌进喉咙。

我摸了一下早已自动愈合的伤口，拿起另外一个杯子，又冲了一片，刚泡好就被他喝掉。

又一连灌了三杯，眼睛还泛着红光，尖牙外露的吸血鬼歪头看着我，用手背擦拭嘴角流下的一缕鲜红。

“真想，真想就这样吸干你的血液——不过已经足够了，零的血，哪怕只有两三口，对我来说，比什么都管用，已经足够了。”眼睛恢复常态的黑，玖兰这么说。“零，现在，你可以用餐了——血液锭剂由我来喝，现在，我已经有充足的血液，可以供给你和孩子。”

咬破他血管的时候，可以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震动他胸腔的，嗡嗡的笑。

肚子里的家伙因为父亲血液的摄入变得乖顺。在它出生之前，一直需要这样的掠夺。天性的自私，残酷的吸血怪物。

“等它出生之后，零可要好好的补偿我，因为，我是不会停止渴望你的血的。”

搂紧怀中的猎物，继续吸食，无法回答他的话。也无法告诉他，如果没有了这个孩子在身体里，我是不是还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