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七章（1 / 1）
双手环抱在胸前，手指不住的轻叩臂弯，璃鸢敛目沉思，心中不断算计着种种可能。
如此看来，之前的计划要稍作修改，那个封印虽令苏苏痛苦不堪，却也保住了他的性命，护他魂魄不散。若要解决灵魂融合的问题，那就势必要先解开封印。三天的时间，并不算充裕。虽无法确保万无一失，也必须提高成功几率，在她修为提升之前决不能解开苏苏身上的封印。
或许，灭世黑莲能够替她解决煞气的问题，她该先从煞气下手。
不，还是先弄清楚一些问题后再动手吧。焚寂中属于太子长琴命魂上的天命令她很在意，若是不能解决恐怕以后还是会出问题。机会只有一次，她必须确保成功的几率，不说万无一失，至少也要十拿九稳。看来在陪苏苏回家之后，她必须回一趟幽都了，只有那里才有焚寂以及上古时期最具体的资料。
更何况……女娲，也在那里。
作为上古大神乃至直接参与者之一，她应该知道不少内情。
墨蓝色的眼底掠过一丝冷芒，魂魄不全，当初族灭乌蒙灵谷之人，当真是雷严所主导的吗？倘若只是为了魂魄之力，他青玉坛大可不必千里迢迢跑去南疆寻找一个被结界所掩盖的山谷。但若是冲着焚寂而去……
想着那断了一截的焚寂剑，璃鸢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重要之处，却一时想不出。
这厢璃鸢拧着眉苦思冥想，另一边的百里屠苏却满怀迫切与期待地追问悭臾：“……封住煞气的封印……有无办法解开？”
“解开？”苍老的黑龙摇了摇头，低头看着玄衫少年直言相劝：“吾不擅此法，然世间总有途径。但吾劝你三思而后行，当此封印解开之时，煞力再无拘束，你将获得真正强大的力量，亦可能在那瞬间失智颠狂，而无论如何，因封印消失，这个肉体中所有魂魄将在三日后散去。”
百里屠苏有些艰难地道：“即是说……”
“你，不复存在。”
“……若封印始终不除……”握紧拳，他闭上了眼，心中思绪起伏不定，难以平定。
悭臾叹息：“邪力渐渐使人迷失，将成就一个嗜血狂魔，至你死去，那些封存与肉身中的煞气，会令你尸变为真正的怪物！”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心头巨震，他难以接受的倒退几步，口中不断重复这四个字。这个残酷的真相对他而言，直接而残忍的破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原来，无论他如何选择，终究不能幸免于难吗……
封印不解，定会失去神智，至死不得解脱。但若解除了封印，那么，三日后必然化作荒魂，不入轮回，最终彻底消散与天地间。
为什么……会是他？
这样的命运……早已没有了未来。
“跨越千年万年，于吾阳寿将尽时终得一见……你怎会变得如此，吾友。无怪乎再也寻不到你的下落，原来只余一半魂魄……另一半又在何处？难道已是消散于天地之间……”黑龙无力的叹息：“天界战龙力量不可插手凡间之事，不可窥探天机，否则将引发无穷祸患……何况吾也已经……”
许是见百里屠苏的神色过于悲沧，悭臾仍是出声安慰道：“然世间或有奇人异士可解此局，为解封而不散魂，亦非全无余地，不必过早灰心。”
“你，为何来到祖洲？”它转移话题问道。
“……与人出海寻找仙芝，得东海龙绡宫龙女相助来到此地，进入榣山之前，同伴不知为何顿失踪影，凶吉未卜。适才……我为榣山之境所迷，心中生念只求趋近一看……如今纵有他事，也该先回去寻他们几人了。”勉强恢复了心神的少年也不再去提自己身体状况，只是简略的叙述了一番。
“你的同伴？”黑龙分心查探了一番外围的结界，点头赞赏道：“却有几人失足于祖洲无形无处的迷障中，你却安然穿过，可见心智远强于常人，无怪乎能与煞气同存。吾已将其护于结界，暂令昏睡，无性命之忧。”
“多谢。”
在百里屠苏提起同伴之时，璃鸢便立刻收敛起自身的气息，又施展法术屏蔽了自己的存在，这才免于暴露。至于晴雪等人身外的阵法，只要不触动就如同不存在一般。现在他们意识不清，又无外敌，悭臾自然不会发现阵法的存在。
两人之后的对话，她已经不再去注意了，只心不在焉的估算着自己的计划成功率几何。知易行难，但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若是当真没有了别的办法，那就只好按照她先前的想法去做了，哪怕成功率再低她也要一试。
这世上，能让她这般在意，不计一切的想要去挽留之人也不过百里屠苏一人。还有希望她为什么要放弃？至于代价是否相等，那不过是看人心如何计量罢了。
听着远远传来的叶笛声，清雅脱俗的白衣少女微微弯起了唇角，墨蓝色的星眸中流动着似水温柔。真是傻瓜，明明自己的心情都未能平静下来，竟然还想着去安抚那头老黑龙……苏苏果然是个笨蛋。
想起当初为了更改净水莲花佩的设置向他要一滴血，原本刺破指尖就能解决的问题然而百里屠苏却划破了手掌任由鲜血流淌，璃鸢就仍不住想要叹息。
总是想着为别人付出，他何时能多爱惜自己一些？
她转身向晴雪等人所在的方向离去，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没必要再出去打扰他们了，就让苏苏一个人静一静吧。
一曲叶笛结束，悭臾略带笑意与期待的说：“昔时与太子长琴约定，待吾修成应龙，便让他坐于龙角旁，乘奔御风，看尽山河风光，后来竟再也未有机会。小子，你可愿与吾万里遨游一番？ ”
玄衫少年迟疑了一会儿后道：“我，并非太子长琴。”
闻言，黑龙叹息：“……小子十分倔强，亦很坚强，寻常人易你之位，恐怕早已因今日所闻惊骇无措，抑或——你只是惯于将惊惶悲伤压抑在心？”
见百里屠苏无言以对，它便摇了摇头，“也罢，自可去想个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算什么。”
它取出一枚龙鳞，交给了百里屠苏，叮嘱道：“此枚龙鳞，小子收起。若有朝一日想透，以此为媒召唤于吾！自汝触碰龙鳞的那一刻起，唤吾之法存于汝之神识，不可宣诸于口，不可诉诸于笔，心中默想，吾自会现身！吾已时日无多，力量亦所剩无几，小子，可莫要令吾等得太久。”
说完，悭臾又对他施下法阵，百里屠苏一惊，问道：“这是……？”
“引发你魂魄中正气之力，于抑制煞气略有助益。不过，你身上的这块玉珏倒是一件奇物，似带有净化之气，这等自带净化之力的奇物素来少见，于你确是极有用处之物，你切勿离身。”
百里屠苏低头看了看身上那块精致的墨蓝色玉珏，目光微微柔和，复又向悭臾道谢：“多谢。”
“祖洲之事，吾从未关心，但你所寻之物定不在此地，榣山以外仅一出生有草木，便将你与同伴送往那里一试，沿途无形迷障也已暂时除去，算得偿你赠曲之情。离开之后，勿要透露吾之形迹。”
自觉该说的皆已说完，黑龙舒展身体转头欲走，却被百里屠苏叫住：“等一下，悭臾！”
“何事？”它回头略带疑惑地问道。
玄衫少年不自觉的攥住净水莲花佩，语气中隐含希望的看着它说：“我想问你，这世上真的有死而复生之法吗？”
悭臾沉吟了片刻，便颔首道：“如何没有？只不过逆天而行，付出的代价将令人难以承受。眼前不就是……最好的……”
它意有所指地看着百里屠苏。
“什么？”
“所有生灵的归途唯有死亡，即便强大如开天辟地的盘古，亦会消亡殆尽，谁也无法更改命运的终点，只有活着之时尽力而为，令自己过得快活，不至伤心失落。”悭臾叹道：“想起来了吗？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吾友。”
“我不是……”
黑龙肃然叹道：“生为何，死又为何？天无尽、地无涯，其间有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本是浑然一体，所谓生，道之化境，所谓死，还道于天。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吾友，你曾在榣山水边如此自言，经历这般漫长的时光，你……可曾寻得解答？”
百里屠苏沉默，悭臾继续说：“吾亦不敢妄言参透生死之意，吾只知道命途长短并非紧要，唯淡然自问，可有人将你放于心中，你临到死前可曾悔恨？就如那漫天神明，入目这锦绣河山、四方辽阔之土，便会想起我战龙悭臾，吾一世征战，亦无惧无悔。”
“……无惧……无悔……”玄衫少年若有所思。
“这世间，何曾有永生不灭的魂灵，唯有斩不断的人心。若要逆天改命，自古几人能成？你此生，恐逃不脱坎坷多难……好自为之。”说完，悭臾便离开了，徒留少年站在原地默然。
众人醒来时，发现自己已不在先前所在之地。百里屠苏并未将自己的经历说出，只说将他们送来的那位并无恶意后，便闭口不言。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到了欧阳少恭所提到的仙芝，方兰生便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兴高采烈地去采仙草了。
璃鸢站在少年的身旁，望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略带担忧地说：“苏苏，你的脸色不太好，不如先坐在一旁休息一会儿吧，采仙草有兰生他们就足够了。”
红玉等人也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百里屠苏却越了越头，“无碍，先采仙芝。”
二公子的倔脾气又犯了，无奈，红玉只好说：“既如此，我们按百里公子所言，先取仙芝吧。我相信公子行事，自有分寸。”
看着那满地的仙芝，璃鸢蹙了蹙眉，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现在身为人族，但她的本体可是十二品莲花，对灵根自是有所感应的。可这仙芝……似乎并没有那种植物应有的生机之感？难道是因为空间不同，所以灵药仙草也有所不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望着仙芝，璃鸢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尹千觞突然一拍大腿，大喊一声：“恩公刚才说什么来着？祖洲没别处再长草了？！完了！这地方横看竖看、上看下看也只有一种草，就是仙芝！那酿酒的仙草到底在哪？！”
见他哭丧着一张落拓汉子的脸，璃鸢非常不适，有种手痒的感觉。这么不靠谱的家伙真的是大哥吗？！要不揍他一顿吧？说不定反而能将他给打清醒了。
尹千觞忽然觉得背脊一寒，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有就没有，大惊小怪什么，当初也没说一定会有啊，全是你自己想的……”方兰生翻了翻白眼，真不是他想跟这臭酒鬼计较，而是他实在太让人看不过眼了！
“……管他！仙芝我采上一堆！就算是不死草，也没讲过不能拿来酿酒！”
方兰生气急，“臭酒鬼，你疯啦！想用这个酿酒，简直暴殄天物……”
尹千觞却毫不在意地说：“这话就不对了，我也是为恩公着想啊~你说采个十几二十株草，也不能担保少恭就一定炼得成嘛，万一不走运炼药失败了，难道再跑一趟？还嫌不够折腾？”
“……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小少爷一愣，这臭酒鬼说的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这万一要是少恭失手了……总不能再跑一回吧？
见兰生无言，尹千觞略带得意地道：“呵呵，总之多采错不了~嘿嘿，我还另外多揣了两个布袋，免得又跟上回在夔牛宝库时那样吃亏~ ”
“……”望着自家兄长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着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璃鸢默默地转过了头，简直不忍直视他那猥琐的模样。
在众人带来的所有袋子里都装满了仙芝后，一行人这才返回了祖洲的入口，向天笑与延枚俩兄弟正在那里等候。
一见众人归来，向天笑高兴地说道：“百里小哥，你们可算回来了！一去这么久！老子正担心嘞！”
“安然无事。”玄衫少年冷静地回答。
延枚关心地问：“可找到仙芝了？”
一听他这么问，兰生立刻兴奋的找不着边了：“当然~行家一出手，没有也变有！这还能找不着吗？”
“猴儿又在乱说。”一看小兰那得瑟的模样红玉就忍不住想要把他给拍下去，这猴儿得意起来当真是没个正形了。
向天笑哈哈大笑：“哈哈！找着就好、找着就好！真个十全十美！”
尹千觞唉声叹气，“也没那么美，诶，我的酿酒仙草呦……一路上瞪大了眼睛瞧，就是没见……”
粗狂大汉一噎，出声安慰道：“呃，十全九美……也不错了！说不准这处没有，别处会有，千觞兄弟可别灰心！”
风晴雪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尹大哥不要难过了，等回去，我多给你买些酒喝吧！”
一听有人请喝酒，尹千觞立马来了精神，连连应道：“好、好啊！呵呵，还是妹子贴心！”
方兰生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骗酒喝的卑鄙伎俩……”
百里屠苏微微叹了口气：“……若无他事，我们是否可以准备返回青龙镇？”
“当然可以！那现在就走好了！我和哥还新鲜着呢，巴不得时时刻刻开着沦波舟！”向天笑笑道：“这回大可放心！咱兄弟俩一定会避开那倒霉地方，叫啥……雷云之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