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这个车站,倒叙(1 / 1)
第7章这个车站,倒叙
信仰是什么呢?
杨慕初最近时不时要这样想一想。不是他对这个问题着迷,而是杨慕次的行为太令他迷惑。
这是第几次了呢?
好像只要牵扯到共.党牵扯到任务,这家伙就一改平日的温顺模样,开始坚定起来了。
就比如现在,明明说好的一起去送雅舒,他却偏偏要去见余晓江。
余晓江是谁?
余晓江是共.党。
而且同阿次一样,是潜伏在国民党中的共.党。
或者说,他们拥有着相同的信仰。
提到信仰,杨慕初又要咬牙切齿了——
他就是被这信仰,绑架进了一场云谲波诡的战争!
不过……杨慕次并没有去见余晓江。
或者应该说,他已经见过了余晓江。
他不仅见过了余晓江,在这几天里,在杨慕初和和雅舒度过亲密时光的这几天里,他还见了处座、还见了李沁红。
可是在杨慕次看来,他们每个人都变了。
上海的沦陷,不仅军统的大部分人员按照计划撤离,就连留下的人,也不敢再大摇大摆地穿著国军的军装。
就好像一下子,他们就从上海消失了。
可杨慕次知道,他们并没有消失,但令他感到万分沮丧或者担忧的是,他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或者不止是女人,所有的人都一样,都会因为某些环境中哪怕细微的变化而察觉到什么。
就像面前的李沁红,那样严肃的、一板一眼地交代就算是最后一次的任务,对于杨慕次来说,也有些过于生分了。
而且向来坦荡爽朗的组座,此时的话听起来竟有些意味深长。
“监视杨慕初,完成你的任务。”
她这样说的时候,又顿了一顿,波澜不惊地看过来:“也要坚持住你的信仰。”
杨慕次暗暗叹了一口气,忽略组座的性别,他们甚至称得上患难与共的兄弟,可是似乎真的有什么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起了变化,他甚至有一种对方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的感觉。
他一直耻于背叛,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到今天这个尴尬境地,甚至是对自己的哥哥——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都不能坦诚相待。
他被强自压下的不安和愧疚愈加强烈起来。
他的心里突然涌出一阵担心和害怕。
多年来穿梭于枪林弹雨中的他从没有这样担心害怕过,可自从多了一个大哥,就不知不觉地学会了担心和害怕。且时不时就要惊上一惊、怕上一怕。
他终究忍不住和刘云普道别,便带着这些不安和害怕,一路朝火车站而去。
上海这几日总是阴雨连绵,但是雨从哪里来呢?
暖是这场雨的母亲,冷是它的父亲,在自然力的爱的对抗中,它诞生了。
杨慕初望着已经看不见了的火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切似乎是偶然但又仿佛已经注定了——
就像这场雨,如果暖湿气流不是在它们指定的时间、从指定的方向吹来,如果它们没有与冷空气交汇在长江口,如果上海并不处在长江口,那么它就不会降落在这里。
就像他所作出的每一个决定——离开容家、亲手为姐姐报仇、为受伤的杨慕次输血,甚至是不经意间抢了自己弟弟的未婚妻,然后在这里与她分别……他从没有想到事情竟会这样发生,却自然而然做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决定。
唉……
他又叹口气。
他总是叹气。
当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时,他抿起嘴角,重重地、长长地又叹了一口气。
“大哥。”
杨慕次远远就看到了杨慕初,但是等跑到跟前才叫出声。
那灵活跑动的样子却仿佛驱散了四周的沉闷,不知不觉中将离别换做了重逢。
时隔二十年的再度重逢。
有时就连老天都会赞叹人世间奇妙的缘分。
杨慕初倒是很开心的。
只是看着对方突然出现,他不由诧异:“你怎么来了?”
杨慕次:“……”
看到对方明明白白的奇怪眼神,杨慕次简直又要后悔,尤其是他还发现了不远处坐在车里待命的阿四。这个人,根本不用他担心嘛。
杨慕初却像是恍然大悟又有些幸灾乐祸地道:“昨天叫你来你不来,现在雅舒已经走了,你来晚了。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我和她两情相悦,不过到底没有缘分在一起,你也不必过于纠结吧……”
纠结的某人直接一步踏入雨中。
杨慕初看着对方挺直的身影顿了一下,不由地一笑,跟着走进伞下。
雨下得更大了。
大雨撑大伞。
世界仿佛宁静地只剩下彼此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