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060章(1 / 1)
冬去春来。夏去秋来。
过了几个春夏的轮回,一切在她的意料中,做了错事的人都得到了惩罚。墨晟熠受伤以后失踪过一段时间,靖忠起乱造反。可惜一开始便被以尚言带头的势力压下来,举报他有反心的是他的女儿靖皖茹,陵国使者花无痕呈上靖忠写过的有反心的私信。
靖忠死罪已定,但是念及靖皖茹有大义灭亲之举,墨晟熠特地许靖皖茹出福德寺,得自由身。靖苏被贬为庶民。
琅琊依旧是大墨的郡主,胥笙依旧在皇宫当值。墨晟熠不杀他,也不放心放他走,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再加上墨琅琊这个筹码在,他不会作乱。
五年前,当她将匕首要刺进自己的小腹时,一个人救了她。这个人便是凌潇遥,那个给了她诗书与她打赌的怪人。
想不到凌潇遥竟然是吴妄的师父,而他给她的那一本诗书里面暗示过她的一生,只是她没有仔细研究便将书籍给了倪慧雅。
将她送入宫中原来一开始就是墨如渊的主意,他明白宁蔓与墨晟熠与胥笙都有纠缠,那时一股黑暗的力量正在注入大墨,墨如渊怀疑这股力量正是胥国余孽造成。
他的死他的爱,全是他的设计。
只是他算计天下算不到,他真的就爱上了这个女子。
四年前,她终于找到韩子轩。
“你来找我,不怕我杀了你。”
这是韩子轩见到她说得第一句话。
“你有能力帮我恢复记忆,一定也有能力帮我消除记忆。我来找你,是要你帮我消除记忆。有些事情,记得太累。”
韩子轩眼里闪着寒光,“你敢将自己的命交给我?”
她躺在他的手术台上,声音疲倦到了极点,“生也好,死也罢,再不快点他们就要找到我了,那时你便不能报仇了。”
韩子轩手里捏着银针,“让你自己死掉太便宜你了。”
宁蔓闭上眼睛,“韩子轩,我死以后,请将我火化,再将我的骨灰撒到大海里面。”
韩子轩的手一颤,她已经对尘世没有一丝眷念,“你想死,我偏不成全你。”
她唇角勾笑,“想不到我到了最后,宁愿对他说出心里话的人竟然是你。”
“我也没有想到,一年前你会放过我。”
她眉头一皱,以前经历的事情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中出现又消失。
“我放过你,不过是想你送我最后一程。”
“墨晟熠很爱你,就算你已经离开他,但是他却将后位永远留着。大墨的皇后永远是你。”
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韩子轩拿着最后一根银针,“这一针下去,你会忘记近三年来发生的事情,连同墨如渊也忘得一干二净。”
他……才是她最想忘记的那个人。
……
墨如渊掏出锦帕,他的声音温文如水,“你以后若是有事想问朕,直接来凌墨殿问朕便是。”
宁蔓接过锦帕,“圣上,嫔妾……并未有问题想要问圣上。”
“呃,朕今日下了早朝会凌墨殿的时候,正巧遇到阿璇在向暖风打听,朕昨晚留宿何处,最近召幸了那位娘娘,难不成是朕听错了?”
……
看着重新被关上的大门,宁蔓将目光落到床前的地板上,刚才她欲离开之时,他突然抱住了她;刚才她触碰到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滚烫;刚才他的气息扑到她的指尖,她全身一颤。
宁蔓弹也似地起身,极其不自然地低着头,瞧着自己的脚尖,“圣……圣上……嫔妾虽是后宫的女人,但是嫔妾和圣上有言在先,而且圣上也答应了嫔妾只做圣上名义上的宠妃,圣上年十八,气血方刚,刚才的事情嫔妾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圣上有需要,离安宁苑最近的便是贵嫔娘娘那里……”
“你在说什么?”
墨如渊淡幽的一句话像是一盆凉水彻底让她醒过来,他的声音不是从床上传来,而是从铜镜那边传来。
宁蔓扭头一看,墨如渊已然坐在铜镜前,墨黑的袍子有些褶皱,一头泼墨般的头发披在身侧。
“过来帮朕束发,朕可不想以这番模样出去。”
宁蔓极其不自然地慢步挪到墨如渊身后,手里拿着玉梳一下下梳着墨如渊的头发,他的头发极好,宛如绸缎一般。
墨如渊看着镜子里的宁蔓,唇角上扬,“刚刚你一个人在那边嘀哩咕噜说什么?”
宁蔓的手顿了一顿,“嫔妾……嫔妾……什么都没说。”
“呃,那倒是朕听错了。”
宁蔓点头,“想必圣上太累,出现看了幻听。”
“嗯,看来朕是该好好休息一番了。方才倪贵人叫你阿蔓?”
“嗯。”
“以后没有外人之时,便不要在朕面前自称嫔妾。”
“那嫔……阿蔓自称什么?”
墨如渊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你不是说了吗?”
宁蔓咬唇,“好。”
宁蔓挽起墨如渊的长发,金冠束发,墨如渊起身,她再为他整理了衣裳,墨如渊的墨眸盯着她,“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便到凌墨殿来找朕,不要再如上次一般。”
……
墨如渊眼中起雾,他缓言道,“阿蔓,以后你便住在凌墨殿。”
宁蔓全身一颤,墨如渊如此做,是在护她无疑。而太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下跪,求她不要杀她,她已然成为他们眼中的杀人凶手,成为大臣口中的祸国妖妃。墨如渊这般做,他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皇位更是悬在悬崖边上。
宁蔓的双手在袖子里面紧握,她盈盈道,“圣上,这件事情没有查明之前,阿蔓还是住在安宁苑吧!”
墨如渊墨眸一凝,“暖风,送婉容娘娘回到凌墨殿。”,说罢,墨如渊便大步朝着茈凌宫的方向而去。
……
到了凌墨殿,众位宫女太监全然退下,墨如渊将宁蔓抱到床上,他细细为她盖好被子,又抱出另外一床被子,宁蔓拉住他的手。
“如渊,我冷。”
墨如渊又将手里的被子盖在宁蔓身上,“还冷吗?若是还冷,我叫暖风再取几床被子过来。”
宁蔓摇了摇头,“如渊,你就睡在旁边,好吗?”
墨如渊的身子颤了一颤,他自是褪下外套躺在宁蔓的身边。
他的手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她的身子也很凉,她依旧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墨如渊抱着她,当他的父皇去世的时候,他也如她一般,他明白那种冷。
宁蔓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她声音很小,“如渊,爹爹最后对你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太傅让我好好照顾你。”
她的气息喷在他的锁骨之上,“如渊,我不当你名义上的宠妃,如渊,我要做你的女人。”
墨如渊全身一颤,亦是僵硬无比。
“阿蔓,你想好了吗?”
宁蔓点点头,“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许离开我。”
说罢,宁蔓生涩的吻落在墨如渊的脖子、下巴、脸上,终是渐渐向着他的嘴唇靠去。他一直没有回应,她不知道他的想法。她的呼吸渐喘,全身酥软,可是他依旧如同石头一般。
终是墨如渊薄唇微启,他道,“阿蔓,睡吧!”
宁蔓停下一切动作,他说,阿蔓,睡吧!他不要她?
她缓缓躺在他的身边,他的手重新环过她的腰,就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道,“还冷吗?”
她摇头,心中苦涩一片,“如渊喜欢阿蔓吗?”
墨如渊的吼叫上下滚动几下,“阿蔓,睡吧!”
她亦缄口不言地盯着眼前的帘布发呆,她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就算他不在了,她也不会为了活命屈身墨晟熠。
她道,“如渊,阿蔓会与你一起守护这大墨江山。”
他搂她的手紧了几分,终是没有一言一语。
……
墨如渊一手死死拉住藤蔓,一手抱着宁蔓,汗水湿了他的墨发,他手臂上的青筋暴气,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本就不会武功,可是此时被挂在悬崖半腰上已经近乎一个时辰,就算一个内力深厚的人怕早已经精疲力竭了。
她道,“如渊,放下我。”
他墨眸如海,却是将她抱得更紧,上面有少许泥土落下,她道,“如渊,大墨不能没有你。”
他咬了咬牙,握住藤蔓的手又向下滑了一截,手掌被擦破,血液染在绿叶上面,好似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
她乞求着,“如渊,放下我。”
他抬头,却见得上方星星点点发着绿光的影子在向他们靠近,那人不见到他们的尸首绝不可能罢休。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道,“阿蔓,我们赌一把。”
说罢,墨如渊松了手,他紧紧抱住宁蔓,两人垂直下落,他一个转身,让宁蔓在上,他的墨发迷了她的眼,她的心脏贴着他的心脏,两颗心砰砰狂跳着,她盯着墨如渊的眼,好像透过层层黑暗看见了他的心,他的心脏此时正猛烈地跳动着。
墨如渊的身子坠入水中,极其巨大的浪花,尽管他的身子已经分散了大部分水的冲力,可是当水花打在她的身上,她还是觉得生疼。
她一直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墨如渊的脸,她的唇朝他靠近,这次,他好似没有反抗,她生涩地吻着他的唇,一寸寸索取,一点点缠绵,终于,墨如渊也开始回应,他捧着她的头,青丝飘舞,血丝扩散,他小心认真地加深了这个吻。
……
凌墨殿的大门微掩着,宁蔓轻轻推开一个缝隙便进去了,她掩上门,空荡的凌墨殿里没有一名宫女太监,刚才她看见的那盏灯,此时孤独地立在正他身边,孤独如他。
墙上是他静静的影子,他低着头盯着不知作何。不远处的软垫上面,郑颜已经熟睡。
他的影子将她笼罩,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影子,你就是这般渡过你的春宵吗?你就是冷落你的美人吗?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何我进来你却毫无知觉?
宁蔓一步一步靠近着他,每一步都在颤抖,她既想靠近他又不敢靠近他。她想静静看着他的侧脸,却又怕他见了她以后将她逐走。
如渊呀如渊,不要再将我推开,好吗?
她故意弄出一丝声响,他低垂的脑袋终于抬起,他的身上不再是淡淡的墨香,他喝了酒。
他的眼神迷离,见着宁蔓的时候,他淡淡笑了。
这一笑,融化了她所有的理智,她轻轻唤了一声,“如渊。”
他微微一笑,“阿蔓,你来了?”
墨如渊挪了挪身子,为她腾出一块地方。宁蔓坐在他身边,却被他一手揽在怀里。
“阿蔓,唯有在梦里我才能见到你,可是我却害怕睡觉。”
他的声音依旧暖如春风,却带着一点沙哑。
她的心停跳一拍,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吗?她的手覆上他的脸,他从来都是干净地一尘不染,为何他的下巴有了胡渣?为何他变得这般瘦弱?为何白皙的皮肤会透着一丝黑气?又为何他抱着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她的唇靠近他,她的动作很缓慢,她害怕他的拒绝。
墨如渊也是闭了眼,却在两唇快要触到的时候,他生生挪开。
“阿蔓,不可以。”
两行清泪从眼里溢出,就连在梦里,他都不吻她吗?
他抱着她,身子微颤,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出现在梦里的阿蔓或许并不是真的阿蔓,朕喜欢的,只有真的阿蔓。不管怎样,朕都感谢你,感谢你让朕看到阿蔓,感谢你让朕以为此时的阿蔓正在朕的怀里。”
墨如渊闭上眼,“朕很想自己的梦多做一会儿,但是梦终究是会醒,朕不想醒了以后发现,朕对不起阿蔓。阿蔓,你能明白吗?”
……
墨如渊沉下脸,“万公公,你带领剩余御林军从东门突围,务必将娘娘送出宫去。”
“不。”宁蔓几步跨到墨如渊的面前,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绝,“阿蔓与如渊同在。”
他盯着她的脸。
她继续道,“如渊是大墨的帝王,如渊不能离开这里,阿蔓是如渊的妻子,阿蔓也不能离开如渊。”
墨如渊身子微颤,“阿蔓不怕死?”
怕,她怕得要命,但是她更怕他会不在。死前得知爹爹还活着,便一切都好。
她握住他的手,她感知他身子的颤抖,她摇头,“不怕。”
墨如渊闭上眼睛,“阿蔓,朕突然希望能活着,朕不当大墨的皇帝,不守着这里,朕要与你一起。”
……
一切的柔情都是假的,他才是她最想忘记的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