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046章(1 / 1)
墨如渊的遗体葬入帝陵,墨晟熠做了大墨的天子,宁府再度盛起,这是让靖忠始料未及的事情,靖忠气得吐血,从此一病不起,已经卧床三月有余。
冬去春起,天气回暖。
她将心埋进冰雪,浸入血肉。
宁蔓痴痴盯着眼前的桃树,它又花开了,娘亲说桃花开,良人来,他不会来了,永远不会来了。
阿萧为宁蔓披上一件披风,宛如一年前。只是她不再是他的婉容,她是宁府的大小姐,她是自由身。
宁蔓拂开披风,“阿萧,冷风能让我清醒一点。”
阿萧满眼心疼,“小姐,自那事以后,你便不会笑也不会哭,小姐,你若伤心便大声哭出来吧!”
宁蔓的手颤了颤,“阿萧,让你准备的饭菜都准备好了吗?”
这三月以来,他每日下了早朝都会便衣来宁府,她不待见他,他每次只和宁镇国喝点小酒便走。
听说他后宫纳了一位贵妃,听说他的贵妃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听说他的的后宫只她一人。
宁蔓缓缓道,“阿萧,今日他来后,便去将他请来。”
阿萧喜笑颜开,她应声道,“好。”
宁蔓回身进了屋内,却是将几朵桃花捏得粉碎,你毁了我的幸福,却在那里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墨晟熠呀墨晟熠,不要以为我会忘记这仇恨,你的亲人你的孩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整理了衣衫坐在圆桌之前,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包粉末倒进酒壶里,她拿起酒壶轻轻晃动着。
他对她除了愧疚,应该还有一点残情吧!否则他也不会每日都来宁府和爹爹喝茶。
宁蔓放下酒壶,她细细摆放着两个银制的酒杯。
不消一会儿,门外响起阵阵脚步声,他是习武之人,行路的声响也自是极小,他故意发出声音就是在向她询问,他可以进来吗?
宁蔓冷眼道,“阿萧,还不将客人请进来?”
“圣上请。”
咯吱一声,房门被打开,她逆光看着他,心口一阵抽痛,“如渊……”
墨晟熠身体一颤,他走到宁蔓的身旁,三月未见,她越发清瘦。
“不舒服吗?”
宁蔓低着头,竟将他错认为如渊,他怎么可能是如渊,如渊……接下来她不敢在想,那日东门城楼上发生的事情她半分都不敢想。
阿萧关好门便出去了。
宁蔓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她一口喝下,“听说你有了孩子?”
墨晟熠点头,“是。”
“有三个月身孕了?”
墨晟熠张了张唇,这次是点头未语。
宁蔓又是为自己倒酒喝下,“好,极好。不知道如渊的妃嫔你都怎么处理了?”
“送入寺庙。”
她冷笑,“尚妃呢?”
“亦是。”
又是一杯烈酒下肚,她双眼通红,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腿,“熠哥哥。”
墨晟熠全身一颤,他以为他再也听不到她如此叫他,几乎情不自禁他便喊出,“阿蔓。”
她笑,笑得天花乱坠。是的,他对她还是有残情。
“熠哥哥,你还爱我吗?”
墨晟熠身子猛颤,他未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爱,如何不爱。可是敏锐如他,却是发现她与平时不同,“阿蔓,不要再喝了。”
“熠哥哥,你还爱我吗?”
她软软地撑着她的身子,绞痛从小腹传来,黑红的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她笑,想不到毒性这般快就来了。
墨晟熠方寸大乱,他连忙扶住她,他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嗅了嗅,脸色大变。
“阿蔓。”
黑红的血越来越多,像是雪地里盛开的黑色曼陀罗。
一声阿蔓,震破天穹,阿萧急急冲进来,她看见宁蔓口吐黑血,亦是方寸大乱。
墨晟熠吼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去请太医。”
他的手也颤抖,心也颤抖。
“阿蔓,坚持住,阿蔓,坚持住。”
她看着他眼里的慌乱急促,他这些感情都是为她而有吗?那么她重新入宫的可能性很大。
“熠哥哥,若是阿蔓这次死不了,你便让阿蔓做你的皇后吧!”
墨晟熠全身猛颤,“好,一切依你,只要你能好起来。”
他知道她放不下,他知道她入宫是为何,可是比起那些,他更害怕她会就此去了。
父皇去了,母后去了,皇弟去了,他不想成为孤家寡人,不想独自守着深宫。
宁蔓头一偏,晕了过去。
墨晟熠将宁蔓抱到床上,他细细为她盖好被子,脸色黑到极致。
“谢太医,你说说清楚,如何是她不愿醒来?”
谢太医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圣上,宁小姐郁结于心,再加上毒酒,怕是……”
“放肆……阿蔓若是醒不了,你们全部陪葬。”
有了墨晟熠的话,再无一敢懈怠,宁蔓一晕便是五天,在这五天的时间里,墨晟熠一步不离守在她的身边,不吃不喝,亦不去上早朝。
他清瘦了不少,下巴冒出青色的胡渣,墨晟熠握住她的手,已是憔悴到了极点,但却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
宁蔓的手指动了动,她并未对自己手下留情,她也真的想就此醒不来,她也想抱着满腔的委屈与怒火下地狱,可是老天都要帮她,老天都不让她走,那她便要顺从天意。
再睁眼,把手从墨晟熠的手心里抽出。
“阿蔓,你醒了。”
她道,“圣上何时拟旨让我入宫?”
墨晟渊颤了一颤,心沉入深渊,“阿蔓想何时入宫便如此入宫。”
“尽快。”
“阿蔓就如此等不了?”
是的,她等不了。
一想到他尸骨无存,一想到他临死前为了不让自己内疚忍住巨大的疼痛,一想到他说想与她一起活着。
她便疼得无法呼吸。
不能等。再等,他就走远了。
墨晟熠端过一杯清水喂她喝下,她虽心里拒绝,却也喝了。
“圣上,阿蔓让您费心了,您回宫休息吧!”
墨晟熠接过宁蔓手里的水杯,“朕会尽快拟好圣旨,让你入宫。”
她想着他说过的一字一句,他说会尽快拟好圣旨,他说要让她入宫。聪明如他,他该不会不知她进宫所为是何吧?还是他想借着她的惩罚让自己内心好过?
脚步声渐行渐远,宁蔓闭了眼。
“阿蔓。”
这声音,是爹爹。
可是她真的好累,她不想睁开眼,万花楼的黑影,断崖之下的黑影都是爹爹。他走了,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留着她爹爹这张王牌,只要她爹爹不倒,靖家便不敢轻举妄动。
事到如今他还念及亲情,他还是不忍对靖忠下毒手。
宁蔓深吸了一口气,如渊,我只是一个小女人,我没有你这般大气,我只知道若是没有靖太师你便还好好坐在皇位上,如果没有靖太师你便不是人人眼中无能的皇帝。
所以……宁蔓握紧了拳头,靖太师,我不能放过你呀。
“阿蔓!”,宁镇国又喊了一声,他的声音苍老,“爹爹知道你心中有怒,也知道你不甘心,可是……”
宁蔓睁眼,“爹爹,阿蔓累了。”
“阿蔓,你若这般,对不起他舍命救你。”
说罢,宁镇国转身而出。
她对不起他舍命相救,她也不愿他舍命相救,她宁愿中箭坠楼的人是她,可是谁问过她的意见?他们自以为是为她安排好一切,自以为自己为她铺的路便是最好的路,谁问过她想要什么。
回到凌墨殿,墨晟熠并未点灯,万公公跟在他的身后,小声道,“圣上,点灯吗?”
“不。”
“圣上,贵人等您很久了,她熬了参汤……”
还未等万公公说完,他便不耐烦道,“让她回去。”
万公公道,“诺。”
他的声音无限疲惫,“朕做错了吗?”
万公公全身一颤,以为墨晟熠所言,是假装与靖太师一道发起兵变,他道,“圣上并未做错,这是先皇的意思。”
墨晟熠闭上眼睛,“不,是朕做错了,从一开始便不该什么都不说,不然她对朕的误会便不会这般深。”
万公公低眸,已是知道墨晟熠所言竟是宁蔓,“宁小姐与先皇,有缘无份。”
“朕要纳后了,吩咐下去,三天以后朕要封宁太傅之女为朕的皇后。”
“圣上,万万不可,宁小姐是……”
墨晟熠眼神一冷,“她是宁府千金,是自由身。”
“诺。”万公公虽觉得此事不妥,却是不敢忤逆,他了解墨晟熠的性子,若不是宁蔓同意他是定然不会封她为后。
万公公退下,墨晟熠半躺在软塌上。
——
“熠哥哥,我的暖炉在洗脸的时候掉入水里了,手好冷。”
他握住她的手,“我已经派人去集市上买去了,你忍忍。”
她摇头,“不嘛,很冷。”
他无奈地摇摇头,握住她的手,“下次我让他们多卖几个暖炉回来,省得你又把暖炉掉入水里。”
她低着头,脸上暖暖地笑着,“你一个大将军用暖炉已经有人背地里笑你娘娘腔,若是再多卖几个回来还指不定说什么,阿蔓下一次一定小心。”
他溺宠道,“那下次一定要小心。”
她点头如捣蒜,虚靠在他身上,他的手也虚抱着她。
——
墨晟熠深吸了一口气,他抓起一罐酒,就这酒壶仰头喝着,酒水顺着他的喉咙流下,湿了大半的衣衫。
这黑暗冰凉的凌墨殿里只他一人,他恨透了这种生活。
“啊!”
他将手里的酒壶摔在地上,酒气四处弥漫。恨透了这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