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裂痕(1 / 1)
王者香原本沉闷的生活里,现在多了一个事业,一个情郎,然后又多出两只可爱的猫咪。吴娟通过做慈善的朋友,收养来同一窝出生的流浪猫兄妹俩,都是浅灰色短毛猫,哥哥壮大一些,妹妹瘦小一些,哥哥叫宝宝,妹妹叫贝贝。
王者香最喜欢猫咪,但她的公寓是不让养动物的,宝宝和贝贝就成了吴娟和王者香共同的娃娃。隔三岔五,王者香就买零食和玩具去陪宝宝贝贝。
听说猫和狗都是这样的:在同一窝出生的兄弟姐妹中,是个子最小的那只脾气最霸道。这点在宝宝贝贝身上就体现出来了。贝贝什么东西都要和宝宝抢,要退让也只有宝宝退让,贝贝是寸步不让的。吃东西的时候,贝贝吃着自己碗里的,余光还要盯着宝宝不准靠近,靠近就打,宝宝连要吃自己那碗饭,也要等贝贝吃饱走开。贝贝还跟宝宝抢人的怀抱,只要有人坐着,贝贝就要爬上那人的腿要求依偎,同时一瞪宝宝,宝宝就不敢上前了。贝贝厉害的样子,常常惹得吴娟哈哈大笑。但在王者香看来,这正说明了贝贝的身世凄凉。瘦小的它降生在残酷的世界,作为一只流浪猫,它命若草芥,兄弟姐妹也不会顾惜它。适者生存,但它连壮实的体魄都没有,靠什么活下去呢?只好靠当仁不让,看到了似乎可以吃的东西,看到了似乎可以获得温暖的怀抱,就要冲上去抢,也顾不得对手有多强,顾不得对手可以把它怎么样。
两只猫咪生龙活虎的成长着,人们的生活似乎也是在欣欣向荣的进行着。
王者香和杨建的恋爱还在地下。表面上看,他们的恋情是沉稳的,不像青少年恋人那样做出花样百出,惊心动魄,哭哭笑笑的样子来,但对于王者香来说,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热恋。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天天期待着看到,嗅到或者听到一个男人。因为杨建给她带来的体验是空前的。她以前从未感到过,一个男人对于她身上那些非性非情,也无关工作的东西那样重视。
比如,他们聊文学,聊到西游记,王者香说:“白龙马明明最后进了化龙池,成了龙形,盘在柱子上,不再是马形了,怎么作者给它的名称仍叫‘龙马’而不是龙呢?”
谈到这里,杨建也卡壳了,他说:“这个不知道,我还是得查查。”王者香没认为杨建真的会去查。因为他对古典小说并没有特殊的爱好,只是陪着王者香随便聊聊。
想不到,第二天,杨健就打印了他能找到的所有资料拿给王者香,资料上有些地方用荧光笔划出:“根据着这资料呢,我看确实是变成了龙,原著写龙马,很可能只是作者的笔误,书里一直写白龙马白龙马的,手一抖就多写了一个马字吧?”
王者香惊讶地说:“你真去查了这么多阿,你工作忙,没有耽误你太多时间吧?”
杨建很好看的笑了笑:“你感兴趣的东西,我当然也想知道答案啦。而且,我们男人本来就喜欢解决问题的。”
后来,他们又谈到爱斯基摩人杀女婴的习俗,在“杀了那么多女婴,会产生多少光棍”这个问题上卡壳了。这回,杨建跑去了图书馆,查出真相给王者香看——原来传统爱斯基摩男人打猎翻船的死亡率很高,所以即便杀死30%的女婴,成年男女比例还是近似平衡的,光棍问题并不突出。
跟杨建在一起,王者香可以感到,自己不仅是个有性魅力的女人,更是个值得尊重,值得倾听,值得重视,也值得读懂的人。在知道王者香做过绝育不能生孩子之后,杨建居然也轻松镇定:“我无所谓生不生孩子啊。老婆想要就生一个,老婆不想要的话,一辈子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反正现在这时代,孩子并没有实际用处,养老的不如啃老的多。孩子也就是继承个姓氏吧,可这姓不能吃不能喝的,有个鬼用?”王者香以前还以为,做了绝育以后,就再也留不下一个男朋友了呢。
这一晚,王者香又在杨建家跟他并肩工作。她给吴娟发了个消息:“现在需要用到法律援助的地方暂时不多,杨建这么聪明,别的事情是否也让他插插手呢?邀请他技术入股?”
吴娟很快回了:“哈哈,你认为他很聪明啊。别让他迷惑了哦。他的优势就在于在医疗纠纷律师事务所有三年经验,什么类型的案子都见过,混了个脸熟。我们就看中他这个优势。别的方面的能力么,方亮还不知道他吗?能说是能说得很,其实别的地方也干不出成绩来,从小也不是什么聪明学生。以前还想包工程,做销售,做管理来着,也没作出什么名堂,都不了了之了。”
王者香想:“哦,哈哈,原来是个小笨蛋,跟我一样笨的。”她不由笑出声来。
杨建被她的笑声吸引过去了:“笑什么呢,小丫头?”
王者香撒娇地说:“不告诉你。”说完后她就把屏幕最小化,去了厕所。杨建的手就伸向王者香的鼠标。
王者香从厕所回来不一会儿,吴娟又发来消息:“宝宝又咳嗽了,我和方亮给它喂药,怎么也喂不进去,都流出来,就剩下一管药了。你最会给猫咪喂药了,你过来一下吧,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王者香打出了一行字:“好的,我这就去。”点击发送后,她就对杨建说:“宝宝病了,我得去喂一下药,最多一小时就回来了。”
杨建还是盯着自己的屏幕:“告诉她你现在在远处,过不去。”
王者香不解地说:“可是我已经跟她说我要去了啊。”
杨建却只是说了三个字:“不许去。”
王者香有些不高兴了:“你怎么回事啊?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她就穿上衣服走到门口,杨建却霍的站起来,追上去把两臂撑住门框。王者香看到他的嘴唇绷得紧紧的,后槽牙似乎也是咬紧的,眼睛里隐隐的有……凶光!
王者香有些害怕,但很快让自己摆脱了这个感觉,镇定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奇怪啊。”
杨建一松手,从门边走开:“没事,你去吧!”说完,他就板着脸又坐回电脑前。
王者香带着满腹狐疑走了。在吴娟那里,她给宝宝喂完了药,才回到了杨建那里,便看见他又恢复了他放松、有礼、有爱的常态。王者香也就很容易地把他的异常表现在脑子里忽略掉了——或许是她自己感受错了,看错了吧。
可是,从那以后,王者香如果在杨建面前提到吴娟,话还没有说完,就会被杨建打断:“不要跟我提她,我对她不感兴趣。 ”
王者香问:“怎么了,她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生气吗?”
杨建一脸的不耐烦:“好了,这个问题不讨论了,就这样了。”
王者香耐心地说:“有什么问题不解决的话,还怎么一起合作呢?你不是说你们男人最喜欢解决问题的吗?”
杨建“呵呵”了两下:“这个问题不讨论,就这样。”
杨建说话时的体态、表情、声音都是轻轻松松的,如果是不懂中文的外国人看了那一幕,绝不会想到他的话是那么轻蔑和伤人。王者香感觉到,杨建这么说话不太正常,但是他做出的情态又是那么自然“正常”,如果王者香生气,或者定要追问出个所以然来,倒会显得王者香是个死缠烂打的泼妇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虽然杨建不许王者香在他面前提吴娟,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参加吴娟主持的公司会议,在会上的表现也一切如常,也会跟吴娟说话。这一点让王者香松了一口气。
虽然王者香不能在杨建面前提吴娟,但是杨建在王者香面前提吴娟的次数可没有减少,而且,他不再叫她吴娟,而是叫她“吴总”:“吴总这几天忙什么呢?”“吴总那边进展怎么样?”“吴总又跟你说什么了?”杨建说“吴总”的时候总是笑嘻嘻的,让王者香感觉到强烈的讽刺意味,让她觉得她和吴娟做朋友,一起创业这件事,本身就是很搞笑的。王者香对杨建这一点,本能的厌恶起来,她也拒绝回答杨建:“你不是对她不感兴趣吗,那我不会给你关于她的信息的。”杨建听了这样的答复,也不生气,而是呵呵一笑,无所谓的态度,下次接着用讽刺的语调来提“吴总”。
虽然杨建没有说过吴娟一句坏话,但他这种语言的技巧对王者香构成的折磨越来越大。王者香可以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推心置腹的谈一谈,把自己的真实感受尽量具体的告诉杨建。于是她写了一封信发进杨建的邮箱,信里她写了吴娟在她眼里,从小到大是怎样一个人,对她的意义有多大,她对吴娟的承诺,以及杨建的态度给她带来的困惑和伤害。最后,王者香写到,她希望好好谈一谈。
信发出去了两天,尽管王者香每一天都会见到杨建,但杨建没提起过信,还是若无其事的维持着一个大龄男朋友的正常姿态。第三天,王者香只好开口问他:“你看到我的信了吗?”
杨建淡淡地说:“看到了。”
王者香又问:“关于信,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建还是很轻松地说:“我看了之后的感觉就是,呵呵,我猜你就是会说那些,我猜得很准,挺有意思。”
王者香很是吃惊,继续问:“还有呢?”
杨建两手一摊:“没有啦。我告诉你我对她不感兴趣,不要跟我提她。就这些。”
王者香的鼻子开始发酸:“就这些?你说你猜到我信里会说什么,就是说你早知道你的态度是让我痛苦的,但是你仍然决定要这么对我?”
杨建有些不耐烦:“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讨论了。”
王者香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她的心剧痛,气得发昏也恨得牙痒。如果她能选择不再爱杨建了,她一定会马上这样选,然后从他身边轻轻松松的走开。但是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的王者香发现,她爱不爱杨建,根本就不由她自己来选择,一点也不由。她只能继续爱着杨建,继续任由自己满脑子都有他的影子,任由自己渴望有他在身边,渴望闻到他的气味。何况杨建对她做的事情,根本也算不上普世意义上的恶待——他没有劈腿,不打人不骂人,女朋友的电话总是会接,女朋友约他他总是会来,女朋友说饿了他会去买饭,他不要求女朋友为他花钱给他干活,不打听女朋友以前的恋爱史,更不会要求女朋友对他妈好;跟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还特别喜欢拥抱和接吻……
但是王者香明显感到,生活和工作都越来越累了,而且一见到杨建或者听到他的声音就想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