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几近偏执，遗忘过去获新生（一）（1 / 1）
“榴儿姐姐！你……”修习仙法几年，竺浅沁视物的本事也随之提升不少，虽然还有这不小的距离，她却清晰地看到了陆榴儿的面容。虽然还是可以看到陆榴儿昔日的影子，却是苍老了许多。经历了窦子兮天差地别的转变，虽有心理准备，可还是险些说错了话。
“阿沁，你和当年阿泠的声音可真像啊！”陆榴儿的听力极好，竺浅沁说得不响，她却能在这么大老远听清楚竺浅沁的声音，“你们快坐啊！”
陆榴儿不温不火地拖着步子慢走，全然没有见到故人的急切喜悦，可她的脸上却是一副期待的神情。
竺浅沁打量了陆榴儿一路，她缓步走来，慢慢放下果盘，小心地坐下，这一件件一点点的细节她都极为小心仔细。陆榴儿和当年的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能是在一身缎锦衣华服金钗玉环的衬托下，看起来更为华贵了。可即便如此，依旧掩藏不住她脸庞渐生的褶皱和鬓角泛起的丝丝白发。不得不说，当年风华绝代的陆榴儿也老了。
“榴儿姐姐，你，最近过得怎样？”陆榴儿虽然苍老了不少，却大大不同于竺浅沁心目中沧桑悲苦的形象，心中不禁疑窦陡生。
“挺好的。一别二十四年，你姐姐，她还好吗？”陆榴儿怅然道，过去的种种在她心中放映。
“姐姐她，已经不在了。”
“阿泠果然还是被他害死了！”陆榴儿没有过多惊讶，像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你说的是谁？”
“华天离。”
听到陆榴儿亲口说出这三个意料中的字，竺浅沁还是不住心跳漏了一拍，手中杯子里的水也晃了出来。
“阿沁，怎么了？你认识他？”陆榴儿忙握住竺浅沁的手，担心地问道。
“没……没什么。他和姐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便是有这许多的证据证明她一直敬重的师父确实负了一直爱护她的姐姐，可在竺浅沁心中却一直不愿相信，她一直在找这样一个说法，一个让她完全接受的说法。无论是从哪里听来的事实，都缺少了一段历史，那段只有竺浅泠和华天离的过去，而竺浅沁却一直抱着一丝希望，或许在那时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唉，你姐姐曾经那么爱他，他却负了阿泠，阿泠心气又那么高，这不是活生生要逼死她吗？”陆榴儿说得惋惜，更有看尽世态炎凉的意思，“你姐姐和他算得上高山流水遇知音，他们以琴会友，男的帅气脱俗，女的清雅高洁，我们常羡慕阿泠和他就如伯牙子期，是少见的登对。虽然阿泠堕入风尘，却也是洁身自好。我们虽然不知华天离的身家背景，但从他谈吐举止看来，他定然家境优越不同一般，难得的是华天离不顾世俗竟然毫不在意。我曾不止一次提醒阿泠，这样的人家岂是我们能高攀的，须得当心人心隔肚皮，可阿泠总是信心满满，认为他和常人不一样。后来阿泠遭遇匪徒劫走，华天离相追而去，自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事后我收到过阿泠报平安的书信，知道她和华天离置办了一处小庄子，生活很快乐，我也就放心了。我和阿泠也保持着书信的往来，可没过几年，她写信说华天离要娶一大户人家的姑娘为妻，她字字泣血，笔迹也不似以前娟秀，反而凌乱歪扭，看着内容，却像是一封诀别信。我心下担忧，忙回信询问，却再也没有得到她的一点信息。遣人去找却也不见踪迹。自此她就如同凭空消失了。这般相信一个人却是一生错付，我知道她决计是忍不下的，这早晚会逼死她，就是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对她来说或许不如一死了之。”
陆榴儿沉默了，竺浅沁也沉默了，她不知道给说些什么，姐姐对师父的恨或许出乎所有人的想象，或许师父对姐姐做的也超出了她的想象。竺浅沁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她的离开并没有减轻心中苦恼，反而似乎更盛了。
“那榴儿姐姐你怎么会嫁给了这个公子哥的？”二爷瞧着气氛渐冷下来，忙打岔道。
“这位是？”
“哦，我叫二爷，是沁爷收留了我。”二爷随口说道，却不料惹得竺浅沁一阵无语，这二爷果真非寻常人，这平常人家的女孩哪有这么说话的？果然，惹得陆榴儿止不住地笑出声来，连连调侃二爷的名字有个性。
“沁儿记得当年榴儿姐姐也和姐姐一样，不愿意嫁入豪门大户为侧房，说是也受不住这气。沁儿听说姐姐为了你娘亲的病才委屈嫁人的，只是时至今日姐姐可有想过要离开方府？”竺浅沁步入正题，今天她们可是行侠仗义来拯救陆榴儿的。
“确实如此，可我年近半百却哪里还有这心思？”陆榴儿紧紧捏着手中的杯子。
“榴儿姐姐，沁儿听说姐姐不离开这方府是因为你的卖身契还在方才鼎手里。今天沁儿来就是为了这事，姐姐给句痛快话，如果你想离开，沁儿定有办法解决所有问题。”竺浅沁坚定地说，字字句句中透着无比的信心。
陆榴儿闻言突然警觉了起来，“卖身契？是谁叫你们来的？”
“不瞒姐姐，是你爹爹请我们来帮你的！榴儿姐姐不用多虑，沁儿有的是办法，定能帮到你的！”竺浅沁还道陆榴儿的警觉是担心她们的安危。
“不用了，我很好，烦请你们转告爹爹，说我不能走，请爹爹多保重身体。你们走吧！”陆榴儿心中一痛，忙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竺浅沁二人。
“榴儿姐姐，你不知道你爹有多想你吗？你难道不知道你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吗？他很担心你啊！”竺浅沁跟到陆榴儿身边，“榴儿姐姐，我都知道了。连这些守门的小哥都看不起你，他对你也不好，他还虐待你啊！不就是卖身契吗，沁儿有办法给你弄回来。跟沁儿走吧，去过自己的生活啊！”
“你怎么这么烦？我都说了不走！”
“榴儿姐姐啊，你不要怕给我惹麻烦的，沁儿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沁儿敢来就表示一定有应对办法的，你应该知道我和姐姐从来都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的！除非你心底是不想走的！”竺浅沁劝说道。陆榴儿的一再反对确实出乎她的意料，毕竟面对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任凭谁都该好好把握的。
“好！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卖身契，我一直都是自由身！我愿意走，随时可以，不过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走！”陆榴儿的回答让竺浅沁猛然一惊。出人意料，这让她如何相信？
“事到如今，不怕你笑话，我就把我的过去都告诉你，你会明白我的苦衷。”陆榴儿知道竺浅沁和她姐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刨根问底，如今只有款款道来，“我一直觉得阿泠比我幸运，她比我更有学琴的天赋，她比我晚进清澜舫却比较更早成为琴师，索性我学的是琵琶不是七弦琴，不然我和她可能也不会成为至交好友了。她比我气质好比我漂亮，又找到一个这么优秀又爱她的男人。说实话，华天离这样的人换了是谁都会喜欢的。我和她一起坚持自己的婚姻一定要挑选一个最好的，眼看着她找到了那个人，我身边的却只有些纨绔子弟，但我却不急，因为我相信我一定也能遇到我的伯牙。”
陆榴儿叹着过去，竺浅沁却开始忧心起了未来。陆榴儿继续说道：“收到阿泠寄来的诀别信，又恰逢我娘亲病重需要很多银子治病。我开始怀疑这样的坚持是否真的有必要，是否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有我们心目中理想的伴侣了？我和阿泠，用整个青春年华在等，她等来的是背叛，我等来的是寂寞。她的遭遇让我不再相信人，尤其是男人，银子拽在手里才更为实际。”
竺浅沁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银子的烦恼，可她听了这许多关于师父的故事，也不禁对心中的爱产生了怀疑。可能是从未尝试过，这片神秘的地界还是依旧充满着魅力。
“方才鼎那时已经娶了四个老婆，却一直没有一儿半女。他娘亲急了，到处寻第五房姨太太，这才发现了我。她说‘陆’同音与‘禄’，定能给方家带来福禄，而‘榴’天生多子，‘儿’又有子的意思，一定能旺方家人丁。老太太看上了我，方才鼎又是个天性风流之人，自然无不应允。我此时急于用钱，又正巧被阿泠的事所刺激，况且我也老大不小了，于是对我和阿泠的约定就不再坚持了。至今我都觉得自己做得对，看阿泠她坚持了这么久，又换来了什么？背叛吗？”
竺浅沁没有想到，陆榴儿嫁到方家竟然没有一丝爱的痕迹，有的只是一句“旺人丁”。这样的婚姻竺浅沁无法接受，两个完全不相爱的人在一起，会善终吗？
“方才鼎是个混蛋，他向来喜欢游走花花草草中。成亲没几天，他就厌了。我终究还是没能给方家填人丁旺家业，渐渐大家对我的态度也都变了。开始和方才鼎拌嘴，他确实会打我，可时间久了，我就会自己选择离他远远的，这样，我也能得以保存自己。于是我开始独居在此，种花弄草，也成了这方府最不受宠的一房姨太太。”
“既然过的这么不开心，那为什么不走？”若是竺浅沁，她恐怕拼了性命也要走。
“阿沁，你试过心累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