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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第五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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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夺嫡,漩涡滚涌,激流勇进中,能全力自保置身事外,是易太师所崇尚的中庸处世之道。易南受他爹影响,亦秉承此则,对于皇室纷争,他无意参与,竭力游离在外。

襄王之心,他一直都知道。

他向来与襄王走的近,一则较之其他皇子,襄王脾性行事他最为欣赏;二则那个她与襄王最为亲近。

有意无意中,他总能从襄王口里探听些有关她,支离破碎星星点点的消息:她夜里偷偷去玉液池游泳,她采莲子掉进荷塘,她和妃嫔顶嘴被罚......

他总是想,再等一等,等到她及笄,他恳求易太师去向皇上要道赐婚令,届时,他迎娶她到太师府,此后,由他来护她。

未等到他去向易太师表心意,襄王却告知他,这个七公主,不简单,她娘,更不简单。

她能有什么不简单?

襄王向他抛了个饵后,稳坐钓鱼台,讳莫如深三缄其口不再多言,他耐不住,问。

襄王轻蹙眉,“朝中之事,繁杂琐碎,本王生就的劳碌命,事事皆想操一操心,日积月累,身心俱疲,好多事情,越来越顾全不到,知晓易兄乃云中仙鹤,不屑这凡尘俗世,本王一直不敢贸然打扰易兄,这次,本王实在是分^身乏术,焦头烂额的紧,若是能有易兄在身侧帮衬一二,本王就轻松多了。”

襄王常叹了口气,扶额看向易南道:“哎,仅七妹的事就够本王头疼了。”

不知哪里的柳絮飘过来,有几片,落在石桌上的茶盏里,和茶叶丝一起,趴在水面上。

易南掂起银匙,把里面的柳絮一一挑出,迎上襄王投过来的目光,淡然一笑,“能为襄王效劳,是周国臣子莫大的荣幸。”

一年后,七公主住进了太师府。

住进来的当天,易太师方才知晓此事,气得当场拿鞭子结结实实抽了易南三鞭,又罚他在祠堂跪了一宿。

第二日,易太师气顺不下去,额爆青筋非要拽着易南去找襄王,说啥也要把七公主给退回去。

易南硬着脖子跪在地上,“其它事情孩儿皆可听父亲的,唯独七公主这件事,孩儿要自己做一回主。”

易太师抬脚踹在他心窝上,他晃了晃身子,重新跪好,继续道:“孩儿要娶七公主。”

易太师飞起腿踢在他肩头,他斜了斜肩膀,再跪好,“孩儿非七公主不娶。”

易太师抡起胳膊,甩了他一个嘴巴子,他把脸摆正,“孩儿只娶七公主一人。”

易太师捂着胸口跌在椅子上,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易南,一股邪火窜上来,又过去踹了他一脚。

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性自个最为清楚,他要成心和你倔,你就是上了天,他也能把你给拽回来,继续和你对着倔。

隔日,易太师情深意切苦口婆心道:“你娘去了后,为父对你疏于关心,这点,是为父不好,总觉得你还小,一晃竟这么大了,大了,就可以接替为父身上这副担子了,待你安安稳稳成了家,为父整日里含饴弄孙,种种花养养草,偷得浮生半日闲,也过几日舒心日子。”

他拉起易南的手,饱含温情的说:“你也大了,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只要你自个喜欢,爹都不管,只是,这太师府的世子妃,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这个七公主,你也要体谅体谅爹......”

不等他话说完,易南抽出手,一摆衣袍,又直直跪在了地上。

易太师一口气没运好,晕了过去。

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面圣,老泪纵横声情并茂向皇上絮絮叨叨半个时辰,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我儿子到了适婚年纪,看在我兢兢业业为大周服务几十余载没有一丝怨言的份上,您能给我儿子赐门婚否?

皇上逗着鸟笼里的金丝雀,笑眯眯道:“这个事儿,朕挂在心上,易太师莫要心急,姻缘天注定,急不来。”

易太师掩面咳嗽连连,皇上又道:“易侍郎是朕看着长大的,朕也疼爱他的紧,他的婚事,朕自会好好斟酌挑选一番,总要对得住他,朕方能安心。”

易太师千恩万谢出了金銮殿,襄王从屏风后闪出来,皇上摆摆手,“事情,要加紧办了。”

易太师回府后一病不起,易南端药倒水侍奉在床头,更惹他心烦,情急时,往易南身上掷过滚烫的汤药,易南一声不吭换了身衣裳,重熬了汤药,再恭恭敬敬端给他。

易太师气得没辙,眼不见心不烦,索性闭门不再见这个不孝孽障子。

七公主算是在太师府住了下来,易南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小心翼翼接近她,哄她开心,陪她逗趣。一晃半年过去,在他觉得一切顺风顺水好的不可思议时,该来的还是来了。

千秋楼抛绣球那日发生的事情,他与襄王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她在千秋楼内与那些南渊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襄王认为她是知情人,坚持要借机派人试探她。

派人,他千百个不放心,万般个不愿意,万一吓着她怎么办,万一伤着她怎么办,万一......

任谁,都不如他自己。

他去时,挑的时机不怎么对,她正在浴桶里泡澡,他只瞥了一眼,便脸红脖子粗心跳的厉害。心慌意乱往后撤了一步,一个没留神,撞着了桌腿,她听到了吧,算了,硬着头皮上吧。

她湿漉漉的嫩脸将将露出水面,他颤着手一把扯过浴桶沿儿上的衣袍,遮住她白花花一片的身子,罢了,反正他是要娶她的。

幸好是黑巾蒙面,若是白巾,他脸红得能把白布映成大红布。

他镇定再镇定,尖刀一寸寸逼近她眼球,他强压着嗓子问:“东西在哪里?”

她丝毫无俱他手里的尖刀,她认出自己了吗?也好,总有一天,他会向她解释。她怔怔望着他,说:“娘亲怎么从来没说过?”

她眼里的疑虑不安恍然无助......很奇怪,只是一瞬,他便懂了,没来由的,他信她,她娘亲是南渊细作这件事,她不知情。

然而,事情的发展永远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一日襄王给了他一包龟苓膏的食料,说是七公主嘴特馋,在宫里时就爱吃这种特质的龟苓膏,太师府内吃不到这种,他特意着宫内师傅专门调制了这份食料带过来,解解七公主的馋。

襄王走后,易南把食料摊开,一一验证,果然,发现了番木鳖的成份,他把这份食料销毁,自己摸索着去厨房做了一碗龟苓膏。

襄王给他的量,足够半个月用,他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了半个月的龟苓膏,襄王又给了他一包食料,番木鳖的成份加重了。

襄王着急了,他知道,他瞒不太久。

终于,那日晚饭时,襄王亲提了蔗糖膏过来,她大咧咧上去挖了一大勺,情急之下,他夺过装蔗糖膏的碗,凶狠狠的吼她,“都说了别吃了,别吃了。”

他当时凶恶的样子,肯定把她吓坏了,她手足无措担惊受怕走后,襄王笑笑说:“七妹大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只是心有些宽,易兄对她的心意,她怕是没放在心上过,无妨,此事过后,本王定会竭尽所能成全易兄与七妹,快些,数月即可。”

易南把蔗糖膏推向襄王,“襄王就是用这些来对付自己的亲妹妹吗?”

襄王眯眼笑,“终究是瞒不过易兄,先前是本王过阴了,没能向易兄坦露心扉,净闹了这么些个误会,明人不说暗话,本王向易兄透个底,这蔗糖膏确然有毒,不过,也只是番木鳖而已,人长期食用后,多多少少影响些眼睛,但决计不会伤害到性命,番木鳖,也是有解药的,待静妃娘娘把地图与名单交出来后,解药自会给七妹的。”

临走,襄王又道:“这事,越早办越好,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易兄好好琢磨琢磨,若是一切顺利,年内,本王还吃得上易兄的喜糖。”

每晚的蔗糖膏,他一一验过,是番木鳖。

果然,她眼睛很快出了问题,襄王说,日后都不必再吃蔗糖膏,他松了口气,脑中的那根弦,松了下来,确确然然没有料到,襄王给她的药中,会有血毒草。

她终究是有所警觉,逃出了太师府。

他顺着线索寻,寻到了街边一家医馆里,她慌乱中留下的标有太师府标记的食盒,问过医馆那个老大夫,他方知晓,她竟中了血毒草的毒。

一路出城追过去,半道,遇到了定国公的苏公子,拉拉扯扯絮絮叨叨中,他存有点点侥幸,她真的,如苏公子所说,只是因苏公子胞妹送个生辰贺礼吃醋了吗?所以,才要怄气跑出府吗?中毒的事情,她不知晓,是不是?

到底是奢望,夜色中,她迎风立在悬崖边儿,满眼绝望,“回去?继续吃毒^药吗?”他噎住,看着她扯起嘴角,对他笑了下,纵身跳下悬崖。

没有丝毫犹疑,他跟着跳了下去。

八岁那年初夏,遇到她的那刻起,他心中便中了她的蛊,她去哪,他就去哪,也只能去哪。

她要去夏国,他陪她去,她要去宴国,他陪她去,从不带丝毫犹豫。她抛下宴国的一切,要和他私奔,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陪她一起。

她和他私奔,把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为了给他疗伤毁了眼,和他成亲......

一系列的事情,美好的不似真的,他如同飘在云上,满心欢喜又战战兢兢,怕有朝一日从这云巅之上跌下来,转念一想,就算跌下来,摔个粉身碎骨又如何,眼下,他毕竟在这云上正待着。

那一日,家里没了米,他把她一人丢在家里,拿着布袋出了门,去了镇上市集,买好米,又去西街张记肉铺买了酱肘子,再去东头买了黄焖鸡。

就要回家时,瞅见街边卖甜瓜的,圆滚青皮,很是喜人,他上去挑了几个,卖瓜的是对老夫妻,瞅着面善,为人热情。

老伯给他称果时,大娘笑呵呵端过来一碗茶水,走了半日,他有些口渴,一碗自制的茶水,也费不了几个钱。

他谢过大娘,接过来,饮了一大口,水刚入口,他便觉察有些不对味,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易太师在这碗茶里,放足了料,常人只沾一下,便可昏迷。

易南醒转时,已出了西佛国,全身上下缠着数根粗如碗口的铁链,易太师黑着一张憔悴的脸坐在他面前。

他开口第一句话,问:“阿悬呢?”

易太师磨牙,“我是来收你的,别的,我管不着。”

“阿悬眼睛看不见,家里没有存粮,她还在等着我回去给她做饭,不然,她会饿死的。”

易太师甩了他一个耳光,“出息,做饭?堂堂周国太师府的世子抛家舍业,去给一个女人做饭?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儿子!这就是你的抱负!你...你...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周国,就是个笑话。”

易南手脚都被铁链锁着,动弹不得,只得拿头撞车厢壁,“爹,你让我回去,我把阿悬带出来,再一起回周国。”

他一再保证不再丢下她,末了,他还是丢下了她。

易太师看着他额角撞出了血渍,抡起胳膊想再甩他个耳光,掌停在了半空中,头冒青烟点了他的穴,防止他乱动,“这铁链材质,想必你也知道,在雪山冶炼了足足三年的铁链,任你武功盖世,也是挣不脱,我这次把你逮着,就没想过再让你从我手心里跑走,你也趁早死了这份心,你要想绝食,随你,饿上五日七日,你也死不了,放心,我总会有法子灌进些流食,你虽然丢了为父的老脸,为父也不至于会要了你的命。至于七公主,劝你也趁早死了这份心,只要我活上一日,她就进不了太师府的门,哎,并不是为父瞧不上她的出身,她娘虽是南渊细作,终究不是她的错,你要是喜欢,收了她便是,就算是要收她为世子妃,为父也是答应的,可是,现如今,皇上要的是她的命,太子,哼......总之,谁都可以,就她不行,你一时犯糊涂,没问题,为父可以等你,你若是为此恨为父一辈子,没问题,为父这么做,确实招恨,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为父的良苦用心。”

易太师说罢,闭眼靠在车厢内壁上假寐,易南红着眼看着他,说:“爹,我们成亲了,阿悬已有了身孕,我回不去,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会饿死的,他可是你亲孙子啊,你要亲手杀了他吗?”

易太师陡然睁开眼,“你说什么?”

易南眼神涣散,絮絮叨叨喃喃重复着:“阿悬眼睛看不见,家里没有粮,她肚子还怀着你的亲孙子。”

易太师抖了抖脸皮,良久,闷着声音问:“你认识一个叫莫鱼的?”

易南看着他,不置可否,他又道:“前些时候,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跑来太师府,说他是莫鱼,指名点姓要见你,再问他,他就什么也不说了,为父觉得他有些可疑,就一路把他带着,若他真和那个七公主有关,你把七公主的藏身之地告诉他,由他照应着,总不至于会饿死。”

“他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怎么照顾阿悬?爹这样,无异送她们母子去死。”

易太师看着他,“就这样,你爱说不说,孩子,会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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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国后,襄王去太师府,拿着铁链钥匙,说:“七妹一切安好,现在宴帝那里,我可以打开这铁链,你若想走,也可以,只是,皇后那里,有血毒草的一枚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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