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渔夫(1 / 1)
那是一排简陋的矮屋,四周电网环绕。空旷的广场在雨中显得模糊不清,这应该是用来给犯人们活动的场所吧。我撩了撩被雨水浸透,粘在消瘦面庞上的发丝——自从报告失联的那一刻起,我几乎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了。
“张小姐!请您慢点啊!这大雨天的,把您淋着.....”
雨声遮掩了身后警官的话语,我也懒得多听。只是加快脚步,高跟鞋的刻印在这泥泞的广场上异常显眼。
漫长的距离加速着我的心跳,看着那片矮屋中的一间,1-23。我慢慢平复下心情,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好像那里审判的是我,是与我灵魂萦绕在一起的生命。
粗重的呼吸在我耳边响起,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被打乱了。
“总算赶上您了——呼,张小姐啊,您也不用跑那么急啊,连把伞也不拿,老先生要是知道了,我这可怎么交代啊。”发福的警官是这里的署长。
看见那张近乎谄媚的脸,我紧皱双眉,不理他递过的白伞,径自推开了眼前的那扇门。
吱呀的声响,连带着一股发霉的臭味扑面而来。这让我愈加地厌烦这里,不仅仅如此,就好像厌弃这座灰蒙蒙的城市一般,我对这些人,这些事,已是完全的厌倦。但说到底——
“你们说的那个人就是这个老头?”看着被拷在审讯室里的一个弓背老头,我的心中充满了无奈。这人,好像一把钥匙,却不知能不能解开我想要的那把锁。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家伙。我们在封锁的主干道上抓到的他,因为涉嫌偷窃,我们已经暂时将他拘留,据他自己交代是个渔夫。”身后的警署也跟着进来,拍打着身上的雨水,一边脱下外套。
“小林,去把我这件挂起来,顺便找件暖和点的大衣给张小姐披上,刚淋完雨,别给冻感冒了!”
“是是,我马上去。”说完,在审讯室中值班的警员便接过那件外套向里屋走去。
警署向我让了让,示意我坐得离炭炉近些。也没什么好推脱的,我便走近取暖。来到窗口前,火光映着我的脸庞,身子进来后渐渐开始发热。看着炭炉旁还算干净的地面,这时,我才意识到没有暖气。不仅这里,恐怕周围的房子都是没有的——这炭炉也是才搬过来给审问的警员用的吧?
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也没有说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看不见我?”里面的渔夫依然一脸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玻璃是特制的,咱们进去吧。”转动了几下门口的密码锁,警署打开审讯室的内门,侧着身子,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从抬起脚一直到站在那个渔夫面前,我的目光就一直不曾离开那渔夫的眼睛。
业余同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好友经常讨论这方面的事,我也对此十分感兴趣。不过遗憾的是,无论我怎么观察,都看不出来这个男人有准备谎言的迹象,或许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吧,毕竟审讯已经结束了。
我满心的侥幸心理,仅仅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挽救我的哥哥和他的爱人。警官似乎在向他介绍我的身份,对,目光开始有些不同了,心理已经开始触动什么了吗?已经第三次向下看了,说明他心虚?还是另有计划?.....
整整五分钟,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连那个渔夫和进来送水的警员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那个....张小姐?”警署小心地拍了下我的肩膀。
“啊?哦——不好意思,刚刚在想点事情。”沮丧的揉了揉眼睛,这时我才重新开始审视眼前的这个男人。按之前看的资料,应该是175的身高,已经五十多岁了,不过身体看起来健壮依旧,黝黑的肤色,果然是长年打渔的人。
“您刚才说,已经在那海湾干了一辈子了?”心里的疑惑更甚。那片雨林,与其说是地球之肺,倒不如把它当成个毒囊——一片天然的瘴气林,腐坏的植被让那片森林长年笼罩在白雾之下,单单就伸手不见五指这一点便足以让政府望而却步。临海之处也是罕见的气候恶劣,就算是巡航舰也要等海风平缓才能驶入,哥哥他们也可能是误入了这片海域进而发展到今天这地步。
“所以我之前已经回答过这位警官了啊,小姐。我们家世世代代住在森林的那一端,临海有片小小的内湾,那儿风浪小,就这么着勉强也能维生。”渔夫焦急地解释着。
似乎很合情理。“那你又为什么要走出那片瘴气林,还拿着那旅行箱?”我紧紧地盯着那张布满沟壑的脸。
“那...那是,那天瘴气小,想着进林子打点野味带回去腌了,谁知道会在里面碰见个拿手提箱的疯子,发了阵疯就扔下箱子跑了。”渔夫撇了撇脸,表情似乎有些僵硬。
实在看不出什么。
“那个疯子长什么样!?”我有些混乱。
“额,我离得远啊,再说了,那时已经开始起雾了,唉,就是因为贪财,这才害的我迷路了,要不是误打误撞地冲了出来,我可能这会就已经死在那破林子给花当肥料了!.....不过我好像看着他穿了一身白衣服,感觉还挺正经的,真不知道你们城里人都在想些什么...”
听完渔夫一阵的唏嘘,我也无奈地跟着叹了口气。虽说事实还有许多细节没有弄清,不过大致过程应该跟这个渔夫描述的也差不到哪去了。现在重要的是人才对啊。
我蹭得一下站起身来,不小心带起身边的茶杯,溅得满身茶渍。
“警长,你们应该已经做好进林子的准备工作了吧?”我的语气开始变得急躁。
“唉,防毒面具已经快要送到入林口了,我们正准备组织人手进入调查。”
“算我一份。”我不理睬警署脸上的惊讶,转身向门外走去。
“哎,等等!您这可让我怎么和那边交代——”
“这里,你听我的还是听我爹的!?”回头瞪了他一眼,我狠狠地关上那扇门,只余内里几声叹息回荡。
审讯室外,处处灰墙土瓦。我眯着眼睛望天,雨还在下。天是脏的,就好像我们现在的生活,尤其是少了那两个傻瓜后的生活。
泪与水已然没了界线,我抬起食指,放在眼眶边。看着它,愣住了。
“云晓,怎么哭了啊?谁欺负你了?”哥哥抬起手指,拭去我眼角的泪水
“没有...谁,哥哥?”我看着自己的手指,号啕大哭。
这雨,愈加的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