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尽管今早和父亲的这番谈话在苏祁的心里炸开了锅，彻底搅乱了她看似平淡的生活，但今日的学堂仍是要去的，即使她现在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飘飞到哪儿去了。待心绪稍定了定，她才收好了课本，旋开房门，往门口走去。行至餐厅旁时下意识的往里面微微一瞥，父亲已经离开了，应该是照例去书房处理事务了，这让她心头的压迫感略微松了一松，迈开步子往门外的车子处走去。
就在这时，路的尽头驶来一辆黑色的斯蒂庞克，她认出了这是父亲的兄弟——穆叔叔的车子，忙在门前站定，车子速度愈行愈缓，直至完全停在苏家大宅前。从车上迈步走下来一个男人，利落的短发，眉眼间一抹刚毅，瞳仁黯沉深邃，黑色大衣让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沉默肃穆的氛围里。在苏祁抬起头看他的同时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祁，眉间微微皱起，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川”，今天的苏祁依旧穿着浅米白色斜襟衫校服，半截过膝深色长裙，静静立在大门前，眼底有被掩饰过的委屈与疲倦。
他摘下皮手套，深深看了苏祁一眼，眼里含了浅笑，对她说：“去上学呀，阿祁。。。。。。”
“是啊，穆叔叔。”她说着，略低了头。
“你爸爸在家吗？”他接着问。
“嗯。。。在家，应该在书房。”
“那好，那我先进去了，你上车吧，别迟了。”话落，人已经转身朝玄关走去。在苏祁的手快碰到车门把手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男人磁性的嗓音，“要是学校里有什么麻烦事，就跟穆叔叔说，肯定不会让小阿祁受了委屈的。”
苏祁没回头，闷闷的回了一句“知道了，穆叔叔”，就上了车。穆沉岩没看到苏祁最后的表情，但他已经觉出了今天的苏祁跟往日的不同，细想了想，慢慢往苏家书房走。
行至书房门口站定，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苏茂安沉沉的一句“进”之后，他旋转门把手，踱步走入房内。
“老七，你来啦，来，坐。”苏茂安从窗前转过身，对穆沉岩说。
穆沉岩应声落座，对上苏茂安双目，缓声道：“大哥，码头那边我已经去看过了，是余老三他们的人干的，兄弟们折了不少，这次咱们吃了他们一个暗亏。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各处重新增派了巡哨，不过，咱们在明，他们在暗，想完全扭转情势还需时日。”
苏茂安默然良久，随后深吸一口雪茄，在烟雾缭绕间，问道：“沉岩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呢？”
穆沉岩半垂了眸，“哪儿的话，大哥能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凭的可不全是当年起家时的勇武义气，如今苏氏的场子日益做大，旁的宵小看了难免眼热，自然就起了想分一杯羹的心思，依我的意思，他们若再敢来犯，我必不让他们全身而退！”
“那好，那新平码头跟赌场的大小事宜我就全都交给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老七。。。。。。”
穆沉岩抬头，黑色的眼眸定定盯着苏茂安，道：“放心吧大哥，只要我还在，就肯定不让那些杂碎再占了咱们的便宜。”
“好啊，好啊老七。。。。。。自从老五孤身北上，至今仍然杳无音讯，到如今就只剩下你我二人。。。。。。”说着说着，已隐有哽咽之意。
穆沉岩适时打断他的话：“大哥，你切勿太过自责，即使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也会互相扶持，这不仅是为了苏家，也是为保住整个江城的平安啊。”
苏茂安嘴角翘了翘，靠在椅背上微闭了闭眼睛，穆沉岩沉默了一下，才又道：“对了，我来的时候正好阿祁要去学校，我看她不很开心的样子，是学校里遇到什么麻烦吗？”
苏茂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回问了他一句：“沉岩，我想把她嫁给聂家老二，你怎么看？”
穆沉岩心头一跳，不过多年的冷静自持没有让任何异样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口中沉吟：“聂家么。。。。。。”
聂家本是山匪出身，早先蛰伏于江城城西，近几年有日渐做大的趋势，隐隐跟城东的苏家形成了相抗衡的趋势，聂家的追随者们也尽皆是些土匪、混混之流，人数虽不甚多，但胜在武力蛮横，尤以聂家二当家悍勇最著，苏父此举摆明了意在拉拢城西的势力，只是不知以阿祁温吞软糯的性子若当真是嫁给了那种人。。。。。。
没有考虑太久的时间，他缓缓开了口：“大哥的意思我也明白，现在的时局虽然还在我们的控制之内，但难保将来不会生变，况且小袀年纪又还太小，只是这样的话，倒是亏欠阿祁太多了。。。。。。”
苏茂安没有再答话了，只闭了眼靠在椅子上，穆沉岩见此，只道出去吩咐事宜然后退出了房间，很久之后苏茂安都没有动，他不是没有想过不如将大女儿直接当做人情推给穆沉岩，穆的能力与实力都是现在的苏家不可或缺的，以此作为拉拢最好不过，何况他如今已是三十三岁了，仍是单身，可再细细一想，穆七这几年哪个女友不是活泼明艳青春靓丽的佳人，从某某红牌歌星到某某淑女名媛，阿祁那样的软弱性子是自己一手造就的，若是跟了他也未必是件好事，到时夫妻间生了龃龉，成了怨偶，势必会影响老七对苏家的忠心，到时就真的得不偿失了，这样想想，才将对穆沉岩的心思就此作罢。俯身拿过桌旁的亡妻照片，用手轻轻摩抚着，他口中喃喃自语：“阿茵。。。阿茵。。。你别急。。。”
却说穆七这边，自出了苏宅，直到把车开到空旷的大道上，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放的还都是苏茂安同他说的要将阿祁许给聂家的话，他又想了一会儿，突觉得有点儿烦躁，就将车子停靠在了道边。
暮春时节，江城的天气暖暖的，道旁还开着各色不起眼的小花束，白的黄的，随着微风轻轻的摆荡，穆沉岩莫名的就想起了苏祁斜襟校服领口上的那一粒盘扣，就跟这片浅色的小花一样。随手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的习惯是心里越乱越要抽上几根，看着慢慢飘散的烟雾，就好像灵魂也跟着飘散了，那些纷乱的思路与灵感在这些袅袅的白雾里就能被慢慢梳理清晰。
他本来一直等着苏茂安把阿祁许给他，他觉得综合各种因素的考虑苏茂安都会做这个决定，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却跟自己说要把阿祁另许他人，是为了试探他还是有别的考虑呢。。。。。。
穆七原本的计划是先把长姐苏祁娶到手，借此名正言顺的站在苏家人的位置上，再一点一点架空苏茂安的权力，苏袀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娃娃根本不足为惧，以苏祁的性格，既已嫁给了他，自然是翻不出天去的，到时整个苏家甚至整个江城的大小势力尽在他掌中了。
可他追随了苏茂安这么多年，随着对苏家了解的不断深入，他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苏茂安只疼宠他的幼子，对他的长女基本不闻不问，除了供养着她之外，他甚少同这个大女儿有过交流。他本以为这是重男轻女的观念导致的，但今天的事更是加深了他的怀疑，聂家根本就是个火坑，聂老二半年前刚娶进门的一个小家碧玉前两天突然就暴了毙！有哪个父亲会明知是火坑还会把亲生女儿往里推？！等回去一定要让邢泰好好查查这里面的猫腻，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栽在任何一个细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