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梦碎(1 / 1)
那天,李珂晚九点钟到的家。之前她给母亲打电话说“培训延期一天,周六晚才能到家,十几个人在一起,你放一百个心”。慌撒的很坚决很利落,没有丝毫的心虚。李珂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开门进来,干爸南方出差,母亲正独自看电视,屋里黑着灯,便觉电视屏幕闪晃的厉害。“妈,怎么不开灯?”李珂换鞋放包。
“回来了,这么晚,正想给你打电话!”母亲站起想给她准备吃的。李珂摆手说车上吃过了,想洗个澡睡觉。母亲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发紧:“妈,看啥啊?不认得我啊!”
李珂一脸红润、满眼笑意,似乎每个毛孔里都漾着蜜。母亲,天生就是个细心的角色。之前她已经感到上班的女儿并不快乐,还变得沉默寡言,她想探个究竟,但孩子把心紧闭,母亲也无济于事。而今天,直觉告诉她女儿正沉浸在美妙的快乐中,在她呼出的每一丝气息里都有这样的味道存在。
“咋了?珂!路上捡了个大元宝啊!这么高兴!”母亲递过一杯温水,还在直勾勾看她分析她。她避开母亲的眼睛去卫生间:“——没什么呀!学成归来当然高兴。我高兴你不愿意啊!好,一会儿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向你诉衷肠——”
她哗哗地放洗澡水,镜子里映出她那张略显疲惫却更蕴含风情的脸。她望着镜中自言自语:“是的,我捡了个大元宝!一个我梦寐以求的大元宝!”然后诡秘地笑。她还不想和母亲摊牌,起码今晚不。今天,是她的完美日。
“到死我都会记住今天的!”她狠狠地对镜中的自己说。她把右手放在鼻前——刚才车到站后,上官伟叫了俩出租车说先把她送回家,他俩便双双坐进了车后面,一会儿就要分手,一会儿他们就不是彼此的全部,或许明天见面他们还要装作上下级关系、普通同事,那么明天是不是他们的艳阳天?那刻,他们的手不约而同十指相扣。他们即将告别,心却靠的更近。他们想让司机师傅开得慢点却都没有开口,沉默让他们的心随着夜色浓郁随着路途的颠簸沸腾随着家的临近坠落下沉,李珂要下车了,上官伟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有力地握了她的手。李珂轻轻抽出拿包下车,手心手背潮乎乎的。车开走了,她轻轻地嗅着手上的汗渍味道,甘甜、阳刚、狂野、深沉,满满的都是她亲爱的他的味道。直到现在,这个味道还在,让她留恋沉迷,久久舍不得冲洗。
那晚她又做了梦:“那是一片无边的梧桐林,梧桐花开满了一树一树,她踉踉跄跄地飞奔,花便如雪般轻盈飘洒,一地的粉紫让世界如虹如霞,她开始眩晕倾倒,一支有力地臂弯拖住了她的腰肢,随即他们翩翩起舞。她内心无上欢喜,他看见是上官伟带她在粉紫的美景里旋转,还将一枝最美的粉紫别在她的发髻一侧……她醒来,擦掉嘴角流出的大片哈喇子,内心舒畅踏实。似乎活了二十五年唯有这次的梦境才没有让她有种深深的缺失感。
第二天是周日,她早早醒来,母亲还在熟睡。她做了早餐,之前很少这样,但她似乎在准备着什么,有点心虚——母亲起床,很不习惯她的殷勤,但没吱声。
母亲拿包准备去公司。李珂实在受不了准备了一早晨的“坦白”再折磨她一天。她拾掇着碗筷,低着头,挤出几个字:“妈——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母亲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她:“谁?干什么的?”
“我们一个单位的——他叫上官伟,是我们镇里的副书记。”李珂低头嗫嚅道。
母亲瞪大眼睛,盯着她,并慢慢坐到沙发上。
早晨就有点阴霾。此时有雨哗然而下,敲打着客厅的玻璃啪啪作响。屋内气氛僵持着,母亲的脸比天还要阴沉。李珂咬着嘴唇偎在沙发一角,双眸低落,有泪痕盈盈。
“不用再说了,这个上官伟是绝对不行的——”母亲脸气得煞白,压抑着怒火说,“比你大九岁不说,还有孩子——李珂,你刚刚参加工作,你的人生才开始,你就这样作茧自缚吗?你就心甘情愿去做人家的后妈吗?……我这些年用心养你是希望你又高贵的人生——”
“什么叫高贵的人生?因为有感情在一起就是低贱吗?”李珂眉毛上扬,双眼直视母亲——心,被一直的紧张和眼前母亲的反应刺激的颤抖哆嗦。
“我的人生就这样了!我这辈子婚姻都是残破的——还有你姨妈——你难道也要重蹈覆辙吗?”母亲暴怒,化了淡妆的脸开始扭曲、被气出的泪水打花。
“你的人生怎样?你的婚姻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你不就是一辈子想“高贵”吗 ?想“高贵”不就得付出代价吗?你从小不就是对我这样教育的吗?——”
“啪”——李珂还没有说完,她就重重地被挨了一耳光。脸开始丝丝地冒火,也让她清醒了些。她怎么了?她怎么能对母亲说这么狠毒的话呢?这些年她不都是和母亲一条战线吗?享受母亲为她争取的一切。
屋内开始没有声响,静得让人窒息。李珂见母亲去了卧室,听到她哭着给姨妈打电话。李珂感到难受到极点,这个她曾早料到的情景成为现实还是让她沉重揪心,母亲那毫无商量的语气和表情像一把利剑将她所有的希望和幻想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