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琉璃幻境 12（1 / 1）
其实在何父心里，觉得十分对不起何凝这个女儿。
当初她出生之时，荷香四溢，众人皆道此女将来一定不平凡。何父与妻子心花怒放，小心呵护其成长。
只是命运难以琢磨，何母在何凝十岁时溺水而亡，何父伤心欲绝，只能独自抚养女儿。然而天公不作美，多年来辛苦劳作，导致他成了多病之人，经常卧床不起。
于是，何凝从十一岁起便帮着父亲支撑着这个家。她上山采药，河里捞鱼无所不能。且她越长大容貌越是清秀美丽，引来无数媒婆争相给她找婆家。
只是何凝一嫁，何父就会孤苦无依。所以那些媒婆，统统被何凝用扫把赶了出去。再者，何父心中也舍不得这个女儿，也就没说什么。
只是如今，何父看到隔壁比他小一岁的郑老实都抱了孙子，心中不免有些戚戚然。
何父把家中最好的茶叶都拿了出来，泡好茶后，正要给李如松倒上一杯，却被李如松接过茶壶：“何老爹，你坐，我自己来。”
或许是家中太久没来客人，且此人又是女儿带来的，何父显得有些局促，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道：“我，我去给你们做点饭。”
“不用。”李如松赶紧将何父扶到椅子上坐下，“我还有一事要与老爹相商。”
有事要商量？何父十分疑惑。他不过是个小小平民，那些当官的要挖他地里的菜都未曾商量过，此人又要跟自己商量什么？
一旁的何凝听了这话，心中虽窃喜，可面上却是泰然自若地说道：“哎呀，我回房去了。”
何凝说着便躲到了房里。
“如松冒犯了。”李如松一掀袍子，单膝跪于地上，“老爹，我是想请您允许，将凝儿许配给我。我知道，这事该叫我父亲前来，可家父住得实在太远，还望老爹见谅。”
李成梁在大明，何父在大唐，他要是赶得过来那才叫有鬼呢！
何父看见李如松单膝跪地先是一惊，听了他的话后又是一愣，半天说不上话来。
“老爹放心，若我娶了凝儿，绝不让她委屈半点。”
说到委屈，何父觉得最让何凝委屈的是他自己。若不是他这个拖油瓶，女儿肯定能嫁个好人家，何须跟着他受罪？
何父拿不定主意，转过头看了看何凝的闺房。要是以往，何凝若是不愿意嫁，早就扛着扫把跑出来了，可如今为何还没动静？
其实李如松心里也是紧张得很，这若是在大明，有父亲有娘亲，自然轮不到他这个李少将军亲自来提亲。可如今，他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眼见何父不答话，李如松生怕他不同意，于是一狠心，便道：“岳父大人，实不相瞒，在我救下凝儿之后，她就已经以身相许了。这次前来，是想让她名正言顺的嫁给我，还望岳父大人成全。”
这李如松，撒起谎来那是脸不红心不跳，简直比何凝还要厉害几分。
一口一个岳父大人，何父是坐不住了，加上何凝到现在都没冲出来，想必李如松说的该是真话了。
“起……起来，既然凝儿都……都答应了，那就择日成亲吧。”
李如松一听，心中窃喜，站起来道：“谢岳父大人。”
何凝躲在闺房之中，偷偷从门缝中往外看，见父亲已答应，心中也满是欢喜，不过口中却小声道：“好个李如松，我几时以身相许于你了？”
———————————————————————————————————————————
第二日。
何家要嫁女，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引得邻里乡亲们一阵谈论。
“凝儿要嫁人了哟，在不嫁就成老姑娘了。”
“可不是嘛！都是她爹拖累她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凝儿人虽好，但有时候可凶了……”
“是呀是呀！那张媒婆，曾被她一扫打在屁股上，疼得嗷嗷叫呢！”
何凝坐在窗前，隐隐约约听到邻居们的谈论，她到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这种感觉真好。
她是何凝，是何家凶巴巴的女儿，日后还会是如松的正妻，李夫人。而不是仙姑，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仙。
只是，她却只能做三天的凡人，一天如松的妻子。
想到这，何凝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如松啊如松，我死后，你该怎么办呢？
李如松去集市买了些红布与蜡烛，回来时见何凝正在对镜梳妆。于是走上前去，问道：“凝儿，你快看看，喜欢哪个花纹的红布？”
何凝忍住眼泪，笑着道：“右边这个有金边的。”
李如松点点头，正想去将家中布置一番，却听见何父在敲门：“凝儿，家中来客人了。”
客人？何凝与李如松赶紧出去，只见吕洞宾韩湘子等人大笑而至：“恭喜啊恭喜，只是此等喜事，李公子怎么不通知我等呢？”
张果老也道：“若不是秦家家仆看见李公子在集市上买红蜡烛，我等还沾不到喜气呢！”
李如松亦是笑着回道：“多谢各位！”
“是该好好谢谢我们。”吕洞宾道，“快看，我们把谁也带来了？”
众人侧身，只见秦夫人领着秦纳川走了进来，秦夫人看了看何凝，道：“凝儿啊，你怎么跑出来了呢？未成亲之前，是不能与新郎见面的！”
秦夫人说着便将何凝拉进闺房之中。
还有这等事？李如松算长了见识了。
既有秦夫人，那就让秦夫人来张罗。而钟离权手一挥，整个何家焕然一新，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红布红灯笼，就连那窗子上的“喜”字都贴得端端正正。
“师傅呀！”秦纳川在何家蹦来蹦去，“我日后也要娶个漂亮媳妇！”
众人一听，又是哈哈大笑。
——————————————————————————————————————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
木梳顺着青丝缓缓而下，秦夫人看着铜镜中的何凝，心中不免有些难过。之前李如松一直住在秦府，所以他与何凝的事秦夫人也知晓。所以这喜事，不免让人多出几分伤感。
“秦夫人。”何凝忽然开口，“你说怪不怪？我现在心中甚是纠结，不知我死后是让如松记住我好呢，还是让他忘记我比较好呢？我想让他一辈子都记得我，可又觉得这样他是不是太难过了？可要是忘记我，我又觉得自己会很难过。”
何凝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与秦夫人讨论今天吃什么这么轻松。可正是她这种轻快的语气，让何夫人更加伤感了。
上天竟如此不公，他们刚刚成亲，就要生离死别。
“我看，还是让他忘记我罢！”何凝似乎在自言自语，“我死了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秦夫人把何凝的青丝盘好，道，“快快将嫁衣穿上，吉时就快到了。”
凤冠霞帔，绣花小鞋。何凝将这嫁衣穿上，比平时还要美上几分。只是凤冠太重，她不得不用手扶扶：“也不知如松去哪儿寻来的嫁衣凤冠，真是重死人了。”
不知为何，今天何凝特别喜欢说话，似乎要把一辈子的话都给说完似的。
秦夫人将盖头盖好，道：“女子这一生啊，就只重这一次呢！”
吉时到。
秦夫人领着何凝出来之时，已经有好些邻居也跑过来凑热闹了。只是何凝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低头看到自己的脚尖。感觉到李如松已经走过来时，何凝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如松，我们成亲了呢！
婚礼主持是匆匆赶来的秦纳川父亲，县令大人。邻居们看到居然县令亲自主持，不由得多了几分羡慕。
一拜天地。
如松如松，初到凡间之时，打死我我也想不到，终有一天会与你成亲呢！
二拜高堂。
何凝曾对父亲说过，成亲之后，会跟着李如松云游四方。所以，爹爹，希望这场婚礼能让你少些失女之痛。
夫妻对拜。
如松，如果我活了几百年，只是为了等待今日与你成亲，做一日的夫妻，我也会觉得，没有白白活者。
在离何家不远之处，有位白衣公子站在角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曾以为，何凝会嫁给自己，没想到如今却和李如松拜了堂，轻鹤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
凝儿，嫁衣是我给李如松的，希望你与他，能够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