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当肖天铭不知道是第几次把餐盘打碎之后,负责人肥而白的脸终于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他面前,“你洗碗,都不会?”
肖天铭低头,点头后又摇头。
最后是以对方一句简洁易懂的话结束的,“你被解雇了。”
太阳很烈。肖天铭走出咖啡厅径直走到右侧马路边上,狠狠地抬起脚往垃圾桶上招呼,眼看就要碰到的时候以左脚为核心来了一个利落的侧身,右脚落下的时候他自己都有被如此连贯的姿势帅到,忍不住挑了挑乌黑的刘海,嘴角展开来到美国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这小气吧啦的资本主义者,大爷我十年后一条好汉回来看我如何杀你个片甲不留。
肖天铭再次衷心的为自己的豪情壮志勇敢的鼓掌。
他笑嘻嘻的转身朝着素不相识的人群方面比了个耶,几乎是在瞬间就接到了回应。
“噢,帅小妞,真酷。”
“我的上帝,他眼睛真大,是男是女?”
“天,我刚刚竟然看不见,是亮瞎了吗?”
“我要她做我女朋友!!!!”
说话间还有人拿着手机对着肖天铭拍照,他甩甩头,靠,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眼角却隐约的划过另外一个模样冷凝的男人。记忆中的他似刀锋刻过的五官生冷而硬朗,却在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最热烈的阳光打碎在不知道冻了多少年的冰块上,刹那间就有了灵动而温润的包容气质。
那人的声音就是和他笑容极其相配的温和,只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一份上天赐予,才能有就算是大部分时间心冷的比铁还硬的时刻也能让人觉得他是十足的贴心。
肖天铭是在半路上才明白那不过是错觉,但哪怕是错觉,他都陷下去爬不起来了。他只是更自私的想,如果他能让他给他更多的这种温柔,每一天点亮生命的路灯也会更加温暖。
不过上面类似的话却让他在视线低下去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想起一直在身边的朋友陈盛。他们在幼儿园相识,直到高三毕业还都在一块儿上下学。
陈盛高一的时候在开学典礼上朝着站在操场另一端的肖天铭快乐的奔腾而来,“你小子也不早说你选了这学校,亏得我妈塞我进来之前我还打听了好久你要去哪读。”
肖天铭笑着搭上陈盛的肩膀,“这不是给你个惊喜啊。”
“小妞的脸蛋倒是越来越漂亮了,”陈盛说完大笑,“哈哈哈,来,给大爷我亲一个。”
“亲你个头。”
“别别、别打,校长站看着你呢,光天化日下勾搭你帅气的小哥哥,不怕被请家长啊?”
肖天铭:“……”
“看,校长在看我诶,刚刚他看了我一眼,我们校长真帅,都能赶上我了。”
肖天铭:“你不贫就会死啊?”
“你不爱我会死啊?”
肖天铭正面阳光:“……我要转校。”
记忆被一阵似有若无的感动充斥着。朋友会用来偶尔想念,但无论身在何方,总该会明白有些感情只能拿出一杯酒的纯度,再要就只能掺水。
回到宿舍的时候,黄毛正对着一个时尚节目表达他内心无法抑制的激动之情,看肖天铭一进门就拉过去分享,嘴里一直嚷嚷着,太帅了,真帅,我要的伙伴怎么能这么帅。
肖天铭瞟了一眼,没兴趣。掉过头双手晃荡着往房间里走。
黄毛安斯追上来,勾着肖天铭的肩膀嘀咕:“哦亲爱的,你眼里为何如此悲伤。”
肖天铭抬脚,再落下,我伤你太爷爷。考虑到外国友人不一定知道太爷爷是什么,他略微停顿,说:“I think you grand-grandfather.”
安斯一脸迷茫恰到好处,“你说什么呢甜心?”
肖天铭没再继续,视线对上安斯,有些泄气的对着笑笑,却让安斯顿时顿在当地。
事后安斯是这样形容的,我宝贝笑起来他的眼里能有酒窝!后来在聚会里传到肖天铭耳里,他只有由心而发的忠实评价,这货语文水平看样子就是在体育夏令营学的。你眼睛都陷下去有个窝了还想看得见明天的太阳。
肖天铭再接再厉,英语听不太懂,没事,学;课程跟不上,没事,多花时间总是要搞懂他;教授今天布置的作业又有点多,没事,开灯,放藿香正气水准备熬夜。
在他把今夜第二只藿香正气水灌进肚子里的时候,安斯开始咚咚的敲门,“甜心,快快快!快开门!”
当肖天铭把门拉开的时候门外是下-身只穿了一只裤衩的安斯和头发被爆炸了头发的印度小伙涂迪芬。
安斯自然的溜身进屋,抓着肖天铭的胳膊一脸认真,手掌心用了十分的力气,“相信我,你的人生还很长,千万别一时想不开。”涂迪芬在一旁认真而猛烈的点头。
肖天铭挽额,“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安斯尖叫,满脸的惋惜之情,“这才是我们应该问你的,甜心你为什么要躲在屋子里喝□□自杀?”
短暂而悠长的沉默。肖天铭拿起藿香正气水,挑眉问:“你说的是这个?”
安斯掩鼻,涂迪芬眼泪滑到他黑溜溜的下巴上,肖天铭甚至都能看到上面新长出来的胡渣。
于是肖天铭愉快而邪恶的笑了,“这个是我们中国的咖啡。我刚刚就是在喝咖啡。”
安斯一脸无法置信,他还没有从突然凑近的藿香正气水味道里清醒过来,他颤悠悠的开口,“甜心,为什么中国咖啡的味道那么大,还很臭?”
肖天铭:“因为我刚刚在煮咖啡,他的香味就传出去了。”
“天哪,”安斯抚胸,看了眼肖天铭什么加热设备都没有的书桌,惊诧连连,“中国的咖啡能够自己烧起来?”
“从理论上来说,这是不成立的,”肖天铭一本正经,“但在中国一切皆有可能。”
最后涂迪芬朝着肖天铭竖起了大拇指,“铭,你的,一切皆有可能,说的真帅。”
肖天铭微笑,他看见涂迪芬眼睛里有他自己一心想来美国之前的星光。
他们渺小而微弱,在这个依靠无数物质才能存活下去的世界里,这点星光要历经漫长而无望的绝望才能有一丝一毫的出头之日。肖天铭想,果然这世界上,有梦想的人还是有的。只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很多时候连拥有的人自己都忘了他们心怀的天下。
肖天铭瞬间心里有些类似于难堪的难过,有些东西总是只能不可为人道知的戛然而止。
美国的教授大多都有一个毛病,这个和中国的老师很像,就是他们的口头禅几乎都是,“对不对?是不是?”
肖天铭在历史学教授连着数次的这些提问下眼睛都快闭上。
现在半个学期过去大半,他除了每天上课就是下午在一个蛋糕店里当服务员,晚上回寝室写白天的作业和布置的论文。在安斯和别人看来极其无聊的日子,肖天铭也觉出一丝丝他要的味道来,走你自己选择的路,就算一身寥寥,和着路旁相送的曲调也能一路高歌。
肖天铭在脑袋倒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震惊了走廊上巡视的校长之前想,就算这么过四年也不错。至于那个要找的人,能碰上就是他的运气,碰不上,也别强求,他们之间怎么能那么简单的就利索个干净。
他欠他的太多。
老教授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面目悠远。
肖天铭鞠躬再鞠躬,“老师,非常对不起,由于昨晚写作业太晚今天太累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那是我作业布置太多?”
“不不不,”肖天铭反应极快且诚恳,“是学生领悟能力太差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掌握老师讲课的精髓,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随着一句又一句信誓旦旦的保证,黑了脸的教授终于把站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肖天铭放了出来。
肖天铭一路低头走着,到操场上的时候抬头看天,“我靠,谁说的美国自由民主老师上课随你干毛,欺骗我这种穷人家从来没有出过国的孩子!”
——穷人家的孩子在遥远的东方国度的某块经纬定线上打了个喷嚏。
陈盛的电话来的很及时,“喂,小铭啊,刚想我来着吧?”
“叫魂啊,叫我爷们。”肖天铭自动忽视陈盛后面的话,不过大半年都没联系这一通电话里两人的感觉依旧熟络。
“嘿,快说,是不是想你哥哥我了?”
“还真没。”
陈盛嗓门响亮,“我这不是回来和兄弟们聚聚,给你打个电话吗?”
肖天铭掩了眉目,沿着跑道走,“和谁?”
“你说还有谁?”陈盛的嗓门故意压低,制造出一种贼溜溜的感觉。
“说不说,不说我挂电话,这长途呢,你以为。”
“哎哎,”陈盛咋呼,“就只有你家的吴燃啊,别人我还能有胆子给你电话。”
“别你家我家的,”肖天铭笑,声音听不出远近的距离,“就你们两啊?”
陈盛急了,“我说肖天铭你有病吧,他没回来之前你闹个半死要见他,现在他回来了你又到外面去了,你们两合伙整哥哥我啊?”
肖天铭放低了声音,“那是我两的事,陈盛你别管,随他。”
“行,我随你两,”陈盛是肖天铭多年的朋友,瞬间就听懂了肖天铭语气里的那丝不情不愿,“但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吧?好端端的兄弟都做不成了?”
肖天铭笑的清脆,“发生了什么你天天跟我一起怎么可能不知道?真没事,你就放大心准备好女朋友我放假回来见。”
“真的啊?”
“真的,挂了啊,我公交车到了,晚点给你电话。”
肖天铭没听出来陈盛声音里对着他提起吴燃故作的开怀。但在陈盛身边的吴燃却是直接面对面的体会到了这份感情的重量,他目光柔和的笑笑,摸了摸陈盛的头,说了句,“让你不听话。”语气宠溺到他自己都惊诧——这正是需要陈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