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花冲(1 / 1)
此时,距离襄阳的事已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赵玦因盟书谋反被正法,这毒瘤虽然被除去,可该回来的人却没有了。
邓家堡后山,耸立在河边的茅草屋,在屋前的梅花桩旁有一高高耸起的土堆呆着。土堆前立有一个石碑,碑上还孤零零的单放了一个手甲钩,上面竟写着“花冲”二字。
一身白衣的青年靠在碑边,身边摆了无数酒坛,有的空了,有的还满着,他就坐这儿呆了十几天,困了就靠着碑小眯一会,有事就进茅草屋中,饿了也有人给他送饭来。他整日喝酒,喝完一坛又一坛,有时候还会将酒倒在地上低声说几句,然后继续喝。
站在不远处看着那画面,来看老幺的四兄弟也只有叹息的份。
“老五都在这里守了十来天了,口里说花冲还活着肯定又骗他,结果还不是给他立了个空墓碑……”面对着口是心非的老五卢方叹息着,那日邓车投诚将盟书带回,同时还带来了最好的消息和最坏的消息,好消息是,张华等赵玦的手下都被一窝端了,死伤无数,而坏消息……盗书的回不来了。
老五是隔天晚上醒过来的,知道后沉默了好一会,才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句:“多管闲事。”后来,襄阳没什么事了,他跟着投诚的邓车回了邓家堡,期间回了一趟开封府请了假,之后一直呆在邓家堡到今日。
“大哥莫要担忧,玉堂不是小孩子了,他想守就让他守着吧。”蒋平宽慰几句,因他们也有公事只能时不时来看看老五,如今又到了离开的时候,他最后看一眼守着个空墓的白玉堂,跟着兄长往邓家堡大门走去。
茅草屋前又只剩下白玉堂一个人和那座内里空空的墓,他伸手啪啪的拍了拍墓碑,一如往常一样嫌弃着说:“谁让你多管闲事来着,五爷说了让你一个人去了吗!我就讨厌你这一点!你当初还答应给爷弄熏风喝呢!如今竟敢给爷爽约!不过没关系……爷自备酒水!这几日故意当着你的面喝就是馋你!不服你起来打我呀!”酒坛举起又放下,喝的忘我的白五爷叹息一声。
“花冲……你不知道一个人喝酒很没意思,展猫也不陪我,说让我节哀。你快回来陪我喝吧,一个人喝……很寂寞啊。”
“你怎么会死在冲霄楼,你一定又在骗玉堂吧?”
“四哥说你是替我死在那儿的,可……我又没让你去。”
“听邓兄说你杀了不少人,你会杀人?我怎不知道你会杀人了?你手甲钩上干干净净的,只有我的剑上满是血……你不是不杀生吗?怎突然破戒了……”
“什么节哀……你还活得好好的,你只会比爷活得自由自在……有什么地方能留得住你。”说着说着,竟然觉得恨了起来,白玉堂皱眉道:“你当初一意孤行擅自为我做决定,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花冲,你这个人简直讨厌至极——!走吧走吧,别再回来招惹我了!如今天人相隔我也能清净——!”
酒坛举起啪的一声砸碎在地上,白玉堂扶着石碑摇摇晃晃站起来,将腰间的剑解下靠着石碑放下,闭上双眼说道:“花兄一个人在这里寂寞,玉堂将画影留下陪你,这画影……说起来还是你的呢。”自嘲的说着。
白玉堂慢慢的往后退了几步,再睁眼,似乎能看见那熟悉的容颜,犹如那人还在身边一样,他动动嘴,似乎还能听见一个无奈的声音在唤道:“玉堂……”
白玉堂抬手揉揉眼,再看哪儿有什么人影。晃晃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转身要回茅草屋,却见那人影正站在屋前看着自己,“……我这是醉了吗?醉的厉害了,竟然看到花冲了……”
“玉堂……”
“……唉哟,还说话了?”白玉堂继续往前走,伸手挥开那挡路的人影时,“走开,你挡住爷了。”
这一挥并没能打飞那人影,手掌触碰到的是带着温度的肉。白玉堂猛地抬头,看着自己一巴掌呼在对方的脸上,伸手摸摸,再用力掐一把。
“唉!疼……玉堂你轻点。”
白玉堂呆呆的看着面前活过来的人,动了动嘴,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花、花冲?”
那被掐的脸上的肉都红了的人“嗯。”了一声,“玉堂,我回来了。”
“花、花冲……”守了那么多日,都要相信他真的已经死了,可如今,人竟然来到自己面前,有肉,有温度,会说话,看着不像是别人装来安慰他得,“你、你……”眼泪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又骗白某——!”怒气胜过了一切,白玉堂抓着花冲的衣领子摇晃着他,恶狠狠的说:“你居然诈死!你居然敢给爷诈死!你诈死居然让你大哥骗我说你死了!你知道爷这几天流了多少眼泪吗!”
“玉堂,我……”
“别你你我我我的,大丈夫有什么利索的给我说出来!爷为你守了那么多日!你要是说错了触了爷的逆鳞,一剑捅死你一了百了!”
花冲笑着,伸手将气急败坏的白玉堂圈进怀里,低声道:“玉堂要捅花某绝不眨一下眼,只是……可否等花某伤好在捅?”
“伤?”白玉堂一愣,推开眼前的人,本想检查一下伤在哪儿,却见面前的人脸上有汗,身子有些僵硬。后知后觉抬起手来,手掌竟有鲜红,“你……我刚才碰见你的伤口了。”
“啊……”花冲点点头,摸了摸包扎好的地方说道:“伤口好像又裂了……明明都休息了那么长时间……”
“你跟我进屋去,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白玉堂这会顾不上生气,将花冲拖进了茅草屋,打了水拿了药,把人上衣扒开解开了染红的绷带,露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小的已经结巴,有些还没好,最重的除了胳膊上的外,就只有肚子上的一道最长最吓人,似乎要将人刨开一样,肉与肉被线紧紧地缝合在了一起,可还会往外流血。
“这伤只是看着吓人,没那么严重的……师父帮我缝合了,就是老流血。”花冲解释道,不敢乱动也不敢用力呼吸,生怕不注意愈合一半的伤口又崩开,“那个玉堂……”
正用手触碰着那道伤口的白玉堂猛地回过神来,问道:“弄疼你了?”见对方摇摇头,用布擦干净血,撒上药,将伤口重新包好,坐在一边看着慢慢穿衣丝毫不敢有大动作的花冲,问道:“说吧,你好好给爷解释解释,你这些伤……是闯冲霄楼弄得?”
“不是。”花冲穿好衣服摇摇头,伸手指了一下门外的梅花桩解释说:“铜网阵就是个八卦阵,看见外面的梅花桩没,那就是按照九宫八卦步摆的,阵倒是没难到我,这些伤都是盟书到手离开时,被发现围攻时受的。当时,只来得及将盟书交给邓大哥藏起来,我引开人的时候被皇甫轩他们围攻在了王府的院子里,杀了多少人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倒地前见着了太师公,也难怪邓大哥会以为我死了……”
那样的情况,襄阳王府武功好的打手都追着一个人,十成可能只去不回。
“之后,我便一直呆在百花楼里养伤,整日被两个人交替守着,……似乎,是有人来报丧来着……不过,我下不了床,没能见着报丧的人。”
花冲说完,抬头看看沉默不语的白玉堂,试探的问道:“……玉堂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当初怎么那么傻没去陈州看看,也不用浪费我那么多眼泪……”
“呃……那个,玉堂你为我哭这事。”
“你要是敢说出来,五爷打断你的腿。”白玉堂恶狠狠的叮嘱花冲今日之事要当没看见,说完端起盆来要去倒掉。
花冲见此,忙喊道:“玉堂!那个……我伤还没好,你可愿意在茅草屋里再守我百日!”一时间声音过大,又扯动到伤口,惹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肚子半天动弹不了。
茅草屋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水泼在了门外的地上,白玉堂站在门口深深吸引了一口气,轻轻的“嗯。”了一声。
“玉堂,刚才你是不是嗯了一声?”屋内传来疑惑的询问声,白玉堂怎么听都觉得不爽快,皱眉道:“没听见算完。”
“唉?!怎么这样——!唉哟……”屋内传出惨叫,白衣的青年嘴角无奈的勾起,转身猛推门进入责备道:“在喊你不要命了!”
“不是……我就是……”
“乖乖给我上床上躺着去!”
“哦哦……”
没一会,屋内又传出说话声。
那稍弱一些的声音,试探的说:“玉堂,还有个事我要跟你说,我要跟太师公回塞外……”
“滚!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来。”
屋内传出乒乓水盆砸在地上的声音,那稍弱一些的声音忙安抚道:“不是不是!你听……唉哟,你、你听我说……我怎么可能扔下你回塞外,我已经跟太师公说留下来了,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
“太师公说,花冲该移人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太师公让我去收个徒弟将花冲这个名字交出去。所以……等我伤好……”那稍弱的声音有些低,讨好的问道:“玉堂跟我一起去捡个孩子吧。”
沉默了好久,屋内才传出一声“嗯。”来。
“还有,门外那个土堆看着挺……”
“你敢拆了,爷剁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