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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第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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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送过去了?将军没说什么吧!”柳絮见晓画回来,问的有些急切。

“东西是将军的小厮福贵收的,听说姑爷听召去皇宫了。”

“听召去了皇宫!”柳絮喃喃自语,隐隐有些失落。

“姑娘,方才常远来过了,相爷唤您去书房。”晓舒打了帘子进来。

“相爷,何时回的?”柳絮不禁联想到午时徐妈妈那番话,失了神。

“今日回的晚,听常远说是才从皇宫回来。这么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晓画看了自家姑娘一眼,思及柳絮下午的反常举动,透出一丝担忧,莫不是婚事出了什么岔子!

柳絮一抿朱唇,该来的迟早会来。

这一世是赐婚,她还怕他不娶她不成!深邃的眸子折射出异样的光彩。

“父亲,万福!”柳絮见柳延手里拿着一本折子,眉头深锁,不觉有些局促。

“絮姐儿…”柳延放下折子,长叹了一口气,竟是无从开口。

书房沉寂片刻,柳延起身踱步到窗前,沉声道,“近日,胡人骚动,频频扰我边境…”

“父亲,有话就直说吧!”柳絮的眸子有些暗淡。

“今日,圣上在朝上要谈及派遣边境驻守…”柳延说着转过身来,看着柳絮,缓缓道,“江里鞍自请做这次的镇军大将,圣上准了。”

说完这话,柳延沉默了。前阵子太子在政务上被三皇子抓了把柄,如今其他皇子派系也是蠢蠢欲动。

江里鞍选择远赴边境,不愿卷到这个漩涡里来,也是人之常情。怕只怕是,这里面还有皇上的意思。念及此处,柳延又有些后悔这般早定下这门亲事。

“那亲事…”柳絮咬了咬发白的下唇,“作罢,还是…”

“江里鞍奏请圣上,若是此番他回不来…你们婚事就此作罢!相府可奏请圣上再次赐婚。”对于江里鞍在婚事这方面做的事情,他也没法挑了错处去。“若是大胜而归,他恳求圣上补你们一个盛世婚礼。圣上也感动他此番重情重义,准了…”

柳絮觉得脑袋发懵,眼眶不禁也红了。他是个好男人,一直都是。而她是一个蠢女人,一直都是。

“如此便好…”柳絮声音微哑,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请父亲恕柳儿无礼,先行退下了。”

柳絮打了帘子就出去了,悬在眼眶的泪珠终是落了下来。

柳絮疾步在前,晓画跟在柳絮身后一句话都没敢说。主子这番模样,分明就验证了她之前的想法,婚事出了岔子,心里又不觉为自己主子鸣不平。

福贵见主子回府脸色不好,望着手里明显是上好绣工的衣袍,在门外踌躇了半天。这要是那丫鬟做的,他明儿就敢穿出去显摆,可是,偏偏是未来将军夫人做的。

“将军,这是今日柳姑娘贴身丫鬟送来的,说是柳姑娘亲手给您绣的。”福贵揭了帘子,把东西拿给江里鞍。

“放那吧!”江里鞍沉默了半响,还是放下手里的明黄的圣旨。此番一去,也不知归期是何年,这婚事倒成了人家姑娘家的累赘。

“诺。”福贵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捡回半条命。

江里鞍抬头打量着眼前的物品,衣袍是上好冰蓝丝绸,上面绣着雅致竹叶花纹雪白滚边,能看出来主人费了许久的心思。衣袍上还放着一个香囊,小小的香囊最上处是绿荷托红莲,下连色彩斑斓、摇头摆尾、妆甚愉悦的鱼,鱼的身体边缘衬有水纹,水纹之下是五色串珠缨络。

江里鞍想起那个在及笄礼上光芒四射的女子,双手不觉伸向香囊。送香囊意欲定情,佩香囊意谓有所归属。那个小女子是在告诉他,他已有所归属吗?

江里鞍想着不觉脸上浮现出笑意来,鬼使神差把香囊放在鼻尖,竟是淡淡的荷香,沁人心脾。

自婚事定下了,何挽弓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忙的连午膳都顾不上。何夫人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当然知道儿子心里这是放不下柳絮。不然,她也不会给儿子定下亲事,希望儿子能因为成家,那些情愫能淡忘了去。

“挽弓!”何夫人等到深夜,才等到晚归的何挽弓,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母亲…”何挽弓大步跨进屋内,扶着何夫人坐下,隐隐透着责怪,“您身子不好,这般晚怎么还不歇息!”

“你也知道这般晚了,难不成船队的事情都是你在忙活?”何夫人埋怨道,想罢又叹了一口气。“娘,知道你放不下絮姐儿。可是,如今她已经有了婚约,你也定了亲…”

“母亲…”何挽弓打断何夫人的话,“晚了,您也歇了吧!此番出海我没去,船队杂事诸多,挽弓就先行歇下了。”

说罢,何挽弓也不管何夫人,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何夫人一愣,嘴角透出一丝苦涩来。如今,女儿远嫁,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终日不着家。想起早亡的丈夫,已是身心俱疲。

何挽弓进了书房,关上房门,带起一阵微风,屋内的烛火摇曳。

书房内简洁干净,除了桌案上,散落了一沓宣纸。放在上面的全是诗词,显然是近期所做。

何挽弓把上面的诗词放到一边,露出被掩盖的真相,眼底透出一丝痛苦。

底下散乱的,竟是画作。可这画,不是那春日桃花,夏日荷,全部都是柳絮的一眸一笑一回头。

“絮姐儿,絮姐儿…”何挽弓摸着画上巧然嫣笑的美貌女子喃喃自语,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这个小人起了爱慕之心的!想着眼前竟自然浮现儿时的一幕,何挽弓恍若隔世,是那时罢!

“哥哥,你以后跟絮姐儿成亲好不好!”稚嫩的童颜满是天真。

“你从哪听说成亲的?”何挽弓皱着包子脸,看着年幼的妹妹。

“雪姐姐要成亲了,絮姐儿说,雪姐姐是皇家的人了。要是絮姐儿跟哥哥成亲,絮姐儿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何晚芙扳着粉嫩的手指盘算着,“这样絮姐儿就是我姐姐了,我们可以一直都一起玩,絮姐儿也不用回相府。”

尚未知情事的何挽弓,想着柳絮粉嫩似瓷器娃娃的模样,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好吧!”

何挽弓轻轻的笑出声,絮姐儿,你可知,我幼时还承诺过要与你成亲?你可知,护你如命的挽弓哥哥,是把你当了未婚妻子?可是,如今,你却是别人的未婚妻子了。

柳絮的心头一悸,听着外面传来的打更声,才忽的发觉已经子时了,窗外的风声呼啸,听着有些渗人。

柳絮眼前闪过前世的一幕幕,竟是睡意全无。不知道为什么,她此时竟然有些眷念在将军府的日子。虽然,府里没有他,但是,她的身份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花卉资料源自百度

O(∩_∩)O~请问渣男怎么虐!欢迎踊跃发言...

次日,主母给湘阁递了帖子,是一年一度花卉展的帖子,而这花卉展会邀请都城有名望的世勋千金。

要知道偌大的都城最不缺的就是名门闺秀,所以,这花卉展自然也不是谁都能去。名门闺秀也分三教九流,就连柳絮没过继之前,也是接不到帖子的。能接到帖子的姑娘,都是二品以上官宦家的嫡女,世家女,或者县主,郡主。

像这一类的名媛也有各自的出了名爱好。例如,大学生千金爱书,安平县主嗜棋,兰陵郡主好马…

这次花卉展的主办人是督察院御史裴自谦的女儿裴轻芸,柳絮一直觉得裴轻芸就是个优雅知性的女子。但是,这样的女子也有狂热的爱好,那就是爱花。

她的花卉园里,毫不夸张的说连御花园里的品种都不缺。你只要跟她谈及花卉,前一刻还是邻家姐姐,下一秒立刻化身花卉种植师。至于柳絮为何这般清楚,那自是切身体会啊!

花卉展那日,柳絮携着柳雅一同赴往,十三岁的柳雅也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场合,傅芷榆毫不例外的叮嘱她跟柳絮,不要乱说话,不要失了闺仪。

“母亲真啰嗦!”柳雅坐在马车上,轻声嘟囔。

“你要是平素是个乖巧的,跟着教习姑姑好好学习,母亲也不会如此啰嗦。”柳絮见柳雅虽说脸蛋消瘦了几分,但是,还能说出这般俏皮话来,看来是想开了。

柳雅一听这话马上嘟着嘴,撇开脸看窗外,表示自己不高兴听到柳絮的说教。

柳絮哪里会恼,笑呵呵的扳过柳雅的身子,揉了揉柳雅的脸颊,不出意料的收到柳雅的怒瞪。

“我不是子陵,姐姐不可以这般揉我的脸!”

柳絮调皮的眨眨眼,道,“是吗?为何?都很软啊!”

“……”柳雅无言以对,暗自生闷气,一旁的两个丫头捂嘴笑的欢实。

大约半个时辰,马车到了裴府郊外的宅子。

柳雅是个闷不住的,自己打了车帘,不等常贵摆上脚凳就跳了下来,惊得两个丫鬟不知如何是好。

柳絮随后踩着脚凳下了马车,在门前站定。

因为是花展,此时裴府门庭若市。各府的马车的马车都精致异常,其中竟然还有一匹汗血宝马被小厮牵着,不想也知道,定是兰陵郡主的马!柳絮不禁感叹兰陵郡主好马的程度,连花展都是骑马来的。

“姐姐,你看那马好漂亮!”柳雅明显也发现了鹤立鸡**的汗血宝马,连连惊叹。

“那定是兰陵郡主的马…”柳絮上前牵着柳雅,以防她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失了闺仪。

“姐姐,怎么会知道?”柳雅疑惑的看着柳絮,又仔细看那马,想看看是不是跟马车一般有什么特殊的标志。

柳絮也不答话,牵着柳絮往府里去,守门的侍卫见了帖子也不会拦着。

进了府,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中间是几个小莲池。

柳雅看的目不暇接,柳絮也不扰她,仔细看着莲池里的睡莲,就这几个小池子就有好几个品种的睡莲。

睡莲又称子午莲、水芹花,是水生花卉中名贵花卉。外型与荷花相似,不同的是荷花的叶子和花挺出水面,而睡莲的叶子和花浮在水面上。睡莲因昼舒夜卷而被誉为“花中睡美人”。

睡莲的叶子宽大,能很好的“衬托”睡莲。而人们一般见到睡莲后都很普遍的认为:睡莲是长在叶子上的,但其实睡莲是在叶子下方的。

“这花真漂亮,它们都是荷花吗?”柳雅扯柳絮的衣袖,睁大好奇的眼睛。

“不是,这叫睡莲,很名贵的,想来除了这裴府,也就只有皇宫御花园才有。”柳絮目光投向水里,又指给柳雅看,道,“这是黄睡莲,这个是白睡莲,那个是红睡莲…”

“都是照颜色命名的吗?”柳雅嘟嘟小嘴,指着一株今黄色的睡莲道,“那这个岂不是叫黄睡莲!”

一旁听到话的世勋千金,抿唇一笑。

柳絮也笑了,又道“那不是黄睡莲,是渴望者。渴望者的花瓣第一天杏黄色,向花心颜色加深;第二天金橙色带粉红色晕,第三天深橙色,中心花瓣带红晕,尖端淡黄色。蕚片奶油色,随时间颜色加深变橙色,基部粉红色。花药深金黄色,随时间加深变橙色;雄蕊金黄色,外轮橙色。像是这株渴望者,定是开了五天有余。”

这下周围听到这番话的世勋千金都愣住了,没料到除了那裴轻芸,还有如此懂花之人。她们也就仅仅知道此花的品种而已,再多的却是说不出来。

“啪..啪啪…说的好。”从众人身后走出来一个身穿淡绛纱衫的姑娘,只见那姑娘肤白如新剥鲜菱,嘴角边一粒细细的黑痣,更增俏媚。而此刻正抿着嘴,笑吟吟的瞅着柳絮,“难得有人识得我这花,还能说上花期。妹妹是哪家千金,我怎么从未见过!”

“裴姑娘过奖了,柳絮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来人可不正是爱花如命的裴轻芸,想想此番见识还是面前这人强硬灌输的,柳絮不免又觉好笑。

“姓柳,原来是柳相家的千金,想来你就是那美名在外的二姑娘柳絮!”裴轻芸笑眯眯的打量着柳絮,看来也不是所有的庶出都上不了台面,难怪能让柳夫人过继到膝下做嫡女,做个庶出确实有些可惜了。

柳絮满脸窘迫,竟是不知如何应下此话。

“裴姐姐,也认得我姐姐?”柳雅好奇的凑过身子,“那裴姐姐是不是比姐姐认得花还多?”

这下裴轻芸哑然,这柳家嫡姑娘倒是个自来熟的坦率性子。

柳絮不禁松下一口气,抿唇笑道,“那是,这都城可没你这裴姐姐不识得的花。”

果然,柳雅一听这话,看着裴轻芸眼睛都亮了。

“要不今日轻云领各位赏花好了。”裴轻芸也是见柳雅这般模样,也是一时技痒。

在场的闺秀自是乐意之至,如果说是赏花,只是观其形,最后连花都不识得,可不是令人笑话!

柳絮浅浅一笑,也跟前去。

“这个是延药睡莲,那是香睡莲,那个是六月雪…”裴轻芸指着莲池里其他品种一一道。

大家随着裴轻芸,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发现这宅子的后院竟别有洞天。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紫色花海,花海里还有一个女子端坐在一张藤椅上,一旁容貌俊秀的画师正在给女子描绘容貌。

“这可是都城最大的一片六月菊。”裴轻芸自豪的摸摸跟前的紫色花朵。

“轻云…”花海里的女子看到这边的人**,起身高声唤道。

“那是兰陵郡主…”裴轻芸解释道,沿着花海里的小道朝女子的方向走去。

大家这才看到,那女子一袭干净利落的骑马装,腰间还别着一根皮鞭,英姿飒爽的令人横生快意,只道是,女子还能这般。

“回去我定要叫府上的绣娘给我也做上一套,可真好看!”柳雅满是羡慕的神色,却道出在场大部分闺秀的心声。

柳絮也是心上一动,却是什么都没说。

午膳是裴府提前备下的,到了下午大家就不见裴轻芸了,也就失了赏花的劲头。

大学士千金殷鹊提议拿上午见到的花卉做诗词,她自己做评,还拿了一柄玉如意为彩头。

柳絮却是兴趣阑珊,在府里转悠。

“会吗?”柳絮刚走上游廊,听到一个女声,生生顿住脚步,打算往回走。

“江里鞍就算此番娶不成,可那柳絮始终是他的未婚妻。战事一过,还不是会娶那柳絮!”

“那又如何!到时候皓阳哥哥已经继承大统了,我会是皇后娘娘。”

裴轻芸见好友一脸理所当然,不由一叹,“你真的觉得那三皇子是真心待你?!”

裴轻芸的哥哥裴轻风是三皇子宗政皓阳的伴读,所以裴轻芸跟兰陵郡主还有三皇子几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裴轻风喜欢兰陵郡主,兰陵郡主却对三皇子死心塌地的,而三皇子对兰陵郡主的态度又一直都是暧昧不明。在裴轻芸这个旁观者看来,三皇子根本对兰陵郡主根本不是喜欢。

“那是自然,皓阳哥哥说过,待他继承大统,我会是他的皇后。”兰陵郡主一脸笃定,只要是三皇子说的话,她一向是深信不疑,“要是那江里鞍不识趣,在皓阳哥哥继承大统之前回来,我就让他永远回不来…”

裴轻芸想到上午见到的女子,又是一声轻叹。

柳絮提着裙边,慢慢退出游廊。

墙上垂下来的使君子映入眼帘,柳絮勾起嘴角,黑色的眸子犹如深潭。

使君子?小人行径,君子使然!

花会结束已经是酉时了,还好是夏季,天色也不算晚。别院门前的马车,也一辆辆减少,柳絮看了一眼还停在门前的汗血宝马,心头千回百转。终是提起裙摆,踩在脚凳上进了马车。

“那殷鹊姐姐可真厉害,聂无双还道她是书呆子,见到殷鹊姐姐的诗词都不吭声了吧!”诗词会早已结束,可是柳雅还是念念不忘。聂无双是总督聂林政的千金,在外倒有才女之名。可惜,琴棋书画都会,偏偏都不精通。

“殷姑娘做诗了?那如意殷姑娘又拿回去了?”柳絮对聂无双倒是略有印象,生的倒不美艳。但是,却有着一股傲气。

“哪能啊!”柳雅谈及此处明显有些气愤,“那殷姐姐也真笨,明明那聂无双的诗词没她的好,还把如意给她。”

柳絮笑了笑,也不意外,“如果,殷姑娘将那如意收回了。众人会怎么说?”

柳雅撇撇嘴道,“那本来就是殷姐姐的啊!”

“要是殷姑娘收回了如意,众人会说是她故意显摆自己的才华。再说了,你觉得在场除了殷姑娘的诗词,还有其他诗词及的上聂无双的吗?”柳絮谆谆诱导,倒是真心在教导这个天真的嫡妹。或许,还是觉得上辈子导致柳雅下嫁,心存亏欠。

“那倒是没有。”柳雅摇摇头。

“那就对了啊!”柳絮摸摸柳雅的头,“殷姑娘本就是说自己做评,聂无双的诗词也确实压了其他千金一筹,那彩头自是她的。就像是老师在考学生,有了彩头,学生能拿彩头,老师却不能。”

“也就是说,殷姐姐跟聂无双不在一个档次上!殷姐姐是老师,而聂无双只能做学生!”柳雅这才明白过来,又显得有些高兴。

柳絮笑了笑,也不接话。靠在软垫上,想起白日听到的那番话。

宗政皓阳跟兰陵郡主吗?皇室夺嫡的秘事,虽说自己知晓不多。但是,直至自己沉塘,也不曾换过君主,太子依旧是储君。

柳絮眯上丹凤眼,仔细搜寻记忆里关于兰陵郡主的记忆。许久,唇角勾起,浮现一丝冷笑。

嫁给三皇子做了正室,三年无所出,最后被休弃,自尽。兰陵郡主一死未出七日,三皇子就抬了裴轻芸进门做正室。

前世柳絮还一度觉得这兰陵郡主可怜,但是如今,柳絮眉眼冰凉。

这一世的她,可以容忍别人算计自己,绝不容忍别人算计那个傻子。她倒要看看她兰陵郡主,怎么跟自己的好姐妹自相残杀的。

☆、第二十八章

昊阳历342年8月1日,柳絮及笄半年多,江里鞍出征的日子。

除了湘阁,相府舆论纷飞。

将军为了不娶二姑娘请旨出征!二姑娘不愿嫁将军,盼着将军战场阵亡,所以,将军出征都不去看一眼!

此时恒苑的梁姨娘已经显怀了,但是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婚期之前,未婚夫婿自请出征!梁姨娘似乎已经看到,柳絮暗自垂泪的模样了。她甚至在心里恶毒的诅咒,那江里鞍回不来,让柳絮那个狐媚子守了活寡才好。

显然跟梁姨娘想象的不一样,此时的柳絮安静的躺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战国策》,安逸的不得了,倒是一旁的丫鬟却急躁的不行。

“行了!我知道了,他又不是没出过征。”自从上次花展事件,柳絮越发坚定,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护住那个傻子在日后躲过那些算计。所以,她不仅日日翻兵书,捡起了荒废已久的武功,还做了一个沙盘模拟战事。

晓舒暗自翻白眼,她当然知道将军不是第一次出征。可是,以前跟她们又没关系,现在将军是她们姑爷,而且是皇上赐婚。这还没成亲,就自请出征,姑娘难道不知道,这番对她名誉损害多大吗?

“府里都传谣说姑娘盼着姑爷阵亡,好改嫁呢!”晓画瞟了一眼晓舒,端来一盘水果,貌似轻飘飘的说道。

果不其然,柳絮放下手里的兵书,眼里射出两道寒芒,“这话是哪个院子里传的!”

“反正姑娘又不在意,也不会去,哪个院子里传的,说的。又有什么分别?”晓画垂着头,掩饰嘴角勾起的幅度。

柳絮看看外边骄阳似火,又瞅瞅手里的兵书。看两个丫鬟这架势,知道自己此番不去,哪里会有安宁。

“给我拿上轻纱,去就去罢!”说实话柳絮还是很想去的,但是,念及这一别就是数年,只道怕是自己不舍。

待柳絮赶到,城外正在祭旗,祭旗的血是西晋王坐红鬃白马拉的车,在东门外的大路上亲自射杀一只麋鹿。

祭完旗后,城墙之下,宗政旭在场,由尚书向江里鞍授予“节”、“钺”。

文武百官在一旁观礼,往下是整齐肃然的军队,都城的百姓自觉远远的站着,禁了声。

宗政旭一袭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俊美的脸庞辉映着晨曦,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柳絮眼神闪了闪,明知道那人也不可能注意到自己,还是不觉拉了拉戴在头上的轻纱,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江里鞍。

柳絮只看到江里鞍一个背影,脊梁挺得笔直,看来是出于习性。此番褪了便衣,身着甲胄,八尺有余的魁梧身材,在官员里倒是醒目的很。

只是一个背影,柳絮却红了脸颊,想起那日他说,‘我是姓江,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恩德。’此番,他还能认出自己吗?

礼节一毕,江里鞍看着下方蓄势待发的稚嫩脸庞,有些恍惚。不自觉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柳絮绣的香囊。目光转向人**,又有些失望,想必此番,那个小女子定然是黯然伤神。

江里鞍踩着脚蹬,大步跨上马去。士兵们让出一条道来,随后军官跟扛旗士兵跟上,再后就是骑兵,步兵。

柳絮疾步上了城墙,远远的眺望。

直至城墙下的人**散尽,军队消失在视野里,柳絮的眼角终是滑下泪来。

柳絮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希望江里鞍平安归来,希望他记得他还有一个未婚妻子在等他。

晓舒有些难受的看着柳絮,虽说是她们劝姑娘来的,如今她们却是后悔了。早知道姑娘见到这幕会这般难受,还不如让姑娘在院子里看书。

“回吧!”柳絮转过身,已经恢复平静了。

“姐姐!”

“雅姐儿!”柳絮闻声,回过头来,可不就是柳雅。

“我见着未来姐夫了,长得可真魁梧,脸色还有道疤,真可怖!”柳雅比划着。

“三姑娘…”晓舒不禁出言,脸色有些不好。

“诶…”柳雅这才发现柳絮脸色有些苍白,又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传闻,顿时没了声响。

“不碍事…”柳絮心里难受,还是扯出一个笑容来,“想来你姐夫是个魁梧的,没人敢找我麻烦,欺了我去。脸上有道疤也好,不会出去招惹女人。”

柳雅眨眨眼,觉得柳絮这是在安慰自己,又想起是自己挑的事端,也就不敢接话。

柳絮见柳雅不答,知道她终是懂的看人眼色了,也不再说话,一同上了马车回府。

“哟,絮姐儿,去看江将军出征了!”柳絮才进厅房就遇上梁姨娘。

“是啊!姨娘,倒是快意的很。”柳絮目光冷冽的盯着梁姨娘的腹部,因为已经将近七个月,衣衫遮都遮不住。

梁姨娘哪里还能看不出来柳絮的意思,心下暗恨,护住腹部。道,“我这双身子,沉的慌,这不才出来走动两步,又要回去歇着。要不絮姐儿去我那坐坐?”

“如此,姨娘还是回去歇着吧!柳儿去了,只怕是会惊扰了姨娘腹中的弟弟!”柳絮皮笑肉不笑的。

梁姨娘嘴角抽动,也不再逞口舌之快,讪讪的转身回房。

“南姨娘!”柳絮转身正好碰上南姨娘似笑非笑的目光。

“恩…”南姨娘依旧应的风轻云淡,完全没有被撞破看戏的尴尬。

“姨娘,这是要出去?”

“恩…”南姨娘想到府里的传言,眼底不自觉还是柔和一些,“今日江将军出征?”

“是啊!姨娘也听闻了!”见南姨娘也不似嘲笑,柳絮嘴角却是泛起了苦涩。

“只是一个男人罢了,你如今是相府的嫡千金了,你父亲又岂会亏了你去!”说罢,南姨娘又觉自己多言了,冷着脸拂袖而去。

柳絮愣在原地,只听晓舒道,“谁说南姨娘不好了,面冷心热的比梁姨娘可好多了。”

可不是么!柳絮心道。抿抿唇,想想梁姨娘的话,不觉笑容浮了上来。

“姑娘,裴姑娘又递了帖子,还是照例回了吗?”晓画手里拿着一张精致的卡片,略为的苦恼的拿给柳絮。那裴姑娘也不是个难相处的啊!姑娘怎么就这般见她生厌!

“回了吧!”柳絮抄起放在藤椅上的书,接着先前看的,又细细读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古人常说“七尺男儿”,基本上是在汉代形成的这个说法。汉代的度量衡基本与秦代完全一致。其中,长度单位“尺”约为0.23米。0.23*7=1.61米。由此可见,古汉人的身高在1.6米上下的较多。同时,参看《三国演义》,关羽那样的大汉身高可以达到八尺,合现在的1.8米多。

所以文中,江里鞍折合约一米八多到一米九的样子

以上资料源自度娘

☆、第二十九章

柳絮盯着手里大红色的婚帖,神色复杂。一起长大的哥哥成亲,本是大好的事情,可是,一想起柳雅,她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雅姐儿,也接到帖子了!”

“这婚帖何夫人是将府里的名额算了出来,然后给主母递的。”晓画垂着头,立在一旁,“三姑娘与何府姑娘,小爷关系都甚好,想来不会没有!”

“罢!替我更衣!”

“诺。”晓画从衣橱挑了颜色喜庆的衣服伺候柳絮穿上。

“母亲,我能不去吗?”柳雅死死盯着桌上的婚帖,要不是傅芷榆在这,她恨不得就此撕了个粉碎,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能。”傅芷榆抿了一口热茶,声音毫无起伏,却比愤怒让柳雅来的心惊。“你要是还惦记着何府的那小子,我马上给你订婚如何!”

“不要…”柳雅惊叫,虽说还是很介怀何挽弓跟别的女人成婚。但是,她不可能蠢到为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搭上自己的婚事,更何况今日何挽弓就要成婚了。

傅芷榆也不意外柳雅的反应,使了一个眼神,一旁的丫鬟立刻上前给柳雅更衣。

柳絮在打了马车帘子看见柳雅的时候,愣了神。没有红眼圈,只是不太乐意的嘟着嘴,确实是出乎柳絮的意料。

并不是何府递了多少帖子相府就会去多少人,例如,傅芷榆就是不会去的。毕竟只是两府孩子交好,能让柳絮跟柳雅去就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可能因为成亲的是何挽弓,马车里柳雅并没有拉着柳絮问长道短,而是,异常的沉默。

待马车到何府时,何府门口已经人满为患,鞭炮放的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里夹杂着乐器的声响。

柳絮揭了帘子,隐隐看到人**里一辆大红花轿,看来是新娘子到了。

柳絮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更加沉默的柳雅,还是下了马车。

柳雅随后下了马车,死死盯着人**中显眼的新郎。

柳絮随着她的目光望去,何府门前,何挽弓一袭大红喜袍,衬得昔日俊朗的容颜不似真人。

可能是感应到有人在看他,何挽弓也看了过来,见到柳雅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见到柳絮时,却是愣在哪里,笑容僵在脸上。

花轿平稳的落在何府门口,乐器的吹打瞬间小了许多。

一旁的喜娘欢喜的道,“现在请何小爷踢轿门。”

围观的百姓也就安静了,死死盯着轿门,想看看这般俊美的儿郎娶的又是何般绝代佳人。

何挽弓收回视线,转向眼前的大红花轿,却是一动不动。

喜娘急了,扯了扯何挽弓的衣袖,低声道,“小爷诶!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踢轿门吧!”

何挽弓嘴角泛起苦涩,如果轿子里是站在马车前的柳絮,他怕是会迫不及待吧!想罢,却是深深的看了柳絮一眼,朝着花轿前去。

踢完轿门,轿子的门帘就被掀开了,一旁的婆子扶着新娘子下轿来,喜娘拿了一节红绸分别塞到新娘跟何挽弓手里。

新娘也是一袭大红喜袍,头上的红盖头遮了容颜。站在何挽弓的身侧竟也显得娇小玲珑,十分般配。

红色的绸子缠绕在两人之间,仿佛昭告着这两个人分不开的宿命。

周围的喧哗声又大了起来,绝大部分都是美好的祝词,震天的唢呐锣鼓都有些遮不住这喜庆的场面。一旁机灵的小厮点了炮仗,府前的石狮上的红绸都扬了起来。

柳絮想,她也会这般嫁给江里鞍,脸上就露出浅淡的笑意。而一旁的柳雅,往日干净的眸子却多了一抹晦暗。

何挽弓牵着新娘从西阶入府,柳雅跟柳絮却从东阶往府内入席。

婚宴来的大多是跟何府有生意来往的商家,也有极少跟海上贸易打交道的官员。

柳雅拉着柳絮坐在女方的女眷一桌,柳絮有些无奈的任由她去。

“哟!这是谁家姑娘啊!长得真俊,定亲了没啊!”说话的人正是新娘的母亲牧氏。

柳絮脸色有些不好看,柳雅却是一反常态,淡定的坐了下来。

牧氏见两人不搭话也有些恼火,毕竟牧家在都城算不上数一数二的世家,但是好歹也是有些家底的,光看今日嫁女儿的百担嫁妆就知道。

“哟!这谱还摆的挺大,真以为穿了两件‘百绣楼’的衣裳,就能装官家闺秀。我可是新娘的母亲,牧氏。”牧氏也平时就有些虚荣,想到这婚宴是也不可能出现达官贵人,更是有些显摆的意味,“我是看你们长得不错,才想着给你们介绍一门亲事,不然我们牧家是你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姑娘能进的!”

柳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柳絮也是颇为好笑,难怪官家永远看不起商家。当家太太都这般素质,实在不能想象能教出什么好的。

除了柳雅跟柳絮其他人,竟然还有赞同的意思,想来这牧家生意确实做得蛮大,不然何家也不能娶她家的姑娘做媳妇。

“那不知牧夫人,说的是?”柳雅有些作弄柳絮的意思,又道,“我母亲说了,姐姐要嫁的人,可是要有财有貌还要专情呢!”

柳絮扶额,见两个丫头在一旁发笑,也不见要出声的样子,更是无奈。

“我说的是我牧府牧二爷,不过,你们是都城哪家!”牧夫人又上下打量了一眼柳絮,“你这模样,虽说能栓住我儿,但是,瞧着不像是个好生养的。”

柳絮听闻此言,俏脸黑的跟锅底一般。那牧二爷,是个成日只懂吃喝玩乐的顽固子弟,哪家花楼的老鸨都识得,如此花花大少,这牧夫人还敢大言不惭说她不好生养!

柳雅捂着唇笑的欢实,这牧夫人也确实是个有趣的。

“絮姐儿,雅姐儿,你们怎么坐这!”何夫人远远的看到这边似乎在说着什么,柳絮脸色不好。

“亲家…”牧夫人一见何夫人自动攀扯前去,还略带谄媚,“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生意上就劳烦何府多多照料了。”

何夫人笑的略为勉强,这牧淮看着是个好的,怎么找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夫人。

“不知这姑娘是哪家千金!”牧夫人见何夫人拉了两人就走,以为是牧夫人的娘家亲戚,立刻上前道,“我家二爷还未婚娶,想来攀扯一门亲事该是不成问题。”

何夫人嘴角抽搐,见柳絮脸色暗沉,柳雅乐的不行。哪里还敢搭话,只道是丢人丢到家了。

“诶!亲家…”牧夫人有些不乐意了,不就是长得几分姿色,又不是什么大户!搞得好像看不上他们牧府,不由得上前扯了扯何夫人的衣袖。

“我在家排行老二,你要提亲就去问问柳府何处。我家门前石狮两座,槐树两颗,斗大的赤金匾是当年御赐的,想来牧夫人定然会识得。”柳絮说罢也不理在场人脸色灰白,随何夫人一同去了内眷一桌。

柳絮说了那般长,牧夫人却只听了一句,御赐金匾!心里暗道,莫非是皇商!转身又见同桌女眷脸色灰白,又觉不对。

便道,“你们识得那柳家?都城有姓柳的皇商?我怎不知!”

“牧夫人,这下你给你家老爷,捅了大篓子了。”说话的妇人瞧着牧夫人还是无所知的模样,脸色古怪。

“这话怎讲?!”牧夫人额头直冒虚汗,“莫不是,这柳家真是皇商?!”

“这都城有没有姓柳的皇商,我不知道。”那妇人瞧着内眷桌的方向道,“我知道这御赐金匾,还姓柳的,也就只有那相府了。”

牧夫人吓的直接蹲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柳絮远远的见那牧夫人蹲坐在地,脸色还是不好看。只道是今日是婚宴,那是新娘的母亲,也不好搅了局,遂也作罢。

内眷一桌正巧能瞧见正桌正在劝酒,被灌酒的不是别人,正是新郎何挽弓。

柳雅自是也瞧见了,没了方才的笑意,只是一昧的夹着桌上的吃食。

何挽弓对于宾客的酒是来者不拒,更似在借酒消愁。

“絮姐儿…”柳絮脚下一顿,没料到只是独自出恭,还能撞上何挽弓。

“呕…”何挽弓扶着一旁的柱子吐得稀里糊涂,柳絮这才发现,何挽弓根本没见着自己在这。

“挽弓哥哥…”柳絮终是不忍,上前替何挽弓拍打着背部,待何挽弓吐完,又扶着何挽弓在凉亭的石墩坐下。

“絮姐儿…”何挽弓睁着迷离的双眼,显然喝的太多。

“恩…”柳絮见何挽弓吐得脏乱,从怀里掏出巾帕来。

“为什么!”也许是酒能壮胆,又或许何挽弓觉得此时是自己在做梦,何挽弓大手一下抓住了柳絮的皓腕。

“絮姐儿,你要是今日的新娘多好!”何挽弓把脑袋蹭在柳絮僵硬的怀里,嘴里喃喃道,“我守了十几年的絮姐儿,怎么能嫁给别人,当然只能嫁给我啊!”

“挽弓哥哥,你喝醉了…”柳絮奋力拉开何挽弓,脑袋一片混乱,手还在颤抖。

“喝醉?”何挽弓抬起头望着柳絮,俊俏的脸上满是懵懂跟纯真。而后,何挽弓大手圈住柳絮的腰,竟然跟哭闹孩子一般,“絮姐儿是我的,是我的!谁也不给,谁也不给…”

柳絮竟然无法抗拒这样的何挽弓,僵硬着身子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大概过了半柱香,何挽弓拉柳絮衣角的手开始下滑,柳絮这才回过神来,何挽弓这是睡着了。

柳絮动作轻缓的拉下何挽弓的手,又将何挽弓的头扶到石桌上。转身打算叫小厮过来,却没看见,趴在石桌上的何挽弓,眼角滑下两行泪来。

“雅姐儿…”柳絮见着身后有人,惊得一跳,细看来竟然是柳雅。

“我见姐姐离席太久,以为姐姐是迷路了。”柳雅脸上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看到何挽弓。“我们该回府了。”

“恩…”柳絮又回头看了一眼何挽弓,“挽弓哥哥喝的太多了,我…”

“姐姐…”柳雅直接打断柳絮想说的话,转身就走,“这里是何府,会有小厮看见的,我们回府吧!”

柳絮见柳雅走的急,张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回府的路上异常沉默,甚至比来时的气氛更加诡异。

柳雅跟没事人一样吃着糕点,柳絮很沉默,她没料到何挽弓竟然真的对她有情。想起昔日的情分,顿时觉得自己过于迟钝。

没有何挽弓的允许,何晚芙又怎会将那些自己都没有的珍稀,眼巴巴的送与自己!往日见不得自己受半点委屈的挽弓哥哥,为何在大了,不再见自己!

回了府,柳絮直接回了自己院子,柳雅却看着柳絮的背影愣在厅里,许久才转身回了院子。

晓春端了点心进屋,屋内,纱幔低垂,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

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只是此时,帐幔里传来的啜泣声,将这温馨毁于一旦。

“姑娘…”晓春轻声唤道,“点心我放在桌上了。”

“滚…”屋内传来柳雅沙哑的嗓音,晓春身子一颤,也不知主子这是怎么了,只好退了出去。

“原来挽弓哥哥喜欢姐姐,怪不得,每次跟我谈及的都是姐姐如何…”柳雅喃喃道,不觉嘴角扬起,泪水又溢出眼眶,“你不能娶我,也娶不了姐姐。所以,我们都不会幸福的。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虽说天气炎热,可柳絮的院子通风好,倒是有几分凉意。

从躺椅上换至榻上,盖了薄被,到底是舒服了些,可是手里的兵书却是只字未入眼,不免多了几分浮躁。

柳絮落下书本,又唤晓舒端来棋盘,黑白分明的棋子,分明是一副残局。柳絮细细看来,慎重落下黑子,到底是静下心来。

“姑娘,牧夫人送上拜帖求见。”晓画小声打断柳絮的思绪,出声禀报。

柳絮刚要落子的手顿在半空,又思量了一会,将白棋放在角落位置,竟是断了白子的生路。

“牧夫人!”柳絮嘴里念叨了一句,却是不停手里的动作,又落下一颗黑子,收回一片白子。

过了一会,棋盘上的白子竟然占了上风,柳絮脸颊才露出笑容来。

“如此冒进可不好,置之死地而后生,呵呵…”柳絮方才抬起头来,接过晓舒手里的湿丝巾擦拭了一下手,对晓画道,“多久了?那牧夫人还在?”

晓画垂着头道,“已经一个时辰了,那牧夫人倒是不见恼。只是有些浮躁,叫奴催紧着姑娘。”

柳絮嘴角一扬,“先前看她是个急性子,今日倒是稳得住,随我去看看,到底是何事!”

晓舒随着柳絮前来会客的厅房,只见那牧夫人频频张望,不断的切着手里的茶杯盖。

来着是客,柳絮嘴角带笑,道,“牧夫人,真是稀客啊!不知牧夫人对我柳府这等小门小户可还满意?”

牧夫人一见柳絮就起身了,哪里还有前几日的张狂。

听了柳絮这话,从怀里舀出丝帕,擦了擦额角的潺潺汗水,发白的脸上妆容都有些花了。

“柳姑娘说的哪里话,前几日是愚妇有眼不识泰山,姑娘就不要这般同我计较了!”

两人分主宾落座,柳絮拿起茶盏,眼帘低垂,“不知牧夫人今日来府上有何见教?莫不是要寻我父亲说亲?”

“呵呵…”牧夫人干笑,嘴角有些抽搐,心道,我们牧府哪里供得起您这尊佛。“柳姑娘又拿我说笑了。”

柳絮打量了一下牧夫人,身上绫罗绸缎,脖子上是上好的珍珠,头上腕上的也是缀满首饰。这么爆发富的模样,是叫人来抢吗?这牧家当家牧淮的口味…真重!

牧夫人被打量的浑身不自在,脸上谄媚的笑容都有些僵硬。想罢,放下茶盏,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柳絮眉头一挑,只是定定看着,果真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这是愚妇的心意,不知道柳姑娘喜好,也就冒犯了。”牧夫人把银票递给晓舒,让晓舒拿给柳絮。

“你们牧府做的是玉石生意,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门户,能帮上什么忙!”柳絮把玩这手里的银票,数数还真不少,足足一万两。不愧是做玉石生意的,这家底还真是丰厚。

“不需要帮忙,只是劳烦柳姑娘跟亲家说一声,我这已经道歉了!何府就不要处处针对我牧府了。”牧夫人苦笑,这几日牧家的产业不见盈利,反倒是亏损的厉害。

一查都是何府暗中做了手脚,按理说,两府成了亲家,这何府该帮衬着才是。牧淮自是气的要撸袖上门,找何府理论。牧夫人本就心虚,哪里肯。牧淮哪里还能不明白,又是他这不明事理的婆娘拖了后腿,一问果然,这才有了牧夫人上门送礼这一幕。

“何府?”柳絮摸着手里的银票,何府的生意一向是何挽弓在打理,想起何挽弓那日说的话。宴上人多眼杂,有人将这等闲事告诉何挽弓也不一定。

念及又要跟何挽弓攀扯上什么,柳絮有些不喜,皱了皱眉,道,“此事我帮不上忙,牧夫人还是自己去何府说说,说不定是误会一场。”

晓舒接过柳絮手里的银票,放到茶案上,竟是要送客。

这下牧夫人慌了,跪倒在地,拉住柳絮的衣摆,“柳姑娘,这对你只是小事一桩,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帮牧家这一回!”

“你这是…”柳絮回过头来,有些不耐。但是,却无意间看到牧夫人圆润的手腕上带着一串猫眼石的手链,沉默了一会,又坐回了主位。

“晓舒,给牧夫人看座,上好茶。”

“诺。”晓舒不明白柳絮怎么突然转变态度,扶起牧夫人,转身就去泡茶。

牧夫人也是一脸茫然,坐在一旁,有些拘谨。她还没自大到认为,柳絮是受不起自己一跪。

“不知牧夫人手上的链子卖是不卖?”柳絮道。

“啊!…”牧夫人没料到柳絮来这么一出,转念一想,暗道自己糊涂,送一个姑娘家银票。

从荷袖底下撸了猫眼链子,放在桌上,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笑容来,如此可是说牧府的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商量!

“柳姑娘说的哪般见外话,要是姑娘喜欢,就拿去好了。”牧夫人说罢,还谄媚的将链子向前推了推。

“晓舒…”柳絮抬眸,唤了晓舒一句。

“姑娘…”晓舒立刻拿了那链子放到柳絮手里。

柳絮摩擦了一番,看的仔细,这分明就是前世洛未央送给自己的第一样礼物。要是没料错的话,是那傻子从边疆买到的。柳絮眉头皱起,就算这洛未央没送自己,又如何能落到这牧夫人手中。

“牧夫人,这链子是何处买的?倒是别致,改日我也去买一串来带带。”柳絮遮盖了眼里的情绪,问的清浅。

“这不是我自夸,这都城我可没瞧见第二件。”说起这链子,牧夫人有几分得意,“这是‘醉红楼’的姑娘卖给我的,这猫眼也就关外有。如今这谁人都知道江将军驻守宿安城,起了战事,哪里有商人能从那里拿出一串猫眼首饰来!还不就我这一串。”

柳絮神色晦暗,沉默了半响,道,“那‘醉红楼’的姑娘如何能有?”

牧夫人瞧这也没外人,柳絮有意打听,她又有意讨好,便道,“这柳姑娘就不知道了吧!‘醉红楼’那是烟花之地,来往的官员可多得是。柳姑娘对那洛大人不陌生吧!这洛大人倒也是大方的很,这么一串猫眼,看都没看就赏了一个**女子。”

“洛大人?”柳絮嗓子几分暗哑,眼里含冰。洛未央!谁给你的狗胆!竟然敢把江里鞍第一次给她的礼物赏了妓子!

“正是。”牧夫人见柳絮脸色阴沉,暗中思衬,这柳絮对这链子似乎不陌生,莫不是这是柳姑娘送给那洛大人的?可是,听说这柳姑娘随那江里鞍定亲了!想罢却是摇摇头,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她可不想再惹祸事。

“牧府的事,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何府说清楚的…”柳絮收了链子,唤晓舒送客。

牧夫人见事成了,只道是回去牧淮不会再提休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脸色露出喜意,随着晓舒出了相府。

柳絮回房,立即写了一封书信叫小厮捎去何府,又唤来晓画。

“姑娘…”晓画见柳絮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串猫眼看着,并不管一旁的残棋,有几分奇怪。

“你替我去查查洛未央,洛大人。过两日给我答复!”柳絮丹凤眼微眯,露出危险的信号。

“诺。”晓画了然,定是那洛大人做了事情,惹怒了姑娘。

柳絮把猫眼石放在一旁,又开始一人对弈,在一处落下黑子,良久又落下一颗白子。

当棋局再次形式逆转,柳絮的嘴里才喃喃道,“你虽然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棋子始终是棋子,生死又岂能由己…”

晓画办事倒是很有效率,不出几日,洛未央的资料就全数查了出来。

柳絮见了这份资料,心情坏到了极点,简直就是在世陈世美。

上一世,她是有多瞎,才能瞧上他!除了会点诗词,有幅好皮囊,还有什么!

晓画也是‘啧啧’称奇,直道,这样的男子能考上新科状元,老天是瞎了眼了。

“那女子嫁他,也真够可怜的。”晓舒抹抹眼角的泪水,犹如看了一场苦情戏,“想不到真有这般可怜的女子,都道戏台上演的负心汉都是假的,这可是真的!”

柳絮沉默,又听晓画道,“戏台上的戏,都是因为发生过,所以才演绎出来警醒我们的。你这傻丫头,现在知道,嫁人不能光看样貌了吧!看你还嫌弃不嫌弃姑爷长相不好看。”

“听说还有不少世家想招赘洛大人做女婿。”晓画又插了一句,“还有传闻说是那国子监的千金还非君不嫁。”

“传闻?”柳絮皱眉,略带嘲讽,道,“国子监郎风书一个四品官员,又岂会任由外界传言毁了宝贝女儿的闺誉。”

“姑娘是说…”晓画似乎不太相信,“郎大人不会如此糊涂,看上洛大人吧!”

“郎大人自是不会。”柳絮冷哼,“可是,郎玉雯会。看着吧!她们的亲事,不久郎大人就会妥协。”

“可是,那洛大人在经楼县有妻儿了。他还能让郎姑娘做了妾室不成?”晓舒疑惑道。

“笨蛋…”晓画敲了一下晓舒的头,“都城谁知道洛大人成亲了!再说他那经楼县的正经妻儿以为他上京赶考遇匪身亡,守着寡,哪里会寻来都城。你又不是没看过陈世美的戏,这洛大人就是那在世陈世美!”

“啊!洛大人连儿子都不认吗?”晓舒瞪大眼睛。

柳絮沉声,道,“怕是亲爹也不会认,他要是娶了郎玉雯,定是加官进爵。到时候,还怕没儿子!更何况他经楼县的老母已经故去,怕是更是肆无忌惮。”

这下两个丫鬟沉默了,柳絮寻来沙盘,摆弄着阵法。

“姑娘,这是要坐视不理?”晓舒没心思绣花,索性放下绣活,扯扯晓画说道。

晓画也知道,晓舒好奇心重,不应她,她怕是能整日心不在焉。

“姑娘,既然找我查了此事,定是自有主张,哪里会坐视不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春梦算肉肉么!

求严打放过....

/(ㄒoㄒ)/~~

果然,不出十日,都城就传出郎家郎玉雯同新科状元洛未央定了亲,街头巷尾都是说这对璧人如何郎才女貌。

“姑娘,事情办妥了。”

只见屋内柳絮躺在榻上,兵书遮脸。

柳絮摘了脸上兵书,遮唇打了一个呵欠,道,“那束心莲怎么会自愿跟你来?”

束心莲就是洛未央在经楼县的正经妻子,谈及此事,晓画脸色发白。

“我们的人赶过去的时候,束家被灭门了,只剩下这束心莲跟她儿子逃过一劫。”

柳絮嘴角扬起冷笑,“他倒是狠的下心,连自己儿子也不放过,就要斩草除根。”

晓画立在一旁不敢言语,这洛大人着实是个心狠手辣白眼狼。这束心莲靠着娘家供他洛未央上学堂,替他赡养老母,最后还替他厚葬老母,养儿,守寡。就这般重情义的女子,他竟然还想着赶尽杀绝。

“束心莲在何处?”柳絮拿来一把折扇,颇有兴致的张开收拢。既然,他不拿江里鞍那个傻子当兄弟,又怎么能怪她不手下留情?

“在别苑,那束心莲想见姑娘一面,当面致谢。”

“当面致谢?”柳絮趣味盎然,“看来还蒙在鼓里,听说这束家在一方也算商业霸主,这女儿怎生的如此蠢笨!”

晓画垂下眼帘,只当没听见。

“好吧!”只听柳絮又道,“我倒想看看这束心莲是瞎了哪只眼,嫁给这等货色,还给束家惹了灭门之灾。”

柳絮到了别苑,下了马车。在门口立了许久,这座别苑是相府避暑的庄子,好些年没来过了,但是,一直打理的干净。

想想柳絮嘴角扬起一抹讽笑,见前世的情人的正牌妻子!这感觉,似乎不太赖。

柳絮在厅房没坐多久,晓画就领着一个女子跟小孩出来了,显然就是束心莲跟洛未央的儿子洛鸿志。

鸿鹄之志,鸿志不汝较,奋翼起高飞!洛未央倒是取的一个好名字。

柳絮又打量了一番束心莲,只见她浅淡的橙红颜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薄衫,比一般女子略高,倒也不显壮实。脸颊微胖,却也可爱。

一旁的洛鸿志也生的好看,大约三四岁,一张圆圆的鹅蛋脸,显然是随了束心莲。眼珠子黑漆漆的,此时正好奇的打量柳絮。细细看来,五官却是随了洛未央。

“多谢姑娘救了我们母子,还收留我们。”束心莲施以大礼。虽然,束家败了,但是,她的教养没丢。说罢,束心莲还拉着洛鸿志,道,“鸿志,还不跪下,给恩人磕个头。”

小鸿志也乖巧,乖乖的跪在地上,结实的磕了个头,声音软软糯糯的,“鸿志,给恩人磕头。”

“这是做什么?孩子还小。”柳絮放下手里的茶盏,将小鸿志拉进怀里,瞧着额头都红了,还是不哭不闹的小模样。有些心疼,却是想起了弟弟子陵。遂捏了捏小鸿志的小脸蛋,道,“你叫洛鸿志?”

“恩。爹爹说,男儿要有鸿鹄之志。”小鸿志小脸蛋红红的,看了一眼束心莲,乖巧的回话。

这话显然不可能是洛未央教的,只可能是束心莲教的。柳絮也不戳破,摸摸小鸿志的头。

“晓画,带小鸿志下去吃些糕点。”

小鸿志两眼闪亮,又转头征询束心莲的意见,见束心莲点了点头,这才把小手放到晓画手里,乖巧跟着。

柳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热茶,脸上带笑,“你倒是生了个乖巧的孩子,怪惹人心疼的。”

谈及儿子,束心莲也是满脸自豪,又想起什么神色暗淡,“这孩子自打没了父亲,就跟我亲厚。”

“如此,我该是唤你束姑娘,还是洛夫人?”

“恩人就不要打趣我了,鸿志都三岁了,我如何当得一句姑娘。要说洛夫人,未央一去,倒是极少有人这么唤。恩人就唤我心莲罢!”束心莲眼底透着无奈。

“未央?”柳絮故意一顿,又切了切茶杯盖,道,“洛未央?这天下还真无奇不有,心莲这相公的名字竟与那新科状元重名。”

束心莲苦笑,“都说是重名,若是未央活着,说不定也能考个功名罢!”

柳絮凤眼一挑,倒是个痴情的。

“束家之前也不差,怎么就没想着给鸿志找个继父?”柳絮吹了吹飘在茶水上的茶叶,有想到商家本就没官家这般多规矩,“莫不是,还惦记鸿志的父亲。”

“我与鸿志的父亲从小定下婚约,也不怕恩人笑话。”束心莲脸上露出一丝绯红,“未央,曾经许诺今生不管官多大,今生都不纳妾,只有我一个妻。他此番情谊,我岂能负。如今他去了,我只想着将鸿志养大成人,也会是洛家一辈子的媳妇。”

“咳咳…”听了这般说法,柳絮竟是呛着了。

柳絮呛得俏脸通红,“你是说,洛未央说此生只娶你一个?”

束心莲见柳絮这般,哪里还说的下去,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柳絮顿时知道自己失言了,轻咳着掩饰尴尬。

“恩。你跟小鸿志歇着吧!我过些日子再来看看你们。”

“是我们劳烦恩人了,不知贵府缺不缺丫鬟。”束心莲有些歉疚,望了望屋内,又道,“而今,我们无家可归。我只希望鸿志能吃饱穿暖,九泉之下,我也好给他父亲,祖母一个交代。”

柳絮哪里接的下去话来,只道是有了活计定然告诉她,便仓皇离开了别苑。

柳絮没在马车上候多久,晓画也随后上了马车。

“那孩子真可怜!”晓画在柳絮一旁才坐定,想起方才小鸿志吃着糕点还惦记着束心莲。以为她没看到,悄悄将糕点塞到袖口,就心疼。

柳絮没接话,一想起那般聪慧乖巧的孩子是洛未央的,心里就堵得慌。

晓画见柳絮脸色不好,也不再做声,

车内沉默了许久,就在晓画都有些倦意,快要靠着车壁眯了眼,就听柳絮开口道。

“回去给郎家姑娘递给帖子…”

晓画才猛然惊醒一般,看了一眼自己姑娘一眼,险些以为幻听了。

“诺。”晓画应道。

刚回府,不待晓画给郎府递帖子,那郎府的花笺请帖就递到了相府来。

“定亲宴?”柳絮摸着花笺请帖似笑非笑,“这礼都过完了,定亲宴还用花笺帖,请的都是大家闺秀。晓舒,你来猜猜这是什么意思。”

晓舒撇着嘴,“要奴说,姑娘你还是不要去了。定亲宴,那洛大人定然在场!”

“你这丫头今个还聪明了!”柳絮丹凤眼挑起,露出一丝笑意,“那洛未央当然会在场,不然郎玉雯请这么多闺秀,显摆什么呀!”

“姑娘是说,郎家姑娘办这宴会,就是为了显摆洛大人是她夫婿?”晓舒慎然,又道,“那洛大人那么一个陈世美,有什么好显摆的!”

晓画在一旁笑,道,“就你道洛大人是陈世美,别人又不知晓。要是姑娘不查,那洛大人长得俊美,才华横溢,又是新科状元,你怕是听了都要扑上去。”

晓舒想想点了点头,又觉不对,又摇了摇头。

“你这是想嫁还是不想嫁啊!”柳絮看的发笑,打趣道。

“你们真坏!”晓舒哪里肯依,打了帘子就出去了。

“奴,去备礼,准备一下姑娘的穿戴。”晓画嘴角带笑,也打了帘子出去。

柳絮这才收回目光,敛了笑意。定亲宴!他洛未央哄小姑娘的把戏还是一等一的厉害啊!

在榻上躺了一会,从窗子吹进一阵凉风,柳絮觉得一时浑身绵软,困乏无力。

半梦半醒之间,她处在百里桃花院内,漫天桃花乱舞,如同下了一场粉红色的雪。

花间女子只着了半透明的粉色睡裙,发如海藻散在肩上,榻上还放了一把琴。

琴音袅袅,曲子只抚了一般,那琴弦却断了一根。仔细一看,那女子眉间似乎带了一丝喜意,张望着花间。

忽的,花间出现一人影,竟是个面目冷然的郎君,那郎君一道醒目的疤痕斜斜从额头滑到脸颊,倒是凶煞的很。

女子也不怕,还将如玉的小脚垂下塌间,脸上满是笑意。

郎君眼眸骤然深邃,将女子抱在怀里,嘴里还说道,“可是想我了!”

女子面含羞怯,搂着男子的脖颈,解了男子的衣衫,在男子健硕的胸膛画着圈圈。

只瞧那郎君将女子搂的更紧,呼出的气流喷在女子的颈间,带起白嫩肌肤上小颗粒跟一片绯红;女子紧紧靠在男子胸前,能听到男子有力的心跳,竟是满脸通红,欲迎还羞。

那郎君哪里耐得住这般春色,骤雨狂风倾泻而下。一时间,朗朗乾坤,春色满园。

正是情动之时,只见情景一转,两人竟身在室内,那郎君也换了人,女子正是惊诧仓皇之时。

门外传来一声断喝,一**人踹了门,被人捉奸在床。柳絮骤然心慌,猛地睁开凤眼,微风一起扬起珠帘作响,窗外烈日骄阳,柳絮这才放下心来,道是黄粱一梦。

晓舒晓画并不在屋内,倒是桌上沏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待在柳絮起身坐在榻上,腿间一股热流,让她简直欲哭无泪。仓皇入了内屋,盖了薄被换下亵裤,这才舒了一口长气。

柳絮回到榻上,端了那日的残棋,执了黑子,却是迟迟不能落下。

晓画端了水进来,笑道,“听到屋内响动,想姑娘定是醒了。”

柳絮竟有一丝心虚,接过晓画的巾帕胡乱抹了抹绯红的脸颊。

晓画见屋内有些散乱,收了帕子,又收拾了起来。

眼瞅着晓画要进里屋了,柳絮眼角一跳。

“屋内又不乱,不必收拾了。”

“不乱就少收拾,这是奴分内的事,还能偷了这个懒去。”晓画手里动作不减,待收拾到床榻之时,从薄被里搜出一条亵裤。本以为亵裤是净的,打算收起来,一摸却是水渍,哪里还能不明白,嘴角带笑,拢了在袖里。

“你要忙就去忙罢!”柳絮见晓画出来瞅着她笑,不觉满是尬尴。“礼都备下了!”

“诺!”晓画抿唇一笑,知道柳絮羞恼了,转身就出去了。

☆、第三十二章

“姑娘…”晓舒直直闯了进来,脸色惨白。

晓舒停了手里的动作,诧异回眸,“你什么时候能稳着点,这般要是让徐妈妈瞧去了,又要说道你了。”

柳絮拾起被惊落的白子,抚了抚胸口,“你这又是遇着哪般大事了?”

“别苑来人了,说那束心莲独自出去,遇着洛大人了。”

柳絮脸色也微变,怒喝,“那看院的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姑娘家都看不住。”

晓舒身子一颤,“说是束姑娘求着出去的,要寻差事。别苑见您也没细细交代,以为这束姑娘是相府远亲…”

柳絮一怒将棋盘推了一把,棋子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现在人在哪里?”

“此时,在东边大街上,说是拦了洛大人的马车!”晓舒说完不敢再言语。

“蠢货…”柳絮眉眼满是焦急,“晓画,更衣。”

“诺。”晓画也没料到,这才出了别苑就出了这番事端。

当柳絮赶到东边大街,已经是人满为患,大多都在议论什么。

“洛郎,你难道连鸿志都不认了吗?”人**中央传来声响,分明就是那束心莲。思及此处,柳絮脸色更加阴沉。两个丫鬟赶紧下马拨开人**,让柳絮能看个仔细。

“你这女子,好生泼蛮。我都说了,我不识得你,你拦我车驾作甚?”洛未央眼神闪烁,想到郎玉雯还在等着,又是焦急,“你若是要讹诈银两,也该寻个正当理由才是。”

这时人**里也开始对束心莲指指点点,一个姑娘家为了几个银子,竟然冒充新科状元的妻子。这都城谁人不知,这新科状元就要定亲了,对象是那郎府千金。

束心莲满目悲切,她的夫君不认她,不认鸿志,“洛郎…”

“你要银子拿去罢,莫要再纠缠与我。”洛未央从车夫手里接过荷包,将银子撒在地上,没有丝毫动摇。

束心莲盯着洛未央,坐倒在地,仿佛天都塌了。

洛未央心有不忍,想想自己的前途。此时,万不能传出绯言来,马上入了车内,叫车夫绕行。

“洛郎…”束心莲落下泪来,喊得撕心裂肺,想起身去追,却跪倒在地,面前的碎银咯青了膝盖,都没知觉。

柳絮看在眼里,神情闪烁,束心莲到底只是个可怜女子。

“恩人…”束心莲望着柳絮低低唤道。

“回吧!”柳絮拾着地上的碎银,收到荷包里,将荷包递给束心莲。

束心莲此时的泪水都哭花了妆容,倒在柳絮怀里竟晕厥过去。

柳絮看着倒在怀里的女子,叹了一口气,叫长贵帮忙扶上马车,送回了别苑。

“母亲,母亲…”小鸿志见束心莲被人抱着回别苑,焦急的跟在长贵身后。

柳絮随后也进了别苑,将这一幕收在眼里。

过了两个时辰,束心莲才悠悠转醒。

“母亲…”小鸿志见束心莲醒过来满是欢喜,“晓舒姐姐,母亲醒了…”

“束姑娘,你可是好点了!”晓舒扶着束心莲坐了起来。

柳絮放下手里的书本,打了帘子进来。

“以后莫要再做这般傻事了,不为你自己,你该为鸿志想想。”

听柳絮这般说,束心莲才想起方才发生了什么,瞧见小鸿志坐在床前,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不由悲上心来。

“鸿志,你跟晓舒姐姐出去玩,母亲跟恩人说说话。”束心莲强扯出一丝笑容,摸摸小鸿志的头。

柳絮对晓舒点了点头,晓舒就牵着小鸿志出去了。

“恩人,识得今日那人!”束心莲满嘴苦涩,还是问了出来。

“识得。我同你提起过,新科状元洛未央。”柳絮没有否认,束心莲迟早都会见他。

“洛未央…”束心莲瞳孔放大,带上了哭腔,“骗我!都是骗我的!什么遇匪身亡,什么郎情妾意...”

“洛大人已经同郎家千金定了亲事…”柳絮知道这个消息,此时说对束心莲打击很大,但是,还是说了。

“亲事!”束心莲止了哭泣,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柳絮,反应有些迟钝,“什么亲事?我是他的妻子,他怎么能定亲事,娶妾不也得同正妻商量吗?”

柳絮沉默了,不知如何回答。

“对,他都不认我,不认鸿志…”束心莲喃喃自语,“他要娶别人为妻,我不是他的妻,不是…”

柳絮开始有些怜悯这个女子,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恩人,一开始就知道?”束心莲想起什么,红着眼眶问柳絮。

“恩…”柳絮没有否认,又道,“救你也是因为查他才知道的。”

柳絮看了束心莲无助的眼神,狠了狠心,又道,“你们束家灭门,应该是洛未央所为。主要是为了同郎家千金定亲一事,估计是要灭口。”

“灭口…”束心莲身子一颤,“不是商家对头,是未央?”

柳絮怕冲击太大,束心莲经受不住打击,不再应话,只是转身出去了。

只听得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悲鸣,“洛未央…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束家哪里对不住你了。父亲,母亲,是女儿瞎了眼啊…”

柳絮快步出了屋子,眼眶都红了一圈,为了一个渣男,家破人亡…

“姑娘!”晓舒瞧了瞧屋内,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小鸿志。

“母亲,怎么了!”小鸿志瞪着大眼睛,听到屋内传来的哭泣声,对柳絮有些敌意。

“你母亲腿上受伤了,她觉得好难看,就哭了。”柳絮摸了摸小鸿志的头。

小鸿志似乎不相信自己母亲这般没用,又想起晓舒说束心莲是磕到的,嘟着小嘴,道,“在腿上别人又见不着,定是搽药疼的。我以前磕到搽药,母亲还笑我哭,这回我定要笑话回去…”

柳絮哭笑不得,“男子汉还这般记仇,那可是你母亲。”

“所以,我是骗恩人姐姐的!”小鸿志扬起笑脸,吐了吐舌头,“不要告诉母亲被我听到了,她会害羞的。”

“好…”柳絮心下一痛,脸上却是明媚的笑颜。

天色渐晚了,柳絮不得不离开别苑,交代好护卫好生看着,就回去了。

不成想半夜又出了岔子,柳絮还没睡的安稳,别苑就来人,说是别苑遭袭。

夜里风凉,柳絮披了一件斗篷,坐在榻上,脸色满是倦意。

“如何?束心莲母子可还好?”

“别苑通报的人是从后门进的,来的时候都伤了胳膊,现在已经止血了。据交代,刺客有数十人,府里的暗卫八个都死了两个,想来是专业的杀手,束心莲母子暂时无恙。”晓画上前细细禀报。

“洛未央倒是好本事,我们相府的别苑也敢请刺客前去,想来是铁了心要灭口。”柳絮揉揉眉心,实在是没料到这洛未央竟如此大胆。“此番他们没得手,定然不会罢休。还好暗卫是我的,不是父亲的,不然此番可不好收场。”

“那姑娘的意思是?”晓画在一旁拧了一块热毛巾递给柳絮醒神。

“还能有什么意思!我倒是不怕父亲知道此事,就怕这束心莲过了今晚,做出过激的行为来。”

“难不成将束姑娘幽禁不成?这下束姑娘要是出了别苑,那般多刺客,会有生命危险的。”晓画有些担忧。

“罢了。”柳絮摆了摆手,道,“本来就是为了对付那洛未央的,如今反倒束手束脚。明日她要出去,就让她出去罢!叫些暗卫,护她生命无忧,我算是尽力了。”

“诺。”晓画见柳絮起身进了内屋,眼神随灯芯摇曳不定。

翌日,柳絮起的有些晚,可能是晚上过于疲累。

“晓画…”柳絮端坐铜镜前,任由晓舒梳妆。“别苑今日可有动静!”

“今日束姑娘并没有出去,可能是昨晚吓着了。”晓画叹了口气,“也有可能是为鸿志,毕竟他还小。”

柳絮垂下眼帘,遮去里面的复杂。

“给郎家备了什么礼?”

“是上好玉珊瑚。”晓画利落的收拾,又给柳絮挑了玉簪递给晓舒。

“玉珊瑚!”柳絮看了一眼镜子里的精致脸庞,“是那块血玉珊瑚?也行!红色…喜庆。”

郎府

柳絮盯着郎府门上的红色灯笼,跟红绸缎看了好一会,才给了门卫帖子。

“倒是蛮喜庆…”柳絮跟身后的晓画说道。

晓画没接话,只是暗自翻白眼,姑娘,人家这是定亲宴,能不喜庆吗?

“柳姐姐…”来人衣衫飘动,出步甚小,但顷刻间便到了离两人四五丈处。只见她清丽秀雅,容色极美,约莫十四五的年纪,可不就今日宴会的主人,郎玉雯。

“我怎么不记得她比我小!”柳絮挑了挑眉,微微倾斜了身子,这话就晓画听了去。

晓画抿唇一笑,没想到柳絮今日这般孩子气。

“玉雯,许久没见,真是明艳照人啊!”柳絮嘴角扬起笑容。

“柳姐姐,还是这般喜欢打趣我。”郎玉雯俏脸上笑容明朗,掩不住的喜意,“这都城谁都知道姐姐容貌倾城!”

“那倒也是。”柳絮笑眯眯的接话,也不谦虚,从晓画手里接过包装好的玉珊瑚递给郎玉雯,“听说定亲对象是新科状元郎,比我家那位俊朗不少吧!”

郎玉雯脸颊绯红,嘴里却道,“姐姐的郎君是将军,如何能比了去。”

柳絮心道,知道就好。本来就不能比!她家呆子,谁都比不上。

入了郎府内,柳絮才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人。

“絮姐儿…”

柳絮循声望去,只瞧得一女子肤白如新剥鲜菱,嘴角边一粒细细的黑痣,面容俏丽,身着浅蓝衣衫。煞是眼熟,凤眼一眯,可不是熟的很,这不就是那裴轻芸。

“我递的帖子都不见你回,莫不是躲着我!”裴轻芸上前挽住柳絮。

柳絮扫了一眼被裴轻芸挽住的胳膊,她们什么时候这般熟了!

“裴姐姐说笑了,我这是被母亲掬在家学规矩呢!”柳絮片刻就带上了浅笑,“这不怕把我闷坏了,就放我出来透透气。”

“也对,定亲了,就是不同。”裴轻芸显然没有怀疑什么。

“那是,裴姐姐什么时候定亲啊!”柳絮垂着头眉眼冷漠。

“你怎么什么都往我身上扯,我这辈子嫁给我那满院子的花,就算了了。”裴轻芸笑的轻快。

柳絮抬起头,也扯出一丝配合的笑容,却是不再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定亲宴并没什么特别,无非就是一**人聚在一起玩耍的名头。

柳絮被裴轻芸拉着逛了许久,有些乏了,也就打发了裴轻芸,自己坐在一旁观棋。

下棋的是好棋出名的安平县主跟布政史梁家千金梁梓嫣,想来郎玉雯在这些贵女眼里还有几分面子。

安平县主棋风锐利,步步紧逼。梁梓嫣却是保守派,稳防稳守。

开始两人落子颇快,越是后面,安平县主眉头皱的越深,手里的白子迟迟不能落下。

柳絮自然看在眼里,看到漏洞也不出声,毕竟观棋不语真君子。

“那就是洛未央?的确长得俊俏,难怪这郎玉雯定亲定的这般急切…”

“你不会没见过他吧!仰慕他的人可不少,就是没人像郎玉雯这般大胆罢了…”

“……”

大家的议论成功的将柳絮的注意力转移。

果不其然,离这里不远的回廊,洛未央正被小厮领着去什么地方。

微微眯眼竟能瞧得仔细,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柳絮转头瞧院子里的闺秀,一个个神魂颠倒的,嘴角扬起冷笑,都说红颜祸国。这蓝颜也不差嘛!

“小白脸,一个新科状元长得跟**的小倌似的。”安平县主抬头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致。

梁梓嫣嘴角抽搐,眼里的痴迷收的及时。

“县主这话,可不能让玉雯听了去,不然玉雯可要气死了。”柳絮在一旁笑得灿烂,**小倌!可不是…

安平县主落了子,抬起头,好似才瞧见柳絮站在这。细细打量了柳絮一番,见柳絮好似对那洛未央不感兴趣,却是来了兴致。

“你不喜欢洛未央?”

柳絮唇边含笑,颇为认真的将安平县主的话重复了一遍。

“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倌,谈什么喜欢!”顿了顿,收了笑容,又道,“估计康定郡王比较中意。”

康定郡王是安平县主的父亲,好男色,都城谁人都知晓。

“你倒是胆大,连我父亲都敢议论。”安平县主只是挑了挑眉,被人揭了短也不甚在意。

“县主,该你了。”梁梓嫣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安平县主跟康定郡王父女不合,又不是什么秘闻。

柳絮见梁梓嫣解围,也就不再言语。

“姑娘…”晓画凑到柳絮耳边低低禀报什么。

懵的,柳絮脸色苍白了几分,疾步随晓画出了郎府。

只见晓舒候在马车前,急得来回走动。

“那束心莲去了几个时辰了?”

“都两个时辰了。”晓舒见到柳絮方才找到主心骨,“这大理寺的鼓,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响了。奴是拦都拦不住,小鸿志还在别苑。”

柳絮脸色一沉,上了马车。

随后,一大队士兵人马朝郎府而来。柳絮示意常贵不急着驾车,打了帘子静观事态。

“军爷,您是不是弄错了。这里是郎府,不得随意入内。”郎府的门卫,将领头的士官拦了下来。

“我知道这是郎府,我乃大理寺领军卫殷卓,奉大理寺卿之命,带洛未央进寺审问。”殷卓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卫面前,“若是不便,就将那洛未央带出。不然,我等公事公办,只好入府搜寻。”

门卫见殷卓一番人来势汹汹,哪里还敢说道,赶忙进府通报。

“去别苑,大理寺定会传唤鸿志,我们先行带鸿志去大理寺。”柳絮放下帘子,对常贵说道。

“诺。”常贵一听此言,驾车向别苑而去。

等柳絮带着鸿志到大理寺时,只瞧的那门外百姓为患。也是,这大理寺的鼓,百年难响一次。要不是有莫大的冤情,谁都不会轻易去敲那鼓。毕竟,敲了大理寺的鼓,就要滚钉床,才能递诉状。

“…那一床的钉子滚过去,都快没命了,还告状。”

“要是没冤情,谁会没事敲那鼓。”

“……”

“让让,让让…”两个丫鬟拨开人**,让柳絮抱着鸿志能看到里面。

公堂之上端坐的正是大理寺卿顾秋轩,顾秋轩面貌生的凶煞。但是,为人公正,更是一颗慈悲心,见呈上来的状纸鲜红,堂下素衣鲜红束心莲不免有些怜悯。

“堂下所跪何人,状告何事?”

束心莲一身素衣因为滚了钉板,满是鲜血,此时伏在地上奄奄一息。

“民女,束心莲,经楼县人氏。状告我夫,洛未央,重婚之罪,还有灭我束氏满门之仇。”

“母亲…”小鸿志睁大眼睛盯着公堂下的束心莲,那声音是他母亲的。

“鸿志乖,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柳絮摸摸小鸿志的头,安抚道。

“洛未央,不是那新科状元吗?”柳絮一旁的胖大婶,跟一个大叔说道。

“可不是,那新科状元就是经楼县人,刚刚听这孩子唤母亲,莫不是那新科状元的孩子!”那大叔也是个明白人,见柳絮怀里的孩子唤束心莲母亲,不免猜测道。

“啧啧,这要是真的,那洛大人,可真不是人,还灭人家满门。”听胖大婶这话的都点头附和。

“嘘,大人要审案子了。”一个瘦瘦高高的书生,示意大家不要再说道闲言了。

“你说,洛未央重婚,害你满门,可有证据?”顾秋轩拍了一声堂案,喝道。

“民女与洛未央自小定亲,经楼县上下皆知。成亲之日,经楼县县令也在场。民女与洛未央成婚一年,诞下一子,取名洛鸿志。而后,洛未央赴京赶考,传讯说是造匪身亡。民女自是在家手节伺候婆婆,婆婆去世后,民女一心抚养小儿鸿志。但是,前些日子,我束家满门遇害,民女与小儿在外,幸避此劫。辗转至都城,求亲人庇护。偶然得知,新科状元名唤洛未央,已与郎大人之女郎玉雯定下亲事。民女本以为是巧合之事,不想,这洛未央正是民女之夫洛未央。而我束家灭门,只是那畜生想攀高枝,灭口而为…”束心莲伏在堂下,声音低小,却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明白。

一时间围观百姓,都窃窃私语,道洛未央简直是狼心狗肺。

“肃静…”顾秋轩皱了皱眉,大声喝道,却是带上了几分怒气,“传洛未央上堂。”

洛未央被带上堂来,依旧是一派衣冠楚楚的模样,见到束心莲,也只是皱了皱眉。

“下官洛未央,参见顾大人。”

“洛未央,你可是经楼县人?”顾秋轩见洛未央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不喜的皱了皱眉,“束氏状告你,重婚之罪,灭束氏满门,确有其事?速速招来。”

“下官不识得此人,恳请大人明察。”洛未央垂着头跪在堂下,眼底全是晦暗。

“洛未央…”束心莲诧异的望着洛未央,目光满是凄然跟怨毒,伏在地上的身子不断起伏,鲜血已经染湿了地板。

顾秋轩眉头一皱,显然没料到洛未央矢口否认。

“母亲…”小鸿志哭着挣开柳絮的怀抱,跑向公堂的束心莲。

洛未央身子一震,将头垂的更低。

顾秋轩将堂下两人的反应收在眼底,又见堂下的小孩与洛未央极其相似,心里有了底。

“鸿志,不哭。”束心莲挣扎起来,将小鸿志拢在怀里,唇色早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惨白。摸着小鸿志的小脸,却是盯着洛未央,一字一句道,“鸿志是男子汉,鸿鹄之志,鸿志不汝较,奋翼起高飞…”

“你说这女人不会是诬告吧!”一个妇人低声说道。

“你去滚滚那钉板,诬告…”另个妇人撇撇嘴,显然不相信,“你瞧那孩子,根本就是跟洛大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堂下可是束氏小儿洛鸿志?”顾秋轩拍了拍堂案,示意肃静。

“正是,民女小儿。”束心莲放开小鸿志,叩倒在地。

“洛未央,你可识得此儿?”顾秋轩转头又问洛未央。

洛未央此时已经是额上汗流不止,看了一眼小鸿志,眼里满是阴毒,根本没有父亲的慈爱,吓得小鸿志往束心莲怀里又是一缩。

“回大人,不识得。”

“既是如此,来人,滴血验亲。”顾秋轩本就容貌凶煞,说出这话时,洛未央抬了头,见着顾秋轩的面貌,身子几分颤抖。

堂下一个高瘦的衙役很快抬来了一个长案,又有一个微胖的衙役端了一碗清水,拿了一根筷子。

师爷上前用小银针扎在小鸿志的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放在碗里,又让高瘦的衙役端着碗到洛未央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荒谬,我乃皇上钦点的状元郎,顾大人岂能凭一个妇人之言,叫我滴血认亲,混淆视听。”洛未央梗着脖子,拒绝滴血。

围观的百姓见洛未央如此行径,哪里还看不出来谁是谁非,纷纷叫嚷道,滴血验亲。

“放肆。”顾秋轩喝道,对于洛未央不但不认罪,还污蔑于他,显然很是生气。“我顾某为官一生,清正廉洁。百姓皆知,岂是你一个六品翰林院修撰能随意污蔑的!”

洛未央玉面通红,却不能反驳回去,顾秋轩是正三品,他一个六品官确实不够看。

顾秋轩也是恼上心头,本来说是还有两分顾忌郎家情面,这下也是荡然无存。

“师爷…”师爷听顾秋轩这么一喝,身子一抖,哪里还敢磨蹭,直接叫衙役将这洛未央强行按住,取了鲜血滴在碗里。

洛未央拼命反抗,不但没挣脱,还将原本整洁的衣裳弄得散乱不堪。

师爷接过一旁衙役递过来筷子,将碗里的血引到一处。

柳絮跟旁观的百姓,甚至洛未央,那颗心脏都随着师爷手里那根筷子,忽上忽下抖了一圈。

“大人…”师爷看向顾秋轩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

“结果如何!”顾秋轩眉角抖了抖,又不好的预感。

洛未央瘫软在地,脸色惨白,似乎已经预知了结果。

“两滴血…”师爷看了一圈众人的脸色,才缓缓道,“不相容。”

“师爷定是被这妖妇收买…”洛未央大声反驳,未落音的话又哽在喉咙,才发觉竟是不相容。

霎时,众人跟洛未央一样,脸色五彩斑斓。

洛未央慎了慎,脸上露出喜色。而后,似乎发觉什么。

凶狠的瞪着一旁奄奄一息的束心莲,像是失了心智一般。

“束心莲,你竟然敢背着我偷汉子!”

围观的百姓愕然,现在是什么情况!

束心莲也是愕然不已,强撑着身子,将小鸿志护在怀里,眼眶红红的看着高堂上顾秋轩。

“大人,鸿志确实是洛未央的孩子,怎么会这样?难道老天都帮他这个恶人?”

洛未央两眼猩红,朝着束心莲就扇了一巴掌,将洛鸿志从束心莲怀里拉了出来,道,“这是谁的孽种?亏我还给他取名鸿志,鸿鹄之志,这杂种也配?”

束心莲倒在地,泪水不断的溢出,朝鸿志伸出手,低低的唤,“鸿志,我的鸿志…”

洛未央怀里的洛鸿志也‘哇哇’大哭起来,哽咽的唤着母亲。

围观的百姓哪里见得这般场面,孩子何其无辜,不由的心生怜惜。

“肃静。”顾秋轩拍了拍堂案,怒喝。

洛未央顿时噤声,忽而想到自己方才的行为,脸色煞白,自己这是不打自招了!

“滴血认亲,并非完全准确。”顾秋轩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只听那顾秋轩冷声,又道,“太医院贺太医,曾验证过,亲生血脉,鲜血并非全然相溶。而非亲非故之人,鲜血也却有相溶可能。所以,我滴血验亲,并不说明这孩子不是你的。非但这般,你刚刚所言,证明束氏所言非虚,此子正是你儿。我说的可对!”

“顾大人,威武…”百姓们见此一出,如同看了一场大戏一般,纷纷叫好。

洛未央方才醒悟,颓废的瘫软在地,怀里的鸿志挣脱束缚,立马扑到束心莲的怀里,母子抱头痛哭。

“来人,将洛未央收监。我将此事禀告圣上,再做判决。”顾秋轩脸色难得浮现一丝笑意,

“慢着。”洛未央拢了拢衣袖,在堂下跪的笔直。“敢为顾大人,我所犯何罪?”

顾秋轩眉头一皱,柳絮凤眼一挑,这洛未央竟然还不认罪。

“洛未央,你犯下重婚一罪,又灭束氏满门,罪大恶极,你还不认罪!?”

洛未央慢斯条理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人,我方才,顶多就说束心莲背着我偷汉子。何来认罪一说?”

大理寺外的百姓都动容了,这厮脸皮也太厚了,比陈世美还该死。

“我确实识得束心莲,我说她背着我偷汉子,那是因为这孩子是在我休弃她之前,她所孕育的。所以,何来重婚一说?再说我识得这束心莲,就说我灭她束家满门,那她束家识得那般多人,要被灭多少次门才行!”

“洛未央!你…”束心莲没想到洛未央到此番境地,竟然如此狡辩,还说已经将自己休弃过了,“我在经楼为你守寡,赡养老母,抚养幼儿。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束心莲哪里对不住你?就连你上京的盘缠,还是我去束府门前跪了一夜,求我父亲拿出来的。你说你休我?拿什么休我?今日公堂之上,我束心莲告诉你,是我休你。我当初是瞎了狗眼,才没听父亲,母亲的话,嫁给你一个穷书生。还害了我束家满门…”

柳絮眉眼冷漠,这般不堪入目的人,是她前世的情人!本以为,洛未央只是懦弱些!如此看来,她的眼光确实有待加强。

周围百姓都想用唾沫星子把这陈世美淹死,简直就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休弃夫郎!”顾秋轩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来人,束氏既然滚了钉床,洛未央也承认与束氏有夫妻之实。此事事关重大,将洛未央收监。待我请示圣上,择日再审,退堂!”

“威…武…”两旁的衙役抖了抖手里的廷杖,从两侧退下。

衙役将洛未央收押了,束心莲却在堂下呆滞了许久,方才抱着鸿志失声痛哭。

柳絮唤晓画从车里拿来斗篷,将斗篷披到束心莲身上。

“回吧!”柳絮声音看自己只是帮束心莲披个斗篷,就染了两手的鲜血。哪里还敢有所顾忌,唤来常贵将束心莲抱入车内。

果不其然,这场官司已经耗费束心莲所有的精力,再加上刚刚洛未央的刺激,看见柳絮。束心莲张了嘴,还没说话就昏厥了过去。

“母亲…”小家伙见束心莲满身是血,就已经吓得够呛了。束心莲这一昏厥,更是泣不成声,拉着束心莲的衣袖寸步不离。

“鸿志,乖!你母亲昏厥过去了,要看大夫。让常贵叔,抱你母亲坐马车去看大夫。”柳絮轻轻扳开小家伙的手指。

洛鸿志听了这话,跟触电一般,松开衣袖,生怕耽误了束心莲看大夫。

柳絮见这孩子,泪眼朦胧,患得患失的小模样,心都软了。

也不介意,就将洛鸿志抱着,随后上了马车。

洛鸿志紧紧的抓住柳絮的衣襟,撇开眼不敢看浑身鲜血的束心莲,靠在柳絮怀里‘呜咽’。

“姑娘,要不奴来吧!”晓画看洛鸿志哭的可怜,又想起柳絮有轻微的洁癖,就想将洛鸿志接过来。

柳絮轻轻摇了摇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叹了口气,玉手轻轻拍打着小鸿志的背部。

柳絮将怀里睡着的小鸿志放在床榻上,出了屋子,去看束心莲。

晓舒已经替束心莲换了干净的衣裳,止了血,昏迷中的束心莲除了看起来脸上没有血色,已经好多了。

“大夫怎么说?”柳絮坐在主位上,喝了杯茶。

“失血过多,伤了根本,还有一根钉子扎破了内脏。”晓舒顿了顿,又道,“束姑娘刚刚开始发烧了,大夫说,能不能熬过去,得看今晚了。”

柳絮揉揉额角,看了一眼洛鸿志在休息的屋子。

“但愿,她能熬过去吧!不然,那孩子无父无母了。”

“要是…”晓舒抿紧朱唇,眼里还有泪光。“束姑娘,熬不过去…”

柳絮眼神放空,盯着前方,好似惋惜,“熬不过去!熬不过去,只能将那孩子养在身边了。毕竟,是我找上她们的。”

晓舒听了这话,捞起地上被鲜血染成红色的素衣,转身出了屋子。

“姑娘,也别怪晓舒!这束姑娘跟小鸿志真的挺可怜…”晓画给柳絮添了茶水,立在一旁。

“我知道。”说罢,柳絮就不再做声了。

柳絮坐在椅子上喝了一下午的茶水,看见余晖了,方才叫两个丫头回府。

次日,别苑传来消息,束心莲在巳时退烧了,已经渡过了危险期,暂时不会又生命危险。

又过了几日,束心莲跟洛未央这场官司,都城无人不知。甚至有戏班子,将两人的孽缘演绎成一场大戏。郎府一时沉寂,据说郎风书否认郎玉雯与洛未央有定亲一事,并且,郎玉雯迅速同裴家裴轻风定下亲事。

宗政旭听闻此事,龙颜大怒。当即准了束心莲惊世骇俗的休夫之举,又判了洛未央无期之刑,发配边疆,才算熄了怒火。而后,押送洛未央的衙差返京。禀告说,洛未央在去边疆的途中,染了恶疾,没能熬到边疆,病逝了。说是染了恶疾,柳絮猜测八成是郎府动的手,此番被洛未央如此戏耍,那郎风书怎么可能还让他活着去边疆。

柳絮拢了拢身上的薄被,翻了一页兵书,就见晓舒满脸喜色的进了屋子。

“难得你高兴成这样,什么好事啊!”

“常贵要娶束心莲为妻,给我们递了帖子…”晓舒笑的很是欢畅。

“是吗?”柳絮望着窗外,嘴角也浮起一丝笑意,又成了一对。

入秋了,她的傻子何时才回来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常贵跟束心莲的婚事办的很简陋,但是,两人都很满足。毫不例外的,整个婚礼过程,柳絮都在想江里鞍。

柳絮有时候就想,现在是不是江里鞍只要娶了她,她就会知足了!她真的是恨嫁了吗?

不过,常贵跟束心莲的婚事一了,柳絮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成日闷在屋子里,不是看兵书,就是练剑,演练沙盘。

晓舒晓画觉得她们家姑娘哪里还有半分闺秀模样,活脱脱的就挂帅女将军。

“要不,去花园转转…”柳絮放下手里的兵书,无奈开口,实在是受不了两个丫头无比怨念的盯着。

“好啊!好啊!”晓舒立刻将面前的针线篮收的一干二净,生怕下一秒柳絮又反悔了。

柳絮扶额,怎么她的丫鬟就这么,活泼!

恒苑

梁姨娘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脸,又是一阵心悸,摸了摸肚子,脸色满是惶恐。

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子了,这本该是胎动最频繁的时候,可是最近,她都没感觉到腹里的孩子在动。小半月了,腹部不但没大,好像还有变小的趋势。甚至到了这几日,全身疲乏,食欲不振,腹部下坠。

总总迹象都在印证,她那个惶恐的猜测,她甚至不敢给大夫把脉。

犹豫了许久,梁姨娘最后决定在外面请了一个大夫,瞧瞧到底是怎么了。

“知书,将大夫请进来吧!”

“诺。”知书立刻打了帘子出去。

于大夫背着医药箱,有些不安。要说他老于家的药铺,在都城也是有名声的,一些疑难杂症基本是都能搞定。

但是,这从偏院入门,这么久还没见到患者,还是第一回。再说了,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相府侧门。相府!他还没自信到相府请不到他这样的大夫坐堂。

“于大夫,您随我来。”

“诶!”总算是见着人了,于大夫摸了摸医药箱,心里算是落下块石头。

知书见帘子外的于大夫脸色越来越凝重,有些心慌。

“大夫,我这是怎么了?”梁姨娘也感觉有些不对,这脉也号了,情况也说了,怎么反倒这大夫没声了!

“夫人,恕我直言。您肚子里的胎儿,并没有心跳。照您这症状,该是...死胎。”于大夫冷汗潺潺,这不仅是死胎,而且还死了有些时日了。

“死胎?怎么会是死胎!”梁姨娘有些癫狂,猛地揭开帘子,神色阴冷的盯着于大夫,“都有什么原因,会导致死胎发生?”

“大多死胎是脐带绕颈,导致胎儿窒息死亡,也有可能是外在因素…”于大夫面上僵硬,又道,“一般死胎要剖腹才能知道原因…”

“什么?”知书怒道,“你这庸医,刨开肚子还能活着吗?”

“我只是说想知道胎儿死因,得剖腹…”于大夫自知理亏,喏喏道,“一般只有母子都死了,我们才会征求家人意见剖腹的。”

“那这个孩子,要怎么才能流掉!”梁姨娘摸着腹部满目悲凉,一个儿子流落在外,好不容易怀上却是死胎,这让她如何都接受不了。

“死胎的话,需要大剂量的堕胎药。”于大夫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这堕死胎,可能会导致大出血,夫人也会有生命危险…”

“知书,随大夫把堕胎药开了。”梁姨娘摆了摆手,闭上双眼,软在榻上。

待两人出去,梁姨娘又唤来知礼。

“你去打探一下柳絮房里有什么动静,马上回来通知我。”

“诺。”知礼不明白梁姨娘这是何意,可此时,她哪里敢多嘴,垂着头就退了出去。

梁姨娘瞧屋里没人了,悲伤的摸着腹部。

“娘的心肝,娘一定不会让你白死的…”说罢,脸色有些扭曲,如此看来,竟是要嫁祸柳絮不成!

知礼回来的很快,说是,打听到成日闷在屋子里的柳絮,今个要到花园去转。

梁姨娘让知书将堕胎药端来,不消一盏茶的功夫,知书就将熬好的堕胎药放在桌上。

此时,这碗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堕胎药,就像三人的催命符一般,让人退避三舍。

“四奶奶,那庸医靠的住吗?要不我们去请府里的程大夫…”知礼心有余悸,看着面目森然的梁姨娘颇为担忧。

梁姨娘并不搭话,只是端了药碗,视死如归的一口喝了下去。

“拿我斗篷来,我们去花园…”梁姨娘接过知书手里的蜜饯,狠狠地嚼咽,她的孩儿死了都得拉那个狐媚子陪葬。

两个丫鬟吓坏了,眼里都噙着泪水,到底是去拿了斗篷,扶着梁姨娘去花园。

柳絮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总觉得这凉意来的有些突然。

相府花园里有几棵桂花树,闻着这味道,柳絮嘴角扬起,果真散散心,心情会好很多。

柳絮回头看两个丫鬟,也学着她的样子,眯着眼睛,深深吸气,又觉得几分好笑。

“那不是三姑娘吗?”晓舒看着远处的回廊,又不觉念叨,“三姑娘都许久不来我们院子了,难不成跟姑娘闹别扭了!”

柳絮扭头一看,回廊里的人,似乎没发现她们,的确很久没见了,似乎从何挽弓成亲那日起,柳雅就一直刻意避开自己。

回廊里柳雅指着花园的月季跟秋海棠跟晓秋说着什么,晓秋听了柳雅说完,明显有些为难。柳絮猜,柳雅是叫晓秋将那秋海棠跟月季摘回院子。

“絮姐儿…”柳絮闻声有些诧异,声源正是跟她势不两立的梁姨娘。

“姨娘!”柳絮挑了挑眉,见梁姨娘脸色惨白,似乎很是不适,又瞧了一眼梁姨娘的腹部,“姨娘似乎不舒服,这双身子可沉的很,怎么不在屋里歇着,还出来走动!”

“就是因为双身子,这快要临盆了。才出来走动走动!透透气,看看风景不是!”梁姨娘的额上已经开始渗出冷汗了,腹内翻滚的绞痛,让她狠狠咬牙。

柳絮觉得有些不对,梁姨娘跟自己素来不合。而且,梁姨娘说是来赏花,她却感觉梁姨娘是直奔她来的。

“要不姨娘在这赏花,我就先回去了。”柳絮心里不安,直觉就想避开梁姨娘。

“絮姐儿,见着我就这般急着走?要不陪我一起赏花!听说絮姐儿对花,懂的多。”梁姨娘跟在柳絮后面,步子有些紊乱,不过比较值得庆幸的是柳絮并没有回过头来看。

“姨娘说笑了…”柳絮在花园一个台阶处停了身子,不明白梁姨娘为何跟着自己,正打算回头来说什么,就听见知礼大声叫喊。

“啊!二姑娘,你推四奶奶作甚?四奶奶是怀有身孕的人,你怎么能这样!四奶奶,四奶奶…”

柳絮一脸阴霾的看着台阶下倒在地上的梁姨娘,全是愕然,渐渐梁姨娘的裙底红色蔓延开来。晓舒跟晓画也是惊呆了,这分明就是嫁祸!姑娘都没碰到梁姨娘,怎么就成推梁姨娘了!

柳絮看着躺在地上的梁姨娘,脸色惨白,嘴角却带着诡笑,这才反应过来,是被算计了。

“姨娘,真的是狠得下心,宁可不要孩子,也要算计柳儿,真是好气魄!”

“絮姐儿,你在说什么?”梁姨娘唇角带笑,却否认柳絮的说辞,甚至连声音都装的惶恐,“为什么要推我,这个孩子都没出生,你怎么会觉得他会跟你争你父亲的宠爱!”

“我们姑娘什么都没说,也没推你。四奶奶,你怎么能这样!”晓舒见闻声来了很多下人,而梁姨娘这般污蔑柳絮,觉得很是愤怒。

下人将梁姨娘抬进离花园最近的客苑,迅速去通知柳相跟傅芷榆。

程大夫来的很快,因为梁姨娘的月份大了,稳婆早就请了。所以,也随后就到了。

柳絮站在屋外,看着下人忙忙碌碌的进出那间产房,端出一盆又一盆的鲜血。这个场景跟齐姨娘难产那年何其相似!她突然有些茫然,自己是有多十恶不赦,才能让一个母亲舍了孩子来嫁祸她!

柳相因为政务上的事情,并不在府里。傅芷榆赶到时,就只看到下人们将一盆盆的鲜血往外端。

傅芷榆看柳絮愣在门口,又想起刚刚下人的禀报,神色很是复杂。

“把二姑娘带到刑房,还有当时在场的丫鬟主子都带过去。”傅芷榆撇开脸,又嘱咐玉鸾,“请宗族长辈,老爷回府就叫老爷来刑房。”

“诺。”玉鸾知道主子,这是在尽力保住二姑娘。

“姑娘,都怪奴,好好的散什么心,逛什么花园…”晓舒泪眼汪汪的跪倒在地,晓画第一次没反驳晓舒的话,也跟着跪倒。

“傻丫头,她要是要嫁祸我,就算是闯到咱院子里,也要嫁祸了去…”柳絮苦笑的扶起两个丫鬟,望着产房的方向,但愿她们无事,如此真的算是徒添罪孽。

“去刑堂,我们知道怎么走,你们带路吧!”柳絮看着面前的小厮,最坏的打算能到什么程度!除籍还是一命偿一命?

晓舒跟晓画跟在柳絮身后,静默无声。

“姑娘,我们在花园看到三姑娘不是?三姑娘定然看到了,能为您作证,不是您推梁姨娘的…”晓画想起在花园碰到过柳雅,而且,那个回廊定能将事情全数瞧了去,不免心生希望。

“也许吧!”柳絮敛了眸子里的复杂神色,摸着胸口,她也不希望被冤枉,希望柳雅能替自己作证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如同上次审问柳清一般,祠堂人满为患。不同的是,上回她还是旁观者,这回却成了唱戏的主角。

柳雅站在一旁,已经没有了上回的惶恐不安,墨色的眸子只是盯着柳絮,没有情绪。

柳絮瞧了过去,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柳雅却没有丝毫回应的意思,垂头看了一眼傅芷榆怀里满是担忧的子陵,唇角挑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几乎那一瞬,柳絮感觉自己呼吸都停止了。柳雅一定看到了花园那一幕,但是,她没有要为自己作证的意思!

“絮姐儿,你为何要将推梁姨娘下台阶?”傅芷榆坐在主位,声色俱厉。

柳絮跪倒在地,绝望的声音,变得沙哑,“柳儿,没有推梁姨娘,是梁姨娘自己倒在地上…”

在场的人一片哗然,显然不可能相信柳絮的说辞,只是倒在地上,不可能让七个月的身子流产。

“絮姐儿…”傅芷榆皱了皱眉,显然跟众人一样,并不相信这番说辞,“撒谎对于你,并无益处…”

“姑娘没有撒谎,是四奶奶自己倒在地上。我们去花园散心,根本不知道四奶奶也会去。”晓舒见众人都不相信柳絮,情绪有些激动,“本来我们就不肯跟四奶奶同行,四奶奶偏要跟着我们,姑娘才停下,想叫四奶奶不要跟着我们了。四奶奶就倒在地上,见红了…”

傅芷榆眼眸深邃,冷冷道,“如此说来,是梁姨娘刻意打了孩子,陷害你们姑娘?”

“主母明察!我们四奶奶自打怀了双身子就足不出户,好不容易瞧着今儿天气好,说是出来散散心。不想在花园撞上二姑娘,二姑娘看姨娘怀着双身子,还出言威胁,说是姨娘最好不要出院子。姨娘气愤不过,追着二姑娘问,此话何意。二姑娘不理,自顾前行,到了台阶处,猛地顿住步子,将姨娘推到在地。还出言不逊,道,就是此意…”知书说的声泪俱下,知礼就一直求着主母做主。

“你们大白天的睁眼说瞎话,不怕遭天谴…”晓画瞧着柳絮脸色煞白,心下一痛,出言斥责。

“住嘴…”傅芷榆脸色阴沉喝道,又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柳絮主仆,“你们说梁姨娘刻意陷害,可还有旁的证人!”

柳絮脸色惨白的看着柳雅,缓缓道,“并无旁的证人…”

“姑娘…”晓舒,晓画同时惊道,晓画转而朝着柳雅狠狠磕了个头,“三姑娘,您当时就在场,求您还主子一个清白…”

傅芷榆诧异的望向自己的身生女儿,面色不善,“雅姐儿,她说的可是真的?”

柳雅盯着跪在地上的柳絮,好似着了魔。一直以来,母亲向着她,父亲护着她,子陵记得的也不是自己这个亲姐姐。这样也就算了,可是,连挽弓哥哥都是喜欢她,死了傅姨娘,母亲立刻就同意将她纳做嫡女。

出了府,人家不一定认得自己这个正经的嫡出三**,却一定认得她柳絮。柳雅心里生出一股邪念,那就是毁了她!

“我的确在花园目睹了一切。”柳雅垂着头,眼底却是深沉似海,再无往日的纯真。

晓舒,晓画拉着柳絮笑的很开心,她们就知道,好人一定有好报,三姑娘真的看到了,会为她们作证。

柳絮没笑,脸色到底是没了之前那般苍白,雅姐儿,还是原来的雅姐儿,想想自己的多疑,又生了几分愧疚。

“那事实如何?”傅芷榆瞧着底下的知书,知礼跪在地上,身子却在颤抖,有几分意外,没料到真是冤枉了柳絮。

“姐姐不知道跟梁姨娘说了什么,言语不和,十分激动就推了一把梁姨娘。而后丫鬟跟小厮们就来了,说是姨娘见了红…”

“三姑娘…”晓舒,晓画惊恐的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一向粘着主子的三姑娘,今日却帮着梁姨娘出言诬陷主子。

柳絮跪在地上,看着冤枉她的妹妹,痴痴的笑出声,双颊全是泪水。她自认重生后,待这个妹妹不薄,也没有做出伤害嫡系的一件事情,甚至还改变了嫡母的命运,搭上了傅姨娘。结果,还落得如此下场!

“这么看来,果真是絮姐儿,你将梁姨娘推到在地!”傅芷榆明知柳雅撒谎,却不能戳破。

“主母…”玉溪拨开人**,神色复杂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柳絮,道,“四奶奶大出血,生了个死胎女婴,血没止住,梁姨娘也没了。”

这话如同雪上加霜,柳絮连苦笑都哑在喉咙里,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如此,可是天要亡我!

“姨娘…”知书,知礼脸上满是震惊跟泪水,从地上爬起来,就踉踉跄跄朝外跑去。

傅芷榆摆手叫人拖住失控的两个丫鬟,脸上露出疲态。

“絮姐儿,你还有和话要说?”

“母亲,觉得柳儿说什么,还有人能信?”柳絮哑着嗓子,抬起头,眼眶微红。

傅芷榆哑然,看了一眼一旁的宗族长辈,柳相还没回来,却不能不做处罚。

“如此…”

“慢着…”一声低呵打断傅芷榆的话,众人齐齐看向声源,竟然是一直冷冰冰的南姨娘。

傅芷榆脸色也不太好,这时候她来凑什么热闹!

“听说,柳絮这丫头在花园推了梁雁,导致她早产?”照样一袭大红的南姨娘,声音无波无澜,嚣张的踩着猫步领着丫鬟走进祠堂。不唤柳絮二姑娘,也不唤她絮姐儿,让人琢磨不透,南姨娘到底是要干什么。

“很不幸,我是除了柳雅丫头,为之不多的另一个目击者。”南姨娘在一旁的空椅子坐了下来,端了桌上的茶盏,姿态潇洒。

傅芷榆脸色越加不善,却也没开口阻止。她即希望南姨娘能帮柳絮摆脱这样的困境,但是,也不希望柳雅因为这件事,直接毁了名声。

柳絮第一次觉得南姨娘在她生命里,是一个犹如天神的存在。

“紫嫣…”紫嫣,紫云是南姨娘的贴身丫鬟,生的也是极其出色。

“饶命啊!老朽什么都不知道…”被紫嫣带进来的人,竟然是给梁姨娘开药的于大夫。

知书,知礼浑身颤抖,没想到南姨娘将这人给抓来了。

“你是何人?看你背着药箱,似乎是大夫,可是,怎么会出现在我相府之内?”傅芷榆皱了皱眉,大声喝道。

“我今日出去散心,正巧碰到这人在府里行为鬼祟,瞧着是个大夫模样,可我们府里又不缺大夫。”南姨娘将知书,知礼的模样收在眼底,漫不经心的道,“不成想,抓住一问,说是我们府里的夫人请来的。那夫人还怀了死胎,到他这里求了堕胎药。”

傅芷榆一慎,梁姨娘怀了死胎!这倒是出人意料。

“夫人饶命啊!是府里的人请我来看病的,并不是老朽自己要来的啊!”于大夫声泪俱下,他就知道,此番出诊的银钱虽多,但是会招来横祸的。

“你可知,你开的堕胎药,导致我府里的姨娘大出血身亡!”

“那夫人说她,全身疲乏,食欲不振,腹部下坠。这是胎死已久的征兆,下胎本就会大出血,老朽已经跟那夫人说过了。况且,死胎迟迟不下,那夫人能存活下来的机率就越小。救死扶伤本是大夫的职责,我也是依照情况开了堕胎药。”于大夫有些绝望,都说这大宅门的人一个个都不拿人命当回事的,这回这条老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大夫说的话,可属实?”傅芷榆这话是问知书,知礼。

知书,知礼都是默默垂泪,没敢接话。

如此,大家也就知道柳絮确实是冤枉的。在看向柳雅,脸色就有几分怪异。府里的人都知道柳雅跟柳絮的关系不错,甚至柳絮还很宠着柳雅。可是,就在刚才,柳雅不但不帮柳絮,还帮梁姨娘冤枉柳絮,这就有几分耐人寻味了。

“当时的情况,可能在花园的回廊看的话,有些误差。所以,柳雅应该是看差了。”南姨娘虽说面冷,但是,到底不是个硬心肠,否则也不会帮柳絮。

柳雅脸色微白,目光闪烁不定,如今也知道事有轻重,强笑道,“可能当时姐姐看梁姨娘摔倒,伸手去扶,被我看差了。”

傅芷榆听了这话,脸色方才好转。比起毁了雅姐儿的声誉,她倒是宁可柳絮被冤枉。毕竟,她是做母亲的,也存着私心。

“既然是如此,梁姨娘也去了。死者为大,今日就劳烦各位宗族长辈白跑一趟了。来人,送几位阁老回府邸。想来二姑娘,今日也受了惊吓,请程大夫瞧瞧。余下的收拾收拾府里,梁姨娘的事也该办了。”傅芷榆有条不紊的吩咐下人。

柳絮被两个丫鬟扶着,深深的看了一眼柳雅,又看了一眼傅芷榆怀里一脸担忧的子陵,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柳雅只是目光淡淡的瞧着柳絮离开,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深沉。

“紫嫣,紫云,回吧!”南姨娘走在后面,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却是叹了一口气。对她来说,她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如何只能看两人造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柳延站在相府门口,看着相府门口挂上的白灯笼,脸上一阵青白。

方才在御书房,圣上才提点自己注意家事打理,说自己一介丞相,却屡屡因为后宅之事,被传为井巷笑谈,实在难担百官之首。

才出御书房,又听得常远说梁姨娘难产,柳絮进了祠堂,那心情真是无法言喻。

柳絮靠在榻上,任由程大夫号脉,苍白的脸上尽是疲倦。此时的柳絮不是人累,是心累。

“二姑娘,今日惊吓过度,吃两副压惊药,歇上几日就无碍了。”

“如此便是劳烦了,晓舒送程大夫出去。”柳絮朝外唤道。

“诺。”晓舒就在外面候着,听了声,立刻打了帘子,帮程大夫接过药箱。

“姑娘,这些日子还是在屋里歇着吧!老奴瞧着这一出去就没好事。”晓舒送走了程大夫,徐妈妈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祠堂的事,她可是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瞧着这府里都没一个真心待她们姑娘的,想想又是心寒。见柳絮面色苍白,又心疼,道,“要不老奴去熬点乌鸡汤,听说能压惊。”

“奶娘,您就别操心了。柳儿,这不是没事么!”柳絮嘴角浮起一个窝心浅笑。

“相爷,万福!”

柳絮跟徐妈妈对视了一眼,有些惊讶,又想想梁姨娘的事,父亲这时候来,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想罢,却是草草穿了塌下的绣花鞋,迎了出去。

“父亲,万福!”

柳延瞧着柳絮脸色苍白,立马上前扶住,皱了皱眉,“你母亲对你用刑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柳絮朝徐妈妈使了个眼色,徐妈妈立刻悄然退了出去。

“父亲,可别冤枉母亲!柳儿,只是今日受了点小惊吓。”待柳延坐定,柳絮陪坐一旁,晓画也是个会看眼色,立马端了茶上来。

“梁姨娘的事,父亲也别太难过了。”柳絮沉默一会,见柳延脸色难看,不由出言安慰。

“我是没福分的,齐姨娘也就算了,梁姨娘又是如此。子清是个没出息的,子陵又还小,难担大任,只怕是柳家要败在我手里了。”柳延恍然回神,揉了揉眉心,又是一叹,“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都老糊涂了。”

“要不,父亲把大哥接回来吧!这也在外面呆了一段日子了,怕是吃了苦头,之前那些恶习会改改。况且,梁姨娘…”柳絮并不同情梁姨娘跟柳清,但是柳清始终是柳府的血脉,她却不是。

“此事,我再考虑一番吧!”柳延拨着茶盏里的茶叶,明显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沉吟了片刻,才道来意,“江里鞍受了重伤…”

“怎么会?”柳絮将茶盏握的紧,手指泛白。

“胡人夜袭宿安城,江里鞍追出城**伏…”虽然寥寥几字,但是,柳絮听到心里,波澜千丈。

“那父亲的意思是?”柳絮原本苍白的脸,此时更是血色褪尽。

“施大人家的嫡子施成南,样貌俊秀,才华出众,是个不错良配。与我相府门当户对,你们也算的郎才女貌…”柳延斟酌着词汇,缓缓道,“你若没有意见,我就叫人帮你们合了庚帖,改日我去圣上面前,求道旨意。”

“父亲,江里鞍还没死…”柳絮声音有些颤抖,“他只要没死,我就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而且还是圣上赐婚的!”

“絮姐儿…”柳延有些恼怒,气柳絮的不识好歹,“那江里鞍胸口中箭,生死未卜。难不成你要等他死了,落得一个克夫的名头!就算他能活着,你已经十六了,边疆战事不是一时半会就会了了。我不想愧对你母亲,嫁给施成南,你会过的很好。”

“父亲,真的这般想?”柳絮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如今,梁姨娘尸骨未寒,江里鞍生死未卜。父亲叫柳儿如何能心安理得,马上嫁给另外的人?”

“你再仔细考虑一番,梁姨娘的事有你母亲,还轮不到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操心,考虑好了给我答复。要知道,为父也是为你好!”说罢,柳延将茶盏的茶水一口饮尽,阴沉着脸拂袖而去。

“为我好?”柳絮瘫软在椅子上,呆滞的看着门外。而后,喃喃自语,“其实,父亲你是个没心的人吧!怪不得,南姨娘避你如蛇蝎,跟母亲也只能相敬如冰,做你的女人很苦吧!傅姨娘如是,梁姨娘也如此。你说爱我生母,其实,你更爱自己罢了…”

“姑娘…”徐妈妈打了帘子,瞧柳絮瘫软在椅子上,急忙上前,“刚才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奶娘…”柳絮倒在徐妈妈怀里,第一次泣不成声。

“莫哭,莫哭…”徐妈妈轻轻拍打着柳絮的背部,瞧着柳絮哭的凄凉,眼眶也有些湿润。

晓画端了一碗枸杞乌鸡汤,打了帘子,见这番场景,又悄悄退了出去。

许久,徐妈妈的手都有些酸了,怀里早就没了声响,这一瞧,才哭笑不得,竟是哭的睡着了。

徐妈妈叫来两个丫鬟,将柳絮挪到床榻之上,又盖了锦被,才放下心来。

徐妈妈又接过晓舒递过来的热毛巾,将柳絮脸颊的泪痕擦拭干净,轻抚着柳絮的脸颊,低低的轻叹。

“都说红颜祸水,生的好看又不是我们姑娘的错。怎么良善的人,命都苦的很…”

入夜,秋风拍打着窗棂,外面的树枝‘咯吱’作响。

柳絮在这夜里睁大丹凤眼,望着横梁。

思及重生好似昨日,想想从重生走到现在,傅姨娘没了,梁姨娘也没了,跟柳雅离了心,连父亲都不理解她,好像自己跟整个相府是越走越远。曾经稀罕的身份,如今却成为了负担,真是可笑啊!

也对!要是重生之前,自己做了嫡女,还能嫁给施成南那样的翩翩公子,还是正妻,一定会兴奋的失了分寸才是。可是,如今的自己怎么了?柳絮面前浮现那张带疤的冷面,却是苦笑。本以为重活一世,嫁他只是抱着亏欠的心态。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早就丢了魂,失了心。

翌日,晓舒瞧见在妆台前起的比她们丫鬟还早的柳絮,吓得魂飞魄散。不为别的,府里的丫鬟卯时起床,要知道卯时天色都是微亮。这个时间,谁看到一个大活人披头撒发的坐在妆台面前,不吓的半死!

“姑娘,您没事吧!”晓舒问的小心翼翼,把从柜子里拿来深色斗篷披在柳絮身上。

“叫晓画把我的首饰跟值钱的东西收拾收拾,全当了。”晓舒一愣,又瞧着柳絮脸上平静,不似在说笑,只好转身去唤晓画。

晓舒在外面寻见在打水的晓画,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姑娘,唤你把她那些值钱的东西全当了。”

晓画一愣,道,“你说什么梦话呢!这玩笑可不能开,这会姑娘都没起来呢!”

“诶!谁说梦话了,姑娘起来了。在妆台前呢!我瞧着姑娘,今天也不太对劲。要不,你去瞧瞧。”晓舒叉着小蛮腰,又几分娇蛮。

晓画狐疑的看着晓舒,又道,“你这丫头,一大早就想整我是吧!姑娘起来了,你不伺候梳洗,来寻我当首饰!”

晓舒哑然,她好像忘了姑娘还没梳洗这码事了,随即又匆匆跑了回去。

晓画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也跟上前去。

“姑娘,您还真醒了。”晓画讪讪道,“怎么起这么早,早上霜重,容易着凉,要不您再睡会?”

“你把我那些值钱的东西全当了吧!晚上之前,处理好。”柳絮瞧着镜子里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脸发着呆,又想起什么,对晓画道,“芙姐儿送我的琥珀,留着!晚上跟银票一起给我。”

“姑娘,院子里的开销还有的,用不着当首饰。”晓画皱了皱眉,虽说这是主子的私事,还是忍不住出声。那些东西,可全部都贵重的很,用钱也买不到。要是当了,姑娘要做人情,也寻不到那么好的物件。

“我另外有用,你只管去当。当死契,价钱要高一点。”柳絮任由晓舒梳妆,脸上一点心疼的表情都没有。

“诺。”晓画呶呶嘴,却是哑口无言。

柳絮一袭素衣,躺在贵妃榻上,手指不断的敲击边缘,看着远方发呆。

晓舒在屋里瞧着渗的慌,总觉得今天的柳絮很不对劲,莫不是昨日惊了魂!想着,晓舒又有些担忧,她们做下人的去哪请大师招魂!

终于,在晓舒的提心吊胆中,柳絮恢复了正常。可是,已经是晚膳时间了。

柳絮将徐妈妈,晓舒,晓画都唤到一起。

“晓舒,晓画,你们也跟了我有六年了。”柳絮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平时,有什么事,我也没避开过你们。今日,我也不想避开你们。昨日的事,你们也知道。如今府里,我除了奶娘,也就放心不下你们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听了柳絮的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这话怎么像交代后事?

柳絮顿了顿,把晓画当得的银票拿了出来,拿出一些给两个丫鬟,又多给了些给徐妈妈,“过了今日,府里就没有二姑娘柳絮了。这些权当是我给你们两个丫头置办些好的嫁妆,奶娘那份就当是给您养老的…”

“姑娘,你可别想不开啊!”这分明就是交代后事嘛!两个丫鬟跪倒在地,眼眶红红的,显然吓坏了。徐妈妈也是老泪纵横,却是什么都没说。

柳絮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丝巾,替两人擦拭了泪水。

“我要离开相府了,但是,父亲定然不会同意。所以,今夜还得劳烦你们演一出大戏了。”

“离开相府…”两个丫鬟红着眼眶,面面相觑。

“姑娘,打算离开相府去哪?”徐妈妈还算理智,抹了一把泪水,颇为担忧。

“奶娘…”柳絮起身跪在地上,身子埋进徐妈妈怀里,“里鞍,在关外受了重伤。我们是圣旨赐婚,柳儿,此生也非他不嫁。我要去寻他,他不能死,就算要死,也得在死之前娶我…”

徐妈妈呶呶唇,摸着柳絮的脑袋,眼泪流了下来。

“姑娘,就说要怎么做吧!为了我们姑娘的幸福,奶娘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会做到的…”

昊阳历342年10月13日,子时,相府湘阁走水,二姑娘柳絮葬身火海。

翌日,圣上下旨解除柳絮与大将军江里鞍婚约,厚葬柳絮,赐封号‘华池郡主’。

一时大街小巷无人不道,这相府二姑娘命好,活着能有圣旨赐婚,死了还有这般殊荣。

柳絮站在相府门口的槐树底下,一袭白衣似雪,墨色的发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来往路人皆叹,好一个翩翩少年郎,竟然生的比女子还美煞几分。

今日柳絮便要出城,出城的最后一刻,她还是想回来看了这个地方一眼。她想把自己这两世的喜怒哀乐都留下,以后的她只为自己而活。所以,她就回来了。

待看到柳相的身影出现在相府门口,柳絮却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此番,她已跟相府桥归桥,路归路。

至此,都城再无柳絮此人。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钱水怪异的看着面前的姑娘,这宿安城谁不知道江将军的未婚小娘子葬身火海了!

“柳姑娘是吧!你还是回去吧!我们将军不会见你的。”

柳絮愣在军营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士兵都盯着她垂涎不已,不由生出几分厌恶。

“你连通报都不曾通报,怎么就知道他不肯见我?”

“柳姑娘,是哪个楼的!前几日,醉春楼的花魁也来过,就是没生的你好看。不过,将军说她乱闯军营,杖责十军棍,扔了出来。”钱水见柳絮长得漂亮,自行猜测道,又想起将军那日大发脾气,不由得抖了抖身子,将柳絮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又道,“姑娘,您这身子娇娇弱弱的怕是挨不住几棍子,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了。”

“你们将军把她扔出来的?你们将军不是受伤了吗?”柳絮呆呆的看着钱水,她哪里像烟花之地的女子了!又想想江里鞍将别的女子扔出来,心情又好上几分,也就不跟钱水计较这个。

“是啊!不过,有神医大人在,将军那点伤都不够看。”钱水说起这个,不免有些得意,神医大人的医术可是举世无双的。

“多谢相告,我知道了。”柳絮转身离开,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暗淡,他平安无事就好!其他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钱水摸摸头,看柳絮失落的背影,暗暗叹气,将军大人就是好福气,未婚小娘子才没了,就这么多美娘子来投怀送抱。想起自己,不由感叹,老天不公啊!

柳絮看准不起眼的巷子,拐角进去,赫然就是一个死胡同。

“姑娘,一个人呐!”从柳絮身后出来两个地痞,显然是之前就跟上了柳絮。

不等两人接着调戏,柳絮抄起巷子里的一根木棒,将两人打昏了。

柳絮撇撇嘴,把棍子丢在一旁,就这样的小角色也敢调戏她!想了想又动手脱了其中一人的衣服,摸了摸料子还不错,也就换上了,又将头发用丝带束了起来,赫然一个翩翩公子出炉。

柳絮这才想起来,江将军的未婚小妻子柳絮早就在一个月之前葬身火海了。这才明白过来为何那个士兵神情怪异,连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都敢觊觎她的男人,柳絮不由又有几分懊恼。

扬起手,发现身上的衣服还蛮合身,一个主意浮上心头,那就是从军。女子不得入军营,但是,她现在是‘男子’。

想到此处,脸上的笑容更甚几分,又踢了两脚躺在地上的两个倒霉蛋,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出巷子。

柳絮在宿安城转了一圈,总算找到了新兵征集处。可是,眼前这一幕又不得不让她嘴角抽搐。

一块牌子上歪歪斜斜的写着,新兵征集处几个字,牌子下一条榆木板凳,一张榆木桌,只瞧的一个穿着新兵服的半大孩子,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这也太随意了吧!

“醒醒,醒醒…”柳絮不得不伸手去推这个貌似睡的很香的孩子。

“队长…”那小子竟然诈尸一般,笔直站立,还朝柳絮行了一个军礼。

“你是谁?干嘛打扰我睡觉!”片刻,时天揉了揉惺忸的眼睛,发现眼前根本就不是查岗的队长,又趴回了桌子上。

“报名…”柳絮好笑的指了指时天身后的牌子。

“哦!”时天好似这才想起自己的本职任务,端坐起来,像模像样的拿起一旁的毛笔,“叫什么?”

“……”柳絮沉默了,怎么回答?叫什么,还真没想好!

“你不会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吧!”时天狐疑的看着柳絮,仔细看看,这个哥哥生的还真…娘们!细皮嫩肉的,不会是来逗他的吧!

“柳絮…”

“刘序啊!好名字,一听就是读书人才能取出来的名字。”时天埋头写字,写了个广字头,就顿住了,‘序’字咋写来着?

“......”柳絮看他落笔,明显写的是刘序,而且序字还不会写,不由叹了口气。从时天手里把笔捞了过来,刘序就刘序吧!

“这字写的真好看,都赶上我们村的先生了。”柳絮这才瞧见,这孩子一张消瘦的脸蛋上,还生了一双明亮的眸子。

“在这写上你哪里人,你自己写吧!”时天盘算着等柳絮写下来了,定要拿军帐去临摹。

“……”柳絮只好自己填,想了想,在这里填上了南益,母亲是南益人,自己也算的半个南益人不是。

填完,时天就领着柳絮去军需处,新兵都有一套铺盖,跟两套换洗军服。

“刘大哥,要不咱打个商量呗!”时天朝柳絮咧嘴一笑,有些谄媚的意思。

“……”柳絮凤眼一挑,她什么时候跟这小子那么熟了!刘大哥!好吧!听着还算顺耳。“何事?”

“我从小就羡慕读书人,要不刘大哥,您收我为徒呗!”

“诶!刘大哥,您别急着走啊!等等我,我叫时天…”时天还等着柳絮答复,不成想一抬头,人家柳絮早就迈着步子走远了。

柳絮撩起军帐,有些呆滞。

铺盖乱扔,面目全非的里衣跟裹脚布缠在一起,全是汗臭味。

“你确定这不是难民营,是军营?”柳絮面无表情的放下军帐,看着身后的时天,希望能得出一个不一样的答复。

时天撩开军帐,脸色讪讪,“刘大哥,当兵的家里都穷。我们新兵没那么讲究,要不您就将就一下,新兵都是待在这的,等分了地方,就好了。”

“我睡哪?”将就!怎么将就!柳絮恨得咬牙切齿,江里鞍,要是不为了你,我才不会来这个鬼地方。这笔账就暂时记在你身上了。

“这…”果然有学问的人,都有洁癖吗?时天眨了眨眼睛,不过柳絮能同意,就说明她还是很好说话的嘛!想到这,时天脸上浮起谄媚的笑容,狗腿的上前把一个铺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到另一个铺上。

柳絮抿了抿唇,上前把手里的铺盖放到这个铺上。

“好了,时天是吧!多谢你了,你可以走了…”确定了住所,柳絮毫不犹豫的开始赶人。

“那个,刘大哥,你什么时候考虑收我为徒啊!”时天抓了抓凌乱的军服,显得有些局促。

柳絮嘴角一抽,她答应要收徒了吗?

“看你表现,我要去打水,去哪里打水!”

“真的!”时天咧嘴一笑,“刘大哥,我一定好好表现,我帮你去打水…”

说罢,时天就抄起地上一个木盆一溜烟跑了。

柳絮惊诧的看着时天消失的背影,额角青筋凸起,其实,她是想问水源在哪,晚上好去洗澡。

不过,柳絮看着脏乱的营房,只能揉揉眉心,开始整理。

时天回来的很快,木盆的水也是满满的。柳絮抄起衣袖,露出皓腕,拿起一块白布在水里搓洗了几遍,开始擦床铺。

时天看的目瞪口呆,刘大哥的手,真白!想罢,又使劲甩甩脑袋,这个不是问题,问题是,刘大哥要打水就是为了擦床铺!要知道军营里的爷们都不会这么干,而且一定会说刘大哥这么做很娘们!

花了一个时辰,终于收拾完了,时天也累得趴下了,他都给换了十来盆水了,谁这么来回折腾不累!

“你不用再去招人了!”柳絮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床铺,恶劣的心情终于好转了几分,看着时天也顺眼了。

“不用,是轮着来的。我只要招到人了,就会有别的新兵替上去,我带新兵熟悉营房。”时天趴在一旁的床榻上,有气无力的。

“哦!这样啊!那你带我去水源看看吧!以后我要洗物件,也好自己去。”

“哦…”被使唤了一下午的时天,立刻爬了起来,然后,有后知后觉自己这是奴性么!被使唤还这么开心!

水源是一个水库,周围是林子,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又看到不远处有个芦苇荡,柳絮嘴角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巳时是军营士兵结束一天操练,吃饭的时辰。

雷二掀起军帐,就呆在原地。

“我们走错了吧!”

“什么走错了,快点进去,累死老子了!”说话的黄飞是营里出了名的莽汉子,年纪轻轻一口粗话,满脸络腮胡子。推开一干人,就揭了帐篷往里走。

黄飞进了帐,才知道为什么雷二那么说了,早上号角一吹,帐篷里就兵荒马乱的,根本就不是这模样的,难不成军营里还冒出了一个‘田螺姑娘’!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柳絮手里端着一个木碗,淡定自如的走到自己床铺面前坐下。

“兄弟,不好意思,走错了!”黄飞讪讪的领头走了出去,又四处瞧了瞧,不对啊!这就是他们帐篷好不好!

柳絮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的看着没有几粒米的稀饭,重要的不是米少,而是上面飘着的那层浮油哪里来的!

黄飞确定没走错,又领着大部队回来了,等大家各自回了床铺,黄飞瞅着柳絮瞧了半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三娘预产期还有两个月,会尽量在宝宝生下来之前完结。

n(*≧▽≦*)n

“喂!小白脸,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柳絮是个眼生的,又长的白白净净,比女人还好看几分,黄飞有些看不惯一个爷们长得这么娘。

柳絮抬起头,茫然的四处看了看,确定黄飞是在叫她,当时脸就黑了。

“小白脸说谁呢!”

黄飞大笑,“小白脸说你呢!不叫小白脸,难不成叫小娘们!你这细皮嫩肉的,进什么军营啊!去醉春楼当个小倌多好!”

听黄飞这么一说,整个营房的汉子都笑了,仔细瞧着,可不是细皮嫩肉的。

这是柳絮第二次听到醉春楼,上午,那个小兵以为她是某**的花魁娘子就算了。现在,又被调戏说是小倌。简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白脸说我?就你这样能当小白脸吗?还想当小倌,志向真是伟大!”柳絮强忍着将手里的稀饭扣到他头上的冲动,淡淡回道。

黄飞一个血性汉子,哪经得起这般挑拨。‘唰’的就站起来,大步走到柳絮床前,伸出手提起柳絮的衣领。

“小白脸,你说什么呢!再说一遍!”黄飞面目狰狞,显然气坏了。

柳絮一手端着碗,皱了皱眉,拍开黄飞提着自己衣领的手,将手里的木碗放到一旁的榆木凳上。

“本来说的就是你,长得五大三粗,不知道还以为长坏了。”柳絮看黄飞脸上红的发黑,还嫌气的不够一般,火上浇油,道,“就你这模样,上醉春楼给银子,也没人愿意招待吧!还小白脸,你夜里不打灯笼,人家瞧得见吗?”

“噗嗤,哈哈…”听了这话,原本看热闹的几个汉子乐坏了,新来的这个可真逗,嘴皮子也忒毒了点。

“黄飞,你夜里不打灯笼,我们确实看不见。哈哈…”雷二垂着床板,笑声震耳欲聋。

“滚犊子…”黄飞气的吐血,撸了袖子,恨不得拔了柳絮的皮,又上下打量了一眼柳絮的小身板,挥了挥硕大的拳头,“你小子,胆子不小啊!欠揍呢你!”

柳絮撇了撇嘴,这心里正窝着火呢!打一场,她正好也痛快。

见黄飞不动,柳絮嘴角浮起一丝诡笑,抬起腿朝着黄飞的腿腕踢了下去。

黄飞没有防备,单膝跪倒在地。见黄飞跪倒,又是一脚踹到黄飞胸口,黄飞就躺在地上四脚朝天。

“诶诶…我错了还不行吗?别打了,别打了!”见柳絮作势还打,黄飞连连告饶。

“哼…”柳絮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端回小米粥,坐回床上。

“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求饶的!”黄飞起身见一干战友都瞧着他,面上有些挂不住,还好脸上全是胡子。

“是没见过,你刚刚还挑衅人家呢!怎么不打,就求饶了!我们还等着你大发神威呢!是不是啊!哈哈…”雷二落井下石做的很是熟练。

“就是啊!黄飞,你平时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怂了…”接话茬的叫熊天,也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壮实得就像他的姓氏一样。

黄飞回头瞧了一眼柳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头暗恨,虽说刚刚撂倒他是偷袭,可是这厮明显就是会功夫。

“小白,兄弟…”黄飞本来还想叫小白脸,想想刚才的下场,到嘴里就转了个弯,只能对着柳絮一阵讪笑。

柳絮好声没好气的抬头白了一眼黄飞,“我不姓白…”

柳絮跟他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见黄飞这般别扭,也不再得理不饶人,主动介绍起自己的名字。

同住一个帐篷的一共六人,除了说话的黄飞,起哄的雷二,还有接话茬的熊天,另外两个一个是‘闷葫芦’单杰,还有一个叫权元冬。

过了一会,他们也去火头营端饭,跟柳絮不同的是,一个个端的盆,哪怕半大盆都是米汤,几人也‘哧溜,哧溜’的吃的欢快,吃到底下实在是喝不下来了,才拿筷子扒拉干净。亏得晚上,还有两个白膜,也被三两下就解决了。

连柳絮都快以为他们不是同一个厨房做的饭了,“你们平时都这样?”

雷二见柳絮端了半天的碗,还没动弹一口,就知道她出身肯定不一般,娇贵的很,不由笑了笑。

“当兵的都这样,最少的时间吃最多的东西。这是前辈说的,要是这会不吃,下一顿上了战场,可能就没了。”

柳絮垂着头看着手里端着的木碗,不再说话,从榆木凳上拿了一个白膜,撕成小块塞进嘴里,小口小口的就着这碗她看都看不下去的稀饭。

最后,柳絮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娇贵的胃,自是吃了小半个白膜跟小半碗稀饭。没等柳絮浪费,她的‘剩饭’又被几个汉子不拘小节的瓜分了。

吃完了,大家都去洗澡了,大老爷们都没什么顾忌,光着膀子就开始营帐里晃荡,柳絮是气的七窍生烟,却还不能言语。

黄飞见柳絮躺在床铺上,打算睡觉,还很好心的拉着柳絮一块去水库洗澡。结果自然不用说,被柳絮扭曲着脸拒绝了。

入夜,柳絮捂着耳朵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想想也是,一个大家闺秀能搁在一**大老爷们之间能睡着才有鬼了,况且这些爷们还打‘雷’。

好不容易熬到了子时,柳絮实在忍不住了,拿了床头白天领的军服就出了帐营。

天空挂了一轮明月,朦朦胧胧的,柳絮猫着腰,躲过巡夜的士兵,来到水库边上。

又往芦苇荡那边走了一会,确定四下无人,才放下军服,开始宽衣解带。

柳絮瞅着胸前被白带勒出来的红印,眨了眨眼,不会影响发育吧!

可能是因为到了深夜,水凉的很,刚下水,柳絮就是一个哆嗦,皮肤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水库的水波荡漾开来,破碎了水里的明月。

柳絮扬起水花浇在身上,思绪飘散,军营是混进来了,可是,要怎么接近他呢!貌似分到哪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洗好了,柳絮抄起地上的白带又将胸脯勒上,才开始穿白色里衣,摸了摸颈部。想着还是想着办法做个假喉结,现在能让衣领遮着,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军营可不是全是傻子。

想罢,长叹一口气,没进来的时候想的都简单,进来了才发现麻烦重重啊!

卯时,天色还没亮,外面传来起床的号角声。

柳絮揉了揉惺忸的睡眼,瞧着营帐里兵荒马乱的场景,一时语塞。

“刘序,别发呆了,赶紧起来!要是被魏晓天抓住了,你就完蛋了。”说话的竟然是有‘闷葫芦’外号的单杰。

柳絮叹了口气,茫然的发问,“魏晓天又是谁?”

“魏晓天是领新兵的校尉,你要是被他抓住迟到,午饭就没了。”雷二见柳絮有些发懵,显然不在状态的模样,有些好笑。

“好吧!”柳絮无奈的爬起来,叠了铺盖跟大家一起去校场操练。

新兵的操练很简单,就是早上起来得练一下拳脚功夫,会兵器的,校场也有兵器。到了午时吃完午饭,就是帮宿安城里的农民屯田,干杂活。不过,还是会有一部分被别的营房调去帮忙,例如修缮营房,维修武器,还有跟时天一样招兵。

柳絮站在校场看着那些兵操练,简直是哭笑不得。这就是操练!熊天仗着自己身子壮实,抱着一个大锤,一顿乱舞。就这,还赢来围观的士兵一阵阵叫好。

再看雷二手里拿着一根长枪,似模似样的摆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可是,细看,根本就跟小孩子玩玩具一样,没有一点章法可言。

倒是那个叫权元冬的汉子,打的拳法不错,打起来大气磅礴,虎虎生威。柳絮想了想,没见过这套拳,不过估计是人家祖传的。结果,没一个士兵瞧得上,还说权元冬打的就是一个花架子。

柳絮对这**一心操练的士兵,简直是扶额兴叹,彻底没了言语。只好自己走到权元冬面前,看看能不能讨教一二。

“讨教我?你不觉得我练的是花架子?”权元冬有些讶异柳絮会找上自己对练,毕竟大家都说他练的是花架子,虽然,他不这么认为,但是也没有否认过。难不成柳絮看出来了?想想又打量了一遍柳絮的小身板,似乎不太可能吧!

“是不是花架子,打了才知道,你可别手下留情,不然可会伤的很惨!”柳絮抿唇笑的灿烂,说罢,双步一挪,粉拳生风。

权元冬昨日就见过她偷袭黄飞,自是早有防备,扎稳脚下的马步,伸手接住柳絮一拳。随即,眉头一皱,似乎没想到柳絮看着柔柔弱弱,这一拳力道却是很足。

见柳絮也是练家子,权元冬自然不会再留后手,收回右手,将左手用力一推。柳絮一看,顺势收拳,侧身一退,又攻他下盘。

权元冬伸手就挡,又接了柳絮几招,来来回回,却始终只是防守,没有反攻的机会。

权元冬也是好胜之人,只是先前没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

此番落了下风,自是不甘,一个闪身再次躲开柳絮的进攻,迅速出拳袭柳絮的胸口。

柳絮大惊,甚至想骂权元冬流氓,眼角瞟过围观的人,顿时清醒过来,这是军营。

见柳絮走神,权元冬收了拳,一腿将柳絮踢翻在地,又出拳落到柳絮额头半分处停住。

“好,好…”只听得掌声震耳欲,柳絮方才发觉自己竟然输了,不免脸色一阵红白,揉了揉吃痛的腿腕。暗道,权元冬这个蛮汉子,也不懂怜香惜玉。

“你没事吧!”权元冬见柳絮揉着腿腕,便知道自己下手重了,有些愧疚的伸出手想拉柳絮起来。

“不碍事…”柳絮盯着权元冬带着薄茧的大手,这算不算男女授受不亲?!揉了揉腿,实在是自己站不起来,也就放弃挣扎了,授受不亲就授受不亲吧!反正没人知道。遂把手放进权元冬的手里,用了一把力,才站了起来。

“谢谢…”

权元冬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连柳絮一瘸一拐的去了军帐,都没反应过来。刚刚落在手里的柔软,是男人的手吗?为什么他牵住的时候,心脏跳的飞快?

☆、第三章

新兵营的日子是枯燥的,枯燥的乏味。

操练,吃早饭,继续操练,吃午饭,下午干活,回来吃饭,然后洗澡睡觉。要说柳絮跟他们有什么不同,就是洗澡的时间不一样,其他都是一样的。

“啊!啊!啊!还吃馍…”

柳絮这个帐营里,已经习惯听到柳絮这么叫唤了,大家熟视无睹的往嘴里塞馍,喝稀饭。

“这是第几顿稀饭,馍了!难道火头营不会做别的吗?”柳絮无比怨念的盯着手里的白馍,天天吃馍,没有一点食欲好不好!

“刘大哥,你还没吃啊!”时天捧着一本书,踱到柳絮面前,见柳絮还没吃,又不好意思问自己看不懂的字。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两个白膜,“是不是不够吃,给,这是我留下来的。”

“……”柳絮面无表情的看着时天。

“哈哈…”瞧着柳絮那副半死不活的郁闷样,大伙又乐了。

只有雷二还好心提醒时天,“时天,你就别白费功夫了。你师傅不是不够吃,是压根就吃不下去…”

柳絮郁卒,确实如此。

“你的白馍还是自己吃吧!你还在长身体,就你这小体格,还敢剩饭…”柳絮说的有气无力,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稀饭,白馍,“这些也吃了,不然,又被这**狼啃了。吃完,再来问我。”

时天心里一暖,眼眶湿润,一个劲的点头,把白馍往嘴里塞。因为柳絮没大时天多少,所以,不许时天叫师傅。但是,平时却老是一副长辈的模样关心着时天。大家自然也不会厚着脸皮,去抢时天的那份饭。

帐营里的其他人早就吃好了,惯例要去洗澡。

“刘序,你不会又不跟我们去洗澡吧!”雷二调笑道,“可是,我瞧着你这一身老是干干净净的,难不成你还背着我们偷偷洗澡啊!”

柳絮脸颊一僵,白了一眼光着膀子的雷二,“是啊!背着你们去洗的。”

说罢,还不停的扫视雷二全身上下,直到雷二发毛了,才淡淡的开口。

“你不知道,我是断袖吗?要是被你们看光了,我还怎么找相公啊!”

这下不止帐里没走的人,就连在吃饭的时天都呛到了。

“咳咳…师傅,这玩笑可不能开啊!”时天抹了一把嘴边的残渣,脸色五彩斑斓。

柳絮瞄了大伙僵硬的动作,心道,果然是个好借口。

又见时天吓得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你现在还小,又是我徒弟,长得又不对我的胃口。我是不会对你下手的…”

“我还是去洗澡吧!”雷天转身就走,什么叫时天还小,不会下手!是不是对他们就可以下手了!如果对自己下手,该是反抗呢!还是直接压倒!柳絮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呃…他在想些什么!雷天满脸黑线,他只喜欢女的好不好!

在听了柳絮的话之后,除了柳絮本人没反应之外,其他的男性统一不敢在帐营光膀子了,立刻收起了帐营乱扔里衣,里裤。

柳絮表示,要是早知道一句话,就可以解决这么多烦恼,之前那么瞎折腾干嘛!

“刘序,你之前的话是开玩笑的吧!”雷二跟大伙一起洗完澡回来,明显对柳絮之前说的话耿耿于怀。

此时,时天刚好问完,抱着他那本宝贝书,回自己军帐了。

柳絮摊了摊手,靠在床铺上,“信不信由你啊!”

“什么开玩笑的?你们闹别扭了!”权元冬出去的早,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只好问雷二。

“刘序说他自己是断袖…”黄飞显然也不太淡定,要不然之前收贴身衣物的时候不会那么快。

“呃…”权元冬惊讶的看了一眼淡定柳絮,断袖!她还真敢说,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整个军营的大老爷们会用口水淹死她吧!

“放心吧!我也不会对你们感兴趣的,我有喜欢的人了。”柳絮摸摸下巴,又投下一枚**。

“有喜欢的人,是什么意思?”大伙一脸呆滞。

“字面上的意思啊!我有喜欢的男人了呗!你们应该都认识。”柳絮笑的意昧深长,听这话的人毛骨悚然。

“还都认识…”雷二终于恢复八卦的劲头,两眼冒绿光,“你先前还说时天是个孩子,不会这下又下手吧!”

柳絮嘴角一抽,脸色发黑,“我眼光没那么差好吧!我喜欢的人叫江里鞍…”

“江里鞍,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我们还都认识…”雷二喃喃自语,摸摸后脑勺,看着几个伙伴。

“江里鞍,不会是江将军吧!”熊天憨憨的接了话茬。

“将军的主意,你也敢打!”这下换大伙齐齐嘴角抽搐。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权元冬靠在自己床铺上,心下一动,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将军大人的未婚妻死了,没了婚约,喜欢将军大人的女子多了去了。再说军营里都知道,神医大人跟将军大人才是一对。”

“神医大人!我怎么不知道?”柳絮脸上一黑,神医大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神医大人也是男的?”

“还说你喜欢将军大人,这下穿帮了吧!”雷二走到权元冬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还是你小子有办法,我们差点就被他忽悠了。”

说罢,又朝柳絮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神医大人是女人,两年前,边关一个部落被胡人造袭。江将军赶到的时候,整个部落已经毁的差不多了,就是那时候,将军大人救了神医大人。听说,神医大人在那个部落地是巫医,然后,神医大人就跟着将军进了军营做了军医。神医大人喜欢将军大人,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你要是喜欢将军大人,怎么会不知道神医大人。”

柳絮语塞,愤愤的打了军帐,出去了。

“你们说刘序这么抹黑自己,不会是为了娱乐大众吧!”黄飞看柳絮出去了,摸了摸一下脸上络腮胡子。

“……”大伙齐齐白了一眼黄飞,是愚弄大众还差不多。

柳絮坐在水库边上,拢了拢身上的军服,从岸边捡了块石头投进水里,听着‘噗咚’一声,再呆呆的看着水里的涟漪。

一个女人能追随一个男人甘愿委身待在满是男子的军营,一定很爱那个男人不是?因为自己就是这样做的。可是,她才呆了两个星期就受不住了。那个女人是怎么扛过两年的?

“里鞍,你的伤口还没完全好,不能碰水…”

柳絮瞳孔一缩,下意识借着夜色将自己藏进经常洗澡的那一片芦苇荡。

又被抓到了!该死,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告的密!江里鞍皱了皱眉,把刚解开的衣带又重新绑上。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的伤口要是沾水了,又会裂开的。”淳于莹诗疾步走到江里鞍面前,眼眶微红,小脸绯红,气息明显不稳。

柳絮将这话听到耳里,全然不是滋味,叫里鞍就算了,什么叫不听话!江里鞍又不是她相公。

江里鞍摸了摸胸口的香囊,抿了抿唇,也不理淳于莹诗,转身就走。

他不是不知道淳于莹诗对自己有想法,但是,他对她特殊,顶多是因为她救过自己,救过不少战友。他觉得娶柳絮那样的,能在家给他绣个衣裳,绣个香囊,留一盏灯,就很好。至少柳絮不会遇到什么,就像淳于莹诗这样哭哭啼啼。

可是,想到那道取消婚约的旨意,想到那个给自己留了牵挂的小人,竟然就那么消失在这世间了,心脏就止不住的抽动,隐隐作痛。

等两人走了,柳絮又往水库扔了一颗石子,心里恨恨的骂,江里鞍是见色起意的混球。骂着骂着,竟然委屈的哭出声来,明明她才‘死’了两个月,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勾搭女人了,摆明了心里就没有她嘛!

“你哭什么?”

柳絮听到身后的男声一慎,僵硬着身子待在原地,不敢动弹,她没想到江里鞍竟然又回来了。

“想家了?”江里鞍避开淳于莹诗,又回到水库边上,没想到遇到一个新兵在哭,鬼使神差竟然上前搭话。说完他又后悔了,他从来不是多事的人。

柳絮双手抱腿,低头将脸颊埋进臂弯里,心里默默回答,不是想家,是想你了!可是,为什么他近在咫尺,她却没有抬起头说出来的勇气?

江里鞍见柳絮并不理自己,又有些气恼。想要离开,看到柳絮在夜色里隐隐抽动的肩膀,心里竟然泛起一丝心疼?

“当兵的哪有不想家的,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江里鞍挑了个干净的地,在柳絮身旁坐了下来。想家,多么美好的词。没有等待他的人,他的家在哪?江里鞍掏出胸口的那个香囊,摸着上面的绿荷红莲,眼里露出罕见的脆弱。

柳絮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江里鞍,看见他摩擦的香囊,脸颊如同火在烧,心里却如同吃了蜜糖一般。他心里有自己!这个认知,让柳絮的心跳加速了几倍。

柳絮很想鼓起勇气,站在他面前宣告,我就是柳絮,你的未婚娘子。但是,她的腿脚却发软,头也好像被人按着,抬不起来。

等她终于抬起头,江里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柳絮只好垂头丧气的回了帐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三娘孕期检查,身体有些不适。

所以,少发,或者延迟发,请大家体谅。

文文更新只有两个时间,早上7点,或者晚上7点。

如果没发,就是三娘请假了!

最后啰嗦一句,写了这么多,也是感谢大家的鼓励跟支持。

柳絮回到营房,大家并没有柳絮预想中的鄙夷,或者玩笑。照样光膀子的光膀子,该乱扔的还是乱扔。(什么叫该乱扔的!O__O “…)

原因是,都不相信柳絮是断袖。而推理的逻辑,则让柳絮冷汗潺潺。断袖一般都藏着掖着,谁会说出来。说出来的,一定是假的,不是假的就是开玩笑的。黄飞还刻意拍拍柳絮的肩膀安慰她,下次要糊弄他们,说点有水平的谎话。还告诉她,虽然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像个小白脸,但是,经过她这么一说,她连小白脸的印象都洗白了。((⊙o⊙)…原来说自己是断袖,还有漂白粉的作用?)

翌日是新兵入编的日子。

新兵们在校场站的整齐,新兵校尉按照平时的表现将新兵分配到五大阵营,五大阵营分别是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 。

黄飞跟雷二分进了长水,熊天可能因为长得壮实分进了越骑,分的最好的就属权元冬了,分到屯骑,还直接晋升为小队长。最为郁闷的就是柳絮跟单杰,竟然五个阵营都没分到,被分进了后勤火头营。

柳絮当然不服,直接跑去问魏晓天,为啥自己就是分到火头营。结果,人家魏晓天说,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还张这一张小白脸,人家都不愿意要。听得柳絮直接吐血,什么叫以貌取人!这就是。

看了看闷葫芦的单杰,柳絮叹了口气,火头营就火头营吧!好歹还有个认识的,又正好能方便自己开开小灶不是。

所以,想通了的柳絮打包好自己的物品,痛快的跟着单杰去火头营报道。

火头营的头头是一个叫秦正天的大叔,大家都唤她秦叔。秦叔大约四十来岁,微微发福,脸上一团和气,看起去很好说话。但是,火头营的老兵却是恭恭敬敬的,柳絮想,这个秦叔说不定是个腹黑的。

柳絮本以为火头营跟初次到新兵营一样,会是个繁杂脏乱的地方。可是一床床叠放整齐的被子,还有干净整洁的营房,都大出柳絮的意料之外。

“怎么,是不是觉得很意外!”秦叔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又道,“我们火头营是做全军吃食的地方,所以别的我可以不介意,但是卫生一定要注意。”

“……”柳絮突然想到第一次喝的那碗稀饭,这么注重卫生的话,那层浮油哪来的?不过,她还算识相,没有说出来,刷仇恨。只是木然的跟着单杰点头,以示明白。

柳絮跟单杰收拾了营房,就被秦叔带到后厨,开始打杂。没错,就是打杂。

柳絮瞄了一眼放在自己眼前的大框,不由哀怨的感叹,好多白萝卜啊!这么多白萝卜,秦叔要她和单杰在晚膳之前洗干净,说是要晚上要用到的。

单杰比较死脑筋,话又不多。想到要洗这么多萝卜,柳絮也就不客气的把挑水的体力活交给单杰,自己则端着一个小板凳,拿来一个大盆,开始洗萝卜大业。

不到一个时辰,单杰就把火头营后院的大缸水都装满了。而柳絮的萝卜还是刚刚洗好一大筐,还有三大筐。

单杰没有柳絮那么讲究,直接抄了水里的打湿变软的稻秸,开始洗萝卜。

“这么多萝卜,是要洗来给士兵吃的?”柳絮想起稀饭,白馍的日子,不由有些好奇,士兵们没菜可吃,那火头营准备的那么多菜都去哪了!

“问秦叔!”单杰连头也不抬,继续手里的动作。

“……”柳絮翻了个白眼,她终于觉得,其实来军营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然怎么才两个星期,她连大家闺秀的礼仪,姿态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你不会以为士兵们只吃稀饭,白馍吧!”楚石听了柳絮这话有些好笑。楚石是个热心肠的人,跟火头营的人都关系不错,大家都叫他石头叔。

“难道不是吗?”柳絮嘟囔道。

楚石也是从新兵过来的,当然知道柳絮的想法,“这里是边关,虽说军营的菜都是从宿安城内的种植的。总归是有限的,军营人多,饭量又大。能改善伙食,当然是优先给那些要上战场的军官跟老兵提供。至于新兵,自然是能够饱腹,就很难得了…”

柳絮这才明白过来,是自己想岔了,受教的点头应声。

楚石见状笑了笑,就去忙活去了。

不出意料,晚上开饭的时候,听到前面的军帐传来大声的欢呼,想来是新入编的新兵。

火头营的士兵们脸上满是笑意,前帐士兵们表达的喜悦,对于他们又何尝不是一种认同跟鼓励。

柳絮的脸上也浮现欢喜的笑容,似乎被分到火头营,也没那么不好。

火头营不像新兵帐,火头营将近三十多人就四个军帐,因为秦叔是头头,所以,也就秦叔那个军帐人数还算少。其他三个军帐都有十个人。

而柳絮跟单杰两个新兵,很荣幸的被分到跟秦叔一个帐营。

柳絮照常是深夜溜去水库洗澡,而火头营的工作比较繁杂,大家都是累的直接倒头就睡的那种,这也无形之间给柳絮提供了一定的便利。

而自从新兵分了编制之后,柳絮再也没在湖边碰到过江里鞍,这让她感到很是挫败。唯一的意外之喜,就是柳絮在水库里抓到了鱼。

鬼知道就算在火头营,开荤的菜,他们也是沾不到边的。

一有荤菜,火头营的人就像狼一样冒绿光。秦叔哪能不知道自己手下是什么货色,偶尔军官加菜,他几乎要数清楚切盘有几块肉,才让人去做。

所以,在水库抓到的鱼,无疑就是再饿久的狼面前丢上一块肉。一开始,柳絮不是没考虑过吃独食,但是,煮出来那浓厚的鱼腥味简直不能入口,也就放弃了,将这一消息贡献出来给厨艺最好的楚石。

柳絮也因为这一重大发现,猛刷大家的好感值。因为水库的鱼有限,秦叔也没为难大家,只是说每天最多抓两条,而且不能别的营房发现。

在火头营混久了,柳絮才发现这里简直就是卧虎藏龙。敦厚的秦叔,曾经是秦家军的裨将。而好说话的石头叔,也参加过大小闻名的数十场战役。同帐长相凶悍的史玉荣,竟然是那个卧龙山的土匪头头。

卧龙山啊!屡屡劫贫济富,让朝廷头疼不已的卧龙山土匪头头,竟然公然在军营里当一名小小的火头军。要不是跟大伙混的熟,柳絮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个只是长相有点凶悍,平时一副憨憨模样的史玉荣是土匪头子。

总之火头营是一个不断刷新柳絮认知的的神奇地方,切菜,练刀法;挑水,练平衡;炒菜,练臂力等等。

在柳絮实力不断增长的同时,她也越发好奇,火头军是连编制都入不了的杂牌军,杂牌军也就意味着不能光明正大上战场。那么,他们实力这么强大了,还选择呆在这里,而不是转身投靠五大阵营,谋取一个好职位。

但是,柳絮还没来的急追问,战事就来了。

战事从深秋持续到初冬,胡人每日必定来宿安城下骚扰叫嚣一番,而宿安城内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而江里鞍一开始还能选择,不理不睬的战术,直至军营的粮草被潜伏进来的胡人烧了大半,正面交锋的战事才算真正的爆发。

而这场战事影响最大的则是火头营,粮草被烧了大半,士兵们要上战场,又不能不吃饱。

柳絮开始随着秦叔在城内四处奔走,高价收购军粮。可是,因为胡人之前持续骚扰的关系,部分粮店,百姓已经携粮而逃。

数十日筹集下来的粮食,还是一些不愿离开的百姓储存的救命粮,跟来年的种子粮。

为此,军营的生活又降了几个档次,有些时候连米都见不到,南瓜稀饭,没有一滴米。火头营就更不用说了,为了给战场的士兵节粮,一个红薯还要当两顿。

而柳絮已经完全不似当初的稚嫩,眉眼多了一股英气,同一种吃食,能耐得住吃上一个月。心里也不会只惦记如何去接近江里鞍,也把火头营当成家,把大伙当成自己的兄弟。

援军的粮草要半月才会抵达,军营的粮草却只能撑十日,没有粮草怎么办?

“偷粮!”柳絮此话一出,惊呆众人。

秦叔意味深长的看着柳絮,“你敢说这话,也就是说,你心中早有对策。要我们做什么,说罢!”

“单杰会胡语,我跟史玉荣也学的差不多,胡人扎营的地方,是坟头岭,潜伏进去不是难事。”单杰的母亲是胡人,所以从小就会说胡语。也正是因为他的母亲是胡人,所以在进军营之前,一直被同龄人排斥在外,养成孤僻的性格。

“单杰跟史玉荣还好说,你…”秦叔上下打量了一番柳絮,又道,“胡人高大魁梧,你这身材,不用潜伏,就能看出来是我们西晋的人。”

柳絮面上一僵,面上露出尴尬的神情,“我自是知道,但是,胡人掳了不少我西晋的人做仆人,我扮成女子混进去不成问题。”

“就算是如此,你们能混进去,不代表能将粮草偷运出来。那胡人又不是傻子。”楚石皱了皱眉头,不太赞成柳絮的异想天开。

见楚石说到此处,柳絮才露出自信的笑容,“坟头岭的地势并不险要,却最适合偷袭,埋伏。不知道石叔是否还记得,上次烧我粮草的细作?将军打杀了两人,还有一人偷偷逃走了。”

“难不成你将那细作抓住了?”单杰敏锐的发现这两者之间的联系。

柳絮一笑,“没错,不仅抓住了。我还问出他们是如何潜伏进来的。”

一听柳絮说完,大家倒吸一口凉气。

☆、第五章

谁也没料到,胡人竟然仗着宿安城跟坟头岭距离不远,直接开挖了一条密道通往城内。

沉默了半响,秦叔才脸色凝重的开口道。

“如果是这样,那军中肯定不止那三个细作才是!”

“恰恰相反,知道那条密道的只有那三个细作。”柳絮嘴角扬起一丝幅度,显然料到秦叔会作此一问。“你们知道被我抓到的那个细作是何身份?”

见大家都不做声,只是看着自己,柳絮轻咳一声,也就不再故弄玄虚,“他名叫呼延黎。”

“呼延黎?”单杰惊呼,“跟胡人单于呼延章什么关系?”

秦叔也是一惊,他自是知道胡人现在的首领呼延章,看向柳絮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炙热。

“是呼延章的弟弟,这次领兵本来跟他无关。但是,这个呼延黎也是个没脑子的,听从亲信挑拨,认为呼延章看不起他的本领,就带了两个随从混进胡人大军。”

柳絮想起不待自己审问,呼延黎就全数招来,不由有些好笑。听闻呼延章铁血果敢,没想到弟弟是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所以,开挖密道也是呼延黎私自的主意?”楚石神色有些奇怪,这个呼延黎真是胡人单于的血脉,这也,太蠢了点。

“没错,呼延黎见战事久久不起,跟他两个随从领了一队精兵开挖了地道。”柳絮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而且呼延黎很有保密意识的,在地道开挖成功之后,杀了那队精兵灭口。而后带领他的随从潜入我军,本来是窃取情报,后来不知怎么的,想到烧了我军粮草。”

“……”听柳絮说到此处,众人也不由的感叹这个呼延黎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当日,柳絮就领着单杰跟史玉荣来到密道口,打算从密道口出城,潜入坟头岭的胡人之中。

单杰本来就有几分胡人血脉,换上胡人军服,倒是多了几分杀伐之气。而史玉荣本身就是土匪头子,一身匪气,倒是比那呼延黎更像胡人。

至于柳絮,光看单杰跟史玉荣怪异表情就知道。本是女儿身,一身胡人裙,衬托的性感十足。

“你是刘序,刘兄?”史玉荣本来有几分凶煞的脸庞,此时有些扭曲。

“不知道玉荣兄有何见教?”柳絮看着史玉荣跟单杰,呵气如兰,竟然起了调戏两人的兴趣。

单杰见柳絮这般装扮比一般女子要没上数分,不由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是女子!”史玉荣这话说的笃定,连一旁的单杰也是一惊,不由对柳絮细看了几分。细细想来,平时柳絮的作风跟习性,果真跟他们这些糙汉子颇为不同。

柳絮也是吓了一跳,但是,想到女子的身份本来就不可能瞒的长久,两人又是可靠之人,又有几分坦然。

“没错,我是女子…”

“你别说,你这样一说,我都快以为我刚刚说的是真的了。”史玉荣脸上浮现笑容,他自是没有真的看出来柳絮是女子,他的印象里女子都是娇娇弱弱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说着手直接搭上柳絮的肩膀,笑的猥琐,“不过,刘兄你这副扮相可谓以假乱真啊!美人,要不要哥哥娶了你去做压寨夫人啊!”

“……”单杰嘴角抽搐,柳絮干笑着,冷汗潺潺。

单杰在前方拿着一个火把,史玉荣跟柳絮紧跟其后,密道挖的曲折,上面还‘扑簌’的掉下黄泥,惹得有些洁癖的柳絮屡屡皱眉。

漆黑的密道,让三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才露出一丝微光。

“到了?”柳絮轻声发问。

“嘘…”单杰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两人噤声,随后灭了手里的火把。

柳絮见这副尊容着实脏的没救了,学着史玉荣的模样席地而坐。

过了一会,上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这宿安城都被人烧了粮草了,都统怎么还不让我军直接攻进城去?”声音的主人一听此时就很烦躁。

“你又不是不知道,单于下令这场战争要都统将我军伤亡控制到最低。”良久,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还有低低笑声,“那西晋兵,没有粮草还能熬多久!听说那个江里鞍打仗厉害的很,遇到我们都统还不是要乖乖让出宿安城。”

“也对,吃饭了!不知道今晚有没有烤羊腿…”

“再不去,你不是只爱美人吗?什么时候对羊腿也那么感兴趣了…”

柳絮三人隐隐听到上面又号角声,然后就听到上面的声音渐行渐远。

“你想不想吃羊腿!”黑暗里,史玉荣推了一把柳絮,声音里满是促狭。

“……”

趁着夜色,史玉荣跟单杰成功混入胡人巡逻的队伍,柳絮则猫着腰混入侍女的帐营。

“你是谁?”帐营里的侍女见到陌生面孔,低声喝道。

柳絮眼咕噜一转,计上心来,声音怯怯的道,“他们将我从俘虏营帐里抓来,说是要服侍都统…”

“服侍都统?随我来,你这副模样怎么服侍,先去洁身…”这个侍女是胡人女子,见柳絮浑身脏乱,想到是从俘虏营帐抓来的不由信了几分。又想到都统身边的确有一个侍女,被都统赏赐给了一个都尉做妾室,也就没了疑虑。

“哦…”柳絮没成想歪打正着,立马跟上女子的步子。

“姐姐叫什么?”柳絮惬意的在浴桶里清洗身子,见胡人女子正在忙碌,想到自己对这里并不熟悉,不由心生拉拢之意。

“赫连英…”赫连英话不多,干活也干脆利落,见柳絮生的无害,想到她是被俘虏过来的,也没那么排斥。

“服侍都统,尽量垂头不要多言…”赫连英替柳絮拿来一套干净的衣裳,见柳絮容貌精致出众,不由皱了皱眉。

柳絮好似这才想起自己精致的容颜,不由脸色发白。

“连英姐姐有没有胭脂水粉?”

“我姓赫连,单字一个英。胭脂水粉自然有,你莫不是想借机勾引都统大人?”赫连英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由面色发冷,“都统大人已经有几房妾室,虽说,你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是,我还是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柳絮也不介意赫连英在场,就将原本白皙的用粉遮成不健康的蜡黄,又用朱砂在左脸颊下侧打出一块大大的红斑,看着就像天生的胎记。

“你这样也太丑了,都统不会要你伺候他的…”赫连英这才明白柳絮找她要胭脂水粉的缘由,不由叹了口气。信手从一旁干净的水盆里捞出一条巾帕,拧干。

“诶!那个…”

“闭嘴,你想毁了你自己这张脸!”

“……”柳絮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赫连英用一条湿巾帕将自己的‘杰作’毁的一干二净。

“不要动,等会。”赫连英确定柳絮脸上没有残余的脂粉,转身就出去了。

“……”柳絮乖乖的坐在铜镜面前发呆,她为什么要听她的?

不消片刻,赫连英就打了帘子进来,手里多了一盒小东西。见柳絮听话的还坐在原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赫连英将小盒子打开,小盒子里是油脂状的东西,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赫连英将这种油脂状的东西散开抹到柳絮脸上,柳絮自然是下意识抗拒这种来历不明的物体。

“这个对你的皮肤没有伤害,能帮你…”赫连英强硬的扭过柳絮的脸颊。

抹完了,柳絮从铜镜里明显发现自己的变化。白皙的皮肤好像暗沉了很多,原本夺目的五官,似乎变得平凡,拆开来看,却还是原来的五官。

“赫连姐姐,你真好!”柳絮看着赫连英的眼神发亮。

赫连英脸颊微红,但是,却故作不屑的撇开脸,“我可不想都统娶个西晋女子做妾室…”

柳絮这才发现,赫连英也生的貌美,眼眶周围下陷,显得眼睛大而有神,鼻子高挺,朱唇小巧。一身胡装,纤腰尽显。柳絮这才惊觉,赫连英的深藏不露。

赫连英又细细交代柳絮番邦礼仪,在都统面前需要注意的事项,方才领着她去熟悉帐营。

番邦号称是马背上的民族,所以,胡人跟西晋军营的生活方式并不相同。

他们主粮是肉食,其次,是盐。

这下柳絮犯了难,因为主粮是肉食,胡人圈养了不少活禽。可是,偷粮好说,偷活禽怎么偷?

难不成把活禽都宰了!再从密道运回宿安城!这不是开玩笑嘛!

主要是你去杀活禽的时候,就算杀的那只不叫,别的总会叫吧!估摸着才杀那么一两只,就会惊动整个驻地军。

就算你悄然声息的杀光了,那还不是有一地血吗?到时候,还没到宿安,胡人就发现地道,先杀进宿安城了,简直就是得不偿失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显然,不止柳絮发现了这个问题,单杰跟史玉荣也发现了。

但是,单杰跟史玉荣明显不会想那么多。此时,他们混在胡人巡逻军里,从火堆上撕下羊肉,正吃得痛快。

很快就有士兵将羊肉最鲜嫩的部分烤好送到侍女军帐,要她们送到都统哪去。

柳絮端着鲜嫩的羊肉直咽口水,想到自己那不周密的计划,又有些挫败,挫败到她想直接把这盆羊肉串吃完跑路算了。

但是,片刻过后柳絮就恢复过来了,端着一盆羊肉串,目不斜视的迈着小步子朝都统军帐走去。心里暗道,偷不成粮,打探点军情应该也能将功补过不是!

“参见都统大人!”

帐营里一个女子坐在男人身上,女子挽着男人的脖子,正浓情蜜意的说着什么。见柳絮进来,女子好似不闻,娇笑依然。

“放下,出去。”说话的男子正是胡人都统铁伐虎。

“是。”柳絮身子一震,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却掀起惊天骇浪。

柳絮垂着头,放下手里的羊肉,将手笼进袖里,却是隐隐颤抖,并不尖锐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泛白的指甲印。

退出帐营,柳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眼里透出一抹厉色。如果,刚刚的声音她没分辨错的话,跟那晚在水库边上听到的一模一样。

淳于莹诗,神医大人?她不是喜欢江里鞍?现在出现在胡人的都统帐营里,还是这般亲昵的情人姿态,这算什么?

柳絮有些惶恐,她有些不敢想象,若淳于莹诗是胡人潜伏在西晋军营的细作。那她救江里鞍的目的是什么?军营里的汉子似乎对她很是信任。

“怎么了?都统大人为难你了?”赫连英见柳絮脚步虚浮,脸色惨白,有几分担忧的皱了皱眉。

“不是!只是,第一次见到都统大人这么大官,我太紧张了…”柳絮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谎话信手捏来。

“哦,那你去歇歇吧!待会你去服侍都统大人沐浴更衣。”

“什么…”柳絮目瞪口呆,服侍,沐浴,更衣!叫她去服侍一个男人沐浴更衣!

“对啊!你来服侍都统大人,当然这些都是你做。有问题?”赫连英停住手里的动作,奇怪的看着柳絮。

“不…没…”柳絮脸颊涨的通红,想想又不对,支支吾吾的,“都统大人,房里不是有女子吗?那不是侍女吗?”

“女子?连衣吗?不对啊!刚刚我还看到连衣。”赫连英想了想,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脸色有些怪异,“那不是侍女…你若不去,我叫连衣去吧!连衣跟你一样,也是西晋俘虏,现在是都统的侍女。”

“不是侍女?”柳絮瞪大眼睛,还想从赫连英这里问出一些什么。

不过,让柳絮失望的是,赫连英明显对关于淳于莹诗的事情有些谨慎,并不多言。

亥时,柳絮见到连衣,果然是西晋女子。五官都很柔和,不过性子有些暴躁,大概是跟赫连英很熟的原因,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一听赫连英叫她去服侍都统沐浴,看了一眼柳絮,脸色有些不快,怏怏的点头示意知道了。

连衣掀开营帐,又去后营烧水,柳絮的肚子却唱起了空城计。

“饿了?”赫连英‘噗嗤’一笑,突然想起柳絮还没吃饭,“跟我来…”

柳絮有些尬尴的揉了揉肚子,讪讪的跟上赫连英。

军营里的人见了赫连英都会用胡语打招呼,明显对她很是熟悉。

在军营里兜兜转转了片刻,赫连英领着柳絮来到一个类似火头营的后勤营房。

赫连英很熟门熟路的用胡语,跟一个胡人大叔套着交情。胡人大叔有些诧异的往帐营口的柳絮这边看了一眼,有些不满的对赫连英说着什么,赫连英双手合十,显然是在求那个胡人大叔。

柳絮零零星星听到,那个胡人大叔说了句下不为例之类的话。而后,她就看见赫连英眉开眼笑的朝她招了招手。

柳絮知道那个胡人大叔是答应了,揉揉肚子,有些开心的走上前。

“这个给我吃?”果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柳絮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眼前精美摆盘的糕点。

“是啊!这里是供应军官们饭后吃食的地方…”赫连英抓起一个糕点塞进嘴里,指了指胡人大叔,笑眯眯的道,“这是赫尔大叔,是我们番邦最厉害的糕点师傅之一…”

“……”柳絮又看见厨房里面一筐筐的水果,顿时忧伤了。这大冬天的,还有饭后水果!嗷呜,想想西晋军营里啃白馍的日子。不由泪流满面,难怪淳于莹诗要投靠胡人都统。真会享受有没有!这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消遣游玩的!

到了丑时,胡人驻地军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北方呼啸的声音。

柳絮听到帐营外响起的鹧鸪叫声,三声长,两声短,这是她跟史玉荣跟单杰的暗号。

见赫连英跟连衣睡的沉,悄声穿上衣裳,裹住一件厚厚的外衣,向外走去。

“你去干嘛!”

闻声,柳絮心下一跳,回过头却是连衣醒了。

“我,我去如厕,你睡吧!我很快回来。”

“我也要去,一起吧!”连衣揉了揉惺忸的睡眼,又看了一眼熟睡的赫连英,起身穿上衣裳,也披了一件外衣。

“……”这下柳絮傻眼了,一起!

“走啊!怪冷的…”连衣掀了营帐,见柳絮还愣在那里,不由有些急躁,扯了扯她的衣袖。

“噢…”柳絮无奈的跟上连衣。

坟头岭最不缺就是隐秘的山坳,连衣领着柳絮到一处山坳就停了下来。

“就这里了,他们看不见的。”

“要不我先回去了!”柳絮本来不是真的要上如厕,动作自然很快,又有几分急切的想要找单杰他们会合。

“等等我,一块回去,这三更半夜的怪渗人…”茅草从里传来连衣有些模糊的声音。

柳絮望了望四周,全是土山包,就跟坟场一样,的确渗人。为了不暴露,只好抛弃单杰他们了。

“都统,叫我替换你进去…”

“不可以!姐姐,就算为了我。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里鞍…”

柳絮听到这个女声身子一顿,淳于莹诗?两次说话声音一样,是自问自答?听说有一种病,会让一个人分裂出两种人格,难不成淳于莹诗就是这样?

耐不住好奇,柳絮悄悄朝声源望去,借着夜色,只能看到有两个人影。

两个人影!姐姐!

柳絮突然明白什么,淳于莹诗跟今日在铁伐虎帐营看到的女子是姐妹。但是,光是声音相似,那个女子定然不能替换淳于莹诗潜入西晋军。也就是说她们是双胞姐妹!

“我早就说过,你不要动情。你我是番邦人,你喜欢上一个外族男子,还是我们敌对的将军,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淳于莹莹有些激动。

“姐,就算我求你了。你们一边是我的至亲,一边是我爱的人。我…”说着淳于莹诗蹲在地上隐隐啜泣。

“不行…”淳于莹莹的声音迎着北风有些发冷,良久又道,“莹诗,不是我说你。我们番邦又大好的儿郎,你又何必执着与一个江里鞍?你次次阻挠都统的计划,救那江里鞍。可是,你跟了他两年,他说过要娶你的话吗?别傻了,要是这次你还出手救他,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

淳于莹莹有些恼火的拂袖而去,而淳于莹诗则是有些发傻,过了一会淳于莹诗才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你在看什么?”连衣拍了一把柳絮的肩膀,惊得柳絮一抖。

“没,这不是在等你吗?这三更半夜的,你还吓我一跳…”柳絮抚了抚狂跳不止的心脏,她迟到会被连衣吓出心脏病来。

“哦,你等久了吧!我来月信了,我没带月信带。只好扯了一节衣衫,但是,扯了好久都扯不开,冷死人了…”

“……”柳絮扶额,无语望天。

连衣跟柳絮走到帐营门口的时候,又响起鹧鸪的声音,这回是一长一短。

“这么冷的天,还有鸟啊!”连衣拢了拢外衣,朝小手呼了几口热气。

柳絮嘴角抽搐,想笑不能笑。这么冷的天的确不会有鸟,但是,这只鸟是来通知自己,他们要归巢了。

连衣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柳絮窝进被子里,却是抖了抖身子,冰冷的被窝,明显比皮肤的温度底上不少。

帐营外的北风依旧‘呼呼’作响,柳絮想起听到的对话,却是失了眠。

淳于莹诗,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字,再次出现,而且,跟那人的安危牵连在一起,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她也说不上来,这才过来偷粮是好是坏!想起赫连英带她去的后勤房,不由又多了几分深思。

宿安城的西晋军只有能撑上十天的粮食,如今已经过去一天了,说好的援军粮草在没到之前都是未知数,拖一日,宿安就危险上几分。

做糕点定然会用上面粉一类的食材,那么后勤营房一定有不少储备的余粮。一定要想办法将消息传递给单杰跟史玉荣,然后让他们想办法在混进后勤厨房。

至于江里鞍,上一世他能守住宿安,平安回归都城。这次,应该也会逢凶化吉。想罢,又觉得自己操心太多,听着北风,浅浅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在床上躺了两日,终于能码字了...

小天使们,日更的三娘又回来了...n(*≧▽≦*)n

第二日卯时,柳絮下意识清醒,赫连英跟连衣也刚醒不久正在穿戴衣物。

而帐营外面却是脚步匆匆,却是整齐一致。柳絮猜想是八成是胡人军早起野练,也不甚在意,快速的穿戴梳洗。

“柳絮,早上你随我去打水伺候都统大人梳洗。”赫连英对柳絮这么自觉起床,感到很是满意。

“哦…”接了赫连英的话茬,却是动作慢了下来,要是可以,鬼稀罕伺候那什么都统。

刚掀开帐营,柳絮这才发现不对劲,巡防的士兵似乎太多了。

“快点…”走在前面的赫连英见柳絮发呆,不由皱眉催促。

柳絮只好压下胸口的不安,快步追上赫连英。

“今日出了何事?”赫连英拦住一个士兵询问道。

柳絮跟在身后听个正着,原来真的有事发生,难不成这铁伐虎反悔了,想要现在今日讨伐宿安城!柳絮不由垂头静立,想听个究竟。

那士兵见是赫连英也不避讳,“是赫连啊!听说昨日都统在军中抓了两个西晋探子。要我说,这西晋人也真够蠢的。如今这宿安城都在我们都统掌握之中了,不守城,还派探子来送死!啧啧…”

赫连英也笑了,瞄了一眼身后的柳絮,没有接话。

柳絮脸都黑了,蠢!你全家都蠢!而后又想到两个探子!不会那么倒霉的正好是单杰跟史玉荣吧!

这士兵才跟赫连英搭上两句,前面就有人在唤他了,赫连英见状赶忙就拉着柳絮走开了。

铁伐虎帐营外面也多了一圈的防兵,柳絮不得不嘴角抽搐,这是怕人混进来刺杀他们都统大人!

赫连英伺候着铁伐虎穿戴,柳絮则在一旁端盆倒水。

这回是柳絮倒是将铁伐虎的面貌看的一清二楚,不由暗叹一方水土,一方人。标准的胡人特质,粗眉大眼,黑发织成辫子随性的甩在身后。五官不似西晋男子俊美,却胜在粗犷,想来也是胡人中的美男子。

等他起身,柳絮这才看清,这铁伐虎比江里鞍还要高上一截,九尺有余的身高,让她跟赫连英显得有些娇小玲珑。

铁伐虎并不说话,任由两人伺候,眉头紧锁显示他的心情并不好,这也让柳絮难免有些紧张。

“报…”

“进来。”铁伐虎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喝的柳絮身子一震。

“启禀都统,单于加急密件。”一胡人士兵入帐,单膝跪地,垂头呈上密件。

铁伐虎接过密件,士兵就退下了。

铁伐虎并不顾忌还有两名侍女在场,或许又觉得两个侍女造不成威胁,况且密件一向是胡语,也就直接撕开来看。看了信件内容,铁伐虎用胡语咒骂了一声,就将信件撕个粉碎。

柳絮却是瞳孔一缩,上面只有一行胡语,五日拿下宿安。

伺候完铁伐虎用完早餐,已经是辰时六刻。

柳絮跟赫连英退下,则换连衣在帐外听候传唤。

回到侍女营帐,柳絮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五日拿下宿安。依照宿安如今的状况,定然扛不住。若是被抓住的探子是单杰跟史玉荣,那她此时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

由于铁伐虎得了指令,此时胡军一片忙碌之象,分明就是在做攻城前的准备,这也使得柳絮心情格外压抑。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趁着士兵吃饭换防,柳絮自是早已按耐不住去打探一番究竟是何人被抓。

柳絮跟赫连英扯了个谎,说是奴隶营一个要好的姐妹患了恶疾,她想去探望。赫连英性子单纯,也不曾深究,还催她快些去。

柳絮当然不是去探望什么姐妹的,她小心避开巡逻的卫兵,在胡营兜了一圈,终于发现胡人关押探子的帐营在营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柳絮绕到那帐营的山坡后面,隐隐听到帐营里传来拷问的声音。

“滚,要我出卖宿安,没门!你们这些南蛮子,不得好死…”

接着传来愤怒的胡语。但是,光凭那人一句话,柳絮就放下心来,被抓的并不是单杰跟史玉荣。

柳絮想到既然单杰跟史玉荣没有被抓,定然会去寻她,不由又按原路返回,还好没有意外,顺利避开一路巡逻。

果不其然,亥时就听见外面响起鹧鸪的叫声。

赫连英生疑的朝外面张望了一眼,柳絮心中有鬼,只好借口打水沐浴岔开赫连英的注意力,出了帐营。

柳絮生怕有人发现她不对,跟在身后,只好进了后勤,再七绕八绕的寻到密道口。

“下来说话…”柳絮不见两人,转身就走,不料直接被史玉荣拽进密道。

原来两人虽然混进了胡人巡逻兵里,但是,要每个营帐的胡人都是相识的,两个陌生面孔定然遭人起疑。两人就故技重施回了密道,而后联络柳絮未果,只好先行回了宿安城内。

“秦叔,已经知道两军主食不一,叫我们撤退,唤你回去。”

“我不能回去,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偷粮。而是,胡军打算讨伐宿安了…”柳絮面色冷凝,又将昨天晚上知晓的,跟早上看到的一一道来。

“果然是美人计好用的原因吗?”史玉荣惊诧的望着柳絮,他跟单杰什么都没打听出来。结果,到这柳絮这什么都出来了,这是要人比人,气死人的节奏吗?

“……”柳絮无语,这是重点吗?

“话说,你昨晚跟两个姑娘一起睡的吧!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美人!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要不我回军营,你来!”那羡慕的猥琐表情是几个意思!

“嘿嘿!不就说说嘛!我先天条件不如你,这么紧急的事件,我得赶紧回去通知秦叔。战争尚未结束,刘家大妹子,你继续努力…”

“……”柳絮看着史玉荣迅速消失在密道里的身影,双手握拳,你敢不敢再跑慢点!

柳絮爬出密道,看着一身脏兮兮的,脸色发黑,这样回去怎么跟赫连英解释!

柳絮鬼祟的提着热水回营房,所幸的是帐营里并无一人,让她由衷是松了一口气。

打满水,柳絮就将身子泡在浴桶里,想趁着在赫连英跟连衣回来之前清洗干净。

“赫连姐姐?连衣?”听到撩开帐营的声音,柳絮下意识是赫连英跟连衣回来了。

柳絮没听到意料中的声音,而身后呼吸声似乎有几分急促跟隐忍,这才发现不对劲,猛地回过身子,却被人捂住了嘴。

“唔,唔…”柳絮拼命挣扎,却挣不开来人的束缚。气息似乎是男子的,这不由让她有几分绝望。

“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来人声音低沉慌乱,似乎很怕柳絮叫出声响来。

柳絮听到来人的声音,懵的睁大凤眼,停止了挣扎。

“你答应我不出声就点头…”

柳絮顺势点头,果然来人将手松开。

“江,将军!”柳絮惊讶的看着来人。

江里鞍身子一顿,显然没料到柳絮会认识他,神色一厉,打算灭口的念头涌上心头。

“你认识我?”江里鞍脸色阴沉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细看了一眼不由眉头紧锁,似乎有一股熟悉感。

“呃…”柳絮一顿,忽然发现自己正在沐浴,有些惊恐的将身子埋进水里。

江里鞍显然也发现这一尬尴事件,脸颊浮起红晕,捂着流血的手臂转过身去。

“每个帐营都搜一遍,不要让人跑了!”帐营外面响起一个胡人士兵的声音。

“是!”接着是凌乱开来的步子声。

搜捕!柳絮下意识看了一眼江里鞍,不顾男女大防就将人拉进浴桶的另一半。

“不要出声…”柳絮小声跟江里鞍说道。

“啊!色狼…”柳絮听到掀开帐帘的声音,顿时尖叫。

“怎么回事?”帐营外面响起一个胡人队长的声音。

“这里是都统侍女的帐营,我进去有侍女在….在洗澡…”揭开帐营的士兵,年龄偏小,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脸颊红的滴血。

“里面是谁?我等奉命搜查,速速出营。”外面沉默了半响,胡人队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是都统的侍女,赫连姐姐跟连衣跟我轮值。你们怎么能擅闯女眷帐营!我要上告都统!”柳絮的声音显得有些委屈。

胡人队长听了此话,又听里面隐隐传来啜泣声,面色僵硬,想想柳絮能道来赫连英跟连衣的名字,显然真是都统侍女。只好叫士兵绕开这个帐营,继续搜查。

“好了,没事了!”听到离开的脚步声,柳絮这才长舒一口浊气,转过身子,却发现江里鞍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你流血了,他们伤你了!”柳絮视线转到江里鞍的手臂上,不由惊呼,伸手去碰,转念才想起自己在水里未着寸缕,又讪讪的缩了回去。

江里鞍转过身子,听到身后传来稀碎的布料摩擦声,想来是柳絮正在穿衣。又想起方才柳絮看到自己的伤口,不作伪的心痛,脸色怪异了几分。

柳絮没有发现江里鞍的异常,只是迅速穿戴好衣物,寻来止血的药箱放到江里鞍面前。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江里鞍看着眼前的药箱,眼眸又暗沉了几分。

“我是柳,刘英…”柳絮刚想说我是柳絮,这才发现江里鞍神色不对,猛地清醒过来,柳絮死了。垂下眼帘,却撒下一个谎言,“我叫刘英,哥哥叫刘序,哥哥在军中火头营任职。我送哥哥入营的时候见过你,你是大将军江里鞍。”

“既然你哥哥在西晋军,你怎么会在胡人营地!”江里鞍脸色缓和了不少,接过药箱,又问。

柳絮脸颊一僵,为什么在胡人营地!卧底啊!为什么!

“我们父母族人死于胡人之手,只剩下我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从了军,我却在回去的路上被胡人掳了来…”

江里鞍见柳絮神情悲切,哪里还敢再问,沉默的任由柳絮给自己的伤口上药。

☆、第八章

“你,认识柳絮吗?”江里鞍见柳絮伤心,想起未婚妻子柳絮,这才发觉两人似乎长相颇为相似,不由心生悸动。

“……”柳絮面色一僵,哪里敢答,心想难不成他看出来了!

正想着怎么圆谎,又听他好似自言自语,“是我想多了,你怎么会认识她呢!她都…”

柳絮只好装作没听到,埋头不语。

替江里鞍上完药,两人就坐在账内相对无言。想想随时都可能回来的赫连英跟连衣,柳絮有些放心不下。

“此处并非绝对安全。我同帐侍女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必然会泄露将军行踪。我出去打探一番,马上回来…”

柳絮话音一落,江里鞍就紧皱眉头,他并不完全相信这个‘刘英’。毕竟这是胡人帐营,如果刚刚她只是怕自己伤她性命,那么此时定然是出去告状叫人。

“你放心,我不会告密。胡人杀了我父母族人,我与哥哥恨他们入骨,怎么会告密…”柳絮似乎看出江里鞍的顾虑,有些急切的解释,又道,“我要告密,刚刚还救你作甚!更何况…我还不顾清白之身让你看了去。”

江里鞍嘴角抽动,见柳絮脸颊浮起红晕,有些尬尴的轻咳,“那你速去,速回…”

等柳絮出帐,江里鞍不禁深思,到底是谁将那样的消息放在自己案桌上的。从自己过来敌营救人来看,这明显就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圈套。若是军中出了细作,这个人能随意出入他的帐营,定然身份并不低。

柳絮故作淡定的在营帐周围转了一圈,找到换防的规律,方才回去。

“如何…”江里鞍见她回来,紧绷的神经终是松懈下来,不知道为何,心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欣喜,好似笃定她不会对他置之不理一样。

当然,这不代表这期间,他没有别的想法。在他没回来之前,他也想过,如果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柳絮不回,他就杀出去。但是,他此时身上负伤,能不硬拼,自是最好的。

“随我来就好…”柳絮说的信心满满,而后打量了江里鞍一番,皱了皱眉,道,“等会…”

江里鞍不解,也就任由柳絮拉着他到镜子面前。

“把这个换上就好了…”柳絮递上胡人女装,看着江里鞍脸色发黑,忍不住嘴角上扬。

“你…”江里鞍瞪着柳絮,恨得牙齿发痒,脸上的脂粉气味让他横生厌恶,他堂堂西晋大将军,竟然沦落到男扮女装的下场!

“将军,你这般样貌,还不待出帐营。就被当做探子抓了,更何况还要避开巡逻士兵…”柳絮打断江里鞍的狠话,板着小脸,其实心里却乐开了花。

“……”熟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江里鞍黑着脸,接过胡人衣裙,往里头去换。

“你能不能别过头去,一个女子盯着男子换衣物,你可知‘羞耻’二字!”江里鞍刚刚脱下外袍,却发现柳絮一直盯着他换衣物,不由面色更为铁青,颇为羞恼的低吼。

柳絮面色一变,凤目瞪圆,他竟骂她不知羞耻!哼,要不是为了你江里鞍,我会沦落至此!我偏偏不让你如意。

“‘羞耻’!方才我在洗澡,你贸然闯进来,你怎么不谈‘羞耻’!你要是顾忌男女‘羞耻’,如今就得娶我过门…”说罢,柳絮见江里鞍脸上一阵暗红,心里偷笑,却还不放过他,又道,“别以为,我是看上你是将军,想要攀附上你。我就是不稀罕,所以,看你换衣,你看了我的,我看回来就是了。你娶我,我还不稀罕…”

“你…”江里鞍简直就是要血吐三升了,这女子简直比胡人女子更为泼辣豪放。想想心中又颇为恼火,什么叫不稀罕他娶!西晋想嫁他的女子还排着长队呢!

江里鞍实在无法辩驳,只好强忍着无视柳絮的目光,换下胡装。

江里鞍的身材很好,除了脸颊微黑,皮肤呈小麦色。可能是常年征战的原因,身上的腹肌很是明显,线条也很均匀。

“速速带我出去…”江里鞍穿戴整齐,见柳絮对自己身材一副考究模样,不由心生几分厌恶,有些后悔闯进这个帐营,遇到这么一个行事怪异的女子。

柳絮见江里鞍穿戴整齐,活脱脱一个‘女中豪杰’。心想,要是叫他手下的士兵,见了他这幅模样,会不会上前调戏一番。

不过,见他面色不耐,她也就不再调戏与他了,免得过了此番,他对自己心生厌恶。

柳絮领着江里鞍出了帐营,避开巡防士兵,来到密道口。

“下去吧!”柳絮揭开密道口的遮掩,示意江里鞍下去。

江里鞍见到密道口,惊诧万分,想要问柳絮究竟是谁,又知如今不是时候,遂听从柳絮的话跳了下去。

柳絮当然知道江里鞍心中有疑,她敢带他来,就相好应对之法,随后跟着跳下。

“这是怎么回事?”江里鞍在黑暗里神色闪烁的看着柳絮将密道口掩上。

“这里是通往宿安城内的密道口,上回潜入宿安城内的细作挖的。”

“密道口?通往宿安?”江里鞍面色诡谲,“那两个细作分明被我杀了,还有一个逃了,难不成你是上回的细作之一?胡军知道这条密道口?”

“不是。我哥哥…”柳絮轻咳,说起谎话,难免有点不自在,“恩,就是刘序。他抓了那个逃跑的细作,军中粮草不足。哥哥打算潜伏在胡军这边,伺机偷粮,碰巧撞上我。可惜,胡人主粮是肉食,哥哥昨日被火头营的兄弟唤回去了。原本要哥哥想要带我回宿安,可惜,我一走,目标太大,哥哥便叫我在胡军卧底。我是都统侍女,又懂胡语,能打探到不少密报….”

“……”什么时候火头营成了情报所!一个火头军都比他知道的敌情要详尽!“那你打探到了什么?”

柳絮的唇角在黑暗微扬,却并不打算隐瞒与他,有些事,直接让他这个将军知道似乎要来的更好。

“胡人单于下令,要求铁伐虎五日拿下宿安。还有,你如果是来救被抓的探子,我知道在哪…”

江里鞍瞳孔一缩,她怎么会知道他是来救人的!

柳絮并不解释,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点了火把,递给江里鞍,见他面色不好,想想定然是先前失血过多。

不由心生怜惜,叹了口气,又道,“小心你的神医大人…”

江里鞍面色冷凝,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絮不再看江里鞍,转身爬上密道上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还好没有完全弄脏,不然又要打水再洗一遍!

回到帐营,赫连英已经回来了,帐营周边有水渍,看来是在洗澡。

“方才去哪了?怎么连水都没倒?有人说你跟一个女子出去了!”赫连英见柳絮进来,也不避讳,在水桶里起身,妙曼的身姿带起一片水珠。

柳絮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答非所问,“姐姐不知道,刚刚你们当值。我还在洗澡,结果,巡逻的士兵直直闯了进来,可吓人了…”

赫连英一听这话,果然忘了之前所稳。

立刻那巾帕裹了身子,走到柳絮面前,一脸担忧,“你可看清是那士兵长得何般模样?看了你的身子,定然要娶你才是。”

柳絮脸上的委屈险些挂不住,有些僵硬的道,“姐姐多虑了,他在掀开帐营的时候,被我吓退了。没有这般严重,只是这心里难受的慌,这毕竟是女眷帐营,他们怎么能…”

赫连英听柳絮说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见你这般,定是受惊了!早些歇下吧!等下当值,我跟连衣换换就好…”

“那就谢谢赫连姐姐了…”柳絮并不推辞,面上的感激也不做假,赫连英虽说是胡人女子,但是确实为人良善,待她更是没话说。

“无碍…”赫连英笑了笑,将身子擦拭干净,拿起一旁的衣服,穿戴上。

“姐姐,这身材可真好!”同为女子,赫连英的皮肤不似她的白皙,却紧致光滑,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纤腰更是盈盈一握,让柳絮垂涎不已。

赫连英羞涩一笑,面色绯红,掐了一把她的脸颊,“你们西晋女子,都跟你一般豪爽吗?”

柳絮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脸颊,回到自己床铺上,貌似她是进了军营之后,被那**见不到女人的饿狼影响了。果真一如军营深似海,从此贤良是路人啊!

又想起之前对江里鞍说的那些话,不由懊恼不已,他不会以为自己是那种很放荡的女子吧!

赫连英见柳絮在床上滚了两圈,以为她对在洗澡时,有士兵闯了进来的事介怀。想想也对,要是换她,就算是没看到,应该也会很在意。便悄悄打了营帐出去,希望柳絮能一个人想开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江里鞍回了宿安城,并未直接找火头营证实是否有刘序此人,而是让他的副官彭荣去查证。

而彭荣很快就将刘序的资料提供上来,确实有此人,但是,因为入营资料简洁,并未涉及亲人其他资料。

“听说此人能文会武,在新兵营的时候就很张扬。但是,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被扔到了火头营…”彭荣想到属下的汇报,顺便说给江里鞍听。

“小白脸!确实长得不错…”江里鞍摩擦着下巴新长出来的胡渣,想起之前见到的伊人出水图。虽说,那丫头古怪了点,但是样貌的确出众,想来他哥哥也差不到哪去。

彭荣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家大将军,他们将军极少这么关注一个人,还说那男人长的不错!难不成他们将军喜欢上男人!难怪对神医大人的魅力无动于衷,原来性别不对!

彭荣自行脑补,自家将军将一个貌美的男子搂在怀里卿卿我我,就止不住的遍体生寒。

江里鞍想到胡军既然要五日攻下宿安,也就无暇顾忌这个刘序长相好坏。

胡军定然现在就有了动作,他当然不能不防,拿起一张军事部署草图,仔细盘算着布防,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彭荣直接定论为了断袖。

淳于莹诗见江里鞍回到宿安,就急忙去见。待看到江里鞍手臂上的伤口,又悔又急,巴掌大的脸蛋泪水连连。而后又觉淳于莹莹能让江里鞍活着归来已是万幸,殊不知,江里鞍因为柳絮的话,对她已经心生防备。

战争在江里鞍刚好布完防的时候,毫无症状的爆发。

第一日,胡人强行攻城,往城□□火箭。江里鞍早有防备,城内百姓外里撤了数里地。所以西晋军伤亡并不大,只是看起来很是惨重,而胡人则是伤亡惨重。

第二日,胡人趁夜色,妄想爬上城墙夜袭宿安,结果所有的胡人‘壁虎’,都被事先预备好的大滚石,砸成烂泥。

铁伐虎气急,宿安本是要到嘴的肉,如今,却这块肉反咬一口,他怎么能心甘。遂打算杀了那两个探子泄愤,不料探子竟然被放跑了,更是气急攻心,如山的体魄,病倒在床。

放跑探子的事情,自然是柳絮所为,柳絮不仅放跑了探子。在第三日,她还开栏放跑了胡军帐营的牲口。

铁伐虎的病倒,主粮的缺失,使做胡军乱成一团。

胡人军心散乱,正是江里鞍愿意看到的。

所以在第四日,不等胡人攻城,江里鞍就打开城门,直捣坟头岭,领了铁伐虎的项上人头。

胡军大败而去,柳絮跟赫连英被冲散,就悄悄从密道潜回宿安。

值得一提的是,淳于莹莹被俘,淳于莹诗自然难逃牵连。江里鞍本意是淳于莹诗救过他的命,放她生路。结果,在淳于莹莹被处死之后,淳于莹诗也跟着自尽了。

淳于莹诗的自尽对江里鞍影响颇大,他从来没想过,那个水做的女子,能有这般勇气。

“将军,刘序带到!”彭荣见柳絮唇红齿白,男生女相,不由心生感慨,怪不得将军大人看不上女人!

“让他进来…”

里面低沉的声音,让柳絮没由来的一僵,她不由的苦笑,何时起,她没有当初勇往直前的胆量了!

“属下刘序,见过将军…”

江里鞍听到声音有些错愕的抬头,兄妹的声音都这般相像吗?似乎长相也是,感觉同出一辙。

“你们兄妹长得一样…”江里鞍不由脱口而出。

柳絮嘴角抽搐,双手抱拳,又垂下头,让碎发遮了神色,佯装不知,“将军怎知刘序有一胞妹!”

“我在胡军见过她,长得似乎跟你一样!”江里鞍放下手里的毫笔,想起彭荣说过,柳絮能文会武,“听说你能文会武!被分到火头营,可有不甘!”

柳絮沉默,如果是初入火头营的时候,她是不甘的。但是,现在没有。

“我想调你到彭荣手下做都尉,你可愿意?”这是升职,还是连升几级,下面定然会不服,不过没关系。这个刘序既然能擒住逃跑的那个细作,还比他知道的敌情要快要多,自然是有些本事,调到自己手下,只会有益无害。

“将军,刘序无战功…”她在提醒江里鞍,贸然升职,下面定然不服,会有动乱。

江里鞍又瞧了柳絮一眼,不为功名所惑,倒是心性坚定。

“怕压制不住手下的兵?”

柳絮不吭声,显然默认。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行了,你下去吧!待会我会跟彭荣打招呼…”

“属下告退!”相信!好吧!虽然,升迁跟被人相信的感觉都不赖。但是,这单方面的通知,是几个意思!

其实,江里鞍并非纯粹是因为柳絮的才华,才调他到自己麾下,还有一层原因是因为柳絮在胡军救过他。当然在江里鞍看来是‘刘英’,但找不到‘刘英’不妨碍,他将这种感激转到‘刘序’身上。

彭荣在江里鞍下了这道升迁军令之后,走路都有些飘忽,他们洁身自好的将军大人,这是要圈养娈童的节奏啊!

第二日,彭荣才通知下去,就在军中激起千层浪。

都尉谁不想做!但是,哪个都尉不是一阶一阶的爬上去的!如今最不起眼的火头营,竟然出了个直接越级的家伙,听说之前还是新兵营的小白脸。不消多说,汉子们不服啊!

不服肿么破!单挑呗!所以,柳絮到彭荣麾下,还没好好享受当官的待遇,就有拳头招呼过来了。

在军营呆了这么久,柳絮当然不是新兵营里吃素的小白脸,很汉子的,来者不拒。

不服是吧!在拳头称王的军营里,柳絮当然很不客气的打到你服为止。

彭荣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生怕手下这些小子把将军大人的新欢打坏了。

结果,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送往军医处,面上扭曲了。看着柳絮却是笑的谄媚,只能默默心道,果然,将军大人的眼光就是‘不俗’。

不出江里鞍所料,柳絮的暴力快速而直接的解决了升迁的后顾之忧。

柳絮精通兵法,又会武艺。江里鞍能做到将军,虚心向教的心态还是有的。常常不耻下问的到柳絮帐营,讨教兵法一类问题。柳絮当初学这些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帮上江里鞍,如今能如偿所愿,她当然不会推辞。

两人没什么感觉,在外人看来问题可就大了。特别是有些军官在彭荣的‘点拨’之下,看着柳絮的表情是一日三变,看到两人单独共处,更是对自家将军恨铁不成钢。

没人敢在江里鞍面前说道,不代表没人不敢跟柳絮说道。

之前跟柳絮呆过新兵营的,更是大彻大悟。原来,柳絮没说谎,真的喜欢将军,真的是断袖!

久而久之,在江里鞍不知情,柳絮‘默认’的情况下,士兵们都忘了昔日的神医大人,而江里鞍跟柳絮成了军营里公认的‘眷侣’。

江里鞍依旧驻守在宿安,胡军虽退,但是,不代表这一仗就结束了,否则前世江里鞍怎么会在宿安一呆就是几年。

关外的冬季干燥寒冷,年关将近,军营的伙食也不再那么单调寂寥。

大年初二,柳絮跟彭荣麾下的军官勾肩搭背的出营改善伙食。

如今是都尉,她又能文会武,起初被她打趴下的军官,一个个都服他。除了偶尔说柳絮长相白嫩,跟小白脸一般,平日里倒是相处的不错。

出乎柳絮意料的是,那个昔日跟在她身后刘哥长,刘哥短的时天,也做了百夫长。

要说之前的柳絮觉得自己没了大家闺秀的风范,那么现在根本就是个‘纯爷们’。

坐在饭桌上,那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刘兄,不瞒你说,我孙新喝酒就没服过谁。来,今个过年,喝个痛快。”孙新是彭荣手下的千户长,长得斯文,却是北方汉子,嗜酒如命。用他的话来说,上战场之前,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能不喝酒。

“得了吧!就是今个不过年,孙子你照喝不误吧!”庞霖一番话逗得大家大笑不已,柳絮也露出笑意。

“庞霖,说了多少回了,再叫我孙子,老子跟你急。”孙新急哄哄的挥了挥拳头。

“庞霖,孙子说要跟你急,你还不上啊!”顾永亦这厮是个见风起浪的家伙,知道孙新打不过庞霖,不敢动手,偏偏每次还要挑拨一番,才觉着痛快。

“行了,你们要打出去打,可别吓坏老板了,下次不做我们生意了。”柳絮难得放下筷子,参和一番。

几人经常在这家店吃饭,老板是个胖乎乎的大叔,成天跟弥勒佛似的,见谁都笑眯眯的。

几人打打闹闹,一顿饭倒是吃的尽兴。吃到最后,孙新兴许是喝多了,拖着扶着他的顾永亦,嚷嚷着要逛花楼。

大家也任他胡闹,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大半圈,直到军营传来鼓声跟号角声,几人方才变了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鼓声跟号角是敌军攻城集结士兵的讯号。

谁也没料到,刚刚打退一个铁伐虎,不待休养生息,胡人这么快又开始反扑。看来胡人对宿安这块肥肉,抱着必得之心。

柳絮等人匆匆回到军营,士兵们俨然在训练场集结完毕。

江里鞍正在将台训话,余光瞟到几人灰溜溜的模样,不由心生怒气。

柳絮悄悄跟江里鞍身旁的彭荣打了个手势,想要彭荣帮忙打掩护。

彭荣自然看到了,他跟随江里鞍多年,自然知道江里鞍不可能没看到。看着柳絮幽怨的不行,只差明道,我一个副官,哪有你这个枕边人面子来的大啊!

布防完毕,士兵一散,柳絮正打算回帐营,就被彭荣堵上了。

“你老这是要干嘛!我们喝了点酒,你让我先回去洗把脸,行吧!”柳絮看着彭荣有些无奈的苦着脸。

彭荣叹了口气,道,“不是我要干嘛!是你要干嘛!你可不要恃宠而骄,将军大人刚刚的脸色可不好看,说要召集所有军官开例会…”

“开例会!哦,知道了…”什么叫恃宠而骄!根本就是用词不当好吧!柳絮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扭头就走。

开会的帐营里,很是简洁,一张大长木桌,几条长凳,桌上放着的大瓷碗,盛着劣质的苦茶。

等柳絮进来的时候,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柳絮也就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落座。

榆木桌对面一个瘦瘦白白的青年,在柳絮进账之后就一直瞪着她。

瘦瘦白白的青年叫沐恩,长相斯文有礼,一看就是学问人士。不过沐恩也的确颇有学问,沐家,柳絮还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知道的不少。

沐恩的父亲沐霖,官拜正三品通政司通政。柳延跟沐霖的来往也算密切,柳絮见到沐霖也称一声世伯。

沐家祖上都是读书人,所以沐恩也算是走了老路子,偏生之前有个叛逆的哥哥,弃文从商。从商不要紧啊!主要是沐家第三代就这么两个男娃,沐霖生怕长子把沐恩这根好苗苗也带歪了,所以,知道江里鞍要镇宿安,一咬牙一跺脚的就将他送到军营里求了个军师的文职。

沐恩哪里原因入军营,本身就是个娇娇公子爷,一下发配边疆,高傲的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养成的,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长得差,直到被江里鞍收拾了一顿才老实下来。老实是老实了,可人缘差的不行。原本,军营里就他一个军师,他懂的阵法,兵法也不少,江里鞍也就得过且过了。

这柳絮一升职,江里鞍时时去柳絮帐营请教兵法,打仗知识。谁都知道他这个军师就是个摆设了,他能气得够呛吗?

过了一会,江里鞍也打了帐营进来,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江里鞍坐下并未立即开口,而是端着面前的苦茶大饮了一口。

在坐的军官尤坐针垫,片刻就静的可怕。

“胡人此番攻城的首领叫耶律成…”江里鞍顿了顿,又抿了口茶水,又道,“此人是呼延章手下的首席大将,前些年,先后扫平番邦少数名族,跟大小部落二十余个。据说,这个耶律成跟呼延章放话,十日拿下宿安…”

“简直就是口出狂言…”

“宵小鼠辈,将军给老子一个编外的骑兵营,老子就收拾了。还打什么打!”孙新脸色涨红,拍了桌子就站起来。

“……”一干军官目瞪口呆的看着孙新豪气云天。

柳絮扶额,孙新这模样一看就是喝多了。

见大家都不吭声了,江里鞍又目光带冰,孙新的酒也醒了大半,讪讪的坐下,“没事,没事…我就是气愤,将军大人,你千万别当真…”

彭荣看了一眼江里鞍,又看了一眼孙新,脸颊抽了抽,这是找了石头往上磕啊!真心傻缺!

“将军可知此番胡人来了多少?”沐恩不屑的撇了一眼孙新,对江里鞍问道。

“据探子来报!大约有十万精兵…”江里鞍敲了敲桌面,目光深邃。

“嘶…”在场的官兵倒吸一口凉气,十万精兵啊!驻城的士兵最多也就两万,这…

“你们看着我干嘛!”孙新傻眼了,暗骂自己嘴贱,脸颊红的能滴下血来。一个编外的骑兵营最多也就三千兵力,他又不是神。

“你不是一个骑兵营就能搞定吗?我孟放借你一个骑兵营…”一向跟孙新不对头的孟放,拍拍孙新的肩膀,笑的意昧深长。

“操…”孙新哭丧着脸看着江里鞍,“将军,我错了,我不该说大话,你军法处置我吧!”

柳絮垂着眸子,用茶水在榆木桌上写写画画。

“刘兄,可有法子?”江里鞍若有所思的看着柳絮。

沐恩皱着眉头看着柳絮,他才不相信柳絮有法子,两万对上十万,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这宿安守不住!

“不能打!”柳絮抬起头,直视江里鞍。

江里鞍面色不变,其他的军官倒是先变了脸色,谁都知道不能打,但是,现在兵临城下,不打等死啊!

“一个字,‘守’…”柳絮起身踱到江里鞍身后,那里挂着宿安周边的地形图。

“这里是连云脉,胡军想破宿安,定然要过连云。连云山下有一段路又称‘一线天’,我想大家并不陌生。”柳絮在地图上将连云脉用树枝描绘了一下。

“你是说,我们在连云脉埋伏他们?”顾永亦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两个笑窝。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将军你还是把那一个骑兵营借给我吧!老子,打他个人仰马翻,看那些南蛮子,还来不来…”孙新是个见风使舵的主,盯着柳絮比划的‘一线天’,立马又来劲头了。

“……”江里鞍沉默的盯着孙新许久,才对柳絮道,“你继续…”

柳絮收起唇边的笑意,轻咳了一声,又道,“我们并不能想的过于美好,‘一线天’只能困住胡军,造成小部分伤亡,他们一旦发现不对劲,定然会选择绕道。”

这下孙新又萎了,缩着身子,努力让大家无视他。

“如果他们要绕道而行,必定要行十日路程,这也是我军布防的好机会。他们往南要绕千伏岭,往北要渡往生河。这两处我们都可以叫人预先埋伏,就算不能尽数除去,也能让胡军元气大伤。待他们攻城之时,我们实力相当,并不需要过于顾忌…”

柳絮说完,大家并未出声,均想看江里鞍怎么说。

江里鞍则是看了柳絮半响,心里一叹,只道是当初的确没看走眼,这小子的确有些本事。又暗自盘算,若是赢了此战,柳絮必然功居首位,不知要安排什么职位才算合适。

这一幕原本没什么,可是看在彭荣眼里就不一样了。将军大人,你含情脉脉也要看场合啊!只好轻咳出声。

江里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彭荣,又敲了敲桌面,道,“庞霖带一营的步兵,一营的屯骑守住一线天;孟放带一营长水,一营越骑守住往生河,必要的话,砍桥断路;至于千伏岭…”

一干军官都屏住呼吸,都希望能落在自己头上,毕竟战功在这里摆着,赢了这一战,少不了加官进爵。

“千伏岭就由刘序领兵去守,你要多少兵,自己去挑…”江里鞍看着柳絮说的意味深长。

柳絮一愣,她没想到江里鞍竟然会信她,还给她带兵的机会。

“属下领命!”柳絮跟庞霖还有孟放,齐齐抱拳,单膝跪地。

“好了,就这样!散会…”江里鞍起身率先出了帐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我靠,你小子,老是拆老子的台…”孙新走在柳絮前面,突然回过头来,一拳打在柳絮胸上。

“……”这下柳絮愣了,孙新也愣了。

孙新见柳絮低着头揉胸口,不由讪讪道,“没想到,你小子看着跟排骨似的,还蛮有料!”

低着头的柳絮脸颊腾的红的能滴出血来,心里老早把孙新骂了千百遍。

孙新见柳絮不理他,转身就走,摸了摸后脑勺,又不知道错在哪了,只好郁闷的回帐营。想着以后一定要少喝酒,喝酒误事,喝酒误事!虽然,谁都知道,他下回照喝不误…

“将军,你真的让刘序领兵?”彭荣跟在江里鞍身后,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将军大人竟然会舍得将自己的禁脔推出去打仗?

江里鞍停住步子,站定。结果,彭荣没有防备直直撞了上去。

“我看你跟刘序相处的不错,怎么?他不去,你想去?”说罢,又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

彭荣摸摸撞得通红的鼻子,看着江里鞍的背影,有些呆滞,难不成将军大人吃醋了!

行军是趁着夜色出发,时间是在戌时,柳絮在帐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军物品,就站在帐营外,望着无边际的漆黑。

只能感慨世事难料,去年这个时间她还是相府的世家千金,如今却是众多士兵里的兵痞一枚,其中落差尤其可见啊!

柳絮要守住千伏岭,没有优越的地势,只能靠打伏击。要打伏击,士兵就有过硬的体质跟耐心。柳絮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精挑细选,幸而平时操练,她都有看在眼里,挑了一队越骑,跟一队步兵,就出发了。

夜行军,越骑的马蹄的都裹了好几层白布,以防发出声响。庞霖,孟放,柳絮三人同时领兵出城,在离城外五里的地方,这才分道扬镳。

江里鞍站在城墙上,望着被黑夜吞噬的士兵,眼里满是疲惫。

柳絮领兵走了一夜,眼见天快要亮了,这才找了一处林子稍作歇息。柳絮本是女子,哪里当得男儿身,一夜的颠簸,此刻已经是面色煞白。

“将军怎么会派刘序都尉出来打仗,你看他那跟娘们一样的小身板,能杀胡人吗?”离柳絮不远的一个士兵,对另个刚刚坐下的士兵说道。

此番行军,时天也在,他是自愿跟了柳絮这一队。柳絮对他有教导之恩,对于柳絮的崇拜几近盲目,听了士兵这番话,自是火烧心头,一个拳头上前就说话的士兵撂倒在地。

“说什么呢你!”

那士兵也是被打蒙了,爬起来就跟时天扭作一团。

柳絮才接过卫兵递过来的清水,就看到这番场景,也是怒火中烧,把水壶放在一旁,就往两人走去。

“干什么呢!又这功夫内斗,不如省点力气多杀两个胡人!”时天被柳絮拽着领子拖到一边。

“这厮,敢在背后编排你,我不教训教训他,他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时天不服气的拧着性子,瞪着那个士兵。

那士兵脸颊涨的通红,却不反驳,一脸桀骜的盯着时天。

“你叫什么?”柳絮沉默了一会,松开时天的领子,对那士兵道。

“段阳…”段阳也不称柳絮都尉,直接报上自己的名字,顿了顿又道,“我是越骑队的副队长,我们这一队可是越骑里的精英,你一个凭借将军大人上位的小白脸,有什么资格带领我们!”

时天瞪大眼珠,眼看又要冲上来揍他,被柳絮拦了下来。

段阳的声音并不小,而且可以说是理气直壮,休息的士兵本来就隔得不远,都听到了。

柳絮扫了一眼沉默的其他人,心里沉甸甸的,沉吟了片刻,身后的卫兵递上来一只白鸽。

“都尉,军中加急密件…”

柳絮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段阳,从白鸽脚上卸下一张封蜡的密件。

“军中密件,昨夜子时胡军被截在一线天,庞霖千总此时已经返回军营,耶律成已经兵分两路领兵绕道往生河,跟千伏岭。如果情报没出差错,耶律成亲自领队的四万精兵已经往千伏岭去了,我们没有休息时间了,必须赶在耶律成之前在千伏岭埋伏好,后续庞霖千总会领兵支援我们…”

一听此言,还在歇息的士兵马上起身收拾残局,打算动身。

柳絮并未立即走开,而是再次沉声道,“如果,你们对我的能力又疑问,就掉杀胡人活着回去。待返回军营,我接受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挑战,你们会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带领你们。现在我是你们的长官,我只需要服从我的兵,不服从的,现在自己从这里返回军营…”

段阳看着柳絮,脸上血色尽褪,嘴唇紧抿。柳絮神色淡然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还不快点收拾…”终究段阳转身,对还坐在原地的越骑队员怒吼。

柳絮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拍了拍时天的肩膀,转身回到原处。

赶了三天的路程终于到了千伏岭,还有两天胡军就会路过这里,柳絮必须趁机休整,做好埋伏。

入夜,柳絮没敢入眠,尽管临时扎的帐篷外有士兵巡夜。

如今已经入冬了,夜里山里的气温更是低下,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狼嚎,让人听了更是毛骨悚然。

恶劣的环境,恶劣的天气,让柳絮颇为不安。耶律成,如果真要领兵经过千伏岭,那他们埋伏的就是必经之路。

四万精兵,他们只有两队人马,加起来不到五千,一线天的埋伏,定然让耶律成更为警醒。

突然,柳絮想到来时路上碰到的猎人陷阱。是了,山林山林,不用陷阱岂不是糟蹋了这一优势。

反正还未入眠,柳絮立即传来两个营的领队,商议陷阱事宜。大家这才收起轻视之心,原来柳絮这个都尉并非一无是处,竟是一个出色的作战指挥。

第二日,士兵们立即行动,就地取材,挖陷阱,削尖原木安置在陷阱底部,又寻来枯草,碎叶掩盖如初。

忙碌了两日,大家还在休整,就听到远处传来绵源不断的惨叫。

柳絮立刻命手下士兵兵分数小队,在山林里开始游击作战,告诉他们既然胡军人多,我们就挑落单小队下手,打完就跑,不要恋战。

果然,西晋军胜在早已事先熟悉地形,在山林里窜的如鱼得水,出没如同鬼魅。

而耶律成则是气坏了,他本就是持武自傲之人。不然,也不能声称是呼延章手下第一大将。

“将军,我看那西晋军诡计多端,如今敌暗我明,为今之计,只能收拢士兵,让他们万万不能单独外出,早早过了这千伏岭…”赫连哲见耶律成气息不稳,忙上前劝道。

“军师所言极是,可查出来敌军军师是何方人物!”耶律成坐在帐内,神色阴沉,此番领兵是他还曾拒绝呼延章的好意,觉得带如此多士兵根本就是累赘。

没想到刚到一线天就折损了三万精兵,在这千伏岭又折损了一万多的精兵,这简直就是他领兵生涯中的奇耻大辱,要是知道是谁出了这般阴损的主意,他非要找到她,千刀万剐,方能解心头之恨。

“西晋军师叫沐恩,据我所知,此人出生贵族,为人清高,万是不可能出如此主意。定是西晋军,另出奇人。”赫连哲狭长的双眼闪烁,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奇人!不管是什么奇人,查出来,他定然将她斩杀。这不仅是耶律成的耻辱,也是她赫连哲的耻辱。

柳絮此时可不知道胡人的将领跟军师,都在惦记着她的项上人头。

柳絮看了一眼树底下的眼睛发绿的狼**,心惊胆战。

本来她带了一个小队,打算火烧胡人临时营地,没想到路上碰到狼**,一干士兵都葬身狼腹,而她侥幸爬上树干,才逃过一劫。

漆黑的夜色里,山林的气温开始急速下降,柳絮裹了裹身上划的破烂不堪的军服,哆嗦着泪流满面,却不敢出声。底下的狼**一口一口嚼着西晋士兵的尸体,时不时幽绿的光芒望向树上柳絮。

兴许是吃饱了,狼**在树底下朝着柳絮嘶吼了几声,吓得堪堪入睡的柳絮身子一晃,险些掉下来,这才转身慢悠悠的退去。

柳絮揉了揉面颊,脸上的温度高的吓人,天色微亮,她还要在树上呆上几个时辰才行。她不知道的是,西晋军寻找她一夜未果,已经军心不稳,以为她被胡人抓去做了人质。

时天暴躁的走来走去,打算再次领兵出去寻人,被段阳拦了下来。

“让我出去,师傅一定是迷路了。”时天双眼猩红的瞪着段阳。

“我们已经寻了一晚了,刘序,都尉不会有事的。”段阳脸上带着一丝不确定,虽然他不太喜欢柳絮,但是不能否认柳絮是他们的长官。段阳见时天还要动弹,厉声叫身后的卫兵,“将时天绑了,天不亮,不许松绑。”

“段阳…”时天见几个士兵果真过来绑自己,眼睛更是冒血丝,对想要朝外而去的段阳,喊得歇斯底里。

段阳脚步一顿,并不理会,径直出去了。

段阳到底不是真的心狠之人,只是见时天已经失了理智,才作此打算,随即就唤来自己手下的一小队越骑。

“你带人去山里搜寻吧!尽量避开胡军,务必要找到刘序都尉…”

底下的士兵你看我,我看你,段阳不是很讨厌刘序都尉吗?

“胡人能有此损失,也是靠他指挥得当,我又不是是非不辨之人…”段阳揉了揉眉心,哪里不知道这**人精在想什么。

“是,属下领命!”

段阳看着消失在漆黑丛林里的士兵,叹了口气,心里默道,但愿你能平安归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副官的心里活动参进了流行语,切勿考究!

苦逼的副官已经被我彻底扭曲了三观 (ㄒoㄒ)~~

直至天明,寻找柳絮的士兵,发现地上的残骸,这才循迹发现树上摇摇欲坠的柳絮。

柳絮被几人齐力扶回营帐,而后就开始发高烧。

由于是急行军,并没有军医随行,毕竟他们都是军人,小病小痛都是硬抗一下就过了。

柳絮因为亲眼目睹自己带的兵被狼吃了,高烧期间梦魇不断。

时天急的不行,也没空跟段阳计较被绑了一事,只能不断打水,用巾帕给柳絮降温。谁也没敢动柳絮的衣裳,给她换洗衣物,因为大家都有一个意识,柳絮是将军大人的人!

时隔半日,柳絮终于退烧了,但是仍未苏醒。

但是,战场上的半日,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胡军损失两万多的精兵,终于走出千伏岭。

而庞霖也随后带兵赶到,与柳絮手下的士兵前后夹击,打的胡军溃败不已,最后耶律成领了五千精兵再次逃遁于千伏岭。

往生河的战绩更是出众,因为江里鞍亲自领兵增援,西晋军损失一个营的兵力,换来胡军的全数覆没。

在急行军返回宿安的时候,柳絮终于醒过来了。

“可有好生安葬他们…”这是柳絮醒来对时天说的第一句话,他们是指那些葬身狼腹的士兵。

“段阳将他们葬在千伏岭,刘大哥,你也别难过了。战场始终士兵最好的归宿,我们有心里准备的…”虽然时天也很难过,但是他还是自私的希望柳絮不会因此留下心理阴影。

“是我的错误判断,才导致他们葬身狼腹。他们那么信任我,还那么年轻,家里定然还有人盼着他们凯旋…”柳絮失神的望着一个方向,没有焦距。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面临死亡,还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这将会是她军营生涯里抹不去的心魔。

时天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守在一旁,他跟柳絮不一样,在胡军屠了他的村寨,他的幼小的心里就只剩下复仇的种子。对于杀戮,死亡,跟他又不是熟识,就没有愧疚,只有麻木。他甚至觉得,每个在战场上的士兵,都应该习惯死亡,一将功成万骨枯,又岂是玩笑话!

回到宿安,全军上下都是喜气洋洋,宿安不到两万的兵力,击退胡兵十万精兵。虽说,美中不足的是耶律成领了五千精兵逃遁,那也改变不了,这一战役成为以少胜多的典型。

军中的庆功宴,在柳絮回城的当晚举行。

柳絮是这次的主角,却怏怏的呆在帐营里,跟外面欢乐的场景截然相反。

“战场本来就会有生有死,山林里的狼**,又不是你能预料的。况且,此番你救了整个宿安,又何必过于内疚…”

坐在帐营里的柳絮浑身一震,望着来人呆呆的并不言语。

江里鞍叹了一口气,端着身姿坐在柳絮旁边,彭荣已经将事情经过都叙述了一遍。柳絮是将才,他有惜才之心,并不想因为一件小事,她的才华就此夭折。

“我希望你能想开点,毕竟,宿安现在还未完全安定,我也需要你的才能辅助…”

柳絮呆呆的望着江里鞍,心里反反复复的就只剩下那一句‘我需要你’。

“呜呜…”

江里鞍浑身僵硬,没料到柳絮会扑到他怀里,还哭成这样。军营里的铮铮汉子哪个不是流血不流泪,他哪里见过这番场面。

柳絮小他很多,相处这么久,他没有亲人,也拿他当半个弟弟。如今这个弟弟受了委屈,他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是好。

“你别哭了…”江里鞍深吸一口气,僵着身子,说出来的话更是生硬的很。

柳絮搂着江里鞍健硕的身材,在他怀里哭了半响,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脸上挂着泪珠,脸颊通红,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羞的。

“刘序…”彭荣掀开帐营,就看到这样一幕,柳絮伏在他们将军大人怀里伤心的哭泣。

“将军大人,也在啊!”彭荣在江里鞍锐利的目光中,讪讪的退出帐营。果然,禁欲系的男人伤不起,嘤嘤…

江里鞍显然没料到彭荣会闯进了,但是,他把柳絮当弟弟,自然也不会觉得她伏在自己怀里哭,会有什么不妥。想了想,他不善言语,又不能推开,只好继续僵着身子,等她哭完,自己松开。

江里鞍的身材很好,而且很有料,这毋庸置疑。此时因为手足无措,绷紧的身子,腹上的肌肉更是给柳絮的脸颊带来直接的触感。

柳絮在江里鞍停止了哭泣,完全忘记了哭泣的初衷,凤眼好奇盯着眼前的凸起的腹肌,她好想伸手去摸。想到这里,柳絮脸颊更是红的滴血。

她竟然主动扑到他的怀里!虽然说她认定江里鞍一定会是她未来的夫婿,可是,她怎么能抛弃女子基本的矜持,去抱一个男子!柳絮脑子里的女戒,三从四德,又开始打架。但是,她还是没有松开双手,就算是有违妇德。可是,她舍不得,舍不得这种安全感,舍不得,好不容易得来的与他亲密相处。

“对不起…”柳絮鼓起勇气,依依不舍的松开江里鞍的腰,低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

“无碍!现在可有好受一些,庆功宴,你是主角,要出去吗?”江里鞍看着被‘糟蹋’的一塌糊涂的军服,脸上露出罕见的笑意,揉了揉柳絮的脑袋,对他来说,柳絮只是一个孩子。

“不去…”柳絮说话跟蚊子一般,她现在还没平复好心情,有些羞恼。

“那好吧!见你也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江里鞍起身朝帐外走去。

彭荣就在离柳絮帐营不远的地方,一直没有走远,见江里鞍出来,心情还颇好,而柳絮却一直不见出营。不由哭丧着脸,跟死了爹娘一样,低低的呢喃,“蓝颜祸水啊!蓝颜祸水…”

柳絮在江里鞍走后,之前那点心理阴影早就烟消云散了,好像什么伤心事,只要江里鞍一个拥抱,她就可以痊愈。

“刘序…”彭荣再次掀开柳絮的帐营,但是,这次看到柳絮脸颊绯红,衣衫凌乱,再次语塞。

“恩…”柳絮看到彭荣心情颇好的露出一个笑容。

彭荣再次默默泪往心里流,不知道秀恩爱,死得快吗?这让他这个单身了大半辈子的单身狗,怎么混!

“庆功宴,你要去吗?”彭荣瘪的脸颊通红,才说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我就不去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身子有些撑不住!”

柳絮的本意是,急行军才回来,自己身子又是大病初愈,有些疲倦。可是,到了彭荣那里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身子骨撑不住!刘序还这么小!嗷呜!将军大人,你个禽兽!

“那你好好休息…”彭荣冷汗涔涔的转身,受不了!他的赶快离开这里,这毛骨悚然的感觉是几个意思。

柳絮看彭荣逃一般的出去,有些困惑。摊开被单,又想,可能今天伙食不错,他太饿了!

第二日,军令下来,此番领兵的三人都升职了,而柳絮官升千总。

“千总…”柳絮看着彭荣,有些不敢相信。

“没错,就是千总,恭喜啊!刘千总!”彭荣笑眯眯的跟柳絮道,心里却满是惋惜,羊入虎口啊!有木有!总之在我们的彭副官心里,将军大人的形象彻底没落了。

柳絮凤眼精光闪烁,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谁说,女子不如男!

“恭喜!刘千总…”

“同喜!听说你升都尉了!段都尉,可是来挑战我的!”柳絮诧异的望着来人,语气有些戏谑,几分感激,竟然是段阳!

段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抿嘴笑,“我可不知道,刘千总还是这般记仇的性格!早知道,我就不来自取其辱了!”

“小子,说什么呢你!”时天站在柳絮身边,笑着朝段阳挥了挥拳头。

“好,就算是我度量小,我请你小子喝酒,今日不醉不归。”柳絮看着时天的模样,笑出声来。

“刘千总,你那小身板,能喝酒吗?小心一杯就喝趴下了!”段阳学着在初次讽刺柳絮的语气。

“哈哈…”顿时,在场的人都笑出声来,只是这次的气氛,其乐融融。

“你小子,这是以下犯上,不服单挑啊!”柳絮象征性的挥了挥拳头。

“喝酒怎么能少我呢!”孙新急吼吼的闻风而来,自然听到段阳的话了,想到上次锤了柳絮的那一拳,出言替柳絮辩道,“你小子,有眼无珠,刘序这小子,身材可有料的很…”

“……”柳絮咬牙切齿的盯着孙新,踹了他一脚,扭头就走,“喝酒没你的分…”

“......”孙新茫然,他又招惹柳絮了吗?

☆、第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求审核的妹子们放过....

幸辛苦苦呐么久,你轻轻一点就没了,慎重下手啊!不要锁啊!(ㄒoㄒ)~~

实际是,虽然,柳絮说没请孙新,但是,晚上的酒宴,孙新还是厚着脸皮来蹭酒了。

柳絮本来打算把他赶出去,可是,看到他身后的人就愣住了,脸颊爆红的柳絮,不得不端起桌上大碗的酒,来遮盖自己尬尴的神色。

“将军,你怎么来了!”

江里鞍自是将柳絮的举动收在眼里,脸上露出恶趣味的笑意,莫不是这小子,在自己怀里哭了一场,害羞了!

跟在江里鞍身后的彭荣,觉得自己的老眼要被亮瞎了,赤裸裸的奸情有木有!

“怎么,升职请喝酒,也不请我。莫非是我面子不够大…”江里鞍摩擦着下巴,看着柳絮若有所思。

“怎么会…”柳絮飞快的抬头应道,生怕江里鞍误会了,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这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度,脸颊又是红了几分,“将军,军务繁忙。刘序,不敢打扰…”

“哈哈...刘千总还是这么,实在!将军,这是玩笑话,你也当真了!”彭荣见气氛似乎不太对头了,干笑的打着哈哈。心道,你们就秀恩爱吧!祝你们早死早超生。

“的确是很实在!不过,你们喝酒,我忙军务,这可不是好下属应该做的事情…”江里鞍笑道。

彭荣瞬间毛骨悚然,朝帐外看了两眼,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吗?将军大人,竟然笑了!还跟他们开玩笑!他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

“将军,今日是专门来看刘序笑话的!”柳絮面上一僵,恼上心头,小女儿的姿态尽显无疑。

见柳絮炸毛,江里鞍一愣,的确,他很久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了,看小家伙羞恼的样子,心里颇为开怀。但是,却不得不收敛笑意,以免小家伙将他赶出去。

“有酒喝,就行了!老整那些有的没的作甚!”孙新也不惧江里鞍在场,直接跨足坐在一个空位上,端起桌上的酒就喝。

“我说老孙,今儿喝酒,我可没请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酒钱留下。”柳絮见孙新那不修边幅的模样,脸上也露出笑意,

“咳咳…”孙新顿时被酒水呛到了,涨红着脸,捂着荷包警惕的看着柳絮,道,“我说刘序,你也小子也忒小气了吧!我们好歹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你竟然还算计我的酒钱!将军大人,你看到了吧!你可要为小兵做主,这葛朗台说的就是刘序这小子。”

“刘序要你的酒钱,跟我有什么干系。你行军喝酒我还没罚你,你倒是诉起苦来了!”江里鞍见几人相处的颇有意思,心下一动,也坐到一处空位上,打算看戏。

气氛好歹是松懈了几分,柳絮见江里鞍没有找碴的意向,也就松了一口气。(彭荣:你是从哪里看出来,将军大人是来找碴的!(⊙o⊙)…)

因为在场都是男人(当然除了我们的小柳絮…)喝起酒来,也就毫无顾忌,从南北风俗到去过几次**,到一次能多久,说的那是兽血沸腾。

江里鞍话不多,闷头喝的酒倒是多的很。柳絮一个女儿家,更是窘迫的不行,能坐下来就是用了极大的耐力了,哪里还敢上前插话。

喝到最后,所有人都东倒西歪了,柳絮也醉的的不行,只有江里鞍安静的趴在桌上,恍若睡着了一般。

柳絮脸颊红霞晕开,踉跄着步子,走到江里鞍面前,露出傻乎乎的笑容,上前戳了戳江里鞍的脸颊。

彭荣早就喝趴在桌子底下了,不然看到这般场景,又要不淡定了。

“夫君的皮肤真好…”柳絮嘟囔道,砸吧了一下嘴里的酒味,凑上前,在江里鞍脸上亲了一口。

看到江里鞍脸上的刀疤,柳絮皱了皱眉,伸手去摸,却发现那道疤,变成两道,三道,晃晃悠悠的。

“谁敢在我夫君脸上划这么多疤,不是只有一道吗?”柳絮撇着嘴,嘟囔着哭腔,又去摸江里鞍的脸,“呼呼…夫君不疼…”

江里鞍恍然未觉,在梦里,他梦见柳絮,梦到他大胜而归,她嫁做自己的妻。他迫不及待的掀开红盖头,却是‘刘英’的模样。似乎好像这也是正常的,他翻身将柳絮压在身下。他想,他终于有娘子了,摸着柳絮妙曼的身姿,听她吴侬软语的喊他夫君,江里鞍就热血沸腾。

柳絮还未反应过来,江里鞍就长臂一伸将柳絮自己搂进自己怀里。柳絮面上一慎,随即又露出笑容,靠在江里鞍怀里,喃喃自语,“夫君,你喝多了,我们回房吧!”

柳絮将江里鞍的手搭在肩上,晃晃悠悠的就出了帐营,要不是柳絮在军营呆了些日子,她哪里扛得动江里鞍。

只见她一边走的踉跄,嘴里还不断嘟囔,“夫君你可真重,来人啊!人都死了吗?”

实际上一路上很多士兵都看到了,但是都没听清柳絮说什么,只是惊恐的看着他们的千总大人,想着要不要上前。而后又想到,本来就有传闻,千总大人是将军大人的禁脔,想来还是不要上前凑热闹的好,不然将军大人定然会恼怒他们坏了他的好事。

就这样,柳絮一路‘畅通无阻’的将我们的将军大人扶到自己休息的帐营。

“夫君,我来替你更衣…”说着,前一秒还在傻笑的柳絮眼前一花,直接被躺在床上的江里鞍拉倒在床上,江里鞍皱了皱眉,闭着眼睛欺身而上。

江里鞍这一拉,让柳絮的头磕到床板上,瞬间清醒过来。

柳絮想起放才自己做的事情,盯着江里鞍,嫣红的嘴唇张成圆形,随即苦着脸,用双手去推身上的男人。

柳絮酒醒了,可是江里鞍的酒劲才发作。

意识到身下的人在推自己,江里鞍不爽了,睁开朦胧抓住柳絮作怪的小手,笑的傻乎乎。

“絮儿…”

柳絮娇躯一震,盯着江里鞍半响,眼眶都红了,撑着江里鞍的小手,力道也降了下来。

江里鞍说完这话,又没有柳絮双手支撑,身子直接压到柳絮身上。

“唔…”江里鞍很壮,也代表他成比例的身躯很重,压的柳絮喘不过起来。

猛地,柳絮娇躯一颤,脸颊的跟煮熟的红虾一样,江里鞍竟然伏在柳絮的耳侧,舔了一下她的耳垂。

柳絮怒了,直接将江里鞍从自己身上掀开,想要直接走开。

醉的糊涂的江里鞍没了香软玉怀,不干了。

抻着身子,看着柳絮,跟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懵懂,委屈的唤,“絮儿…”

摇晃着要出军帐的柳絮身子一僵,回头就看到江里鞍那模样,心脏又是柔软的一塌糊涂。只好叹了一口气,回去坐到江里鞍身边。

柳絮在醉酒的江里鞍身边发现一个香囊,捡起来,这才发现竟然是自己当初亲手绣的。

原本红红的脸蛋一下变得煞白,柳絮伸手细细抚摸着江里鞍的脸蛋,低不可闻的骂道,“你个傻子…”

本来是骂人的话,骂着柳絮自己倒是泪珠连连,眼眶更是一圈比一圈红。

外面端了醒酒汤的卫兵,打了帐营就呆住了,急急退了出去。老天,他要亮瞎了,有木有!难怪他那些战友说他来送醒酒汤是自取其辱,打搅别人的好事!为何单纯的他,早些时日没看出来,千总大人跟将军大人是一对!

卫兵无语望天,纠结了半响,决定还是为两人站岗好了。万一哪个跟他一样蠢,真闯进去了,会长针眼的!

“絮儿…”江里鞍再次嘟囔,伸手想将柳絮揽进怀里,没拽到人,却将柳絮冠发的东西拽开了。

柳絮发丝一散,女儿娇态尽显,江里鞍醉的朦胧,已经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只是痴痴的看着柳絮。

“你是刘英,还是我的絮儿…”江里鞍低低的呢喃,仿若在纠结什么。

听到柳絮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她是刘序,还是刘英,还是柳絮?那不都是她吗?

柳絮指尖轻轻滑过江里鞍轮廓,她进军营的目的,不就是想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她吗?如今亲耳所听,亲眼所见,那么告诉他,她是女儿身,又有何妨!

念及此处,柳絮不再纠结,这个男人,一定会是她的夫君。所以,她的身子也会是他的啊!

柳絮轻轻解开江里鞍的衣带,直至只剩下里衣附在他的身上,床上江里鞍健硕的身材尽显无疑。柳絮打开自己的被子,替江里鞍盖上。

随即柳絮脸颊红霞飞起,轻咬薄唇,指尖一颤,竟然扯开自己身上的衣带。

寒冷的气流入侵帐营,柳絮手上一片冰凉,酒气已经完全退去,肌肤上泛起小粒的疙瘩。

她身上还剩下最后一层束缚,就是那层裹住玉兔的白绫。

一圈又一圈,最后连白绫也落在地上,玉兔失去束缚,弹跳而出。

裸着身子的柳絮,眼神坚定的掀开被子,玉足跨上床铺,单膝跪在江里鞍身上。

酒劲加上春梦,江里鞍身子如同火焰在烧,他迫切想要想要找到能降温的东西。长臂一揽,将身上的小人抱进怀里。

“唔…”两人同时发出喟叹,江里鞍似乎被冻的有些清醒过来。但是,当他看清眼前的人,他觉得还在梦里。第一次,他想要放纵自己的欲望,或者,身下的小人,让他的欲望越演越烈。

江里鞍男人的本能,让他迷醉在跳脱的玉兔上,他觉得自己嘴干舌燥,鬼使神差在玉兔上舔了一口,又轻轻咬了一下。

柳絮未经人事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挑拨,瞬间,红潮布满全身,嘴里娇吟溢出。

江里鞍轻笑,好似受到了鼓励,又好似找到乐趣,不断的逗弄柳絮的身子。

直至江里鞍实在忍不住了,方才进入柳絮的身子。

那一刹那,撕裂的疼痛让柳絮一僵,江里鞍也是一僵,柳絮不好受,他也好不到哪去。

“乖,放松…”无师自通的江里鞍,竟然诱哄着柳絮放松身子。

果然,柳絮听到江里鞍的声音,紧绷的神经竟然放松了几分。

江里鞍就趁着柳絮分神,快速的在柳絮体内动了起来,柳絮一紧张,又不想再次发出羞人的声音,直接朝江里鞍肩上咬了下去。

江里鞍吃痛也不在意,对于利箭穿身的痛楚他都受住了,这么点小痛只会刺激他的兽性。

外面替他们义务站岗的卫兵受不了了,一步一挪,已经从他们的帐篷挪到了另个帐篷边上。

卫兵不由的感叹,天气寒冷,但是,阻挡不了他们千总帐营里的热气外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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