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世事如烟(1 / 1)
“小岛小姐,请准备一下,一会就该给您打麻药了。”
穿白衣的护士挂着柔和的笑推门而来,小岛点着头,略微紧张的回应着微笑。
手冢刚打来电话,比赛还需要一会才能结束,但他们肯定会在手术之前赶来。
相比青学,比赛时间靠后的冰帝众人,显然在那之前无法赶来。
她望了望表,想来这个时候冰帝的大家正在比赛吧。
说不上缘由地有一阵失落。
几分钟前,她刚送走了南次郎夫妇及手冢一家,他们是来给她鼓劲、加油的,要不是护士不允许,他们肯定会一直守着她。而现在却要难为他们在大热的天,坐在医院的花园里虚耗着时间。
该来的都来了。就连因比赛无法赶来的立海大的少年们,也在她手术的今天特地打来电话祝福,还有在冰帝的同学老师,可那个温柔的少年呢?
迟迟不出现的清水莲,使少女不安极了,明明不久前有打过电话,那个少年说有点事但马上就来,可他越是这样说,自己便越是不安。
按理说,一切都已经结束,再也没有什么事会发生,可那种心被割了一刀的感觉,又是怎么一回事?
“游离!”
半合的门被猛地推开,破门而入的少年因为奔跑脸泛着红晕,他的发浸满了汗水,在看到小岛那兀自楞去的模样后,眼里都是庆幸。
还好,他赶到了。
“迹、部?”声音是连自己都能感到的意外,此刻,冰帝不正在比赛吗?
“为什么不告诉本大爷今天手术!?”
为什么他要从忍足和其他家伙心事重重的样子中去猜、去追问!?
为什么她到现在都不愿意面对自己!
不由地,迹部怒气冲天。
而少女,却是于呆愣中回神,平淡地看着大喘着气的迹部。
“这样真的好吗?把整个比赛都丢给自己的部员,临阵跑去别处的部长大人?”
语气是初见时的揶揄调皮,让迹部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轻松地长出一口气,不假思索迈步在她身边坐定。
点着泪痣,“啊嗯?本大爷的部员是连初赛都搞不定的吗?”
少女噗地笑了,随即却突做沉默,眼中雾气蒙蒙,“笨蛋,你来错地方了。”
迹部财团之所以会到那个地步,自己逃不脱干系,而精明的迹部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他不恨她吗?
“才没有。本大爷是来履行约定的。”
约定?
不由一怔,却望见少年眼中夺目的温柔。
“啊嗯,笨女人你不记得了吗?本大爷说过,在你需要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迹部拨开她额前的乱发,伸手拥上前拢她在臂弯,他感到了怀中少女的僵硬、挣扎,却没有放手的打算。
之前,有太多的误会,有太多的顾虑和阻挠,他不能说喜欢,不能去拥着她,虽然即便到此刻他与她之间也仍被无形的障碍阻隔……
可能,她还恨自己,但他不想错过。
更不想,万一将来生死两隔。
迹部心痛地将她拉得更紧。即使她人再逞强、再独立,也依然会独自难过、需要依靠。
念念生灭,无以把捉。
终从迹部怀中挣脱,二人四目相交,仅仅厘米之遥,却犹如隔了云山万里,她摇了摇头,眸光冷冽。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需要你?”
总有些东西,她无法放下,无法看破,不是不懂爱,而是在无知而恐的未来前退缩。
像划开了湖水般,凉意一点点渗透。
望着少年的眸,她不住地想,如果能犹如初见该多好。
没有后来的这些事,她还会是那个为了一声真诚的对不起,而扮作自己妹妹的少女。
她不会杀人,不会陷入这个深渊。
不会变成自己讨厌、厌恶的人。
即便,他们都既往不咎,可那些发生的、彼此伤害过的,真会一笔勾销吗?
它们终会沉淀在心中最软溺的地方,在无限未知的未来里,翻涌疼痛。
多想回去,回去……
回到那段时光。
他可以叫迹部大水仙,叫迹部大爷;还可以开忍足的玩笑,叫他大尾巴狼;叫向日豆丁君,和他再打一场比赛……
亦可以逼着龙马喝牛奶,腹黑青学的大家,还有……制定到现在也没实现,名为手冢专属的冰山融化计划……
如果,没这一切,没有仇恨该多好。
小莲,还是如莲的模样,不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背负、而痛苦。
如果,可以重来该多好。
重新认识该多好。
如果有这样的机会……
就好了。
护士的到来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沉默,她拿着装满麻药的吊瓶示意少女时间到了,并告诉迹部马上就要手术了,请他到外面等候。
少年蹙起眉,迟迟不肯走,他怕这一走便是生死之隔。
这举动惹得年轻的护士百般无奈,直到小岛冲他笑着,“再见。倘若时间能够倒流,未来犹如初见,或者,人有来生。
请陪着我,不要离开……”
伴着笑容而下的泪水,搅乱了迹部一腔心事,心神缭乱了片刻,只见少年轻启双唇,浅浅应和。
“好……”
时光不会倒流,未来怎么犹如初见,来生虚无。
笨女人,这是你给本大爷出的难题吗?
但你等着,我一定解开它。
比起不会倒流的时光,太远的来生,本大爷还是坚信你醒后的未来,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即使,你的回答无比明确。
本大爷还是不愿放开你的手。
翻涌的心绪尚未宁息,清水莲的短信便犹如巨浪一般翻涌而来。回拨着那已无法拨通的电话,眉峰攒聚,丝丝缕缕归于明晰。
他慌忙拨通家中的电话,在接通的那个瞬间,几乎吼出。
“上原,不惜余力给本大爷去查,这个号码的主人现在在什么位置!!”
——————————————
天空如墨般漆黑,空气凝滞,雷声与雨声越发嘈杂,如密鼓般打在心头。
麻药渐渐生效,望向身侧忙碌的医护人员,还有守在病房外那一群焦急眺望的身影。
那声声呼喊加油的声音,使她忽地明白,自己想要活着。
这时她想起了那个孩子,腼腆又内向,却比自己勇敢、坚强的少女。
千枝啊,原来谁都是无可替代的,我……第一次,想要活下去。不再矛盾着生死,而是完完全全想要活下去,用游离的身份,连同你一起……
手术即将开始,守在她身边的麻醉师正等她睡去,见少女合上了眼,她不由为少女的命运叹了口气。
推着少女向手术室走去,却被匆匆跑来负责手术的护士打断了。
麻醉师迟疑的停手,眉间疑惑丛生。眼看麻药已经生效,一切也已准备得差不多了,怎么突然被告知要推迟手术。自她从业也来,几乎没有遇到这种事。
护士抱歉的哈了下身,看着熟睡的少女,满目尽是同情。或许是见她睡了,她便不再顾虑什么,叹了口气。
“唉,她要移植的心脏是他弟弟的。但为她弟弟摘除心脏的麻生医生却迟迟没有联络,不知是否出了什么事,可把等在手术室中的山口医生急坏了,只好临时推迟手术时间。”
话音刚落,却见那本该睡着的少女竟猛地睁眼坐起,闻言的麻醉师尚未来及惊讶,便被少女吓了个够呛,脸色不由大变。
但麻醉药的药效不可小觑,不过数秒时间,无力支撑的少女轰然向后倒去,头撞上了护栏,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响声,可吓坏了麻醉师与护士二人。
她们赶忙去扶,可混乱间,少女早已挣扎着扯下了麻醉面具、拔出了手臂上的针头。
瞬间,泪水淋漓势如水墨泼泄。
“山口……给我叫山口医生!”
那撕心裂肺却无法大喊出声的色哑之声,吓得二人只得喏喏应着,只怕出个什么事。
而此刻山口正巧过来,看到屋内的一番景象后,不由一愣,随后赶忙向少女身边跑去。
“山口叔叔,你告诉我,小莲呢?小莲呢?!”
一见面,少女便迫不及待地追问,而望见山口那一窒的眸光,张着嘴却半晌说不上话的模样后。
什么都明白了的她,瞬间泪如泉涌,“为什么让他这样,为什么不阻止他。”
“小莲他……”
山口声音哽咽,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可肩背还是不住地颤抖。
“他头中的那颗肿瘤……”
后面的话山口怎么也说不出,而小岛又不是傻子,一下子便猜出了所有前因后果。
怪不得少年突然想起要照相,却留给她一个侧脸,说什么手术成功以后再照…… 一切,不过是少年的谎言。
原来他不过是想和自己留张照片,却又怕自己日后看见他的脸难过。
小岛拼命地想要挽回这一切,无力地想尽了一切办法,最后只得寄希望于负责摘除少年心脏却迟迟没有联络的麻生医生。
这是否预示着事情有变,一切还来得及?
药效越发上来,她撑着不让自己睡去,颤巍巍地拽住山口的袖口,声若祈求。
“不论如何,一定……救他。求求你。”
泪再也忍不住,山口哽咽着点头,“好,游离。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山口的话,终使她平复了一丝心情,可是命运,依旧以愚弄世人为乐。
不明缘由的护士在此时闯入,传达着心脏已被麻生医生送来,请山口准备手术的消息。
闻言,少女的脊背一僵,再无力抓着山口。
用空洞的眸光,痴痴望着那瓢泼的雨,心痛得无法呼吸,却也留不下一滴泪。
为什么?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命运要如此安排。
小莲……
他怎么那么傻。
怎么可以留下她一个人?
把幸福全给她,自己去承受死亡的痛。
而她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
“游离,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事到如今你放弃手术的话……”
“我做,手术我做。”
少女声音干涩,始终直直望着前方,将一干人恍若无睹,仿佛魂灵出窍般,可语气却冷静得让人心忧。
她吃力地拾起枕边的麻醉面罩戴上,对山口轻轻说道,“答应我一件事,山口叔叔。”
山口将耳朵贴到少女唇边,随即便见那颤着肩、忍着泪的山口,狠狠点着头一声声地应着好,
好。你说的一切,叔叔都答应你。
而那个再也抵不过药效的少女,终是闭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