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茶靡醉人(1 / 1)
暮色临近,冰帝的美术部内,散去了熙攘的人群。空落落地房间、半开的窗前,朦胧的夕阳凝聚着璀璨的霓虹,柔和、安逸。
倚窗而立的木质画架前,手持调色板的女生高盘着长发,正在用心绘着一副画。
——暴雨初临的夏季,被雨水冲刷的绽满涟漪的地面,一只蝉,悄然躲在一片滴着水的叶子下。顺着叶茎而下的雨露,一滴滴,滴落在它的双翼上。
可它,却是除了无声,只得无息……
她画着画,一笔笔都是那样地专注,可正当画作将要完成的时候,她却站起身,拿起刮刀、带着浓浓地白色颜料,猛地抹过面布。
刹那,彩色的画布,染上了不规则的惨白。而她,却站在那抹惨白面前,黯然无声。
“神宫寺学姐,迹部前辈找你。”美术部的拉门被人拉开,穿着运动服的女生,站在拉门前,礼貌的同她打着招呼。
“迹部君?”神宫寺的眉蹙了一下,微点了下下颌,“我知道了,谢谢你的转达。那他现在人在哪,你知道吗?”
“我在这里。”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从门外传来。
迹部站在门外,单手撑住推门,省去了平时他惯用的自称。他望着神宫寺的眼神很是异样,朦朦胧胧的看不透,说不出来是一种愤怒,还是一种阴郁……
只是那视线,让神宫寺觉得莫名地灼热。
而跟随着迹部而来的一干人,他们各个异于往日的神情,让她敛起了眸。
“请问,各位这是有什么事吗?”神宫寺的嘴角挂着非常合乎礼仪的笑,但是却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你为什么要对小岛千枝做那样的事情?!”向日从迹部身后冲出,站在神宫寺面前,一边说着,肩头一边在抖。
不停地、不停地……
“对不起……”对于面前向日的摸样,神宫寺皱了下眉,“我不知道,向日君你指得是什么事。”
“不知道?”向日苦笑了一声,拉过一旁的小岛千枝。“既然你不知道,那放到她鞋柜中的信,是怎么回事!又是谁,告诉长谷川她的事……”向日嘶吼着,“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放到她鞋柜中的信,一定是告诉了她,长谷川友美的一切计划。否则她不会因此失去理智去找长谷川友美,也不会后面发生的一切!”
当然…也不会失去生命。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被她紧紧拉住的少女,她的身体不由地一僵,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言语。
“那份信?”神宫寺很明显地挑了一下眉。
“神宫寺学姐,你不会不承认吧。”这次说话的是日吉,在他淡然的声线上,语调明显挑高。“你能解释一下吗?”
“很抱歉,那件事发生时我正在住院,所以对在小岛同学身上曾发生过的一切,也并不是很清楚。而在那件事之前的那份信,只是有人拜托我放到小岛同学的鞋柜中。至于信上究竟写了什么,我也并不知情。”神宫寺说完,望着小岛千枝,点了下头。
“哼。不清楚?!”宍户的语气比起日吉来,并不算好。“你说是别人给你的,那个人是谁?!而且,为什么与那件事有关的监控录像会被全部删除?”若不是运用了技术手段,怎么能重现那日的录像、又怎么能看到她将信放入小岛千枝鞋柜时的场景。
随着宍户的追问,众少年们的脸色不由骤变。
神宫寺站直了身子,态度从容,姿势还是那般优雅。
“让我转交信的那个人,我不认识。我只是在学校碰到他的。我所知道的也只有他是一个中年人的唯一事实。至于监控录像为什么会被删除,很抱歉,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神宫寺学姐,这算是在狡辩吗?”日吉看了神宫寺一眼,淡淡道。
“日吉君,我只是在陈诉事实。”接着,神宫寺向众人微微鞠了个躬,然后直起了身。“很抱歉,我帮不上忙,也无法找到证明自己言行的证据。这些话,我只是传达给你们,至于相信与否,这就不在我该探究的范围内了。”
此时,她仍旧保持着,作为一个大小姐该有的气度与优雅。
听闻她所言,小岛千枝抬着头,将视线移向她。
“神宫寺学姐。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你,我很矛盾、很矛盾,但是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
如果那个人真是你,我不会留情。如果那个人不是你,请容我为今天这唐突的言行道歉。”说完,小岛千枝深深地向着神宫寺鞠了躬,并久久没有起身。
蓝眸隐去了波澜,恢复了平静,嘴角上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却写尽了悲凉。一滴泪,默然滴在脚边的地面上,为了隐藏,只得将腰弯的更低。
“千枝,不要给她低头。”向日拉起小岛千枝,眸光复杂。一旁的神宫寺看到,微微沉默,从贴身的衣兜掏出一个折叠整齐的方巾。
“小岛同学……”神宫寺对着一旁怒视她的向日微微点了下头后,又望向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用。”
对于自己面前那只折煞旁人的芊芊玉手,小岛千枝沉默了一久,扯起一抹微笑,“谢谢……”
望着自己身侧的她们,从一开始便陷入沉默的迹部,此刻,眸中已没了先前的那抹异样。他很冷静,睿智的视线透彻明晰。
他望着那个一脸悲凉的少女,明白了她的想法。
“这件事的真相,本大爷会负责调查清楚。”挑着眸,望向神宫寺,“是你,本大爷绝不姑息。不是你,本大爷也绝不冤枉你!”
在冰帝,‘小岛千枝’只需一个……就够了。
那样的事,他不会让它再发生。所以,即便愤怒、即便不满,即便望着她,心痛的难以忍耐。
此刻,也要理智对待。在一切没有绝对查明之前,他再也不会轻易得出结论……这一切,为得只是,他不想再看到同那人流露着一样神情的人。
那种悲伤地,让他喘不过气,明明想要制止,却好似任何人、用尽任何词汇,也无法让露出那样神情的人获得一丝安慰与救赎……
对,就是这种神情,一直是这样牵动着他的心,然而……
迹部的话语让神宫寺笑得淡然,她没有言语,只是礼貌地鞠躬,像是答谢。这让一干少年的眉不约而同地皱了皱。
这未免也太怪了,他们真的是将要订婚的男女朋友吗?如果是的话,为何客气到比陌生人还要疏离。
气氛就这样有些尬尴地沉默着,直到神宫寺开口。“请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她指了指窗台旁的画架,“这幅画我必须赶在明天完成。所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真的很抱歉。”
迹部微抬下颌,扫了小岛千枝一眼。而后微点了下头,“啊嗯~笨女人,还打算在这发呆吗?该走了。”见她没有应声,迹部挑了下眉,“桦地!”
“WUSHI!”雄厚地声音从门外传来,这让众人一惊。
桦地是从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他不是和长太郎在医院陪忍足吗!
桦地默默上前,什么也没说,只是动作娴熟地将她从地上提起,不顾她的错愕,在迹部满意地注视下,将她驮在肩上从容离去。
在不容觉察的瞬息间,空荡荡的美术室又恢复了清冷,神宫寺独坐在画架前,拿着画笔,托着调色板,一笔笔为画布上添上颜色。
在画布上,先前用刮刀抹白的地方,多了一个硕大的雨点,若顺着雨点下落的轨迹望去,它恰巧落在未被白色颜料遮住的蝉,它晶亮的眸中……
然而,此时的蝉,却仍是除了无声,便是无息。
“千枝,你要同我们一起去医院看侑士吗?”向日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对不起。麻烦你们给侑士说一声,今天我就不去看他了。我……想去一个地方。”
“笨女人,你要去哪。本大爷陪你去!”
听到迹部的话,小岛千枝僵了下身子,“不用了。这个地方,我想一个人去。”或者可以这样说,不论是哪里,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待着就好。
“千枝,万一在遇到上次的事该怎么办C~”之前一直没有插上话的慈郎,拉了拉她的衣袖,眸光纯澈。
“没关系。我不会跑远,也不会一个人跑到僻静的地方去,所以……请让我…独自待一会儿…只一会就好。”
几分哽咽的恳求,让众人沉默,而后迹部点着泪痣,应了下来。
“随你便,笨女人。”说完,他头也不会的转身离开,见自己身后的那一干人那明显在犹豫,他朝天打了个响指。
“啊嗯~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不要告诉本大爷你们忘了看完忍足那家伙后,还要训练!”
在众人都转身离去后,她的泪止不住的涌出。她很感谢迹部对神宫寺的允诺,‘他会调查真相,然后再做决断’,没错,她真的很感谢。包括,在听到迹部那句话后,众人理解的神情。
不论这件事调查的结果将如何,但至少他们的眼神,让她明白,那孩子的悲剧,是不会再在他们身边上演的了。
最起码,他们在努力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
这明明是该值得欣慰的事,然后,眼泪却并不争气。她拼命克制着自己,并加快脚步,向着无人的河堤奔去。
在河堤上,她终于卸去了一切坚强,放声哭啕,释放着积郁多时的难喻心结。
“迹部,她似乎哭的很厉害,要去安慰她吗?”离她远远的堤岸边,慈郎一脸担忧地望向身边双眉深锁的迹部,而迹部却只是看也不看慈郎一眼,淡淡回了一句,“让她哭……”
与他淡淡的声线不同,他的心,却早已被她一声又一声、好似利刃般的悲泣,剪成了无数细如尘埃的碎片。
很多时候,一个人最为悲伤的事,不是没人倾诉,而是有许多可以倾诉、信赖的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将委屈、心事组织成言语,只能任由它默默烂在心里,然后随着心,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