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追逐之旅(1 / 1)
友美是我的名字。但听母亲说,我出生时爷爷取下的并不是这个名字。而是,佑美。
那是庇佑与美丽的意思。
之所以改成友美是因为母亲强烈的反对。
“爸爸!你忘记佑一了吗!”
“……只不过是一个字相同,也没必要……”
“爸爸!”
“……”
就是这样,在爷爷的沉默下我的名字被改成了友美。
而那个被他们提起的人……‘佑一’是我母亲姐姐的孩子,也算是我的表哥。只是在我出生两年前,他便因一场山难永远的离去了。
长大后,我曾在照片上见到过这个不得不让我改名的人。照片上的他看起来有些怯懦的躲在大人身后,对于那时已经十二岁的我,这样一个有着八、九岁模样的少年,我实在无法将他想像成自己的哥哥。
那时我总莫名的讨厌着那个叫做‘佑一’的少年,或许当时的我还在‘记恨’着他,让我不得不改名的那件事吧。
现在想想,那还真是幼稚的可怕。
就如同被‘篡改’了的名字一般,‘长谷川’也不是我的本姓。在国中三年级前,我的名字是‘渡边友美’。
那时的我身边因为‘渡边’这一姓氏,围绕着各种各样的朋友。可是这种围绕却因一条无须有的小道消息而彻底溃乱。
那是关于渡边财团的一则□□,说是财团内的员工无意发现了渡边财团将回收的残次品再加工后,再度销售给消费者。
这条报道对于以医疗器械为经营之本的渡边财团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各种抵制的声音,谩骂的声音迎刃而来,曾享负盛名的渡边财团仅在短短三天之内便彻底瓦解。
我的父亲渡边秀峻在维权无果的情况下,追随着他曾享有过的盛名撒手人寰。此时距离那条消息的播出、渡边财团的毁灭,以及父亲的去世不过三月之余。
被父亲死亡而打击到的母亲,却还得拖着身子奔波于随着渡边财团的瓦解,迎刃而来的各样纠纷中。
在这个过程中,爷爷走了,曾经的朋友开始变得冷淡、冷漠,直至往日成群结队的放学路,只剩下了我一人。
‘渡边大小姐’这个称呼不再代表着尊重,而是一种强烈的嘲讽。
在那一年间,我成了众人取笑的玩物。书包被扔到树上,鞋柜被放满垃圾、钉子,以及上课起立时被拉走凳子……
然而那些恶作剧的始作俑者们却总是满不在意的笑着,随后又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辜表情。
最让我痛心的是,那其中不乏曾经的朋友。
遇见他,是国中二年的最后一个学期。那日的我仍和这一年间一样,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此刻我的家不再是豪华的别墅,而是曾经我想也没想过的破旧公寓。然而,就连这种地方,都是因母亲没日没夜的奔波打工,才勉强可以租住的。
我想退学,最起码是换一个学校,这样我们就可以省下对于那时的我们,看似可观的一笔开支。
但是母亲却拒绝了,没有给我任何理由的拒绝了。
以前,我以为母亲拒绝的理由是因为冰帝优越的教学条件。
可是现在想想,或许这并不是为了给我什么好的教学条件,而是在维护着我最后的骄傲。然而那时的母亲不会知道,那对于我来说已然不是一份骄傲了,而是一把撒在伤口上的盐。
那天我正在公园的湖边黯然行走,望着湖面的波光粼粼我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同时也随着那股冲动我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如果不会游泳的我,纵身跳入这湖,会不会如父亲一样得到永久的解脱。
我止步在湖边,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位同学,请问冰帝学院该怎么走?”
我回眸看到的是一个有着金黄的发色,身材高挑的少年。他对我笑着,对于那时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的我,那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我讪讪的指了指我来时的路,“那里直走,然后拐一个弯左转,就到了。”
那一刻我的声音因紧张而发颤,而他却仍是回给我一个微笑。
“谢谢你。”
他的眸弯成了一道细缝,待他再次睁开时我才发现他的眸写满了自信。那是一种,对那时的我来说,所奢望的自信。
当我回神时,这公园已不见了他的身影。再次望向刚才我所望的湖面,却是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般荒谬想法。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我来问路,或许只是因为我身上的校服以及与他相近的距离。然而,对我来说他却像是一个拯救了我的存在,甚至我深信当时若不是他的出现,我便会纵身跳入那泛着波光的湖面,在击起片片涟漪后沉浸于湖底。
我开始渴求与他的再次相遇,也是在这个时期母亲认识了我的继父——长谷川治也。
继父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不论是对母亲还是对我。他改变了我与母亲的命运,使我们搬离了那间破旧的公寓、也让我可以继续在冰帝学习生活。
当他迎娶母亲的时候,我正式改名成为长谷川友美。
作为长谷川治也唯一的女儿、长谷川财团唯一的长谷川大小姐。
随着这些而来的,还有曾经弃我而去的好友,他们诉说着他们的忙碌,因为忙碌才会在这一年间疏远了我。
我淡淡地笑了,接受了他们的道歉。
然而我却很明白,一些东西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望着他们伪善的面孔,虚伪的笑容,我忽然很想念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
想念他那真挚的道谢,想念他干净纯净的笑脸,想念他……
从遇见他起开始变得好运的我,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幸运神。
我原以为这份想念会随着时间而沉淀,可是我却小看了这份想念。安静的时候,这份想念就会从我的心口满溢而出。
我在不断的寻找他,直到高中三年时再次遇见他。那是在赛场上,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是满满的错愕和惊喜。
我作为冰帝女网的副部长,他则代替了因故不能出席比赛花咲的教练。
他静坐在教练席旁观望,他的眸光还是一如记忆中闪耀着自信。那场比赛我输了,6—2的惨败。
可是赛后,我未来及反思自己的比赛,却一心想要冲到他面前。
只是,被教练抓住训斥的我,再次与他失之交臂。
这一年,他们花咲学院的女网,赢得了全国大赛的六连胜。而我所在的冰帝,却因部长的因伤缺赛和我的心不在焉,止步关东大赛。
从那天起,我开始拼命的练习,只为了与他的距离近一点、再近一点。尤其是当我知道,花咲与冰帝将一同参加友谊联赛的时候……
一想到有可能会在赛场上碰见他,我的激动就不可自制。
友谊赛,是我和向日做搭档,而花咲的参赛选手却是不得而知。但是,我却将对手当做是他,拼命的练习着、练习着,直至……
距离友谊赛还有近乎两月之久的下午,放学后的我正准备去参加社团的训练。揉着因前日的训练而略微发酸的肩,将鞋子从鞋柜中取出。
然而随着鞋子的取出,本该毫无一物的鞋柜中却横躺着一份信。带着好奇我将它拆开,却为它的内容而震惊。
那份信清楚详尽的写满了我追逐他的过程,满溢着甚至连我都不敢细想的思念……正当我为自己的小小心思被人知道得如此详尽而仓惶的时候,信纸背后的内容却让我错愕万分。
那里写有他的姓名、印有他的照片,有一切他本该对其他人绝对保密的资料。他的住址、电话、曾经喜欢过的人……
这一条条、一句句都让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除此以外,还写满了他对胜利的执着。落款的最后还有一句话,‘我想,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给他,他想要的东西。’
我深深的恍神,这是让我故意输吗?
摇了摇头,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匆忙地将这封信塞到了书包,而后赶忙离开。这天的训练就和那日在赛场上遇见他时那样……
心不在焉,混混沌沌。
然而这只是一切的开始,从那天起每天放学后出现在鞋柜中的信件,便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每封信中各种不一样的内容,却都指向一个目标。
从开始的坚定否决,一直到心的彷徨迷茫。终于在一月后随着我坚定下的决心,信的背后多出了一串电话号码。
在短暂的踌躇后,跑到无人的天台小心翼翼地拨通了那串号码。电话接通后,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然而那分明经过机器处理过的声音却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应该怎么做……
或许从收到第一封信起,我的心就变得不再坚定了,于是我便如傀儡一般,听从了她的话。
然而本该无人得知的一切,却被二年C班的小岛千枝发现。她用信约了我,中午时天台见。
那一刻我慌乱极了,借故找了个理由逃了课,躲在无人的体育仓库一遍遍地拨打着那个曾给我出谋划策的号码。
可是……就如同三年前被朋友抛弃了的我一样,那个原本不出十秒便会接通的电话,却在那一天被无数遍的挂断。
直至此刻,我才终于知道。我又被抛弃了……
奇怪的是从那刻起,我的心中再无慌乱。我想那个在电话那端的神秘人,一定是无比熟悉我们的人。我断定,他就隐身于这冰帝之中,我要让他看到即使没有他,我也会将这一切做的完美,无人知晓。
就如计划般,我装作被小岛千枝从楼梯上推了下来。而她却单纯的跑来扶我,这一幕也正巧被路过的学生看到。
这下,一切都完美了。
我转学到了花咲,一是为了更好的追随他,二是不想在继续留在有那个神秘人的冰帝。可是,直到刚才……
直到他用一种近似冷漠和失望的眸光,望向我时,我才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没逃过那个神秘人的算计。
那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望着我,此刻他的眸中只有我一人,这本该是我奢望已久的,可那眸光却尽显残酷、冰冷。
在失落后,我真的很庆幸他没有认出那年为他指路的我。最起码,不管他究竟记得与否,在他记忆深处,那时的我还是干净纯粹的……
我想,追逐爱慕之人的这个过程,总有人清醒、有人迷醉。
正如此刻我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一段追逐,而是一段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