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八十四章(1 / 1)
如此深情的话,此时听在盈梓的耳中,也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她心乱如麻,遥想与他泛舟湖上,那人眸子里的温柔好似浑然天成,怎料今时今日,曾经的一切都已变得不真实,南陵王与她短暂的过去,还未开出花来便凋零在了枝头。
而他的手虽然又握住了她的手,盈梓却只觉得恶心,她甩了他的手冷冷道:“别碰我。”
“盈儿,”南陵王受伤的收了手,只当她嫌自己脏,就低声道:“我府上的妻妾虽多,却都是形同虚设的摆件,我并未……”
“摆件??”盈梓真为眼前人的薄情寡义震惊了住。这是多么大得一场欺诈?他竟说的但若无事!
“王爷不必解释,你我已无话可说。”
“盈梓!”南陵王已是一忍再忍,他一把将人搂在了怀中,就吻了下去。
盈梓挣扎,他就抓了她的两手。唇舌侵犯而来,带着勃勃怒气,盈梓却也并不愿沦丧于此,就狠咬了上去。
“……”南陵王被迫离唇,眼中杀气腾腾,唇角也破了,鲜血滴了下来。盈梓转头将他的血吐在了地上。
“强吻的戏码玩多了就没意思了。还是王爷本就喜欢强来?”盈梓冷笑着,“若是你的妻妾,倒还可以配合着挣扎下,可惜我不是!”
“我是强来么?”南陵王拽着盈梓的手拖到镜子前,指着里边的人道:“你自己看看,你敢说你心里没我?!”
镜中盈梓一袭绿色衣衫,正与南陵王送的羊脂玉簪相映成辉。
她虽未哭,但眼圈却早已红了,看起来并不比南陵王的脸色强到哪去。但盈梓不愿承认。
就像来时路时所想,她对南陵王是有所保留的,真到了二人针锋相对时,她必是要全身而退的。
“你心里有我。”南陵王抚着盈梓的脸颊道:“听到我被六王幽禁,你担心了。听到我回了府,你立马就赶来了。我送你的簪子,你也戴在了头上。盈儿,你还敢说你心里没我吗?”
是啊……盈梓想。
她是担心过他,甚是觉得那十日时光没有南陵王的消息,竟会觉得煎熬。
慕耀不是没有察觉,毕竟她常常吃饭吃到一半心思就飘到了外边去。毕竟她也会在夜间莫名叹气。毕竟她还是怀念与他在寨中捕鱼摸虾的时光。甚至会想起他抱着风玲的样子,就会不自觉的微笑出来。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一切不过是个南陵王编出来的网罢了,他下好了圈套,一步一步的引着她陷进来,陷进那假意的温柔乡中。
这网由一个字交织而成。
不是‘爱’,是‘骗’。
盈梓看着眼前的南陵王,透着一股强烈的占有气息,如此浓烈,何曾还有当时的温柔样子?
“我虽心里有过你,可我亦能忘了你。”盈梓拆下了头上的簪子,递到南陵王面前道:“你的东西你收好,从此我与你再不欠什么。你亦可以忘了对我的承诺。”
“我送你的,你就拿着!”南陵王心烦的将簪子又推了回去。盈梓再推回。
往来几次,南陵王心里的火越搓越大,手下重了,‘啪’的一声,玉簪落地,碎成了两截,南陵王呆了。
上好得羊脂玉,摔开了一样难看。
南陵王看那月明珠在地上跳了两跳,就滚到了角落里,不见了。简直就像他的心境的最真实写照——刚在渐黑的月色中亮起了光芒,就被人遗弃在了暗角里,不得天日。
他最后还是收了手,深吸一口气,绝望且冷静的看盈梓润美的红唇说出伤人的话来。而具体说了些什么,却是再听不进心里去了。——想也不外乎是些将他的感情弃之敝履的话罢了。
最后她看他愣了,就走了。南陵王没有留人。
没有争吵时的激烈,他与她擦肩而过时,还在想这个女人身上的茉莉香气确实是不一样了。不是记忆中那轻甜气息,却有些苦涩,大概是因为下人忘记放蜜了吧。
屋中只剩了南陵王一人,下人先前都被他遣走了,此时在外面听见二人争吵,自然更没人敢进来触他霉头,而南陵王也不想此刻有人来打扰。
他弯腰将书柜桌椅下翻了个遍,最后在几本掉落在犄角的杂书后找到了那枚脏了的明月珠。
他将摔断的羊脂玉簪小心收到了一起,又和明月珠擦干净包在了一处,看着窗外月上树梢,突就想起同样是一个无风的月夜,慕耀对他说的那句话来。
“盈儿最重情义,王爷却如此攻于算计。”慕耀说,“并非同路人,最终也免不了陌路而去。”
南陵王不免叹息,原来对方早就猜到了结局。——而这结局太不堪,竟是分不出真假的爱恨。
从南陵王府走出来,盈梓坐在马车上,看着那红墙金瓦的宫阙再次被郁郁葱葱的树林遮掩住,渐渐淡出视线,就在想是不是他与她注定是悲剧散场。然而确定的是,至少现在不是散场的时刻,南陵王手中还有太多她想要的东西,盈梓都要一一夺回。
她与他,还没有完。
马车在广宁门大街上兜兜转转,盈梓思虑良多,回府时天已是彻底暗了。慕耀早已到家,坐在厅中看着她默默不语。
盈梓加了一筷菜在他碗里,又拿筷子敲了敲他碗沿,道:“别看了,快吃。”
“没什么要说的?”慕耀知她晌午后就去了八王府上,虽说猜得出结局,但他毕竟摸不透过程。此时看她淡定模样,反倒心生不安了。
“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盈梓嫣然一笑,低头扒饭。慕耀看她头上乌发侧挽,却不着一饰,清素的过头,却并不觉得寡淡,就抚了抚她的鬓角,温柔道:“你若是有话想说,可以对我说。”
“嗯。”盈梓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暂时没有,谢谢你。”这是她与南陵王之间的事,找另一个男人倾诉,实在算不得良策。
而她身上带毒已久,越拖越不利,此时更兼心中积愤,晚上睡时陌离的药已是有些压不住了,于是半夜就又低烧了起来,幸而并不重,天亮便好了。如此往复几日,盈梓也见怪不怪了。
去找南陵王要解药?这不是盈梓的风格,何况那人根本毫无信誉可言。
自那日一别之后,八王府上就没再来过什么人,就这样过了一月有余,好像突然凭空生出了一条巨大的沟壑似的,将她二人的世界横了开。盈梓偶尔进宫去找三皇子,听到他说南陵王的消息,也觉得仿佛隔雾望山,并不真切。
天慢慢的就冷下去了,后来京城的上空飘起了早雪,盈梓有一日在自家的饭庄里陪着慕耀查账,就听见包厢里的两个顾客闲聊着,说八王妃难产,孩子没留住,是个女孩。而八王爱妻,竟一怒之下将府中大半的妾室都休了,足有二十多位。八王闭门不出已有数日,连病中女皇都惊动了,特下了召意安抚,又追封未出世的孩子为世女,赏了一处三进三出的宅子,以及金银无数。
——宅子并不算太大,但是妙就妙在地处海子北岸,与女王常去礼佛养病的广化寺仅一墙之隔,其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南陵王他真是一点没变,盈梓想道。二十多口的妻妾说休便休,毫无情分可言,而一个并非他自己亲生的婴孩,也能被他假戏真做,利用至此。
当初见八王势去就倒戈的一些朝臣,渐渐的又重新依附到了他身上。而八王再次让世人刮目相看,却是因为一场对匈奴人的战争。朝野皆赞他只带兵三千,却击败了对方两万人的夜袭,且南陵王身先士卒,取了匈奴长女的首级,这已是三月后的事情了。
此时的京中落着鹅毛大雪,家家门前张灯结彩,为的不仅是即将到来的除夕之夜,更是为了南陵王的凯旋归来。
是日,盈梓被三皇子邀请为座上宾,出席南陵王的庆功晚宴,天色尚早,她就先去了城南新开张的钱庄里坐了坐。这半年来,盈梓与慕耀联手,再加上三皇子的相助,几乎将林家推上了皇商里一等一的位置,女皇面前更是得脸。
——南陵王他懂得审时度势,盈梓她也不傻,没有至高的地位,她拿什么去跟他争?
紫阙已有数月未见,盈梓知道他必是随着南陵王北上征战了。此次答应三皇子段熙的邀请,为的也是一见紫阙,毕竟南陵王与她关系崩裂,她不信八王爷还能信守之前的约定,每月初时都让紫阙来醉泉宫与她一叙。
难得的好心情,盈梓特意梳妆打扮的华美,遣走了马车,就踏雪徒步往宫中走着。皇城一片喜气盈盈,才刚入了承天门的大门,就听身后有车辇辘辘的声响,而驾车的马夫十分嚣张,仗势叫嚣着让她赶紧让开。
盈梓早已不是当年的好脾性,她反而站定在马车通行的道路中,定睛等着看这车夫到底有没有胆撞上自己。
车夫吆喝的紧,车厢内也探出一个脸来,竟是一个盈梓几乎都要忘记了的人——慕晴。
“哎呀,这不是盈儿妹妹么~”慕晴嘴上酸溜溜的,想到被自己打小虐到大的弟弟不仅嫁了个疼惜他的妻主,且二人还平步青云,心中就不是滋味。幸亏她的正夫慕容少秋家势也旺,这才让她在盈梓面前还算说得上话。
盈梓对此人着实反感,这一见又让她想起了慕耀不堪的童年,兴致就暗了,被她一路缠到进了殿,正赶上宴席开始。
林家的席位在自然在一等座,又特意安排的紧挨着三皇子段熙,慕晴悻悻然的走了。盈梓落座后,看段熙还是一副吃不饱的老样子,往嘴里不停地塞着点心,边跟盈梓笑嘻嘻地聊天,边喷出点心沫子来。
“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没个吃样!”女皇身子似是好了一些,看着自己的儿子就数落了几句,语气却是宠溺的。她看着段熙与盈梓熟络,想到他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心中不免暗暗打算起来。
“林小姐家中生意可还好?”盈梓在朝中没个一官半职,聊起来倒是不用太过顾及什么君臣之礼,女王就沿用了之气对她随意的称呼。
“回陛下的话,家中一切都好,前几日开新开了处钱庄,在城南的彰义门外。”盈梓毕恭毕敬的答道。女王满意的点了点头。
若说这林家长女什么都好——要钱有钱,要貌有貌,且多年来家中仅有一个侧夫,她又是出了名的宠男人,段熙嫁给她必不会受委屈。只一点,那便是在无权。女王倒不是极看重出身的,心里合计着什么时候赐她个皇姓,再封个官就行了。
就这么随意聊了几句,盈梓看段熙眼睛突然亮了,就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满座瞬间也皆是静了下来。
“八弟,你回来了。”女王笑意盈盈的说道。南陵王一身戎装,正英姿飒爽走来。
他唇边含笑,虎目咄咄,肩上披风艳若血河,几乎将那腥风血雨的厮杀都卷入了殿中。一介男儿,何以英武至厮?满座女臣皆为之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