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玉碎(三)(1 / 1)
芷兰吓了一跳。
“别走!芷兰!”他拽着她的手,芷兰重新坐下来了,他也不肯放。
“你不是睡着了吗?”她急忙别过脸去,想掩饰脸上哭过的痕迹。
他却坐了起来,用两只手扳过她的脸,认真地看着他。
“你不是喝醉了吗?睡着了吗?怎么这会儿又……”
她话没说完,他却伸出手来,温柔地,用手拂去她脸上的泪。
“你哭了吗?”他的声音哑了,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
没等她回答,他却强制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这一次,她没有挣扎,可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从脸颊上滑下的眼泪,浸湿了她的脸,和他的白色T恤。
“又哭了?”他托起她的脸,“你是后悔昨天甩下我走了,才哭成这样的吗?”
他笑了,这笑里,苦涩却多过甜蜜。
“欧宁,我……”
芷兰未吐出的字,却被他的手指拦住了。
灯下他们对视的几秒,漫长如经年。
当他热烈的唇贴上来的时候,浓郁的啤酒味充溢着她的口唇和鼻腔,她头皮发麻,从头到脚,眩晕如海浪般袭来。
像是赴一场最后的、五味杂陈的晚宴,这一次,所有的一切,都具有某种悲壮的仪式感。
他们面对面坐在床上,欧宁一颗颗解开芷兰白色衬衣的纽扣,他的手在发抖。
她的胸衣是深蓝色的,绣着漂亮的蕾丝花边,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有一缕柔软的长发,轻轻垂在她白皙的肩膀上。
欧宁小心地拨开那缕头发。
他端详着她,她脸上泪痕未干,眼镜和嘴唇都含露带雨,如同一尊美丽的雕像、一副名画。
心的迷乱令他暂时忘却了痛苦,和第一次的生疏不同,这一次,他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进入了她的身体。
狂暴的乐章推进到顶点的时候,前所未有的激情像洪水一样,将最坚固的堤坝掀翻。
他和她的,两幅身体,都像画一样被点着了,热烈地燃烧了起来。
而她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看着他的表情,迷蒙中带着确定的痛苦,眼中,又分明有新的泪。
他在炽烈的狂躁中抓住了她的脚,她绷直的颤抖的脚背上却贴满了什么东西。
他在迷乱中匆匆往下看了一眼,晃动的,是好几块黄色创可贴。密密地覆在她的脚背上。
当一切止息,两个人一齐跌落在床榻之上,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气力都被抽干了,心也是茫茫然一片。
她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他慢慢挪到她身后,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身体。
方才热烈的温度还未散尽,他把头埋进她脑后的长发深处。
她还是不说话。
他的手摸索着向下,找到她脚的位置,摸到那只令他疑惑的贴满创可贴的脚时,听到她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你的脚弄伤了吗?”他在她耳边说。
他坐起身来,发现那胶布下面,已渗出浅浅的一层血迹。
“我去给你换一下药。”他转身要下床,却被她从后面拉住了手。
“没关系,”她说。
“疼吗?”他俯下身来,重新躺倒她旁边。
“脚不疼,是你,你弄疼我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白色被子拉到胸口的地方,死死地按住,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欧宁抓了抓头发,“对不起,我……”
“你不是喝醉了吗?”她不满地说:“我看你,一点也不像喝醉的样子!”
“我真的,真的喝醉了。”他冲着她的嘴,哈了一口气,浓郁的啤酒味道令她捂住了鼻子。
“不过,这种事情,不都是喝醉了才敢做的吗?”他隔着被子,紧紧抱住她。
“我说,跟我在一起,你怎么总是受伤?”他突然又在她耳边说。
“什么叫总是?”
“在云南,你不是牙疼吗?这一次,脚又伤了。”
他说着又伸手,在被子里抓住了她的脚。
他的手在黑暗中握着她的脚,温暖的,令她忘记了所有的痛。
过了许久,她听到他说:
“以后再不会了。”
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喃喃自语,他说:
“芷兰,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他不是在说醉话。
他说得这么认真,芷兰听了,却更伤心。
横亘于两个人中间的重重迷雾明明并未消散,他却信誓旦旦地说着“以后”。
这关于可能并不存在的“以后”的承诺,对芷兰来说,却是这辈子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