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受苦(1 / 1)
在这纷乱的宫庭,我终究把自己逼到了这一条绝路,可是心却莫名的安定下来,不再惶恐不安。
我除下了华服美饰,穿上了粗布荆服,长长的头发用头巾布包起,才知道原来日子过得有多舒服。
看着铜镜中,即使在粗布重重包围下,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那绝颜的容貌,我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在内待的带领下,我来到了赵宫中最偏僻,最脏乱之地,在华美的赵国王宫的背后,一样也有这样的一角。
当我们踏入杂役房的大门时,看到的皆是身着粗布荆服的宫婢,在寒冷的深秋,却无惧寒风,撩着袖子,洗着一盆的衣服。
我随着内待踏入了杂役院,瞬间数道的眼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眼中尽是好奇与探究,在他们的眼中,我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奇异的落在了一个世界。
我神淡然,那内待却是挂着一脸的冷色,他看着我,亦看着杂役房所有的人:“这位是新来的杂役婢,从今天开始和你们一同干活。”说着,他转头向我,一脸冷然,一脸的不屑:“你,别以为你是楚国的公主,便高人一等,与众不同,在这里,只要是个活的,就得干活,你到了没有!”
来这之前,我就已经清楚自己所要面对的,人情冷暖,心底自知。
“是,我知道咯!”我应得乖巧和顺。
“放肆!”一声怒呵!惊得我心中一跳,所有的人都吓得低下了头,那内待一脸横七竖八的横肉,锊成一道道难看的沟壑,他大喝道:“你要自称奴婢!”
“是,奴婢受教了,谢大人点拔!”我连声说道,把身姿压得更低了。
看着我柔顺的样子,那内待这才满意的点头:“去吧,自有人会吩咐你的工作!”
接应的待官这才迎了上来,正要把我带走,一道清浅却凌厉的呼喝止住了他们的脚步。
“站住!”——
听到这声音,我心中已猜到来的是何人,我闭了闭眼睛,这真是雪中送炭难,雪上加霜易,要来的总要来,要面对的总要面对。她选的这条路本就是荆棘重重,她已准备好鲜血淋淋了。
转过头,正面对上燕姬那张绝世的容颜,可是却在我意外之外,那张一向骄傲如孔雀般美丽的面孔,却少了一丝得意洋洋。
我弯身轻轻的做了个揖:“奴婢见过燕夫人!”这可刚好是现学现卖,才学来的谦卑,刚好适时的用在了见礼上。
燕姬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倒是挺有礼的,都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我看你真的是连鸡都不如。”
我低着头:“燕姬说得有道理。”
燕姬沉吟片刻:“当日你的气势呢,你露出的爪和你牙呢,为什么会让自己成为今天这样,你不还想骑在我的头上做威做虎吗?”
我缓缓抬头,好奇的看着她,在她的心中,已把我当成了敌人,可是却绰手不及的,我让自己跌到了谷底,让她连瑕想的空间都没有了,她这是在遗憾还是感叹?
燕姬撇开眼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做赵嘉的王子妃?你不知道狩猎时,那待卫是我派去杀你吗?”
我看着她,点头:“我知道。”
“我想要你的命,你就重来没有想过要报仇吗?”她的眼中尽是不解。
我垂下眼睛:“当时会说那样的一番话,只是生气,我气你干涉了我的命运,其实我并没有那样的力量。”
“你有的,你手上握着一把利刃,赵嘉就是你手中的刀!”
我看着地上的尘土,她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抓住手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成为她武器,所以她不明白,我就是没有这样的力量,借助着别人,攀爬到最冰冷的顶峰,我没有那样的勇气和能力。而她,她的冰冷,她的骄傲,她的嚣张与尖刻都不过是在这冰冷世界,保护自己的一层壳,呆在壳里久了,那一切就成了习惯,所以我气她,却不会恨她。
燕姬冷笑着:“原来我把你当成了敌人,可是你却从来不把我放在眼中。”
我轻轻的摇头:“燕夫人想得太多了,你觉得现在的我,有能力成为你的敌人吗,我连自保都无能为力,有些人,有些事,就是那些念之间,我就是太执着这一念间想法,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你与我不同,性格不一样,所得到的结果便不同,可是疏途同归,不过都是无奈之人,失意之心,在这乱世之中,又何必刻为难。”
燕姬看着我,冷然的脸开始僵立,却见她手一抬,闪电之间,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我的脸上,力道之大,将我狠狠的扇在地上,一丝鲜血溢从我的口中溢出。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样和我说话,谁和你一样,无奈之人,失意之心,我燕姬从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一巴掌是告诉你,要分尊卑!要知进退!”
我只觉半张脸热辣无比,估计脸已经肿上了天,来到这里,吃得最多的就逄是耳光了,脸上痛着,心却没有半分焦躁,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将软弱,曝于人前,燕姬就是燕姬,十多年的生活,怎么会因为这样的犹豫而改变。
燕姬因为我的安静脸更冷了,她怎么也不明白我所走的路,怎么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让自己成为今天这样的样子。
“好,你愿意,便这样呆着,赵王已在宫中下旨,与你有任何关系的人都不许探视,不许干涉,你别指望会有人帮你,你就在这杂役院呆着。
她昂着头来,骄傲的离去,却始终没有解开心中的疑惑,心中的不解却更深更浓了。
即然来了杂役房,就做好了做精重活的心理准备,可是也没想到杂役房里最脏、最累、最苦的活全都压在了我的身上,不知道是有人刻意交代,还是本就如此,
看着那成堆的木柴堆成了山,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在现代,虽说她不是公主,也不是娇嫡嫡的千金大小姐,可这等粗重活儿也没做过呀,那以燃气为主的现代社会中,这劈柴的活儿,早就被淘汰了。
“今天之内,要将他们全部劈完,御膳房还赶着用呢!”管事的内待寒唆唆的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了。
好吧,好吧,不就是劈柴嘛,又不是高技术难题,挥挥斧头有什么难的,我嘀嘀咕咕的说着,甩了甩手,拿起了斧子……
当一双手被磨满了泡,手又酸又痛的举不起来,我才体会到知易行难这句话的意思,原来劈柴还相是个技术活。
一阵轻笑声传来,我转过头去,只看见一个又瘦又小的丫头站在一旁直笑,满脸的雀斑让她显得有些的傻气。
可是我却觉得她亲切又可爱,来到了这里,除了吩咐她干活之外,压根儿就没人理她,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人暗自嘱咐过,不许善待她,还是因为这赵宫里的消息流通太过历害,她觉得自己快成了过街的老鼠,就差没人人喊打了。
她看到我看到她,一张黑黑的小脸,瞬间涨红起来,躲在了柱子后面。
我下手中的斧子,向着她招招手:“小妹妹,来!”
那小丫头见我与她打招呼,红更红了,扭捏了一下,却还是走了过来。
“劈柴不是这样的!”她怯生生的笑着:“你看,你连斧子拿的都不正确。”
“呃……”
我被她说得汗颜无比,额头的汗水也恰时的往下滴,我连忙用手去擦,却又惹得小丫头一片笑声。
“你看你的脸都黑啦!”她笑得前仰后仆,直不起来。
我觉得好糗,连忙放下斧头,认真的用手去抹,却弄得脸却更脏了,无奈中我放下了,想了想,却同小女孩一块的笑起来,管它那么多呢,我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脏!
我不过是一笑,那小丫头看着我,却凝出了神,目光在我的脸上呆呆的看着。
“怎么了,很奇怪吗?”我吐了吐舌头。
小女孩羞红了脸,一双单纯的眼中尽是纯粹:“你真漂亮!”她说着,踮起了脚尖说道:“来,我帮你擦!”她伸长了手,竟用衣袖为我擦拭脸上的脏污。
我心中一暖,笑更深了:“谢谢你,小妹妹!”我毫不躲避的弯下腰来。
那小丫头却嘴一扁:“我才不是什么小妹妹!我都十岁了!”虽然嘴上说着,可是手上却没有停下丝毫的动做。
我吃了一惊,虽已十岁,可是个字却足足的矮了她半个头,像是只有六七岁的个头,我的心不由升起了怜惜,我柔声的说道:“十岁,当然很小呀,我可比你大,叫你妹妹是对的。”
小姑娘的脸更红了,手中却依旧没有停下:“我才不小呢,我都会劈柴了,这劈柴的活儿,原来都是我干的。”
我哑声无语,转目看着在她脸上擦拭的小手,那双手粗糙无比,一个个的茧子布满了手心间,这么小,却干这么粗重的活儿,我心中顿时觉得阵阵不忍。
看着我不说话,这小丫头竟以为我不相信她,连忙拿起脚边的斧子:“不信,我可以劈给你看。”
我连忙抢过:“我信的,我信的!”
小女孩这才笑逐颜开:“那这样吧,我教你如何劈柴,要不,这活,你天黑了也干不完,到时大人可是要责罚你的。”
我偏过头去,看着那一大摞,堆到了屋顶的柴,而一旁边所劈好的,只有凌落的几根。
我吐了吐舌头,正经得说道:“是,小师傅!”
说罢,两人都洒出了笑容。
那是,我来到这杂役房,感受到的第一丝温暖,我却不知道,这也是最后的一抹,这样一个单纯而年轻的生命,只因为她对我的一丝怜悯、同情和不忍,而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