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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番外三 沉香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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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传

每一年的花朝节是香贵妃的寿诞,而香贵妃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嫔妃,这是京城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每到一年花朝节,为香贵妃贺诞的礼物便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送进皇宫去。宫里的老人们数着这一辆辆车马,各个都在慨叹着,一个毫无家世背景,没有外戚相助的小小侍妾一跃而成贵妃,令皇上宠爱若此,真是何等殊荣,又是何等手段?

可没等他们慨叹完,就见一身统领制服的禁军卫大统领远远地走来,便赶紧低着头匆匆忙忙地走了。

谁说香贵妃没有外戚,这位谭统领可不就是香贵妃的外戚么?虽说是义兄,可到底占了兄长二字。

谭统领正往锦香宫去,他的怀里揣着一个长盒,正是姜无忆送给香贵妃的贺礼。

锦香宫里东暖阁,沉香正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百无聊赖地听着橙子念礼单,随意地应着,一门心思全在宫女们正小心翼翼修着的指甲上。

小黄门来报说谭统领到了。

沉香双眼一亮,忙令快传。

谭统领一走进东暖阁,沉香便见到他手上拿着的长盒,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哟,什么风把我们的谭大统领给吹来了?”沉香挥退修指甲的宫女们,笑盈盈地坐正了身子。

“恭贺贵妃寿诞。”谭统领板着脸,双手递上了长盒,却看不出一点贺喜的神情。

“多谢你……你家姜大人。”沉香仍旧笑着,身旁的宫女正要去接礼盒,被橙子一瞪,只好退下。就见沉香亲自起身,迎了上去,接过长盒,当场便打开,是一卷画轴。

取出画轴来,徐徐打开,一株牡丹傲视群芳,绽放得热烈。

年年花朝节,姜无忆都要送她一幅牡丹图,恭贺她此生如牡丹,艳丽无双。

洛阳城的官吏们知道香贵妃最爱牡丹,年年送来开得极好或是极名贵的牡丹,她往院子一种,只等兴致来时赏几眼,而姜大人的画却是日日挂在房内,时不时一抬头便能看见。

皇上只道姜大人画艺无双,又与谭统领是一家,不以为意。

只有橙子知道沉香心中所想,每每夜深人静时劝她:“沉香姐姐,你这是何苦?”

沉香摸着橙子的头,笑道:“这天下间,只怕也只有你,还会再叫我一声沉香姐姐。”谭晓珊比她小了一辈,只拿她当姑姑,却不是贴心人。只有橙子,这十多年风风雨雨,还陪在她左右,喊她一声“沉香姐姐”。

十几年光阴眨眼,沉香望着镜中精致妆容也掩不住的眼角细纹,想起当年秦淮河上艳斗群芳,恍如隔世,只有那个吹着短笛的少年,仍旧站在她的近处,却怎么也够不着。

1、

沉香八岁那年被卖进青楼,不是因为她家里有多穷。她是被人从家门前拐走,转而卖到青楼来。沉香那时已大,知道自己父母姓甚名谁,也知道自己家居何处,可她一个小姑娘,被几个汉子婆子看着,便是想逃,也逃不出去。她哭过,闹过,可每闹一次,都要挨一顿打,渐渐的也就死了心,小小年纪,只一个念头:要成为秦淮河上的花魁!

那时她还不在拥翠阁,只在秦淮河边上一座小青楼,楼里的姑娘们谈不上有多少姿色,只知道一味的浪,说起话来也是刻薄得很,谁捡了高枝便挤兑谁,明争暗斗,便是连鸨母也是迎高踩低。曾经红极一时的姑娘过气了,便是连跑堂也不如的待遇,难捱得很。

沉香便是在这里长到了十三岁。

那时候她还不叫沉香,鸨母给她起了个名,极俗气,叫“娇杏”。沉香嫌弃,却不得不用。

五年里她受过的打不计其数,有鸨母的,有姑娘的,有栽赃的,有莫名其妙就是看她不顺眼的。娇杏咬着牙忍了。她记得她初到青楼时,那个还算有些良心的婆子对她说:“丫头,我见你长得周正,便劝你一句,来了这里便别想跑了,你跑不掉的。你若真想离开这里,最简单的法子,是成为花魁,成为这秦淮河上独一无二的花魁,只有花魁才能在这秦淮河上为所欲为。你也是够倔,若真的有心,与其用在怎么逃跑上,不如好好长长自己的本事。”

她忍了五年,只为了一朝得魁,从此脱离这里,离不开秦淮河,至少到头牌的楼里去,比如兼美楼,比如拥翠阁,比如碧云阁。她早就打算好了,也默默地对比了好久,总算挑了几家还不错的。

她本就读过书,琴棋书画也略通,多用点心,便超出了楼里的姑娘许多。加上她容貌本就好,长到十三岁时,鸨母也对她好言好语起来,却扎了别人的眼。

只要是已经□□的姑娘都可以参加花魁大赛。娇杏才十三岁,鸨母已算计好了,只等她再大些便给她□□。要知道,这来来往往多少客人已经看着娇杏眼红,就等着一亲芳泽,拖得越久,这价钱便越高,鸨母也赚得越多。

鸨母的算盘打得响,却不及楼里姑娘的眼来得红。寻了个由头,竟给沉香下了药,推进了不知哪个男人的屋子里。

等娇杏浑浑噩噩地醒来,她又回到了五年前初到青楼时睡的柴房。只是五年前的她懵懵懂懂,只知道哭;如今的她,却只想去死。

鸨母在门外骂得嘶声力竭,娇杏在柴房里心如死灰,连泪也流不出来。

她本想凭着一夜成名,一跃而出,如今一切却成泡影,她拿什么去争花魁?怎么离开这里?一想到这个,娇杏的脑袋里只冒出一个字:死!

她便这样做了,趁着夜深人静,趁着看守不严,她从后门偷偷溜了,跑到了秦淮河边。河边停着好多画舫,一艘比一艘精致,烛火透过纱幔投射出来,明晃晃地照在她的脸上。那船里传来莺歌燕语,好不开怀,仿佛她们与她活的不是一个世界。她木无表情地走过,最后来到一座无船停靠的码头。她往回望去,却是离得太远,那些明亮温暖的烛光看起来那么遥不可及。她走到栈桥上,只要再走一步,便能投进这秦淮河的怀抱,洗掉她一身污秽。

质本洁来还洁去,她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奈何掉了这污淖,唯有这秦淮河,能将她洗净。

娇杏闭了眼,心一横,就要栽进水里去——却被人一手紧紧拉住。

娇杏回头一看,是个比自己小一些的男孩子,穿着绫罗,十分可爱。

他见娇杏打量自己,却是笑了,问道:“姐姐,你什么事想不开?要到这秦淮河里去摸鱼吗?” 娇杏被他的笑晃了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先滚出两行清泪来。

这男孩子懂事得很,走过去将肩膀借给娇杏。十三岁的女孩子本就比同龄的男孩子长得高些,何况这孩子比她还略小些,他的肩膀又瘦又小,娇杏只有低着头,才能搭在他的肩膀上。可就是这副弱不禁风的肩膀,叫娇杏心里有了一分温暖。

便是这一分温暖,她再也不想死了。

这男孩子便是小四儿,秦淮河上无人不知的小四儿。

小四儿拉着娇杏坐在栈桥上,听完了娇杏的哭诉,略想了想,道:“姐姐,你是想留,还是想走?你既已逃了出来,我便帮你坐船离开,也未为不可啊。”

娇杏听说,先是欣喜,继而却是怒上心来,恨声道:“不,我不走!我不甘心,我为了夺魁,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为什么她们害了我,我却要隐姓埋名过一辈子?我不甘心!”

小四儿听了,也叹息一声,又说道:“姐姐,那你要参加花魁大赛吗?”

娇杏苦笑道:“花魁大赛几日后便要开始,早已不能报名了,我怎么参加?再说了,我难道要穿成这样去比赛吗?只怕首轮就被刷下来了。”

小四儿却笑了,从怀里掏出一道牌来,递到娇杏手上,说道:“姐姐,你看看这是什么?”

娇杏打开手来一看,竟是花魁大赛的参赛牌。

小四儿神神秘秘地说道:“这本是我闹着玩,找了个姐姐去报的名,只等花魁大赛那天吓她们一跳。如今,正方便了姐姐。”

娇杏不知该说什么,只觉眼圈都热了,只好低头去看那参赛牌,正面写着号码,反面写着参赛人的名字:“沉香”。

“沉香?”

“沉香是众香之首,香品高雅。姐姐入此污淖,却不与俗世同流合污,可不正是沉香之品?”小四儿笑道。

娇杏握紧了这参赛牌,五年来一心死灰,此刻竟被一个十一岁的少年点起了星星之火。

这一夜起,娇杏便死了,活过来的,是沉香。

是夜,沉香将自己的外衣鞋子扔在栈桥上,叫人以为她投水而死,实际上随了小四儿走兼美楼的后门,去了他的小院子留宿。他的屋子独门独院,鸨爹鸨母虽时不时要过来,但他屋子莺莺燕燕来来去去,多一个沉香,也不惹眼。

小四儿知道参加花魁大赛需要衣裳首饰,便想着法子,从兼美楼里的姑娘那里要来。鸨爹鸨母宠着小四儿,姑娘们也喜欢他,什么东西不给?统统被他收到屋子里去。

沉香见他这样尽力,也不知如何回报,那时她也第一次与男孩子如此亲近,只知道低头含羞,话也不会说。小四儿见她这样,摇头道:“沉香姐姐,谁教的你这样?女子之美,千变万化,你看兼美楼,或是拥翠阁,哪一个头牌姑娘会只知道含羞的?也不能太浪。姐姐的眼睛是最好看的桃花眼,只需浅浅一笑便风情万种,你年纪也轻,正是纯真可爱的时候,何苦藏起来?”

沉香哪里知道这些,便听小四儿的学起来。她也是个聪明的,小四儿说什么,她都能举一反三,连小四儿都赞她能干。

花魁大赛前夜,沉香翻来覆去一夜睡不着,小四儿便睡在她床外的美人榻上,和她说话。小四儿说道:“姐姐也不必拘着,放开胆子去搏便是。这秦淮河上的姑娘,美则美矣,若少了‘个性’二字,也不过是个花瓶。姐姐才是那得秦淮河精髓的真美人呐!何苦不自信?”

沉香背朝着他,泪水湿了一枕头。

花魁大赛要比三天,选出头名,再去与那前任花魁打擂台,又是三日。前前后后总共六日,参赛的姑娘自有住的地方,倒不必担心。

沉香是第十四个登场的,她初一露面,小四儿便叫起好来。沉香见他叫好,不由得红了脸,先是一低头,再抬起头,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亮得叫人心醉。

沉香一路过关斩将,直到最后一日与前任花魁打擂台之前,这秦淮河上的各个鸨母几乎要挤破她的房门。每个人都不知道她是打哪里来的,可这样的姑娘放在随便哪个楼里,都该是头牌的角色。至于她曾经在的那个青楼,只知道花魁大赛来了个极年轻极美的姑娘,却连是谁也不知道——说白了,她们连围观花魁大赛的资格也没有。

最后一日比琵琶,沉香紧张得手都抖了,忽听擂台外的高楼上传来一曲笛声,被风徐徐送来,悠长和缓,一下子便攫住了沉香的心。她的手也稳了,五指轻拨,琵琶弦响,前任花魁哭着砸了自己的琵琶。

沉香成了这花魁大赛创办以来年纪最小的花魁。

这一年她才十三岁。

其他的姑娘在十三岁的时候,还只是头牌姑娘身边的小侍女,就算有意捧红,也不过是上台弹琴唱曲,见到那些头牌,先怯了三分。

只有沉香,是秦淮河边上的传奇,不论她走到哪一楼里,没有哪个姑娘敢大声对她说话的,便是有,她也亲自动手,将那人教训了。

她入了拥翠阁。不是兼美楼不好,兼美楼有小四儿,那个救活了沉香的小四儿。可小四儿却说,姐姐,你还是不要来兼美楼的好,不如去拥翠阁,我和你只隔道墙,想见面容易得很。

沉香便听了小四儿的话。

她成为花魁的第五日,叫人买下了那个小青楼,曾经欺负过她的人,被她扔到后头,负责洗衣洒扫,那个鸨母被赶出了秦淮河,再也不准回来。那个鸨母哭爹喊娘,抱着门柱不肯走,被几个汉子打了几巴掌,就老实了。

沉香的日子便如她的名字,成了众香之首。

三年又三年,接着两届花魁大赛,多少姑娘铆足了劲儿,只等与沉香一战,却忘了当年她十三岁便得魁首的风姿。如今几年过去,她也不过十九岁,姿色只比当年更盛,性子也越来越霸道,对胜负之事看淡了许多——却是自信得不在乎了。

2、沉香曾幻想小四儿会待在秦淮河边一辈子,他那样性子的人,能去哪里?能做什么呢?还不如留在秦淮河畔,做一个风流的小四儿。

于是她也学着风流,大着胆子放话,要小四儿陪她一夜,她宁可倒贴。小四儿却是略红了脸,仰天大笑出门去。他只当她是姐姐,玩笑玩笑便罢,却不懂她的心思,正是这般想的。

却是天不遂人愿。沉香那日早起,听到小四儿痴痴绕绕的笛音,正在梳头的手松了,上好的玳瑁梳掉在地上,碎成了两截。

这是小四儿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他说沉香的生日就该是花朝节,花魁得选之日,也是她重生之日。他却不知道,早在他将沉香拉住那日,她便重生了。

沉香叫小橙子捧着那断了的玳瑁梳,去找小四儿赔。

橙子那时才十五岁,只比小四儿小两岁,圆圆的苹果脸,看到小四儿就笑,甜甜地喊“四哥哥”。

小四儿很快就又送了沉香一个,沉香将梳子用一层一层的白布包好,放在枕头底下。每天枕着它睡。她陪客从不在自己房里,她怕弄脏自己的床。

这接下来的变故一桩接一桩,沉香捉不住小四儿的手,只能看着他和狄富荣一起,四目相对,情意深深。她咬咬牙,对着他们仍旧言笑晏晏。

沉香的命是小四儿给的,为了小四儿,她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是用她的命去换小四儿的命。可上天似乎从来就是要跟她作对,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小四儿葬身火海,却无能为力。

狄富荣要冲进去,被横梁砸在脸上,那一张如芙蓉花一般的俊脸,从此毁了。这还不算,他还想陪着小四儿一起死。

沉香却不让他死。

若小四儿在这里,也会这么做,他是那样善心的人,断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轻生。更何况这人,是他心尖子上的第一人。

他们三人好容易逃出生天,一叶孤舟,独自北去。

橙子要给狄富荣上药,他却不要,沉香在一旁冷笑:“橙子,你随他去,小四儿没了,他只想立时死在这里,毁容算什么?”

狄富荣怒目瞪着沉香,双拳攥紧了,道:“我不会去死的!”说完又松了手,他盯着掌心纹路错杂,道:“我还要杀了姓谷的,杀了南京衙门上上下下所有人!”

沉香挑了挑眉,冷声道:“哦?这倒是个好主意,你什么时候动手?”

狄富荣想了想,才道:“安顿了你们,我便去。”

沉香怒上心头,冲上前又是一巴掌,“啪——”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你——”狄富荣登时直了身子,大手也扬在半空,就要落下来,却生生止住了。

“谁要你安顿?你若要去,此刻便去!等什么等?说不得,小四儿正在地下等着和你团聚!”沉香一时气得身子也抖起来,更别提声音也发了颤。

橙子在一旁看得心疼,“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喊道:“哥哥,姐姐,你们别这样。都是我不好,要是我当时拉着四哥哥一起走,我们就不会分开了……”沉香却似没听到一般,仍旧字字句句诛心:“你当只有你一个人想为他报仇?你当只有你一个人肯为他去死?若不是现在无能为力,你以为我不想?你以为就你一个爱他爱到死,我不是——”

沉香骤然停住,迎着狄富荣的目光,也不躲闪,却是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小舟里,只有橙子的抽泣声。

良久,狄富荣才道:“既如此,你为何还屡次帮我?”

沉香扯了扯嘴角,悠悠道:“他喜欢你。”

对了,就这么简单。

小四儿喜欢狄富荣,于是她不由分说,掩护狄富荣带走小四儿,给小四儿编谎,帮小四儿照顾他的鸨爹鸨母——他们向来看沉香不顺眼,只觉自己的生意都被沉香抢走了——甚至为了小四儿,开罪李卜贤,最后落得只能给他做小,却从不肯对小四儿诉一声苦。

这些只有橙子看在眼里,也乖巧地守口如瓶。

包括午夜梦回的时候,在李卜贤那个狗一般的男人身边醒来,沉香的心头就像被千万根针刺过一般。她问自己,后悔么?她说,不后悔。

沉香是个骄傲的姑娘,她一直觉得在人前流泪是件丢脸的事。小时候被人打,她不哭,被人糟蹋了,她也不哭。她这一生只在小四儿面前哭过一次,以及现在。

狄富荣看她泪流满面,美艳的妆容早就花了,鬓发也乱了,却显出一种普通少女的无助来。她也刚刚失了爱人,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上前轻轻抱住了沉香,将肩膀借给她。她埋首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他们靠了岸,扮作兄妹,一路北上,直到天子脚下。消息传来,南京知府李卜贤,早在几日前下地狱去了。三人听说,默默地喝了一晚上的酒。

狄富荣问沉香为何来这里,沉香道:“南京府到底是一州之府,你要拿南京府开刀,自然要有比南京府更重的身份。”她话音才落,狄富荣便紧抓着她的手,道:“你可再不能做以前的勾当!”

沉香先是一愣,继而咯咯笑了,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做那些事情。”

她说到做到。一家生计要维持,她和橙子的绣工极好,便绣了绣品,送去绣庄卖,总算添点家用。

没几日,狄富荣便回来,对她二人说道:“我已报名参军,不日就要去新兵大营训练,然后开赴战场。”

正当时,西北战事吃紧,招募新兵急切。狄富荣本就有意参军,此时正合适。

橙子吓住了,正在绣的帕子掉了地上,眼圈先红了,道:“狄哥哥,你不要我们了?”

沉香仍旧绣着绣品,头也不抬地问:“你可改了名字?”

“改了,叫谭四同。”

小四儿原名谭四,正是与小四儿同在的意思。

沉香点点头,道:“也好,你要去就去吧,千万记着留条命在,要是仇没报就死了,小四儿在地底下可不放过你。”她说话时,也不抬头,手下飞针如梭。

三人相对无言,谭四同便去屋子里收拾了东西,告别了她二人,转身就要离开。

“你记着,这里便是你的家,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等着你。”沉香的话语远远地从后头传来。谭四同点了点头,大步走了。

橙子追到门口,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伤心得又想哭,回头却见沉香姐姐瞪着眼睛,手上死死捏着针,都快把那针都捏变形了。

西北战事不顺,战报传来,多是败绩。橙子天天守着城门口的布告栏,希望能听到谭四同的一点消息,却总是失望而归。

沉香就乐观得多,劝着橙子:“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再说了,就算真的阵亡了,也有人送遗物回来,怕什么。”

女人永远不能做菟丝花,就算谭四同真的死了,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谭四同去了一年,太子也受命亲征。

又是半年时间,沉香和橙子的生活里,就是战报战报战报。数着指头过日子,数到后来沉香也记不清了,便不去管它。

直到一天夜里,大门叩响,惊醒了沉香与橙子。沉香在身后藏了一把刀,悄悄摸到门边,压低了声音问:“谁?”

“是我!”

这声音何其熟悉,刀子顿时落了地,沉香慌忙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可不就是谭四同?

“你,你回来了?”沉香上下打量,见他一身完好,这才放下心来。只见他蓄了胡子,一张脸上只留出一双眼睛,却是眼神淡漠,面无表情,看着她颇不自然。

谭四同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也是极落魄的模样,倒是有一张好容貌,却是满眼的戒备,时时刻刻注视着四周环境。沉香只当那人是谭四同的战友,便让了进来。那年轻人这才注意到沉香,忽然间两眼亮了一下,又迅速地遮掩了去。

倒不是个登徒子,沉香想。

直到第二日,沉香才知道,这位跟着谭四同一起回来的年轻人,竟是当朝的太子殿下。太子出发担任监军,本无须上战场,却被小人怂恿,去了阵前。不想朝堂上的夺嫡之争牵连到了战场,太子中了埋伏,差点没活着回来。幸而时任马前卒的谭四同发现了他还活着,将其带回。

沉香奇道:“如今战报回来,都说太子身死,原来却是阴谋一场。你也真是好运,竟救下了太子。”说完自己先笑起来。太子坐在谭四同身侧,盯了沉香许久,怎么也挪不开眼。

沉香当了花魁许多年,自然知道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她也不躲闪,落落大方地就让他瞧着。

太子在沉香家里住了几天,便回东宫去了,自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这些却是沉香所不知的。谭四同因救了太子,即刻提拔为东宫侍卫,继而又升到了侍卫总管一职。谭四同素来沉默寡言,执法严苛,人人见到他都只当他是一尊黑面神,路上遇见了也远远地躲开。便是这样的人,正是太子所需的。然太子所需的,又不止是他。

沉香自然知道太子看上她了,从他那离开时依依不舍的眼神里她就知道。可她早看淡了这些,自小四儿死后,除了谭四同和橙子,她早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不想太子倒是直截了当,直接用一乘小轿抬了沉香进了东宫做了侍妾。

橙子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才脱了虎口,又入了狼窝。东宫后院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比秦淮河更甚,沉香姐姐进去,可不就成了炮灰?

沉香却是泰然处之,拍了拍橙子的小脸,笑道:“傻丫头,姐姐我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放心吧。”

说罢,牵了橙子的手一同进了那东宫门。

门内自有来接待她二人的宫人们,其中有些老人,注视着沉香走进来的身姿,不由得花了眼:这气势,怎么像是来踢馆的?

可不就是来踢馆的?太子若不给她机会便罢,既然有机会递到她手里,她怎能不好好把握?她当年无依无靠地就敢去夺魁,如今,她仍旧是无依无靠之人,为何不能在东宫占据一席之地?

太子是个聪明人,自然也欣赏聪明的沉香,尤其沉香还十分能干。虽然是闺阁女儿,见识却不比他门下的门客低,有些话说出来,比那些人还中听些。

谭四同默然守太子书房门口,沉香就在房内给太子出谋划策,兄妹两个在出门的时候四目交替,却如同看着陌生人一般,早没了以前的熟悉。

一年花朝节,沉香生日,她喝了个大醉,出去找到谭四同,拉着他的衣袖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做错了什么?是你睡了他,又不是我睡的,凭什么要我为他守身如玉?只要能报仇,这身子,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我不能白白给了人,更不能白死!你只知道你的心思,我的心思,你又知道多少?”

谭四同看着她失了仪态地撒酒疯,也不说话,只等她消停了,才说道:“我没有恨你,我自己也是一样……只是,沉香,我代四儿问你一句,你快乐吗?”

沉香一听这话,借着酒劲就哭了出来,骂道:“他死都死了,你还提他做什么?他管我快不快乐,反正,反正我只有死了,才能见到他了。”

谭四同不再说话,只等沉香哭够了,睡了过去,便抱着她回房去。却被一群小人看在眼里,一时间,东宫流言此起彼伏,说谭四同与沉香关系暧昧,不干不净。

谭四同纵然再沉默寡言,性子沉稳,听到这样的流言,第一件事,便是去向太子剖白:“属下听闻宫中流言甚广,知道不能脱身事外,不如向太子直说了。属下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而且是个男人,除了他,属下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彼时太子书房里都是人,有宫人太监,有谋士门客,还有一些□□的大臣,听到谭总管一番话,个个都傻了眼,还是太子先反应过来,却是顺着他的话问了句:“为什么?”

谭四同想起小四儿,心痛起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太子便不再问下去。

有人拿这话说给沉香听。沉香正喝着茶,听到这话,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这流言本就够扯,谭四同这个笨蛋倒也敢单刀直入,真要赞一声好大胆!哈哈哈哈哈……”

此后这流言便息了,沉香知道是太子命人把那起子嚼舌根的小人打发了,对待太子越发温柔恭顺。

入东宫第三年,她便升了侧妃,与太子妃分庭抗礼。

谭四同外出办事,捡了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回来,起名谭晓珊。沉香喜欢这孩子,就将她养在身边,威逼利诱她只能喊自己“沉香姐姐”。谭晓珊才五岁,谭四同想教她读书写字,却没有时间,沉香就自己教。可她总要跑太子书房,便也带着谭晓珊一起去。

连带着太子也喜欢谭晓珊。太子膝下孩子不多,就三个儿子,如今多了个软软甜甜的小女孩在跟前,也疼爱得当自己女儿看。

太子妃嫉恨沉香深得太子欢心,明里暗里做的手脚不计其数。沉香也不恼,却气坏了橙子。“沉香姐姐,那些人太欺人太甚了!你怎么也不生气?”

沉香眉毛一挑,说道:“生气做什么?气坏身子他们会赔吗?别傻了,她们这是嫉妒,若哪天她们不嫉妒咱们了,我才要担心呢。”

这话传到太子耳朵里,太子心中大悦,直夸沉香识大体。

风风雨雨又是五年,太子如愿以偿登了基,第一件事竟不是去见太子妃,却是来见沉香。

“沉香,你为朕耗心耗力,相助颇多,你可有什么愿望?说出来,朕都帮你实现!”新帝刚刚登基,正是意气风发的神采,眼里放着光,正是当年第一眼见到沉香时的神色。

沉香笑得轻巧:“有皇上宠爱,臣妾还需要什么?只一件事,听说南京府很不像样子,皇上不如派谭大统领去调查一番?”这是沉香第一次指明了要谭四同去做一件事,新帝斟酌一番,便允了。南京并不是什么重要地方,更没有什么油水,谭四同跑这一趟,只怕还要吃力不讨好。

可是沉香这么说了,新帝也没有必要反对,只要她开心就好。

谭四同一去南京两个月,差点错过了花朝节,带回了一份沉甸甸的卷宗,上面多少个人名他数不清楚,但为首的那几个,他已经狠狠地钉死了。

沉香自然也高兴得很,一天里笑得没合过嘴。花朝节上一出场就艳压群芳,那些才十几岁正值花季的女孩子们,见到她,也要自愧不如。

皇上为她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花宴,一直闹到半夜,点起朵朵烟花,映得半边天如同白昼。沉香心中感激皇上恩情,正想告诉皇上,此生能伴其左右,是沉香的福气。

橙子却悄悄来告诉沉香,四哥哥没死,他还活着。

沉香一时手颤了,杯子掉在地上,碎成几片,一室宾客看过来,沉香掩嘴笑道:“皇上,你看,臣妾酒力不支,先醉了呢?”

皇上即刻派人送她回宫去。她却不应,又斟了一杯酒,眉目含情地敬了皇上一杯,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走了。出了大殿,沉香就直奔锦香宫,可锦香宫里一个人也没有。

小四儿不能来见她。他正在与谭四同互诉衷肠,沉香环顾着空荡荡的寝殿,眼角有些温热的液体。

总之,他回来了就好。

沉香对自己说,她等到了再见他的这一日,于愿足矣。

以后的日子,她还会为小四儿倾尽全力,只要能再见他一面,见他笑一笑,听他吹一曲,她还有什么计较呢?

3、

沉香正命人将画挂起来,就听人传报皇上来了。

这几日他都息在锦香宫里,现在正是刚下了早朝的时候,就急急赶过来。

沉香自然袅袅婷婷地去迎接,礼还没行完,就被皇上一把抱在怀里,道:“沉香,今天是你生日,你是寿星,不必行礼。可知朕给你准备了什么?跟朕来。”竟也不顾一旁站着的谭四同,兴冲冲地拉着沉香就跑了。

皇上叫全城的能工巧匠,赶制了一百只各式各样的风筝,是预祝沉香长命百岁的意思,全都在殿前的广场上放了起来,无数风筝的彩带翩飞,美不胜收。

沉香手里放的风筝,是皇上亲自扎的,纸上画着一朵牡丹花,自然不及姜大人丹青妙笔,却重在一片心意。

沉香回头望着皇上直笑,皇上的眼里只有沉香一个,这目光看得沉香心头也柔软起来。

这宫里有多少美人,新人旧人,可皇上最钟爱的,只有沉香一个。

这或许是上天给她最好的待遇吧。她的痴情给了小四儿,可小四儿不会是她的;于是上天就派了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填满她失落的心。

“皇上厚爱,沉香无以为报,只能长伴左右。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与君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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