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将军受伤了(1 / 1)
月黑风高,更深露重,正是杀人放火,呸,正是情意款款时,颜笑同学大为伤神的数着绵羊,处于一半失眠一半堪忧的状态。
现在已经亥时,段长决竟然还没有回来,夜不归宿还不知会一声的丈夫都该吊起来打!
于温暖烛光下细细端详那柄珠簪,样式普通看不出质量好坏,颜笑也不是个鉴定珠宝贵劣的,单是段长决有心送她一个礼物已经能感动得她大半夜睡不着。
这算是定情信物吧?那个木头总算开窍了?!
只是这感动之情酝酿着没多久,在等待段长决回来的时间里渐渐耗尽,余留的只剩担忧和愤然。
颜笑终是辗转不安,索性披起薄衫立在窗口观望,但那暮色撩人,伸手不见五指,又哪里看得到半个人影呢?如果是青天白日,她大概早不管不顾出去寻人了,可大半夜的,饶是她胆子再大,也很惴惴,不说能不能找到人,光是她薄弱的身子就禁不住山风吹袭。
支起胳膊托着腮,颜笑坐在桌前俨然大家闺秀一般乖巧,可她心中七上八下,全没表面那么平静。
夜风打着窗子吱吱作响,颜笑不禁打了个哆嗦裹紧外衫,鼻腔里幽然飘进一丝血腥味,颜笑心中大骇,起身还未走到窗口,就见一个矫健黑影扑朔而进,跃进屋子里时带出的腥风霎时扑灭了烛火,房间陡然陷入黑暗与寂静中。
光亮骤熄,颜笑有些失措,伸手摸索:“段长决!”
只凭那身影,颜笑已知道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但那血腥气息呛进鼻间尤为浓烈,颜笑慌慌张张还在摸索,一双大掌兀的握住了她。
循着手腕往前抚去,还是那件粗制麻衣,只是上面略有湿意的触感与扑面而来的铁锈味让颜笑彻底慌神。
“不是我的血。”
段长决的视力远比常人要好得多,于黑暗中也适应得快,他攥住颜笑无措的纤手,一句话便让颜笑大出一口气。
烛光悠悠亮起,颜笑一眼便望见段长决犹如一尊煞神般站在她跟前,衣襟上浸染的血色令人心惶,若不是他手上拿着火折子,简直以为他是来索命的。
段长决想要上前一步,可惜他夫人眼底透出的陌生让他生生顿住脚步。
是了,那陌生感令颜笑躲闪不及,无法忽视。
她见过眼前这人淡然一笑如清泉洗心,也见过他冷淡如斯凉人心脾,也看到他一脸憨实勤勤恳恳的模样,她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的一颦一笑,但他此刻提着一柄不知名的钢刀,眉宇间杀意未泯,瞳仁中迸裂的冷凝无不让人仓惶。
他是杀过人的!
他的刀下宰过人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贪官污吏,斩过宵小贼子敌国将首,或许,也屠过无辜的黎民百姓呢?
颜笑脸上惊疑不定,然而视线划过段长决的肩胛时,所有惶惑抛之脑后。
急急的拽他坐到床上,翻箱倒柜的取出药酒和化血丹,两三下掀开他的衣服。
这下轮到段长决有些讶异了,他没想到家里竟然还有这些治伤的玩意。
小心翼翼的替段长决解开上衣,触目惊心的伤口裸|露在眼前,颜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伤可见骨的血肉翻卷血涌,已经被衣料摩挲得一片血肉模糊。
咬牙将染了血污的衣裳剪开,颜笑没法克制双手的颤抖。
“不要怕。”段长决语气里颇有些无可奈何。
颜笑抬卾:“我没怕。”
段长决薄唇微扬:“我知道你不怕伤口。”
颜笑一怔,继而轻手轻脚的洒药:“我......没有怕你。”
本有许多问题要问,也有许多情绪想对他发泄,奈何在发现他受伤后,却觉得都不大重要了。她说过,不论段长决做什么,都可以恣意随性,她绝不会离开他,怀疑他。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段长决半晌才开口。
颜笑的动作一顿,心中有些遗憾,这句话,这一天,到底是来了,只是来得这样快,这般让她措手不及。
“我自己来吧。”段长决按住颜笑的手,取过布襟和药酒,上药的动作熟稔顺手,看得颜笑自愧不如。
也是,曾经行军打仗的人自然比一个姑娘家会包扎清理,虽然没有那么细心温柔,却也得心应手。
颜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动作,先前在虎牙下遗留的伤患才养好,现今重添了一下,以后怕是总有旧伤复发了。想她平常被针扎到都觉得活动不便,痛感清晰,这么大一处口子,他是如何忍下的呢?
“是不是太后?”颜笑咬牙切齿。
段长决就知道自己的夫人并不笨,点头道:“虎符在我手里,想必她早就知道,只是苦于从未打探到我隐居何处,便没有得手。今夜我与影卫接触后返回,便遭到偷袭......”
“那虎符你交出去了吗?”
“虽信不过那郭氏直系一族,但毕竟他们才是郭均的血脉,虎符已经被我保管这么多年,确实要还给他们。”
颜笑一下打住他的话:“既然信不过,就不能交给他们。郭均若想重振家门,定然早将这重要之物给那些人利用去了,但他却将此物托付给你,你却要傻到再交给他们吗?”
段长决的眉头皱得极深:“你这话,难道是要我背负不义之名,不做那完璧归赵之人?”
“你要想还回去,为何在隐居盘山之前不还?况且你想报仇,你不能释怀,如今若把这虎符交出去,还谈何报仇?”颜笑并未见段长决的脸色变得难看而停嘴,“要我说,你这么犹豫不决,也该是时候决断了,要么交出虎符,放下仇恨,不再听闻郭氏和朝廷之中的风云变幻,你我远走高飞,要么,”颜笑抿了抿唇,心下一横,“你就拿着虎符替你兄弟报仇,太后不死,便是你死。”
颜笑舒了一口气,缓缓又道:“其实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颜笑被段长决一把搂过,堪堪躲开一支利箭。
颜笑惊惶未定,还以为会有什么黑衣人恰时闯入门来,等了半天什么风吹草动都没有,倒是段长决不慌不忙的整好上衣,从那箭羽下取出一张纸条。
“太后已知,速速离去。”
这通知,到底是晚了一步,段长决已经遇到袭击了。
“这会不会是顾瑾写的?”颜笑看着字迹,莫名想到那个人。
“是他。”
颜笑愣了愣:“还真是他?看来他挺关心你的嘛......不对,这支箭差点让我毁容好吗!”
段长决轻叹一声:“有我在,又怎会让这种意外发生?”
颜笑眼珠子转了转,促狭的看着他:“夫君,要是我真的毁容了,变丑了,你就抛弃我吗?”
被那声娇软的“夫君”激得心口一荡,段长决下意识摇头,“不会。”
见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回应,颜笑又觉得很没有意思,这人果真说不出什么情话,那晚能说出那么肉麻的告白语,还真是难为他了。
“我这满身吓人的疤痕,你从未感到惊惧。”段长决看着颜笑,因她比他矮一截,她看他时总要仰头,段长决便微屈了身形低下头来。
颜笑这次总算看见他眼底盛的尽是她,方才焦虑和失措时忍住的心情,此刻在眼眶中盈盈打转。
只听得段长决凑近她,在耳畔轻声细语道:“若有什么挂碍,便是这世上只你一人,我死生不想抛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