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将军坦言(1 / 1)
夜间两人照旧同睡一榻,似往常一样并无不妥,可颜笑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眠。
白天倒无暇顾及,晚上竟感受到被掌掴的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什么药膏 ,竟然不止痛!这让她今晚怎么睡嘛!
“很疼?” 紧挨其侧的段长决也不像会睡着的样子。
夫人辗转难眠,做相公的怎么可以酣然入梦!想都不要想!
颜笑顶着浮肿的面庞忿忿不平:“也不是非常痛,就是又肿又烧,无法忽视这抓心挠肝的感觉。”
段长决竟无言以对。
“你说,我这如花似玉的脸该不会被他打残了吧?” 颜笑转过头来,可怜巴巴的望着段长决。
他的夫人果真与众不同,对自己的长相抱有十二分的自信,不知该不该欣慰。
“不会,明天我带一副药膏来,涂上就没事了。” 颜笑忽然凑近的双眸和明肌与他只有咫尺,段长决不自然的别过脸。
哎呀,这个人刚刚是在脸红吧?别以为夜色朦胧她就看不出他脸红了!
颜笑打了个哈欠,也不再逗闷葫芦般的枕边人,懒懒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你想回去?”段长决竟反问。
颜笑觉得莫名其妙:“不回去难道要一辈子住在这富贵酒楼里,让那顾小白脸包养?”
段长决有些迟钝的思索了一下“顾小白脸”是谁,而后回答:“那我们明日便回吧。”
颜笑总觉得有什么重中之重没有问出来,思忖良久,终于“哦”的一声开始发难:“虽然我知道审问别人的隐私不对,但显而易见你不是别人,我这个做娘子的不能总蒙在鼓里。”
她微微侧头,迷蒙中的弯月漏进窗子拂在段长决清俊的脸上,将他平逸的睡颜渡上柔光,显得比往常看起来亲和许多。
他该不会秒睡了吧?她才刚刚要兴师问罪呢。
“我在听。”
颜笑正犹豫要不要轻声开口唤他,段长决沉静的声音便传入耳。
她这才又理直气壮起来:“以前你是什么将军,有过什么过往,我都不会过问,但是,这个顾瑾一看就知道是专程来找你的,并且为了你都赖着不走了。这么一个大活人的存在,总不能让我忽视到底吧?到底为什么他会来找你,总要随便敷衍敷衍我,让我做个明白人吧?”
段长决掀开狭长幽深的眼,侧首看过来。
“他是当今裕国的丞相。”
颜笑惊呆了,岂止是惊呆,简直开始后怕,原来自己一直吐槽作对的那个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啊!有无数次机会,他可以一言令下将冒犯他的颜笑拖出去斩了,得亏祖坟冒青烟,他还没有被揶揄得恼羞成怒过。
不对不对,不关她祖先的事,他应该是看在段长决的面子上才不予计较的。
难怪难怪,难怪他长的一副无双美人颜,本应该像个吊儿郎当的公子爷,却浑然一股上位者的姿态。
她并不算对这个世界孤陋寡闻,顾丞相这响当当的高层领导人物当然也听说过,据说才高八斗,辅佐江山有方,又貌美倾国,更甚言曾经巧舌如簧,面如桃花到让敌国使者不敢逼视。
想起顾瑾的脸,颜笑十分怀疑“才高八斗”治理国家是假,“貌美倾国”让圣上欲罢不能是真。毕竟,大家对长得美的人一般把持不住,别说舌战群儒了,光看见顾瑾那顾盼生辉的皮相,气势就已经输了一截,能说得过他可要做到心无杂念,看破红尘,阿弥陀佛。
“他这么牛的人,为什么会千里迢迢的来找你?”颜笑严重怀疑,既然那家伙连皇上都搞得定,很难不保证他没有搞定过段某人。
段长决看她隐约透露一副猥琐气息的模样,无奈道:“他只是想让我官复原职,去做个什么将军罢了。”
颜笑一愣,随即欢喜道:“那敢情好啊!做将军多好啊!”
段长决幽暗的目光闪了下:“你希望我去?”
“当然!你想想,要是你做了大统帅,咱们家的鸡窝和菜园就可以拓展得更大啦!”
这下该段长决愣住。
颜笑隐约感受到旁边的人隐忍着笑意,不悦的皱眉:“你笑什么?我说的可都是正经话。”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不用做将军也可以办到的。”段长决重新覆上了眼。
“真的?你怎么不早说?起先我就愁那些小动物不够养呢,万一过年过节宰两只,它们又没多少了。不过那样的话,我岂不是不能贪睡了?靠你一个人打理,肯定忙不过来......”
颜笑自顾自的絮絮叨叨一阵,慢慢变成呢喃,重又望向枕边人。
他隽长浓密的睫毛掩去眉宇间交错的锐利。
这男人也并不是没有温柔的一面。
不,他只是比较寡言,没有顾瑾那么爱逗弄人,但温柔一事,他还是做过许多的。
他背过不堪行路的她,打点家里的一切,甚至为她与野兽相拼。
之前她也有点死板,仔细想想,如果她发现学长几天之间变得像另一个人,她说不定更难以接受,反应更加激烈,可段长决还是在她危难时分及时的将她从何学义手中解救出来。
如此一想,颜笑顿时觉得心中清明通透许多,愉悦的一夜好眠。
自认为起了个大早的颜笑在看见半边床榻又空无一人后,不由惊讶,段长决到底起的多早啊!
心里对段长决消除隔阂的颜笑神清气爽,左右琢磨,觉得待会要带上凝翠一道回去,否则她一个姑娘家,万一又趁机被那坏蛋逮到机会占便宜,就要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利落的整理好房间,颜笑思忖了一下,看她相公的样子,只字不提升做将军一事,也答应与她回家,那就是不会答应顾瑾了,她倒不是很在意身份地位这种事,开始表现的那般支持也是以为男人应该都喜欢上战场杀敌,比起相对平淡的农家生活,更喜欢驰骋沙场才对,但这会儿一想,她不由对自己摇头叹息:颜笑呀颜笑,你真傻,做将军纵然威风凛凛,可也要有命才行啊,刀剑无情,如果段长决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她岂不是成寡妇了?
至于保家卫国的慷慨情怀,颜笑承认,她没有在这方土地上生养至今,这情怀确实淡薄了一点,况且,她并不相信这么偌大一个国家,找不出几个骁勇善战的将领,偏偏只能段长决去领兵,否则就天天打败仗不成?
颜笑今时今日委实不知,这国家确然已经溃败到如此地步。
经过顾瑾紧闭的房门时,颜笑停下脚步,怎么说人家也照顾了他们一群人好几天,吃喝全记在他的账上,一声不吭的贸然离去太不礼貌,和他说清楚打个招呼再走吧。
正欲敲门,房内渐渐拔高了声调,令颜笑生生顿住动作。
“这么说,你是要为了一个女人而留在这里?” 顾瑾的声音听不出喜乐。
“多说无益,既然你不给,那便告辞。” 段长决的声音更加听不出喜乐。
“不过一支治伤膏药而已,你同我一起走,我倒可以给她。”
顾瑾话音刚落,颜笑就迫不及待一点也不礼貌的推开了房门:“竟然想诱拐别人的相公,不要以为你是丞相就可以为所欲为,罔顾律法。”
顾瑾早知道颜笑在门外,却没想到她就这么大剌剌的推门而入,听到她的话,他的脸色随之一变,不可置信的望向段长决:“你竟都告诉她了?”
“有隐瞒的必要吗?她是我内人。”段长决一如既往的语气。
顾瑾轻笑起来:“好一个内人,没想到段将军叱咤风云多年,到头来还是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收拢了野心,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真不假,”他的视线在颜笑身上淡然一扫,“只是这妇人还算不得倾城倾国啊。”
啥?这意思是指她配不上段长决?
还妇人......什么鬼,他全家才是妇人!她颜笑楚楚动人,娇艳明媚得跟一朵花似地好吗!
颜笑不是傻子,从头到尾被顾瑾讥讽却隐忍着不再同往日一样反驳,实在是因为......她有点怕死。
如今自家夫君与人不合,她才不会没大没小的找死回嘴呢。
段长决显然没有心情与他再罗里吧嗦,拉过颜笑就要出去。
顾瑾看他当真要走,语气里带了份薄怒:“段长决,你若真要看着裕国溃不成军,我无话可说,但对不起你的是当朝君者,难道要看着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吗?你我多年知交,纵然你已没有当年的抱负,也该帮一帮我。”
“帮你什么?帮你谋权得势,权倾朝野,却连那人也救不下?”
出乎意料的,段长决并没有置若罔闻一走了之,背着身子顿下脚步,问出颜笑听得稀里糊涂的话。
“那人”是谁?
在段长决那番问话过后,顾瑾面色霎时苍白,咬紧齿缝一语不发。
冷凝的气氛没有持续更久,段长决攥紧颜笑的手,离开之前落下最后一句砸得顾瑾心尖生疼的话:“无话可说了?正如你那日放弃机会救他一样,往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与我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