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1 / 1)
“子逸哥。”退出门去等了一会儿,她才又进来,这个称呼,已是多年没有唤过了。何子逸也是一愣。
“怎么了?”
“你交女朋友了吗?”沈美媛笑颜轻盈,甚至有一些俏皮。
“额。。。是啊。呵呵。”他没想到她如此直接,他不想隐瞒,只是,不知道如何去说。
“是叶婷婷吗?”
“是。”
“恭喜啊,终于成功了。”
沈美媛笑着,何子逸配合不起来。气氛有些怪异,或许,只有一个方法,能让她继续待在他身边,又能不这样怪异。
沈美媛给沈妈打电话说出相亲的打算,沈妈很诧异,她心目中的女婿,十几年来就是何子逸,所以才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窝在他的小公司里当秘书。如今沈家生意越做越大,说沈美媛是豪门千金一点不为过。可喜的是,准女婿何子逸也是志向远大,跳出爹妈的摇篮要自己创业,这几年来也是做得有声有色。沈家二老、何家二老,没事坐在一起喝茶时已经谱写好了家族蓝图,再过几年,四位老人卸甲归田,何子逸事业也稳当了,就把手下产业都交给他来打理,何子逸沈美媛两个人也算是可以相助相扶的一对佳偶,只等把婚一结,他们就可以安享晚年,坐等着抱大孙子了。
没有人想过会有一个叶婷婷,一个晚了十几年才肯走到何子逸身边的叶婷婷。农民出身,如今爸妈在一个小工厂里做零工,她本人也只是在一个小公司里领着每个月微薄的工资,她到底有凭着什么资质可以如此骄傲?让一个风华正茂的何子逸蝶恋花一般的追着?
也许除了何子逸,没有人能解释这个问题,有时,连叶婷婷自己,也不太明白。
“叶婷婷?”门开着,叶婷婷和何子逸站在门口,何妈站在门内。空荡荡的门廊里,何妈的声音分外响亮。头天儿子跟她说会带女朋友回来见她,她还笑来着,“又不是没见过,搞得这么神秘。”没想到来人并非想象中的准儿媳沈美媛。
“你好,阿姨,这是给您和叔叔带的一点礼物。”举在半途,礼盒有点重,但是没有人接,叶婷婷面浅,这样礼尚往来的事本就让她紧张,如今还是对方不接的情况,感觉脸上的笑容都要麻木了。却只听何妈一句:“怎么是你?”不是惊喜,是惊悚。
“妈。。。”连何子逸也听出不对了,连忙救场,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喜是终于得救,悲是,见公婆居然得男朋友来救场,很明显,她不被喜欢。
也不怪何妈把他们堵在门口,她也是两难。进得门去,得见另一幅盛景,沈妈沈爸已经等在何家古色古香满是红木家具的客厅里,门铃响的那一刻,他们还在讨论:“这两个人终于是要谈婚论嫁了,还搞得这么神秘,年轻人就是花样多。”沈妈也暗自在想,大概前几天小两口吵架了,女儿才会一时生气提出相亲,也许当时何女婿正在旁边着急呢,小两口一场鸳鸯打架的戏,让她当妈的好生惊了一场,还好是虚惊。
五个人愣在客厅,何妈站在一旁焦灼得直搓手。沈妈反应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那不是虚惊。
“怪不得我们家美媛前几天打电话回来凄凄惨惨的说要相亲,原来你们何子逸另有新欢了,既然这样,今天还叫我们来做什么?”纵是一向心阔的沈妈,突然见到这一副情景,想到自己的女儿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哭呢,也是一时间气急败坏起来。生意场上历经风波的沈爸,唯一的软肋也是这个独生爱女,此刻表情也是瞬间由晴转阴,摆着手从红木椅里站起来:“算了算了,不再多说了,我们走吧。”
何爸爸这几年生意上顺风顺水,也是因为一直以来对沈家多有仰仗,本来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么一来,就觉得自己矮了半截下去,事出突然,他也还在茫然中,见沈爸阴着脸往外走,第一反应也只能是强留,强留之余该说些什么,却已是词穷。
一场闹剧中,在旁静观的叶婷婷大概也猜到了一件事,有一个叫做美媛的,或许是何子逸的旧欢,要不然,何来新欢一说?
是沈美媛吗?
才发现五年过去,有太多的事在各自的世界里发生,而他们对于这些事,互不知晓,陌生得可怜。
家就在隔壁,叶婷婷却没有回去,沿着河岸慢慢的走,没有什么可以说得清楚的心情,只是无处可去而已。刚才的表现还算文静吧,只是语气温软的说:“叔叔阿姨,叨扰了,我,先走了。”反正他们也无意留她,默默走开是上上之选吧。只是当时那么镇定,似乎连脸红都没有,走出来了,才为自己的不被欢迎羞耻得挖心。
才发现也有何子逸出马也无法安慰的伤疤,这些日子竟像落入童话一样,相信有什么伤口只要何子逸轻轻一吹,马上就可以不疼了。原来不是的,那个他治愈不了的伤疤,刚好是关于他。
他没有唤她,只是小跑着追上去,用双手从背后圈住了她。真是入秋了,微薄的衣衫,河风中已经渐凉的手臂,被他环抱着,觉得很暖。
有时暖,像一只空壳的茧,什么时候蝴蝶早已飞出,茧早已中空,孩子们却还茫然不知,一味守着茧欢等。
她也想做那样一个不顾事实真相的孩子,可以吗?
“是沈美媛吗?”
“是。”
“你的前女友吗?”她低下头去,不知道是不是该为这个“前”字窃喜,可她明明很悲伤,还以为从十六岁那年开始,何子逸眼里就只有叶婷婷,呵。。。这是有多贪心。
却听他说:“不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一字一句,都可以是她全部的悲喜,全部的希望和失望。他说不是,那么是什么呢?她又重新抬起头来。
“何子逸生命里,只有叶婷婷。”他的眼神深邃,她看到自己小小的脸庞正在他深邃的眼神里。他将她吞没了,烟波浩渺。
如此誓言般甜蜜的话,她竟然深信不疑,真是危险。
“那,叔叔阿姨,他们。。。我该怎么办?”
“啊。。。这件事,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一点跟他们讲清楚。”何子逸愁眉烂脸的叹。
“美媛,一定很好吧,他们好像,很喜欢她。”他明明都说不是了,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酸涩?美媛,这些年是怎样存在于他的生活里呢?还记得,她从中学开始就是个温婉的女孩子,总是安静而明媚的笑着,生来就是令人欢喜的模样。那么多人都喜欢她,难道,他就没有动心过吗?沈美媛,怎么觉得,只要提起这三个字,就能令她升起嫉妒,不过是因为,她曾与他相关。
他窥破她的心机,嘴唇微弯,暮色斜阳里,将她轻揽入怀。
他知道了,她如此爱他。
“婷婷,答应我,别多想,别多心,别管别人怎么说,只要记住,何子逸只爱叶婷婷,,好吗?”
“好。”她答应得干脆,喉咙比往常扩张得厉害,有一丝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后来的叶婷婷,自己也不明白,那时候的自己怎么能够那么豪情,而爱情的分子式里,豪情的所占的成分,实在微小,轻轻巧巧的,就被流年琐碎,消磨殆尽。
从此她知道了,从他十一岁开始,身边就有一个花儿一般静好的沈美媛,一个所有人都认为是何子逸的最后归宿毋庸置疑的沈美媛,而她叶婷婷,必须接受这个已成事实,必须接受众人诧异的目光,还不能有一丝情绪,只因为,制造出这样的祸事,不是他本意。呵。。。真是连嫉妒也不能光明正大,叶婷婷,你有那么强大吗?
不强大,又谈何做何子逸这个蓝颜祸水的最后归宿?
原来,何子逸才是她这辈子再也无法痊愈的疤,只能咬着牙,看着新伤盖旧伤,一层又一层。
何子逸想去见叶爸叶妈,叶婷婷想了想,还是算了。他想成为爸爸妈妈眼中满意的准女婿实在太容易,而她不忍爸妈过早的跳进这个坑里来陪她冒这个险,如果事情不成,她还可在家中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有时候,叶婷婷觉得自己其实挺现实的,时时刻刻都在为后来铺路,铺一条可退之路,没想到即使如此,到最后还是走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大概就是温水煮青蛙的过程,还以为只是舒服的洗个澡呢,殊不知从迈进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出不来了。
何子逸知道她有所防备,有所防备,又弥足深陷,她防备得像个小孩子,以为睡觉时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妖怪就没有办法抓走她。
夜色深沉,一声猫叫妖娆的划破夜空,如一把伶俐的弯刀,一阵沙沙,风刮得谁家雨棚嘭嘭的响,又起风了。怀中的她似有惊动,何子逸将她再次搂紧,她便又睡熟了。
莫名其妙就感冒了,还来着例假,叶婷婷脑袋昏昏沉沉,肚子还疼,窝在沙发里抱着一杯开水看何子逸在她的小卫生间里捯饬洗衣机。
“要选哪个档?”他问。
“混合洗。”大概之前从未洗过衣服,那么他的衣服谁给洗的呢?干洗店?沈美媛?
啪。。。。叶婷婷一掌拍在脑门上,这多想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怎么了?”
“没什么,脑袋昏。”她笑着,被病魔压着,有一些柔弱。
“傻孩子,一拍岂不是更昏了?”
“以为能拍清醒嘛,嘿嘿。。。你都不会洗衣服吗?那你的衣服谁给洗?”看来确实越拍越昏了,说好的不多想呢?
她怕听到说沈美媛这个答案,结果他有一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钟点工。”
“哦,呵呵。”一向大而化之的她,和他在一起之后,感觉自己快要变侦探。这就是传说中的捕风捉影吗?恼人。
“子逸,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你会觉得我很烦。”
“为什么要烦,我看现在是你烦我比较多。”他在抱着整个洗衣机满世界找放洗衣粉的抽盒,叶婷婷跳下沙发走过去伸手就从控制面板的左边拉出一个小抽盒来。
“原来在这儿。”他笑。
“我说的你烦我,和我烦你,不一样。”她微嘟着嘴。
“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是真烦你。”她伸手戳控制面板,漫无目的地,瞎戳,被他挡开,“洗衣机都被你戳得反应不过来了。。。。让我来看看,我们的婷婷小朋友脑袋里又想到什么妖精啦。。。”
“一只蜘蛛精,把你裹进蚕丝洞里一万年也不许出来。”她伸出爪子假装蜘蛛丝,缠在何子逸身上。
“那敢情好,正如我愿呐。。。。哈哈。。。”
有一些发烧了,还是被他拉去看医生。他要去大医院,她不肯,一点小感冒,堵着车去到医院,还要排长队,排完了还指不定挂到什么时候的号,实在小题大做。于是在楼下一个诊所里,医生说话很轻,轻得她昏沉的脑袋几乎听不见,睁大眼睛向着医生,“啊?”这精神头,感觉自己又好像好好的。记得以前感冒,也是吃一点感冒药抱着开水灌,两三天就好了,不知为何,如今娇气起来,大概是因为,有人为这娇气买帐吧,一种误入桃源之感,渐行渐深,忘记了,终有一天,是必须要走出来的。
要输液。她让他回去,不用在这里等,他真说要走时,她又不干了。他笑着捏她的脸颊,留下来陪她。正在换季,感冒的人太多,一会儿输液的人就把椅子坐满,他只有站起来,东靠靠西靠靠。她忽然又觉得还是让他回去的好,其实他不守在这里也没问题的,就是看不得他转身要走的那一瞬。真是麻烦。
液体一滴一滴的滴进她的手背里去,她侧着头,看他倚在门廊上,低着头看手机,和其他陪着女朋友来输液的男人别无二致。反倒更孤单了似的,相守太过,便是孤单。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后来她想,许多东西,都是有限的,需要边养边用,那时候的她,实在是太不知道节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