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1 / 1）
覃落潇还站在树下，面色平静的看着叶婷婷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大概在楼上陈央的视野里，隔绝了喧嚣，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无声电影，是奔忙溪流中的枯叶飘萍。叶婷婷回过身，抬起头看楼上的百叶窗，是什么，让人们走到今天的地步？又是什么，能另一切的胶着瞬间冰释？
或许一切笃定的，都不必费心守候。
“你完全可以卖掉换钱，对于他，你不用太遵守原则。”覃落潇轻语，低眉微笑间伸手拂过飞到脸颊上的一缕发丝。她个子高挑妩媚，留着一头及腰的黑发，烫了懒懒的大卷。今天她穿了样式简单的白纱裙，微风追逐裙摆，裙摆依恋着她。秋天快来了吧，已经是起风的天气，残夏长风里，笑颜宁静而单薄，一切都不曾改变。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叶婷婷仿佛看到五年前的覃落潇，长长的黑发统统拢到脑后束成一束马尾，拖着一只简单的箱子站在宿舍门口，“我是覃落潇，我爸是覃易天，电子信息工程学院教授，所以说我对这里超级熟，你们有困难就找我哟。”那时候觉得她就是一个飞扬跋扈自以为是的小姐。事实是，覃落潇确实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每一个接近她的男生都只是因为喜欢她，她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即使在几年之后遇到陈央。
“一两万块钱，不值得为之破坏我的原则。”叶婷婷也笑。
“因为既不爱也不恨，所以风轻云淡两无瓜葛，婷婷，你向来如此。”
“落潇，你终于明白了？”
“哎。。说这话我就有点不高兴了，我只是你猪一样的朋友吗？愚笨至此。”
“可是，最近你好像都不太想见我。”
“因为，有时候你比我还疯，感觉我们两个就像炸弹，一抱团，什么都有可能炸毁。”
“你这是嫌弃我了？不然就是埋怨我。”
“不是，很过瘾，但是，没必要赔上你。”
“那，陈央？”
“别问了，我也不知道。”
一辆车慢慢停靠过来。
“我走了。婷婷，你好好的，要幸福。”
覃落潇转身，姿态曼妙，爱她容颜正好的人，一定看不出其中苍凉。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叶婷婷看到驾驶室里一个男人的侧面，竟是肖林，他也认识叶婷婷，知道叶婷婷是覃落潇的好友，却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大概从一开始就不是愉快相识吧，叶婷婷记得，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好像是：“你为什么要离开落潇？”那时候的叶婷婷，尚未遇见爱情，没有爱过的人，常常都是爱情气势汹汹的捍卫者，以为只要用心和忠诚，就什么都已足够。
陈央这公司楼下景色不错，是一条只有两个车道的小道，两边参天的梧桐跨越空间之隔终于在天空中相会，日日夜夜，守尽风霜，初秋残夏绿意已开始斑驳，风来时，仍止不住沙沙的唱，满耳尽是那歌声，隔空的悠扬。隔着玻璃窗，梁诚看着久久伫立在街边的叶婷婷，忽然就觉得，似乎秋风凉了。
等候，有时候只是为了证明连上天都会成全的心意，殊不知，这是最贪心的奢望。有一个爱字在中央，周围满满的，全部都是等待。
接到任斌电话的时候，叶婷婷正呆呆的望着电脑屏幕。
如果说以前夜雨比较高冷，那最近这几天堪称寒冰。和夜雨在一起的时候，叶婷婷甚至都觉得自己有做一个小太阳的潜质，居然能跟夜雨这样的人合作这么久。其实不过是游戏总给人一切脸皮厚的机会，一切的棱角都按照自己的意念磨平，一切的等待都因为一句简单的问候而幻化于烟云。
可他又偏偏要找上她。
“来了？”
几乎是一上线，就收到夜雨的消息。
“啊。。。是啊。。。”
“来昆仑入口吧。”
叶婷婷翻开聊天记录，今晚的对话，就这么几句，然后就被他的白马带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所在。
其实也不算荒芜，就是没有人烟。白马奔波，穿过一条古驿道，得见一个四方亭，白马不能进亭，被留在了亭外。夜雨独自走过亭子，出亭子不远，便是一角断崖，崖上一株红梅，开得正盛，有落花几片，纷纷扬扬，飞落谷中，找寻不见。叶婷婷点动鼠标，暮夜走过去站在夜雨旁边，一株红梅旁，两抹白雪影，空中略有亭阁一角，角铃随风轻摆，画面煞是好看。叶婷婷按下截图键，将图存下，她就是为了这个游戏的风景而来的，这昆仑盛景，更是早已倾慕却一直无缘得见。
叶婷婷一直点击鼠标，却已经是不能往前了。只能隐约可见崖下谷中，烟雾弥漫，红梅隐约。
“下面是世外桃源吗？真想跳下去，游戏应该设置一下，一定很多人从这里跳下去。”
“站在这里看就是最漂亮，下面没什么好看的，你见过看云海的非要跳下去的吗？”
“峨眉山不就很多人跳下去了嘛。”
“跳下去不就见到阎王了，阎王好看？”
“你真煞风景，不过，你下去过？怎么下去？”
“下去过一次。。。”梁诚手指停留在键盘上，眼前的白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抹绿。
“梁诚，下面好像很漂亮，下去看看如何？”
“那就得分手啦。”
“分了再去月老那里复合就好啦。”
梁诚记得，两人飞身一跃时，红梅花瞬间都掉光了，一时间漫天纷飞红梅雨，她说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只是后来他们再也没有复合，很戏谑，到底是戏如人生，还是人生如戏？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梁诚将对话框删除干净，重新打出一行字。
“什么地方？”
“忘情谷。两人一确定情侣关系，就会生成一个分手任务，想解除情侣关系的，可以来这里，跳下去就前愁旧情两相忘了。”
“好冰冷，好像一开始在一起就准备好了分手。”
“游戏嘛，谁会在意。”
叶婷婷把手从键盘上收回，望着夜空呆了一会儿，才又回到电脑屏幕，“那，那些级低的怎么办？像我这样的，来不了昆仑，想分手还不能分了么？”
“你不是已经站在这里了吗？”
“啊。。。。。你的意思是找对象得找级高的是不是？”叶婷婷发出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为了将来分手方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如果是现实人生，他会不会正摸索着下巴臭美的笑着？暮夜很少见到如此闷骚的夜雨。
“这个主意好像还不错哦，哈哈。。。”
“这条路是没有怪的，专供解除情侣关系的玩家使用，所以谁都可以来。”
“哦，原来如此。”眼看着升温的玩笑对聊，被夜雨一句话活生生的浇灭。暮夜头顶飘出一个大糗的表情，与这红梅白雪，很不相应。
“下面不漂亮，但是跳下去的那一刻，确实很漂亮，要不要试试？”
叶婷婷脑袋瞬间卡壳了。
接到任斌电话，说要组织一次同学聚会。
绿邑山庄？是个什么地方？
“好吧，在哪里集合？”
两人说好时间地点，挂断电话。
叶婷婷在聊天框里发去一个消息，“好呀，见识一下。”
毕竟，如他所言，只是游戏嘛。
夜雨很快发来上马邀请，两人一起往第一个地图去。月老在第一个地图。
“这个游戏好错乱，人家月老只管结婚的。”
“现在人眼里，恋情比婚姻浪漫嘛，研发商也是很用心了。”
“世态炎凉。”
“呵呵，只是人之常情，别太纠结，谈恋爱成功结婚的不是也很多吗？愿意结婚，愿意为对方负担起所有责任的，一定很爱对方。游戏只是给人多一个选择的机会。”
月老在远离集市的一条溪边，垂柳正绿，桃花已开。桃花和红梅，只不过一个鲜红一个粉嫩，就注定一个孤寒一个热闹。
“梅花和桃花其实长得很像。”
“悲和喜本就只是一念之间。”
一瞬走神，叶婷婷忽然想到能和夜雨呆这么久的原因，他们总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在想什么。曾经有一次打副本，一场酣畅淋漓的仗打下来，就有人突然问，“夜雨，你和暮夜在语音吗？”
“没有，一向不用那个。”
“那你们默契了得啊，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
“合作时间长而已。”
夜雨的若无其事，总是让人很难有所想象，因此大家哄闹再过分，也无所谓。游戏嘛，总是尽情夸张，鼠标一点右上角的叉叉，便是所有戏曲落幕，一切又回归现实的时候。
却没想到，有很多朋友前来祝贺，搞得好像要结婚。
“离婚又是在哪里？”叶婷婷想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断肠崖。”
“离婚漂亮吗？”
“你怎么尽关心分手离婚这些事。”夜雨头上了一个大大的黑线，“我没离过，不知道。”
“那你分过手？这么熟悉。”
梁诚发现今天无论如何是逃不过这个话题似的，眉头渐渐皱起来，到底是哪根神经不对让他忽然想起带她去忘情谷？
“嗯。”
“是西西？”
“嗯。”
“哈哈，挖出一段情史，今天有收获，讲讲细节呗。。。”
夜雨头上又是黑线。
玩闹有时像一辆刹不住的过山车，你终于是将所谓的现实统统都置之不顾了，所要承受的难过，突兀，恶心，那都是后来的事，此时并不知。叶婷婷也实在想不出，夜雨对她一字一句讲情史的样子，那太诡异了，又不是闺蜜，也不是。。。。
“现在应该要做什么？”
夜雨没有回答，只见他跳下马来，在暮夜面前站定，然后单膝跪地，俊朗的脸微昂着望她，一只手举至眉前，一只草戒闪耀着青草光晕仿佛阳光停歇在叶稍。
游戏设置得很精心，不是系统化的交易物品，而是设置成了实实在在的动作，叶婷婷晃动了一下鼠标，左手就要伸出去，又忽然停住了。她放下鼠标东拉西扯，“中西合璧啊，好搞笑。。。。”
夜雨又是黑线，“姑娘，我在向你求爱，你能否严肃点。。。”
本就只是一场戏，何必说得这么惊悚。
左下角瞬间涌现一片白色的字，附近的人都开始叽叽喳喳了。
“夜雨，你也有今天，人家姑娘是不喜欢你啦。。。”
“夜雨向来战场得意情场失意，上次不也是被抛弃的么。”
“哎。。。今天是人家大喜的日子，过去那些桑心事就不要提了嘛，哈哈。”
“这个不就是天天和他一起打怪的姑娘么，听说药师技巧了得。”
“没想到一直不声不响的，还是忍不住要表白了。”
“但是人家姑娘似乎不想接哎。。。”
“夜雨被拒这么大的新闻发到世界频道会不会很轰动？”
说时迟那时快，世界频道就以“号外号外。。。”为首发出新闻，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了实况转播。叶婷婷也觉得好玩起来。
“那么，交代清楚你的过往史，我视情况决定。”
暮夜一句话出来，世界频道又炸开了。
“夜雨情史即将曝光啦，火速围观。。。”
夜雨接着黑线，今天真是大错特错。
“还想不想看红梅雨了？”
叶婷婷正无限欢乐的看着世界频道，突然收到夜雨的私聊消息。
这是威胁？
好吧，是的。
“那么，堂堂夜雨大侠难道就只出一枚草戒吗？”也不能转折太明显，暮夜丢出这么一句话。大家凝神静听，哦，应该是静看，夜雨的回复。
“你说过，爱情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迷信，只要相爱，哪怕只有一枚草戒。”
他还记得这话，是什么时候说起的？一次闲聊吧。叶婷婷一时有些愣，连自己也有些感动了。
“我怎么会说出这么动人的话呢，好感动。。。。。”是私聊。
“。。。。。。你到底接是不接，再跪下去我很丢脸的。。。”
“哦。”
叶婷婷终于晃动鼠标，暮夜姑娘伸出了手，夜雨将草戒带在了她的手指上，绿色的草戒，因她身穿白衣，而显得碧玉一般翠绿。
一时间，满世界桃花雨纷飞，夜雨和暮夜，执手相看，两不厌。
游戏终究是游戏，只要来这里表白的，不管是真情假意，都可以得见一场漂亮的桃花雨。
一时桃花雨下完，人也都散去。
“怎么会有这么多熟人来？”
“我叫来的。”
“为什么？”
“我夜雨找对象，世界消息里肯定会公布，还是早一点请了免得他们嚼舌头。”
对，夜雨是这个区排名一二的玩家，他有什么举动，全世界皆知。
于是叶婷婷想到一个问题，“那，等会儿分手，岂不是也是全世界皆知？”
“嗯，到时候大家就会知道你刚被表白就被甩了。大家一定认为你是被戏弄了。”
叶婷婷先发去一个二白眼，“应该是你被我甩了，大家都知道你只有被甩的份，没想到战场英姿飒爽的夜雨情场会如此不得意，你人品是有多差，说不定以后就只有孤独终老了，没有姑娘愿意来找你了，哈哈。。。。”
夜雨又只剩下黑线，没想到一时兴起想看个红梅雨会扯出来这么多事。
“走了，去昆仑。”
两人上马离去，一抹绿色身影出现在桃花树下，红红绿绿，相映成趣。
两人再次出现在忘情谷崖上，迎风而立，默然相望，是分手前的祭奠吧。
额。。。其实两人是在协商谁提出分手。
“不然还是你提吧，给你留点面子。”叶婷婷客气到，末尾却发去一个坏笑的表情。
“没关系，你提吧。”夜雨突然间又回到高冷状态。
叶婷婷摸索一阵找到分手按钮点下去，屏幕上却跳出一个大提示框：“感情是件严肃认真的事，请勿愚弄系统，确定情侣关系至少一个月后才能提出分手。”
梁诚正在打电话，看到叶婷婷发过去的截图，哑然失笑。
“怎么了？”黎西在电话里问。
“没什么。”
“确定情侣关系后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分手的，你不知道吗？”
“刚才知道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的，一个月之后再说。”
你欲和，天让分，你欲分，天让和。难道，真的遇到了那个天意了吗？梁诚深深的靠近椅背里，静静的看着画面里的夜雨和暮夜，真是不错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