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葬花(1 / 1)
离珈瑜不认得剑,可她认得剑上的剑穗,是半块龙形玉坠,跟她当年看到的没入欧阳韵律胸口的那柄剑上的玉坠,一模一样。
“那人是……”离珈瑜只看到侧脸,很像欧阳信,可是欧阳信向来只穿白色的衣服,她难以想象那个风华绝代的信君换了一身衣袍,竟是这般的——妖媚。
慕容穆兀自前行一步拦在了离珈瑜身前,手也伸向了腰间的软剑:“他是葬花。”
“曾经的千叶宫第一杀手葬花,他还活着?”
杀手这个行当,就像貔貅的肚子,只能进不能出,此生一日杀手,永生都摆脱不掉,尤其是葬花这种站在顶尖杀手行列的人。
她本以为,穆少代替葬花成为千叶宫第一杀手,他就应该是死掉了的。
慕容穆一边看着敌方的动静,一边解释给她听:“他是退位让贤,不是技不如人,自然活着。”
离珈瑜是个喜欢分出胜负的人:“不曾做出比拼,那你觉得,这新老两代第一杀手,谁的实力更强些?”
“葬花。”
“为何?”
离珈瑜此时只能看到慕容穆的大半个后脑勺和小半张侧脸,看不到他眼中怒起的杀意,但听得出他语气中极明显的恨意:“葬花有能力对抗所有人,包括千叶轩一。”
可是,千叶轩穆不能。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离珈瑜惊奇地发现了相同之处,“千叶轩穆,慕容穆,你们俩倒是喜好相同,都爱穿紫色的衣服。”
慕容穆转过脸来看她的眼睛,很漂亮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像天上的星辰,让人,难以触及。
他不答反问:“千叶轩穆和慕容穆,或许是同一个人,你说是吗?”
这样反问的话,真是让人懊恼,离珈瑜严肃道:“慕容统领,我需要你的回答。”
“穆。”他纠正,“叫我穆。”
是谁让她叫勋来着……
“穆。”她叫的不情不愿,“你到底是谁?”
慕容穆扯了扯唇角道:“若我是千叶轩穆,你就该庆幸了,可惜,我不是。”
这厮万年冰块脸居然笑了,虽然笑的阴恻恻的。
离珈瑜一个冷颤,决定不再同他纠结这个问题,专心致志观察断崖边缘的动向。
身后有整齐的脚步声,缓声靠近,离珈瑜一回头,原来是叶一勋的卫队,只不过主帅不在,让她很奇怪:“你们叶统领呢?”
一守卫指着来的地方轻声回道:“叶统领让我们在那边隐蔽,等待援兵,他自己已经从另一边的险道上去了。”
守卫们躲藏的地方曾是十四年前她躲藏过的地方,确实够隐蔽,不过这断崖居然还有险道?
“什么险道?”
那守卫又指了指险道的方向,道:“从那里攀附过去有一条隐蔽小道可直接上到崖顶,不过那里是处断裂的岩层,万丈深渊,没有可攀附之物,我们没有办法过去。”
离珈瑜快速走到了守卫说的地方,果然是光秃秃的岩壁,底下便是看不出深浅的万丈悬崖:“那叶一勋是怎么过去的?”
“属下不知。”守卫低了低头,“叶统领说救回二小姐最重要,他只能勉力一试。”
“你们没看着他过去啊?”
守卫的声音已经低的快要听不见了:“没有,叶统领让我们隐蔽等待援兵……”
她气得低声咒骂:“混蛋!”
他试个屁啊,不是天天嚷嚷着是她的救命恩人吗,十五年修为都没了的半残废还有胆子说什么勉力一试?个狗东西怎么这么笨,猪脑袋啊,这里万丈深渊,万一掉下去了连尸骨都找不回来,呸呸呸,不会掉下去不会掉下去……
一众人被她的一句粗口雷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离珈瑜。”开口的是崖顶的人,“堂堂秋水山庄庄主,既然来了,何必藏着掖着不敢见人哪?”
后无退路,前有饿狼,还捉住了她的羊。
离珈瑜斟酌片刻,雄赳赳道:“见就见,难道我怕你不成!”
三步并作两步,蹭蹭就上了崖顶。
一队守卫想要跟上去却被慕容穆拦下了:“高手对决,不需要你们帮倒忙。”
这话说的,真让人心里不痛快,可谁也不敢反驳,只敢在心里骂娘,嘴上还得乖乖答:“是。”
慕容穆是跟上去了,不过有许多保留。离珈瑜已经到了崖边,他却顿住了脚,十米开外,远远地看着,似在,遥观虎斗。
离珈瑜看清了葬花的脸,连笑都笑不出了:“欧阳信,我来了,你放了珊珊。”
“瞧瞧,连信舅都不叫了。”欧阳信半弓着身,伸出一只手捏住了珊珊的肩膀,“你娘尸骨未寒啊,你亲爱的姐姐便已经翻脸不认人了,真是够狠够绝情。”
离珈瑜心都揪起来了。
这个断崖,欧阳信和珊珊现在站的那个地方,正是当年荷花和离云俊站着的地方。
哦,不,当年那个人不是荷花,离云飞留下的竹简里写了,当年同离云俊对决的人不是欧阳飘絮,而是易容后的她的哥哥。
哥哥,是哪一个,欧阳信吗?
当年他这样狠,生生剥了离云俊的面皮将其抛下万丈深渊,如今这又是要做什么?
“说到狠辣绝情,谁能比得上你,我大伯,我爹,有哪一个不是死在你手上?”离珈瑜指着地上那剑的剑穗,“为了杀人灭口,甚至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下得去手,欧阳信,你还有脸存生天地之间吗?”
“律不是我杀的!”欧阳猛地变了脸色,手下用劲,“为什么不肯信我?飘絮不信,谁都不信!”
离珈瑜怒喝:“欧阳信,你敢动珊珊!”
欧阳信的力道不轻,珊珊疼的叫出声来,却不似往常一般求救叫姐姐救她。
慢慢的,珊珊竟勉力抵住了疼,倔强地回视欧阳信:“你有何资格叫我们相信,信舅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呢,除了杀人灭口和威逼利诱你还做过什么?十年前你杀不掉我,怎么如今,我娘还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想杀了她唯一的女儿斩草除根了吗?”
欧阳信冷笑一声:“离珈珊,倒是什么都不瞒你啊。”
“本就不需要旁人告诉我。”珊珊思绪清楚语气沉稳,“你安插紫嫣在我娘身边,名为照顾,实则监视,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怕我娘会说出当年的真相,居然命紫嫣在我娘每日的食水中下毒,虽不致死,却让她每日浑噩无法照顾我,然后将此事嫁祸我姐姐,离间我们母女三人的感情,让我娘以为姐姐还在怨恨她,让我以为我娘不愿意见我,让我姐姐以为我娘还对秋水山庄心存妄念……三方怨念,恶性循环,信舅,你好狠的心。”
欧阳信眸目间闪过一丝惊诧:“离珈珊,我倒是小瞧了你,如此说来,十年前的事情你也记得清清楚楚了?”
“是,我怕黑,怕疼,都是拜你所赐。”珊珊小小的身子瑟缩着,“十四年前,我娘就已经跟你们恩断义绝了,是你出尔反尔,一直缠着我娘,打扰我们的生活。我娘念旧情,还是将你当作哥哥,可是十年前,我娘不愿助你对付我爹,于是你抓了我胁迫她。信舅,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舅舅,还记得当年吗,那时候你对我丝毫不顾及甥舅情分,伙同那戴着鬼面具的男人,每一巴掌都恨不得打死我。我知道你讨厌我,你觉得我娘是为了我才背叛你的,可你不敢杀了我,因为你更怕我娘会恨你。”
欧阳信手下更用力了,居然将珊珊凌空提了起来:“飘絮她不会恨我的,你胡说!”
珊珊咬牙,揪着他的手腕缓冲疼痛,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最清楚!是,一开始我娘爱的人的确是你,可是你后来都做了什么?你逼一个深爱你的女子另嫁他人,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让她双手沾满血腥,你甚至逼她杀夫弃女!欧阳信,你从来都没爱过他,凭什么苛求她不许恨你?”
“闭嘴!”欧阳信的面容狰狞的可怕,“我不能爱她,我不能爱她……”
离珈瑜连连叫珊珊闭嘴,这个时候不能再刺激欧阳信了,可是珊珊居然倔强如磐石,不依不饶:“为什么不能爱,明明就是不爱!既然你不爱我娘,为什么不能放过她?你是千叶宫的幽冥使者葬花,能为你卖命能为你杀人的人多的是,可我爹只有我娘,我也只有我娘,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们……”
欧阳信的十指居然比女子的还要纤细,指尖尖锐如钉,用力足够便可剜入肉中,嵌入筋膜,珊珊痛的难以忍受昏厥过去。
耳边终于没人再说话了,离珈瑜见欧阳信虽然还是掐着珊珊的肩膀,但面上的狰狞少了几分,便也不动不言免得又刺激到他。
没想到慕容穆这个时候居然上来了,拔出了腰间的软剑,灌注真气,银色的软剑泛着阴寒,直直朝欧阳信的印堂刺了过去。
“慕容穆你住手!”
可慕容穆出剑的速度,旁人哪里来得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