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叶门(1 / 1)
马车在叶门朱漆大门前停下,离珈瑜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见已过耆龙之年的门主叶逍竟亲率家仆候在了外面,不由得吃了一惊。
离珈瑜跳下车,又接了珊珊的手让她跳下来,规规矩矩随扈在珊珊身侧,趁无人注意时在珊珊耳旁轻声道:“站在最前面的白须老者就是叶逍。”
离珈瑜现在的身份是离家总管的儿子离靖,自是要谦卑地走在珊珊身后,珊珊却浑身都不自在,总觉得背后凉凉的,一步三回头,被离珈瑜瞪了好几回,好不容易才走到叶逍跟前僵笑道:“叶世伯。”
叶逍不禁诧异:“这位就是离二小姐吧?上次见面还是十年前,就在离园的千年寿诞上。呵呵,当年的小寿星不过四岁稚龄,没想到今日竟然能认得出小老儿。”
珊珊堆起满脸的傻笑,离珈瑜连忙走到珊珊身旁回道:“可不就是她,都过了十年,还是小孩子心性,怎么都长不大。不过记性却是极好的,不过听珈瑜和家父聊起过叶门主举世无双的山羊胡须几次,竟然就记得叶门主的相貌了。”
叶逍目光极其犀利地盯在离珈瑜脸上:“你就是离靖?”
离珈瑜镇定自若地欠了欠身:“是,在下就是离靖。”
叶逍眉眼微颤,仿佛不敢相信:“一宁……”
远处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一行人齐齐朝马蹄声看去,远远的只看到一人一马,叶逍身后的守卫连忙警戒地一字排开挡在前面。
马是好马,大宛名驹汗血宝马,人却看不清脸孔,目测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衣着打扮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抱着酒壶歪歪斜斜地挂在马上,头发披散遮住了五官,靠近了果然闻到了一身的酒气弥漫。
看到来人模样,守卫立马散开退到两侧。叶沧海率先扑上前去将马上的醉汉扶了下来,脸上又惊又喜又怕,反倒是那醉汉,满不在乎地推开了叶沧海,晃晃悠悠的走到叶逍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来,抱住叶逍的裤腿忽的嚎啕大哭:“爹……”
离珈瑜这才看清,那醉汉竟是叶一勋。
他们不过分别两日,那日她愤然离去的时候他还是翩翩公子,短短两日竟变成了这般邋遢的醉汉模样。
想起叶一勋那自称比鬣狗还嗅觉灵敏的鼻子,离珈瑜连忙离得远了些。
叶逍的视线本一直停留在离珈瑜的脸上,见她闪身站到了珊珊身后不禁眉头一皱,这才感觉到有人抱着他的腿。低头看着叶一勋潦倒的样子,眉头皱成一团,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似乎是顾忌着还有外人在场,叶逍隐忍着满腔的怒火没有发作,只愤愤的命人将叶一勋带进去,然后对离珈瑜和珊珊歉道:“犬子顽劣,让两位受惊了。”
珊珊连连摆手:“我们没事,没事。”
叶逍叫住了想跟过去看看叶一勋情况的叶沧海:“沧海,先带贵客去西厢房休息。”
叶沧海一脸的不情愿,叶逍瞪了瞪他,这才让他乖乖的听命,领着离珈瑜和珊珊,安顿在西厢准备好的房间里。叶逍命人准备的两个房间挨得有些远,隔了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
珊珊嘟着嘴巴,嫌弃两人隔得太远:“干嘛安排我们这样住啊?”
叶沧海道:“男女有别,门主本意是想让两位分住两处的,但考虑到离公子对离二小姐有保护之责,所以才安排两位同住西厢。离二小姐若是不满意,沧海马上在东厢给离二小姐重新安排房间。”
离珈瑜知道叶沧海误会了珊珊的意思,忙道:“不用麻烦,这样就很好了。珊珊小孩子心性,总爱闹闹脾气,叶总管不必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叶沧海点点头,先安置好了珊珊,又分拨了两个婢女给珊珊使唤,才又带离珈瑜穿过抄手游廊去另一边的房间。
离珈瑜发现自己房间旁还有一个房间,便随口一问:“不知那间房住的是?”
叶沧海看着那扇门叹了一口气道:“是我们少爷。”
离珈瑜心下一紧。
叶沧海这时已经帮她开了房门:“离公子就住这间房,您看看有何缺漏不满的,随时告诉我。”
离珈瑜笑道:“叶总管客气了,离靖很满意。”
“那就好。”叶沧海随即关上了门,并没有让离珈瑜进去的意思,“门主在别苑亭榭设宴替离公子洗尘,公子请先随我来。”
洗尘,居然只请她一人?
离珈瑜心中狐疑,却不好发问,亦不好婉拒,只得跟在叶沧海身后,随他去了别苑亭榭。远远的就看见叶逍的侧影,在亭榭中来来回回地走,看到叶沧海引了人过来,面容一僵,竟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感觉。
离珈瑜礼貌的先施予一礼:“叶门主。”
叶逍又用那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在她脸上,叶沧海在一旁轻咳一声提醒,他才如梦初醒般道:“离靖,你是离靖?一别三十年,没想到啊,离崖义兄的儿子也这般大了。”
差点忘记了,叶逍和离崖,还是宿怨多年的老朋友了呢。如此看来,叶逍如此大费周章,目标或许不是珊珊,而是离靖了。
离靖还在京都,叶门难道真的这般神通广大,竟连她想要假扮离靖都猜到了?离珈瑜觉得难以置信:“叶门主认识崖……认识家父?”
“认识,认识很多年了。”叶逍神色黯然,“看来,你爹竟从未提起过与我的旧怨了……”
叶逍命人在别苑亭榭准备了不少吃食,种类不多,也不是什么名贵食材,只是样式清淡可口,更显一种精美别致。二人坐下边吃边聊,离珈瑜不厌其烦地将水果乐园的故事又听了一遍。
看来离崖当真没有编故事,是她错怪他了,回去山庄,她得给离崖道歉,顺便帮这两个宿怨多年的老朋友缓和一下关系。
叶逍道:“我大抵是老了,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想着想着,竟觉得自己一直认为的似乎也并不是那样正确,或许,当年我该听你爹的。唉,往事难追啊,那一次的意见相悖,竟彼此怨怼了近一千……”舌尖一个打转,又问道,“对了,你爹近来可好?”
离珈瑜笑道:“家父身康体健生活无忧,若是再能管教好贪玩的珊珊,估计就真的圆满了。”
“今日见到离二小姐,想来那个离大小姐很是疼爱这个妹妹,竟然能将其保护的这样好,不谙世事天真烂漫。你爹想要管家好离家二小姐,恐怕是不易了。”
“如此说来倒是珈瑜的不是了?”
叶逍将离珈瑜面前的酒杯斟满:“靖儿,你同离珈瑜一同长大,感情甚笃,伯父本不该在你面前说离珈瑜的不是,可是你客观地看待秋水山庄淡出江湖的这十年,离珈瑜的所作所为,哪一项不是令人诟病?”
离珈瑜敛了笑容,却又立即淡淡一笑:“叶世伯这话是何意?”
叶逍细细道:“其一,十年前先盟主离云飞逝世,杀人凶手欧阳韵律其罪当诛,连坐三族都属轻饶,可她却对养母欧阳飘絮徇私,至今都让其安坐离家主母的位置;其二,秋水山庄乃四大家族之首,她贸然放弃盟主之位,险些令武林陷入危机,全然不顾大局;其三,武林不是一盘简单的棋局,由不得她说玩就玩说撤就撤,十年前大家念她尚且*,扛不起整个武林重责,这才放秋水山庄退出江湖,如今她想要重新踏入武林这片是非之地,靖儿你说,谁能答应,谁又能容得下她?她离珈瑜一个人死不要紧,拉上整个秋水山庄垫背也无所谓,可是你爹和你……你爹的性子你大概也清楚,离家于他有恩,他断不可能弃离家于不顾,搞不好会连你的性命都搭进去。”
叶逍话中有话,借数落她的不是打击秋水山庄,亦是示警,想透过她这个假离靖的嘴警告真正的离珈瑜,不要对盟主之位有非分之想。其言语目光间又夹杂关切,似乎说的这一切,真的就只是担忧离崖父子的安危,只是以长辈的身份对小辈的提点,并无不良居心。
离珈瑜还是淡淡一笑,不动声色模糊作答:“叶世伯多虑了。”
叶逍点点头,良久才道:“靖儿,你同离二小姐此番来洛阳准备玩些什么?”
“实不相瞒,离靖此次前来洛阳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离珈瑜随身拿出一个油纸小包在叶逍的面前打开,“这是从先盟主最钟爱的一亩花圃中取出的泥土,本该是培育一种珍稀花卉的,只是多年都不曾抽芽开花了。听闻嫣儿小姐善园艺,精通各种花木,离靖替珈瑜前来讨教,不过可能来的不是时候。”
叶逍懂离珈瑜话里的意思,距离百花大会还有三日,叶一嫣的身份将不再是叶家大小姐,而是上官堡未过门的少堡主夫人。离靖怎么说都是男子,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与即将订亲的小姐私下见面。
可是叶逍看着离珈瑜那张脸,偏偏就是狠不下心来拒绝:“其实也不是不行。你是我义兄的独子,也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和嫣儿那就是姐弟,没这么多顾忌。靖儿你随我来,我这就带你去嫣儿那儿。”
离珈瑜没想到叶逍居然答应了,小小的吃了一惊。这离崖与叶逍的旧交情,竟然深到不分彼此的地步了吗?
离珈瑜只道:“那就多谢叶世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