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启程(1 / 1)
夜更浓,碧香沉沉。
小窗外,月色朦胧美如画,墙角花蕊半点红。
顾芩凨还在房间内拿着梅花箭把玩,他心想着尧清把这个留给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着梅花箭的纹理结构,顾芩凨看不出什么端倪,难道这是什么信物?但是既然可以作为暗器,也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也许还是需要从它的起源开始追溯,想到这里顾芩凨觉得明日可以向轲戎请教。
正在顾芩凨心定之时,屋外传来幽幽泣声,宛如女子的抽泣,但是认真去听又觉得不真切,顾芩凨推开房门走入庭院,月光下,隐约可闻哭声是从石拱门外传来,顾芩凨试探着往那边去。
走到小亭外,只见一位紫衫女子坐在亭内拿着手绢在擦泪,瞧见顾芩凨时,有些惶恐的站了起来想要疾步离开。
顾芩凨看那女子年纪并不算年轻,发髻仍是未婚嫁女子的装饰,心里也是诧异,但是自己误入他人的地方也不好打搅别人,顾芩凨想着免生枝节,便不做阻拦。
谁知低头一看,方才那女子坐过的地方落下书匣,顾芩凨连忙喊住那女子:“姑娘,你的书匣落下了。”
那女子回眸见书匣留在亭内,立刻拾裙回头提步上阶回到亭中。
顾芩凨走近去看那是书匣,四面镂空的金丝边,书匣上面还留着字迹。
豪迈大气的“赠素眉”三字,不能看出赠书人是位有才学的男子。
女子抱住食盒,轻瞥了顾芩凨一眼,立刻转眼缩起肩膀,好像生怕顾芩凨抢走她的东西,顾芩凨失笑,客气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是轲峰主的客人,并无冒犯之意。”
女子畏畏缩缩的咬了咬嘴唇,问道:“你是来的客人”
“是啊,不知姑娘是轲峰主的哪位?”
女子摇头,“我不认识你说的轲峰主。”
顾芩凨听了这话,立刻靠近女子,这下他终于发觉这女子为何怪异,她的双眼无神,好似丢了魂一样,顾芩凨想这女子怕是脑袋不太清楚。
“你住在哪里?不会迷路了吧。”顾芩凨有些担忧的问道,这夜黑风高的一个人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若是出了什么事,喊人也难得应。
女子小心翼翼的看顾芩凨,低喃道:“你知道致远哥?”
“什么?”顾芩凨有些没听清楚,女子喃喃道:“他答应过会来迎娶我,我一直一直等着他。”
顾芩凨有些接不下她的话,女子边说边转眼,她慢慢走下阶梯,说着:“我会一直等他,等他回来天极峰。”
“他会回来的,会回来……”
女子越发细微的声音伴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转角,顾芩凨想着这女子也挺可怜的,痴痴傻傻的等一个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于是他叹息一声,转身往回走。
回到房里,顾芩凨想毕方怎么喝酒喝到现在还不回来。
有些担心毕方酒量不济,顾芩凨打算去找毕方,可人还没出门,只听推门声响起,毕方沾惹着一身酒气歪歪斜斜的走了进来。
顾芩凨连忙去扶他,毕方却是撑着身体,制止了顾芩凨。
“慢点,我没醉!”
顾芩凨听他如此说,也不扶他了,结果毕方一个脚滑,险些摔倒在地,还好顾芩凨眼疾手快把他抱住了。
“喂,站稳。”顾芩凨喊道。
毕方笑着在顾芩凨手臂上趴着,开口就是酒气,“我今天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顾芩凨把毕方扶到床上,让他躺下,毕方打着酒嗝,顾芩凨想为他倒杯解酒茶,毕方却抓住了顾芩凨的手,不让他走。
“明天我们还要赶路,你再不睡明天就走不了了。”顾芩凨弯下腰朝他笑道。
毕方打量着顾芩凨,道:“不用再看着你受巫毒的苦,我真的很开心。”
顾芩凨抿抿嘴唇,心里很为毕方的话动容,嘴上却只是轻声道:“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嘘。”毕方将顾芩凨揽入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什么都别说,我只要你笑,你笑的时候,我就觉得什么都可以无所谓,哪怕是上天入地,我都要做到。”
顾芩凨牢牢的抱紧毕方,他心中同样有那番话,他只愿自己总能让毕方笑,而不愿毕方再为他操心、冒险和难过,从离开试剑山庄到现在,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却总是毕方浴血奋战,他知道自己拖累着毕方,所以他希望自己可以早日痊愈,也希望自己可以将冰魄练到最高境界,那时他便可以与毕方并肩,不必让他孤军奋战。
毕方抚摸着顾芩凨的头发,笑道:“要是能和你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顾芩凨抬头,把下巴搁在他的胸口,笑道:“你要是再不理试剑山庄,他们真要把你给废了,到时候你就要流落江湖,可就没心情和我逍遥自在了。”
毕方开怀的笑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他们,明天我就让他们回去,免得山庄空虚,被人窥视。”
看他说的没一点愧疚,顾芩凨伸手挠他痒,还笑话道:“你就是玩的忘了姓什么。”
毕方笑着躲开顾芩凨的偷袭,顾芩凨和他在床上打闹成一团,两人完全没了样子,你抓我咬,直到烛灯熄灭,帷幕放下。
这万籁俱静之时,唯有琴瑟之声悠扬四海。
明月映千山,山河共此时。
月下谢君诺独坐亭台,举杯邀约影成双。
谢君诺回头,轲戎向他走来。
“听闻世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轲戎客气道,“今日山庄内琐事太多,未能及时接待世子,是轲某怠慢了。”
“昨日还多谢轲峰主收留,才让文雲不至于露宿野外,何有怠慢之意。”谢君诺谢礼道。
轲戎邀他坐下,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后,轲戎问道:“听弟子说世子还有一位朋友,不知是否还在宫内。”
“他今天早上已经离开。”谢君诺道:“听闻轲峰主今日与众位大侠前往仙人洞,没有人受伤吧。”
轲戎笑道:“有人失踪,也有人遭了不测,不过多数都平安返回天极峰。”
“竟然有人……果然仙人洞危险诡密,不愧是武林圣地。”谢君诺道:“只是不知是哪位少侠竟遭此不测。”
“巫教武堂堂主,还有我派的部分弟子。”轲戎叹息道。
谢君诺的手狠狠的捏紧,他挣扎了半响才缓过神来,故作冷静道:“听闻巫教中人武功高强,怎会遭此不测?”
轲戎喝下酒,“具体情况轲某也并不太清楚,只是顾少侠亲眼所见尧清坠下悬崖,涯下乃万丈深渊,无人可以幸免。”
谢君诺端起酒杯,却觉得自己手指在发抖,他放下酒杯,悠悠道:“原来如此,这位少侠果真是不幸。”
“唉,巫教欺压中原门派已久,彼此恐怕又有轩然大波……”
轲戎余下说的话,谢君诺已是记不太清,他只是挂念着尧清,心里很乱,却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尧清必定活着,可那万丈深渊,尧清又如何能活下来?
浑浑噩噩的告别轲戎后,谢君诺独自回到房间。轲戎说尧清已遭不测,谢君诺不信。他与尧清性命相依,若尧清已死,他肯定可以感觉到,可现在他毫无感知。
可是若坠下万丈深渊,尧清又会去哪里?既然他活着,为何他不来寻他?谢君诺背靠着门,喃喃道:“尧清,你一定要回来。”
可他心里却是茫茫不知归处,他思来想去便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空等尧清,他要前往寻找尧清。
天极九宫有门禁,半夜出不了山门,谢君诺这一夜只得坐在窗前无眠,待天朦胧亮时,他便出门独自一人前往落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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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毕方和顾芩凨梳洗完毕就前往主殿。
轲戎已准备了满桌的酒肉招待,顾芩凨在谈笑之时将梅花箭递给轲戎,希望能给点线索,轲戎左右打量,摇头道:“这种暗器看似寻常,实际上江湖上用这种暗器的门派并不多,一时间我也想不起来,不如我派人描摹一幅图,让手下去查探,若有消息便飞鸽传书告知。”
顾芩凨一听轲戎如此上心,立刻答谢,“那就多谢轲峰主了。”
“哪里话,要不是你们,我这天极峰还不知道要被罗刹国给闹成什么样子。”轲戎皱眉道:“这个梵钰,不愧是罗刹的皇子,昨日趁我们前往落魂峰便将梵千雪挪走,看来一切早有预谋,可恨之极。”
“连梵千雪都着了道,以后遇到还是要小心为妙。”毕方道。
轲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一顿饭后,二人向轲戎告辞便一起下了山。
轲戎已命下人为他们在山下准备宝马,以便他们赶上抉衣一同前去无忧谷,所以到达镇上时,宝马已侯在客栈门口,毕方牵着马连夸轲戎心细,顾芩凨却是笑他话里带针。
武林大会结束后,白松镇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先前热热闹闹的景象不复存在,只剩那小桥流水,远山含黛天极峰美景依旧不变。
顾芩凨和毕方骑着马在石路上荡过一圈出城就上了官道,这一路太平至极,两人便是快马加鞭追赶抉衣,而在晋阳群外却是遇上暴雨,于是他们二人就近找到一处村庄借宿。
借宿的在户老夫妻家里,他们家年轻力壮的孩子在边关从军,已经有几年不曾回家,家里也不曾来客人,两位老人也怪可怜,见到顾芩凨和毕方时二老十分热情,毕方趁着二老煮饭时,去村外抓了几只野兔,老人家看了连夸毕方能干,顾芩凨和他们闲聊时才得知边关的战况较之以前更加激烈,现在到处都在征兵,在村子里已经很难看到壮丁,想他们这样年轻的男子大多都已经去了军营。
顾芩凨闻言安慰了几句,其实对于边关的安危顾芩凨心里也是有几分担忧,吃饭后,顾芩凨坐在茅草屋外,听着雨声滴滴,毕方站在他身后,吹着顾芩凨不知名的曲子,却是让顾芩凨心静如水。
天色渐暗,泥泞的道路上有人穿着蓑衣在雨水里艰难的行走,从队形上看,人不在少数,毕方收住曲子,拉起顾芩凨进屋。
“这匹死马,还不快走!”穿着黑衣的人抽着马匹吆喝道,一行人拖着马车在大雨里艰难行走,看到了村子后,马车里有人喊停车。
拉开布帘,于宴看雨未歇,对着马车里的其他三人说道:“不如我们今夜就在此地留宿。”
江柳淡淡的看了眼村子里的茅屋,钟英冷哼道:“你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样。”
“钟堂主何出此言,于宴怎敢?”于宴笑道,一脸的奉承,钟英却是不拿正眼看他。
坐在最里边的谢君诺闭着眼假寐,不理会他们三人的对话。
江柳轻咳一声,道:“这路太难走,今夜就在这里歇息吧。”
说罢江柳转向谢君诺,道:“世子今日就要委屈一下了。”
谢君诺睁开眼睛,将他们三人都看了一眼,却还是一语不发。
一下马车,钟英就命令人把谢君诺和于宴的手脚给绑了,江柳道:“你太顽劣了。”
钟英笑道:“江大哥,你也不希望我们睡觉还要盯着这两人倒霉鬼吧。”
江柳思索了片刻,便道:“夜里还是松绑吧。”
“你就是假的菩萨,真的阎罗!”钟英哼哼道,说罢就冲到最前面敲门。
顾芩凨一惊,他们竟然敲了他们住处的门。
毕方把顾芩凨拉到身后,道:“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顾芩凨也觉得蹊跷,巫教和无忧谷虽然都在南疆一带,但是分坐东西两界,隔了十万八千里,他们返回巫教不该走这条东去的路。
钟英边敲门边吆喝,道:“到底有没有人啊!!!没人我就直接住了。”
老翁撑着油纸伞从茅屋里出去,打开篱笆门,问道:“请问你们是要……”
“住店。”钟英拿着眼皮看人,漫不经心说道。
“这个,我们这儿没有店家。”老翁婉拒道,这茅草屋住下毕方和顾芩凨已经是有些拥挤,哪里还能容下他们这十几号人,加上这些人看起来蛮横彪悍,有些匪气,老翁更是不敢留人。
钟英冷笑,“不住店?那你留人做什么?”
老翁顺着钟英的视线看向自己茅屋边的草堆,那两匹马还在使劲的吃草,老翁解释道:“实在是屋子简陋,容不下各位大人。”
钟英还想咄咄逼人,江柳拦住,客气道:“今日实在雨大,我们不便赶路,不知这村子里有没有可以借宿的大户人家。”
老翁想了想,指着不远处的房子,道:“喏,那家有灯的看见没,那是我们族长的屋子,他家要大些,兴许有多的房间可以住人。”
江柳弯腰谢道:“方才是我们叨扰,小小谢意,不成敬意。”说罢江柳将银子递给老翁,老翁连连绕手,道:“这个我不能收,这雨这么大,你们还是赶紧的去问问吧。”
钟英把江柳手中的银子抢过来收到自己口袋,还愤愤不平道:“败家子!”说罢他转头就带着人往那族长家里去,江柳和老翁告别便追着钟英而去。
等他们走远了,顾芩凨道:“我刚才好像看到君诺了。”
“的确是他。”毕方道,说罢毕方皱眉,“这情蛊连心,他活着,那么你师弟他……”
顾芩凨走过雨幕看着谢君诺被人在大雨里推搡着向前,怅惘道:“尧清,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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