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疾雷尽头皆成灰（1 / 1）
战鼓隆隆擂响，帝京的城门前黄沙漫卷。
顾青盼点着足尖站在城头，她看见城墙外，大批大批的士兵涌上吊桥，然后如水般涌进城内，银色的铁枪在空中挥舞出圆满的弧度，然后溅开血色的花朵，晶亮如宝石般璀璨。
她站在赫连泽的身后，站在城头较高的城垛上，遥遥对着晋王。她看见他悠然自得的坐在士兵的身后，看着他眼中的讥诮，那是逗弄着老鼠的猫才有的表情。她心中微微凌烈。
撇开头去，她远远开去，突然眼神一凝，在帝京城外突然有一线烟尘狂卷如怒龙。她踮起脚尖，微微眯起眼睛，想让自己看得清楚些。然而不用她如何动作，烟尘滚滚已经尽在眼前，是骑兵！她心头一沉。
踏踏马蹄在战鼓轰响中依旧那般清晰，赫连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中色彩幽暗。
陆锦打起了旗语，速战速决。
顾青盼站在城头，她看见陆锦点了一支队伍，从侧翼慢慢脱离，然后向着来的骑兵狂射而去。
城下是喊杀声阵阵，她的目光随着陆锦而去，突然看见骑兵带头的是……
她猛然回首，似乎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然而，没有，城墙上早就没有无邪的身影。她唇角冷笑依依，那是早该想到的结果。无邪，就在骑兵之前，已经和陆锦交上了手。
她的耳边是刀剑相交的刺耳金属声。远处硝烟弥漫，无数人在厮杀，无数人在倒下，无数人被践踏。鲜血如汗水般洒下，热烈这个八月，晕染了脚底漫漫黄沙。敌人，青戟军，他们的热血抛洒在一起，斑驳了土地，鲜艳了江山。顾青盼突然觉得脚下有些粘稠和沉重，那是沾染了鲜血的厚重。
看着不断倒下去的身躯，顾青盼眯了眯眼睛，她突然觉得眼前有些迷离，那些在战场上厮杀的人，他们真的是敌人吗？刀剑相交倒下的身影，他们看起来如同相拥在一起的亲人，然而他们本来就是亲人，他们同出一脉，他们，都是秦歌的子民。
她站在城头，任长风厉烈，凌乱了她的长发。
……
“他们人太多了。”赫连泽看着不断驰援的晋王私兵，他语气沉重，“唯一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
顾青盼听着他的话，霍然回头。
赫连泽轻笑，“你不是让我把江山还给你？”
顾青盼张了张嘴，才准备叫住他，然而伸出的手却抓了个空。她的手捏一把空气，空荡荡的冷，看着赫连泽已然远去的背影，孤寂，苍凉，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
……
晋王坐在人群之后，看着赫连泽在重兵甲胄只见挑起雪花一串一串，眼睛微微眯起。直到耳畔似有风声呼啸，他才缓缓站起来。
赫连泽站在人群之外，手中长剑直指晋王，重重铁甲举着□□，看着他神情凝重。晋王慢慢向前走着，挥手打断了身边谋士的话，拨开团团围住的兵士，鼻尖点在赫连泽的剑下。
他伸手，两个枝头夹住剑身然后轻笑着向一边拨去。“怎么？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急躁了？好戏都还没有开场，你我兄弟就开始刀剑相向。”
“你我赌一场，我赢了，你撤兵，你赢了……”
“我赢了，你的命归我！”晋王眼中暗芒烁烁，看着赫连泽缓缓吐出自己的要求。
赫连泽眉头轻皱，他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城头，顾青盼点着脚尖看着他。即使很远，他似乎依旧可以看见她脸上的焦急。“好！”他转过来头，紧了紧手中的剑，“但是，我有个要求，你不能为难她。”
“她，顾青盼？”晋王似乎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整个人抿唇轻笑，带着嘲弄和不屑，“你竟然为了一个有血海深仇的女人求情？”
“是不是求情犹未可知！”赫连泽眉头一挑，手腕一翻，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晋王翻身后退，伸手接过旁边的铁枪，枪身一震迎头而上。
……
阳光下，剑光粼粼。赫连泽手持长剑立在城墙之侧。长剑与铁枪在交锋的瞬间划出火化四溅，从星火到尘埃，温度在不断地上升，如同下面踏着血火的战争。
厚厚的城墙在隐隐震动，下面的喊杀声阵阵裂天。有人通过登天梯攀上城墙，有人举着大刀看向顾青盼。她立在城头宛如标杆，是前进的旗帜，是等待归人的妻子。她长剑挑开大刀，挥手便是敌人的热血溅洒。
城下是战车轧轧而过，“轰……”一声猛响，城墙被投石机扔出来巨石击穿一个大洞。
“轰”的一声闷响，赫连泽的身体重重地撞上了城墙，青灰色的城头是冰冷坚硬。他突然喷一口鲜血，在青灰的色彩见蕴起浅淡的暗红。
晋王站在他的对面，铁枪指着赫连泽，眉头看着自己失了半截衣袖的手臂，微微皱起。他越过城头，看着线面越来越近的骑兵眼中闪过微光一道。
他举枪慢慢地对着赫连泽的心脏。
赫连泽半跪在地上，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地面，似乎在算计着时间。看着鼻端前的铁枪，他嘴角冷意幽幽。猛然间一个跳跃，铁枪擦着他的衣襟滑过，他的剑已然刺穿晋王的肩头。
鲜血晕染开来，在满是血腥的战场上并不浓烈。晋王瞥一眼伤口，嘴角是淡淡冷笑。铁枪太长，攻击不到贴着自己的赫连泽，他身子向前一步，长剑擦着骨头的“嗞嗞”声渗人的响起。
赫连泽感受到他的意图，准备抽剑后退，然而已经晚了。
头顶风声劈下，他咬牙弃了手中剑。只见他泛着寒光的铁甲在空中一个倒仰，身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在地面上滑过，猛然翻身，已经触及了城头。他微伏在地面，背后的晋王看不见他眼中不断跃动的冷光。
远处烽烟燃起，黑色的狼烟下火光跃动，染红了天边的色彩。彤云朵朵在天际如浪潮狠狠砸下来，映红了天地。
远处的顾青盼已经紧盯着赫连泽的动态。银色的铠甲泛着殷红的光，不知道是鲜血，还是流光。她立在城头，纤细的手指轻轻曲起，慢慢弹弄着手中剑。猛然，她动作一顿，长剑脱手，狠狠钉在了断了半截的王旗旗杆上。
剑身摇曳，在风中呼啸呜呜的嘶喊，阳光下，冷光厉烈。
她高高跃起，夺过城墙鼓楼上的大锤狠狠击响军鼓。鼓声劈碎云层的旱雷，响得杂乱无章。底下的厮杀在这一刻停顿，他们抬头，有些愣神。不过倏忽间，青戟军突然如潮随退去。
顾青盼站在鼓楼上，长发在风中烈卷，她看着下面的人，眼中带着悲悯的光。
鼓楼上鼓声响起的那一刹那，赫连泽刚刚扑到城墙边上。他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城墙，看着三丈之下密密麻麻的青戟军，他回首。
晋王在鼓声响起的那一刹那，眉头皱起。他动作微顿，看着顾青盼的方向，然后鼻尖猛然一皱。
“结束了！”赫连泽的声音轻轻地，在风中破碎。
“轰……”猛然一声炸响，滚滚烟尘自城门方向升腾，卷起漫漫黄沙，吞天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