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新闻(1 / 1)
张衎回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门口等着五六个记者模样的人,挂着照相机扛着摄像机,有两个坐着聊天的年轻女孩看见张衎就站了起来。“请问你是李辰吗?”其中一个女孩问,把一张报纸递给张衎。
张衎看了一下发现就是他朋友在新闻早报上的见刊稿,黑体字标题“江宁泰悦阁昨一女子硝酸泼人”,副标题“事发仅5小时归案疑感情受挫走极端”。张衎皱起眉,觉得这副标题太过□□裸。记者名字写着两个人,朋友的名字还排在后一个。
“不,我不是。”张衎一边说一遍拧开病房的门要进去。
“我们知道是化名,我是问你是这个事件报道里的吗?”记者又追问。
张衎把领口拉开来露出里面的白色纱布:“是的,但是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就想了解一下,你知道她泼酸的原因吗?“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说,我和警察也没有说。”“新闻早报说是复仇搞错对象是真的吗?新闻早报的记者怎么知道的呢?”
“我不知道,别问了。”张衎推开门闪进去,有记者伸手挡了一下,但张衎强硬地关上了门。那些记者也没走,继续原地等。
“好多记者哦,什么事情呀。”临床的病人家属调侃,可是没有得到回应。张衎走到病床边,宋云村睁着眼睛在看吊瓶。“他们进来过吗?”张衎问宋云村。“进来过的哦,被医生赶出去了。”宋云村还没回答,那个热情的家属大姐又说话了。然后她又问:“你们什么事情啊。”她病床上的丈夫朝她使眼色让她闭嘴。
张衎给朋友打电话,他朋友一接听就连忙说抱歉,说本来该他给张衎打电话,一忙耽搁了。他解释昨天的报道,说是和公安条线的记者合写的稿子,里面很多内容并非他的本意,他也没有办法。张衎说他们医院的地址被外泄了,来了好几个记者,朋友觉得很惊讶,说肯定不是自己说的,自己被问了都没说。他马上就过来。
大概半个小时后朋友来了,门口还有三四个记者没有走。本地媒体见面,都是社会新闻条块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也认识,张衎的朋友就拉着记者们去吃饭了。
第三天会诊,专家鉴定是深三度烧伤,烧伤面积7%,约莫要植皮。张衎自己手上的创面愈合也不好,医生让他躺床休息不能劳累,否则伤口感染就麻烦了。张衎两天就睡了三四个小时,正好累得要死,就弃宋云村不顾找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睡了一个下午,晚上回到医院,宋云村问他要纸笔。
张衎说你要纸笔干什么,宋云村一副虚弱到极点的模样,用眼神表示自己的要求坚定。张衎只好帮他借来,病床摇起来一些,纸放在一侧床单上,他完好的右手在那里艰难的写。张衎不好奇他写什么,出去洗茶杯。宋云村写写划划足足一个小时,然后把纸头折起来,交给张衎,让他回去看。前半夜宋云村睡了,张衎就在床边读那张纸。
开头第一句话:“张衎:你人格不健全,心里不健康,自以为是,傲慢无礼,认识你是我倒霉,是你害我现在这样,你就应该照顾我,我以后要是留疤、落残疾,也要一辈子找到你,因为都是你的错……”
张衎扫了一眼其下的长篇大论,全是类似的发泄,于是他不细读了。当成伤病员的胡话。把这张纸压在床头柜上的碗下面。他起身去病房外透气。
他其实胸中也憋了一口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没有人可以说。其实说出来有人分担就好了,可是没有,没有人可以从一个宽容友善的角度来聆听这件事,而不是当成一件新闻,一个奇谈。
可是这本来就是新闻、奇谈吧。张衎知道这是咎由自取,可还是本能地不想认错。宋云村的怨气他也不理解,他都成这样了,还有力气来埋怨自己,他不该去埋怨那姓江的吗?又不是我泼你的。
凭心而论,他对宋云村并没有爱情的感觉。他相信宋云村对自己也没有。两个人不过是碰巧在某个时段在一起而已。可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却硬生生把两个人给捆在了一起。宋云村要他一辈子负责,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宋云村一个老爷们,以后伤愈后就算留了疤也不妨碍他生龙活虎,更何况现在植皮技术好,还能化妆,基本不妨碍他生活。
他觉得自己在宋云村伤好前,床前尽心服侍已经做到极致了,他不要宋云村感激,因为这本来是他该做的,他也不是不懂感恩,问题是宋云村有啥立场怨他?又不是他逼他给他挡的。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个意外,合力把意外处理好不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