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八章(1 / 1)
整整一晚,我都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自从午后在办公室里跟莫尔琴摊牌之后,直到傍晚放学,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就连下午上过哪些课也记不起来了。
庆幸的是我那洞察力跟控制欲都同样惊人的兄长并不在家中,不然看见我这副魂不守舍、一蹶不振的模样,一定会刨根问底,如果被他知道我是在因为一个老男人而神情沮丧,绝对少不了一顿奚落。
明明是我提出的分手,也向他说明了这只不过是因为一个赌引发的一场游戏而已。明明我才是应该笑着庆祝的winner,不知道为什么,却破天荒的有了近乎于loser的低落心情。
莫尔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原以为已经把他这个温吞如白开水的中年男人里里外外都摸得清清楚楚,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好像并不了解他,一点也不。
我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他冷静自持的反应,并没有多少过激反应,甚至就连惊诧也没有,就好像从头到尾知晓一切似的。
冷静得就像另外一个人。
也许……这只是他故作坚强的表象呢?我的心里冒出一个微弱的声音,宛如风中摇晃的烛火。
夜深人静之时,他是不是也会躲在黑暗里默默流泪?
一想到这个画面,我就忍不住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摸出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在深夜里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嘟……嘟……”
然而扬声器中传来的却只有漫无止境的电波声,丝毫没有会被人接通的预兆。我看了一眼在黑暗中发出微弱光芒却毫无动静的手机荧幕,直到光芒熄灭,也没有再摁亮手机。
连环夺命call似的胡搅蛮缠不是我的作风,我将手机远远抛开,终于还是长吁一声,重重的躺回柔软的席梦思上。
翌日清晨,我顶着两只严重睡眠不足的熊猫眼进了教室。
无一例外的遭到骆少羽的嘲笑以及周围同学的侧目,突然觉得整整一晚都失眠的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一样。
早读时间,因为没有老师在,所以教室里一阵喧哗,男生女生们混作一团,用课本遮掩着说笑着打闹着,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我在这种异常嘈杂的氛围里昏昏欲睡,上下两眼皮直打架。
半梦半醒间,依稀听见课代表上讲台维持教室秩序、带头领读课文的声音……
我这一睡,就是好几节课。
直到下课,我稍稍清醒了一些,这才知道身为班主任的莫尔琴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出现在教室,就连原本上午的两节中方的英语课,他也全部缺席了。
我的耳边传来旁边学生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这时,以赵佳琪为首的几个女生突然清了清嗓子:“我说,老师该不会是畏罪而逃了吧?”
不少蠢蠢欲动的学生连忙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骆少棠放下手中的PSP,注意力不由也被他们之间的谈话而吸引,不仅仅是他,教室里大部分学生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A班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换过老师了。
就连那个约定俗成的游戏都像是已经作废、被人遗忘在九霄云外似的。现在突然提起有关于老师的话题,众人的情绪忽然间变得意外的高涨起来,仿佛冬眠期已经结束,躁动的春天突然降临。
我的目光也不禁飘向骚动的中心——赵佳琪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更加洋洋得意的提高了音量:“上个月,我在老师的办公室里装了一些‘好东西’哦!”
一直没有参与进来的程亦寒合上了手中的习题册,偏过头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哦,老师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知道了的话,还怎么玩?”
我的心忽的一紧,蓦地回忆起之前在办公室里跟男人做过的那些隐秘又禁忌的事情,不由皱眉问道:“那么,接下来,是想怎样呢?”
女生歪着头做出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样,片刻后,用亮晶晶的指甲梳了梳自己的黑发,一脸天真的回答:“不知道呢,最好祈祷老师私下没有做过什么有违师德的事情,不然下场会很难堪哦。”
有好奇的学生忍不住问:“莫老师私下也会像之前的某些老师一样收受家长贿赂吗?还是……”
“说不准哦……我上次进去送忘交的作业,竟然看见他桌子上摆着一盒还没有开封的阿玛尼的寄情,怎么看,都不会像是他那种老古董会买的香水吧?”
“难道他今天上午玩消失,就是因为做贼心虚吗?”
现任班长君浩似乎也参与到了这件事情之中,用一种仿佛知晓一切的高深神情故作神秘的笑笑:“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哦,我们昨天放学好不容易拿到了那卷录音,作为证据,已经呈交给学校督查办公室了。”
“匿名举报什么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奏效哦。”
“严锐?你怎么了?等等——你这是要去哪里?马上就要上课了!”
我早已无法克制住自己离开教室的冲动,不顾一切的奔向那个熟悉的办公室。
上课铃刚刚敲响,抱着物理试卷的老师皱眉与我擦肩而过,想要叫住我回教室上课,却被我置若罔闻的直接忽视。
当我气喘吁吁的站在那扇微掩着的办公室门前,刚伸手敲了敲,门便被我无意推开,下意识的喊道:“老师……”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除我之外,并无他人。
我皱了皱眉,只见原本摆放有一摞摞整齐书本的办公桌变得空空荡荡,只剩几支红笔孤零零的躺在干干净净的办公桌上。
靠墙的落地柜里依旧锁着一排排厚重的学生档案,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我知道,这里的确少了一些东西……曾经因为午休而搭在单人沙发上的棉麻披巾、挂在墙上的一条清理灰尘用的毛巾、办公桌上用来插花的小巧花瓶……全部都消失了。
准确的说,是属于莫尔琴的个人用品,全部都消失了。
我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转身毫不犹豫的跑向督查办公室:一定、一定要在他们一锤定音之前,阻止他们……就算动用严锋的关系,也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莽莽撞撞的在空寂宁静的行政楼中奔跑,找到挂有“督查办公室”牌子的门之后,急不可耐的敲了敲,便闯了进去。
办公室主任勉强算得上是认识我的,见我在这个时间段跑过来,未免有些错愕:“严锐,有什么事情吗?”
办公室其他几名督察组的扫了我一眼,继续忙活着做自己的工作,我索性对他开门见山道:“李主任,那个匿名举报的内容,并不属实。”
戴着眼镜的主任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恍然大悟的问:“哦,你是说这个带子吗?”
他从凌乱的办公桌上找出一卷像是录影带的东西,我的目光立刻焦灼在了这一卷录影带上,心跳加速的同时,不由暗骂这是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主任哭笑不得的问我:“原来又是你们A班搞的鬼,这次是又要举报哪位老师?我刚刚叫小孙看了,他说这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办公室里另外一个年轻的老师闻言,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的问:“你们这帮学生是不是又在做什么恶作剧?这次竟然还把主意打到我们督察组来了,不得了了。”
我转了转眼珠,从主任手里接过录影带,松了一口气:“这还不是他们乱起哄嘛,不会再有下次了,麻烦主任了。”
主任笑着摇摇头,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翻页。
我离开了办公室后,毫不犹豫的将手中这卷录像带扔进了写有“不可回收”标示的垃圾桶内。
下午上课的时候,一位陌生的女老师走进了教室,她站在讲台上环视教室内一圈,随即露出一个元气满满的微笑:“下午好,各位。我是A班的新班主任,接下来将会取代之前的班主任接手你们班。我姓叶,你们叫我叶老师就好。我的手机号是……”
我怔怔的坐在座位上,没有心思去听她接下来所说的话了。
有好事者举手笑嘻嘻的问:“叶老师,请问我们上一任班主任,莫老师去哪里了?”
“绝对是被辞退了!”
“又一个被炒鱿鱼的,叶老师要引以为戒哦!”
穿着通勤套装的女老师淡定自若的敲了敲桌子,用清晰的声音说:“上一任班主任,莫尔琴老师是主动辞职的,还请同学们不要再继续捕风捉影、制造一些不实的谣言。”
主动辞职?
我完全捕捉不到莫尔琴主动辞职的真正理由,如果说只是因为害怕师生恋被暴露,不,他不是会轻易退缩的那种人……难道是不想再看见我这张‘讨厌’的脸?
他就如此洒脱的不告而别,果然是成年人的分手,一刀两断、毫不拖泥带水。
我自嘲一笑,种种猜测都太牵强,直到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不了解莫尔琴这个人。
这之后的日子里,我曾试着无数次拨打过莫尔琴的电话,却无一例外的显示无人接听。
也不是没有去找过他,站在他家楼下,握着那张门卡,却迟迟鼓不起勇气走进去。
就这样过了很多天,日复一日的被题海战术淹没,索性彻底将自己沉进了学业之中。
毕业典礼后的那天夜里,精力旺盛的骆少羽想要好好庆祝狂欢一番,于是强拉着我跟骆少棠来到了很久没有涉足的夜的世界。
骆少棠是第一次来,很快便被里面风情迷人的各式美女所吸引,嚎叫一声,索性冲进了舞池有模有样的玩起贴面舞来。
骆少羽忙着跟火辣惹眼的紫打得火热,早已无暇顾及我这个被他拉来的同伴。
我在猛灌了几杯鸡尾酒之后,酒劲上来,突然一拍水晶桌,两眼发昏却气势汹汹的宣布:“我要去下面一层……去挑选宠物!”
一旁的侍应生闻言,迟疑片刻,在看到紫默许的目光以后,立马诚惶诚恐的扶着我朝酒吧深处的那一道通往地下的门走去。
通往地下的走廊灯光昏黄,端的是一种低调奢华的风格,墙壁上的华丽浮雕还是上次来时的模样,却久远得像是梦中的记忆一般。
愈靠近地下的大厅,愈有种近乎于窒息的感觉。
空气里漂浮着的诱人香气、破空而来的一阵阵鞭声、楚楚可怜的哀求声……这里的一切,都给人一种宛如午夜梦回的奇幻梦境一样的错觉。
拂开一层层荡漾如烟的轻纱,我看见一些模糊的身影,他们或站或跪的互相慰藉着,却严格遵守着这里的规则,仅仅只是亲吻抚摸。
在这烟云一般的轻纱深处,传来一声又一声富有韵律的鞭声,伴随着说不清是疼痛还是快乐的叫声,我越走越近。
侍应生轻声细语的介绍道:“今天负责这里的这位大人是最近才回到这里的,小少爷今天有福可享了,这位大人调/教出来的宠物,无一不是上等。”
我迷瞪瞪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就走进了纱幕之中,却因眼前的一幕而屏住呼吸:
只见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半裸着上身跪在男人脚下,随着男人手中时不时挥舞着、落在他白皙皮肤上的鞭子而发出甜腻的叫声。
比起楚楚可怜的宠物更吸引人的是一身束腰马甲、黑色皮裤打扮,蹬着一双尖头靴的男人,即使被一张金色的雕刻有繁复花纹的面具遮去了大半张脸,但依旧可以窥见面具下形状美好、微微抿起的淡色薄唇以及弧度完美的下颌。
男人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却从头到脚都透出了一股深深的混杂着禁欲与诱惑的气息,让人想要跪倒在他靴下。
但是,此刻我却涌起了一股想要揭开他那碍事的面具、撕掉他那单薄的皮裤,将他按压在身下狠狠欺负到哭泣□□的冲动。
男人丢开手中纤细却结实的牛皮鞭,活动了一下手腕,脚尖轻轻地点了点跪在他身前少年的额头,少年着迷一般温顺的蹭了蹭男人的靴面,退到一边。
我忍不住走上前去,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摘下了他的面具。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我恍惚了,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老师……老师你不戴眼镜果然要好看很多……”
漆黑的眼眸眨了眨,一个诱惑的弧度,眼前那两片浅淡却诱人的嘴唇张了张,一把低柔暗哑的声音轻轻响起:“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调/教师……”
后面的话语我已听不分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冷眼旁观,嘲笑着我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记忆里那个在讲台上温文尔雅做着自我介绍的温吞老师渐渐地与眼前这个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调/教师形象所重合。
到底谁才是猎物?谁才是猎人?
在我自以为是、沾沾自喜自己再一次毫无悬念的赢了以“掠夺”为名的游戏之时,殊不知,我早已坠入另一个完美致命的迷幻陷阱之中。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真正的赢家,不是我。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是不甘心的凝视着面前男人熟悉却看不透的笑靥,吐出一句:“原来你才是满嘴谎言的骗子……”
耳边似乎传来男人的轻笑,他将半醉半醒的我抱入怀中,笃定的哄诱道:
“没关系,我们往后的时间还很长,很长……长到足以让我向你展示你所不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