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五章（1 / 1）

我看了一眼面前盛放在冰冷瓷盘里还冒有血丝的牛排，心不在焉的用刀切割着，却听见桌对面的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怎么，没有胃口吗？”

此刻正是午餐时间，周围的座位上早已坐满了前来用餐的人们，而门外也排起了一条等位的长龙。

涌入耳朵的是餐厅里流泻的纯音乐以及客人们窃窃私语一般的欢笑声交谈声，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安。

我强压下心头的厌烦，对着一身便装的张启明笑笑：“没有，很好吃。”

男人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嘴角，继续用手中的刀叉，庖丁解牛似的动作娴熟的切割着盘中的牛排，让人不由联想起他平日工作里穿着白袍握着手术刀的淡漠模样。

我的脑海里却不合时宜的突然浮现出另外一双手，灵巧的、纤细却并不柔弱的手。

……

“十一放假的时候，要不要一起出去旅游？”

“诶？”

“没什么，只不过想着你都高三了，难得有机会，应该放松一下。”系着围裙忙碌在流理台后的男人伸手抬了抬眼镜，温吞的笑着解释道。

我迟疑的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婉言拒绝：“恐怕有些不方便呢，我家里……”

戴眼镜的男人只是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迟钝的说：“是我考虑不周了。”

……

必须得在越陷越深之前，抽身出来。

十一过后返校的那一天，便是游戏结束之时。决不能半途而废抑或是让骆少羽那家伙看了笑话，输掉的代价是什么，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然而游戏进行到这里，已经有些索然无味了，明明快要沉溺，我却只是硬撑着一口气，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输掉。

到那个时候，也是甩了面前这个精明男人的绝佳时机，一箭双雕，不是吗？

当着老师的面，仿佛在宣告，曾经让你流泪的男人也不过如此，被甩的羞耻，我也有让他好好体会到。

那之后，老师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我无法想象，只是将自己的思绪硬生生的从幻想世界里拽了出来，举起桌上的高脚杯与对面的男人碰杯，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交错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小锐，真巧啊，这位是……”

我顿感不妙，抬眼望去，只见面若冰霜的程亦寒微微皱眉打量着我对面坐着的张启明。

姜还是老的辣，张启明毫不在意的放下手中的高脚杯，优哉游哉的用黑色餐布擦拭了一下唇边根本不存在的污渍，对站在桌边的程亦寒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小锐的朋友。”

如此坦坦荡荡，反而让人无话可说。

程亦寒沉着一张脸伸出手握了握张启明的手，话中带刺的反问：“我还不知道小锐有你这么一位‘忘年交’。”

我分明看见张启明的眼底闪过一丝寒光，然而他的态度却更加柔和亲切下来，与平日的冷漠疏离判若两人：“同学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程亦寒突然拽起我朝餐厅外走去，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噪音，周围的食客纷纷投来指责的目光。我按捺下满腔怒火，直到走到僻静无人的楼梯间，这才甩开他的手，不快的问：“你要干嘛？”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看着眼前男生严肃又认真的脸，我忽的笑了：“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你呢？”

程亦寒微愣，我接着说：“甩开那么可爱的约会对象，莫名其妙的拉我来这里，会让女朋友生气哦。”

我回忆起刚刚站在一旁空位上的短发女生，想不到程亦寒这个了然无趣的冰山也会有女生愿意跟他出来约会。

“不是女朋友，她是我表姐。”

“哦。”

“你为什么要跟那种男人在一起吃饭，还是说你们是在约会？你哥哥知道吗？老师知道吗？严锐，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突然一连串责难似的发问让我有些难堪，到底是我的什么人啊，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教我？

这样想着，我一把推开了挡在我身前的程亦寒：“多管闲事。”

男生猛地抓住我的手，似乎还想吐露什么，却被另外一道声音打断：“哟，怎么了，这是吵架了？”

张启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寻了过来，轻而易举、不着痕迹的让程亦寒松开了我的手，笑眯眯的说：“同学之间，要互爱互助啊。难道你们老师没有教过你们吗？”

我无视程亦寒的冰块脸，拉住张启明离开了楼梯间，回到了人声鼎沸的商场里面。

餐厅外面排队等号的人早已走了个精光，午餐时间过后，相邻的几个餐厅里都有红光满面的客人陆陆续续的结伴走出来。

西餐厅隔壁的海鲜盛宴里，似乎刚刚举办完一场声势浩大的宴会，不少手提着回礼的宾客说笑着热热闹闹的走了出来。

遥遥的，我看见远处被鲜花镶嵌着的告示牌上写着庆祝喜得贵子的吉利话，以及那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好像是学校里秃顶的年级主任还是英语主任来着，不由感叹这个世界之小。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高挑的身影朝我迎面走来，他的手里还提着一盒扎有粉嫩蝴蝶结的回礼。

耳边似乎传来张启明询问的声音，我的脑袋里乱哄哄的，却是什么也听不清的了。

我浑身僵硬，手心冰凉，就像是被施了定身符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朝我们走了过来。

最终，只是低低的叫了一声：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