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1 / 1)
苏若攸一直和杨蔓她们是有联系的,她一回到N市就在群里通知她们了。
从网上得知她们的近况,杨蔓毕业后进了外企,凭着过硬的英语和专业知识,很快就升职加薪,成了名副其实的白骨精。韶颖考研成功,留在了N大,在她的研究生生涯里继续她迷糊的学生生活。怡宁则进了国企,高新安稳,听说她已经订婚了,婚期是在明年春天。
苏若攸回来的消息不啻平地惊雷,韶颖期期艾艾问她能说出去吗。她想反正大概也不会有人记得她了,就回了她一个OK的表情。谁知道她实在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校友群因为这个消息瞬间沸腾。她却没心思去看,和室友们约定相聚的时间是在一个星期后——因为怡宁家里有事暂时走不开,然后就丢下电脑去翻自己的行李箱。
她连网都没上,整天窝在李昊炀家里整理旅行笔记和照片,思索着这本拉美的游记要如何下笔。两天后,李昊炀问她:“你在校友群里说你回来了?”他刚下班,穿着的西装还没来得急脱,站在玄关处正在换鞋。
“啊?”刚看到一张照片,一个混血小女孩站在花田里,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她还没回过神来想李昊炀的问题。
“你自己上校友群看。”本来就是在用着笔记本,苏若攸很快登上聊天软件,这一看她冷汗直冒,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讨论她。还附带大量照片,多数是那次的晚会,她在舞台上的照片。其余还有一些她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拍的,应该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偷拍的。
她不可置信地喃喃:“怎么会这样?”
李昊炀倒是不意外:“不要总低估自己。”换好鞋,他走近她,随手把脱下的西装外套放在沙发上,在她身后坐下。一边解着衣袖上的扣子。
天气太热。
苏若攸摇摇头,随手关了对话窗口不再理会。自顾再次埋首一大堆笔记照片中。周围一片安静,她好一会才察觉到不对劲。
四周太静了。
李昊炀刚刚就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很有些校友在说她和林梓江的事。此时看到苏若攸又抬起头来看他,眼神明明白白传达出“怎么了”的讯号。
她是坐在长沙发上的,他坐过去一点,把她抱在自己身前。就像是把她嵌入怀里一样。“我们没合过影,你还记不记得?”
原来是这样。苏若攸舒了口气,然后拿起手机,点了相机前置,然后拉着李昊炀“咔嚓”一声,一张自拍照新鲜出炉。照片上是他从后边抱住她的姿势,她笑得眼睛成了月牙儿。
他也看着照片。面色淡然、声音低沉缓缓地念:“笑靥如花堪缱绻。”
苏若攸的脸瞬间就泛起粉色,直从脸上蔓延到脖子根儿。她匆匆推开电脑,盘在沙发上的腿刚要着地就被他拉住:“回来。你跑什么?”隐隐有揶揄的笑意。
这句诗出自《别思》,原本的含义并不好,可是被他这么断章取义、这么低沉地念出来。她实在是难以想象,他怎么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调戏她。直觉再跟他待下去会很危险,只好落荒而逃了。
他却绕到她面前,脸上换了认真的表情,眼睛依旧是温柔的,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打算躲我一辈子吗?你不能总是这么害羞吧?”
那怎么办?
“苏若攸,嫁给我。”
“轰”的一声,她什么也听不清了。他突如其来的求婚,让她手足无措。
李昊炀等了一会依旧得不到回应,干脆采取迂回路线:“下个月是我奶奶生日,和我回老家好吗?”届时亲朋好友齐聚一堂,也省得他还要一个个带过去,他心爱的女孩,总是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了。
在他炯炯目光下,她终于点点头:“好······”
那么带她先去见父母就是当务之急。李昊炀特意把时间安排在周末,如此,前来打扰的人会少一些。
周末。苏若攸一大早起来做准备,她的品味虽然屡屡被姚暖嫌弃,但毕竟姚暖是以专业眼光来看她。实际上在穿衣得体这方面,苏若攸从来不用姚暖操心。她知道李昊炀的父亲从政,母亲是大学教师。微微沉思,决定把穿衣尽量往简洁大方上靠。
李昊炀对于她那么早起有些好笑:“你不用这样。我爸妈会喜欢你的。”话是这么说,但对于她的重视,他还是很高兴,就是他情绪起伏并不明显,笑意也是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依旧是李昊炀开车,车子一路顺利地驶进一条老巷子,看得出能出入这里的人绝非闲杂人等,就算复古韵味浓厚,也绝不是可以让人参观的。来到一幢独立小院时,李昊炀停车,随后自己出了车子,绕过前头来给苏若攸开门,她探出身子的时候,他伸出手挡在上方:“小心。”
这样的小细节让她心底一暖,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仿佛知道她所想,也回看着她。这一幕被二楼小窗后的一个人尽收眼底。
小院完完全全是那种传统的独家院落,白墙黛瓦,前方小院的小径边是老式琉璃瓦路灯,草木森森,艳阳下格外生机勃勃。
“爸,妈。我带苏若攸来了。”李昊炀这么一喊,苏若攸心里原本已经不紧张了,现在又突的一抽,手指尖的温度渐渐变得冰凉。他本来就牵着她的手,很快察觉,轻轻紧了一紧,示意她放松。
李母先迎了出来。周末在家,她穿的是休闲旗袍,行止间尽是大家风范。尽管不再青春貌美,却有着年轻女孩所没有的风韵。她保养得当,不难看出年轻时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她亲切地招呼:“小若来了,快进来。”
苏若攸礼貌地问好:“阿姨好。”然后把提着的袋子放到茶几上:“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你这孩子,来了就是,怎么还带礼物?”李母嗔怪地说着,带着浓浓笑意。礼多人不怪。她看着这个女孩子,越看越觉得是真的举止得体,从她身上难掩的书卷气就可以知道,这是个知书达理通透懂事的孩子。她自己是大学教师,也是嗜书如命,看到苏若攸,一下子就有了好感。
苏若攸带来的无非是保健品还有一袋手工制的茶。她主动拿出那袋茶:“这是我认识的一个罗老伯伯亲手炒制的新茶,市面上没有的,给叔叔阿姨尝尝鲜。”
李母笑眯了眼:“你有心了。”
“妈,爸呢?”
“在书房,你带小若进去吧,我去给你们倒杯花茶。”
书房门,李昊炀轻敲几下,听到“进来”之后,携了苏若攸的手进门。
说是书房,也是特别宽敞,李父的藏书比之李昊炀的只多不少,只是空间广阔,竟然没有显得局促,甚至还在阳台处另辟了小空间做小小客厅待客。李父现在就坐在茶几上,手里拿着羽扇,对着小炭炉扇着,小小炭炉上边,放着水壶。
看到他们进来,李父搁下羽扇:“来了?你就是小若吧,坐。”李父给人的感觉温文儒雅,他说话的语气和蔼,但绝非毫无分量。像是现在仅仅是悠闲地坐在那里,但无端的就给人威严的感觉。这是那种久居高位养出来的贵气了。
李昊炀和他父亲面部轮廓如出一辙,五官则像李母多些。苏若攸在心里暗下结论。他们进来时就看到李父在烧水,看样子是要泡茶。
姚頣偶尔兴之所至会和苏若攸谈关于茶的典故,她耳濡目染,对于茶算是略略知道些。现在看李父的茶具、烧水时的架势,大概也是此道中人。
“你们来得巧,我刚刚要泡茶。”
果然。
李昊炀眉目舒展:“爸爸泡的茶是最好的。”李父那么传统的人,以茶待客,正经把苏若攸当客人是一重意思,另一重意思······他彻底放下心来。
李父听了呵呵一笑,这小子是特意提点这个女孩子,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当然他所得意的手艺被认可,还是自己优秀的儿子所认可,他是真的高兴。
第一泡茶上来,满室茶香袅袅,李父示意他们端茶杯。苏若攸先看了一眼色泽,毋庸置疑是好茶,紧接着动作微不可查地轻嗅,一缕细细茶香就这么侵占了她的嗅觉,随后闭目品茗。一杯茶喝下去,眼睛还没睁开,她就感觉到浑身的毛孔仿佛都舒展开了,整个人仿佛置身满眼翠绿的茶园,有种晒着太阳的暖融融的感觉。
这么多动作其实时间不长,却一点不落被李父看在眼里。这个女孩子,是个懂茶的。
懂茶的人,大多睿智懂生活。
李昊炀却有些失神,刚刚苏若攸微微仰头,品茶的动作美得像幅水墨画。
书房门打开,李母走进来,看到茶几时愣了一下,随即嗔了李父一眼:“你泡茶也不和我说。”
她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的盘子,上边放着三个小小的白瓷杯,简单的绘着梅枝或细柳,很雅致。“诶,小若带来一袋子手工茶呢,要不现在就试试。”她说完也不等李父回答,转身往外走去。
苏若攸莞尔,李母看着温婉的大家闺秀,倒是个性情中人。
李母把那一小袋茶拿来,打开,一股茶香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闻了就觉得周身舒畅,仔细分辨,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果香。
包装看着并不起眼。但其实真正的好茶有价无市。李父的眼睛闪过睿芒。
李昊炀突然说:“爸,苏若攸也会泡茶,让她给你们弄来尝尝怎么样?”
李父点点头,李母却说:“诶,小若是客,哪有让客人给我们泡茶的道理?”她是知道李父品茶刁钻。李父看了她一眼,这么快就转风向了,他可记得她之前看上的是向家的女孩儿,千方百计要给昊炀和那女孩制造机会。
“没关系的阿姨,我会一点,可以试试。”这茶是老萝卜最新研制的,带着很细微的果子香,她想了想,要怎么样,才能在冲泡出来的时候,不泯灭了这一道细微的香气。
老萝卜就是她刚刚说的罗姓老伯伯,和姚頣是发小,年老之后选择落叶归根,在老家整了个茶园子整天研究个不停,研制出新茶了就呼朋唤友来品评。苏若攸从小就被姚暖带着去茶园,那时候没大没小,嫌“罗老伯”拗口,直呼为“老萝卜”。罗老伯却不生气,反而觉得活泼有趣,让他们小辈就这么叫了。
新出的果茶,要想保留好那一丝果茶香是很有难度的。苏若攸曾经特意向姚頣请教过,虽然折腾了好久,但总算是学会了。
李父看着她烧水烫杯,去浮沫倾茶汤,一整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优美,若是换了汉服,简直让人有穿越时空旁观仕女侍茶的错觉。
再看茶盘里,小小三只茶杯,茶汤鲜亮,三杯茶都是色泽均匀,量也不厚此薄彼。端到鼻尖轻闻,初时是浓郁的茶香,随即有一股细细的,微弱又不容忽视的果香窜起。
好茶。
好茶艺。
品过第一泡茶,李父对李昊炀挥挥手:“你带小若到处看看吧。”
李昊炀笑着起身,苏若攸也随着他起身,两人和两位长辈打了招呼就出了书房。李母还在那股果香里念念不忘:“诶,你再给我冲一杯。”
李父摇摇头:“品茶在于品,多了就没意思了。”话是这么说,还是动手烧水。等着水滚的时候,他说:“这个女孩子真的不错。难怪昊炀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你也别再想着向家那孩子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何况昊炀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你忘了,打他上初中开始,认定的事谁都没法给扭转过来。他认定这女孩,可早早就做准备了。”
李母微微一怔:“怎么说?”
“他大学才过了一年就要自己创业,那时我们以为他小打小闹的也没阻止。其实他早就在为自己经济独立做准备。说起来我们这样的人家谁家的孩子不是读研读博往高学历去?哪家孩子要是不愿意,从独立这关他们自己就过不去!”唇角微微上挑,语气不知是嘲讽还是赞赏,“可他早早做了准备,我们可拿他有办法?我从来就是打算安排他从政,他现在不也没听?这小子!”
李母沉默半晌:“孩子长大了,他的路就让他自己选择吧。你还管那么多事干嘛呢?向家的孩子是很出色,可惜昊炀对这女孩一往情深。我是不会再管了。”
突然楼上一阵隐隐约约的乐声传来,他们凝神听了一会,李父似笑非笑睨了李母一眼:“你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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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一个房间里,苏若攸拿起角落里的一个篮球,篮球很干净,她干脆抱着把玩:“总算松了口气,我刚刚很怕手一抖,这茶就泡不好了。”
李昊炀声音含笑:“你不必紧张。不管怎么样我爸妈会喜欢你的。”这么些年,他早有准备,只是这些却不必告诉她。
他这话说的,像是她紧张不能嫁给他似的。横了他一眼:“谁紧张了?”看他微微眯起了眼,她赶紧转移话题:“诶,这篮球很新啊。”
他看了她一眼,也不揭穿:“嗯,新买的没用过。”
“怎么不用了?”她记得他会打篮球的。嗯,打得还很不错。身姿矫健惹得那些女生不停地尖叫,当时她书都没法看进去了。
他恢复面无表情:“没人看。”
看来这个话题也很危险。
苏若攸过来拉他的手:“呃,你带我去别的地方参观吧。”
李昊炀看着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带着她转身出了房间。不管过去怎么样,她终于是来到了他身边。她回来后,他问过她,能不能为了他留下来不走了。当时她蹙了眉说,她最想实现的愿望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所以他说:那我陪你。
去哪里都好,只要她在身边。
来到了他的卧室。和他自己公寓的主卧差不多的风格,就是东西多了些,还有一个大木柜,专门收着他从小到大的一些琐碎杂物。在苏若攸的注视下打开,有一层堆满了奖状奖杯,什么奥数物理化学的。有一层是一些相册漫画书等,她抽出一本:“你还看漫画啊?”她以为他就喜欢看那些她看不懂的金融什么的,要么就经史子集这些修身养性的书。
“当然,我也是有童年的。”语气略带不满。
难得他也会玩笑。苏若攸心情很好的翻着他的相册:“你从小就很帅啊!”
“你喜欢就好。”
“······”被调戏了。
她有些羞恼地瞪他。似乎是知道她容易害羞脸红之后,他总会突如其来的就言浅意深地调戏她,偏偏还一脸的一本正经。
还有一层居然还放着一把古筝,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啊?”语气里是一种深深的绝望:天啊,大神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含笑接过:“小时候太调皮,让我妈拉去琴行学了一段时间。只是为了磨磨性子。好久不弹都忘光了。”随意试了试音,有些惊讶,他真没想到还能用。
苏若攸推推他:“谈一首来听听。”满含期待。浅褐色瞳仁里满满是他拿着古筝的身影。被她这么看着,他从来就不知道怎么拒绝。
专用的矮桌早几年就不知道收拾到哪去了。勉强在书桌上坐下,调好音找找感觉。苏若攸先还兴致勃勃地听着。她自己其实只会一点点钢琴,那还是在苏宜曼熏陶下学的,比不得···吴哲成和小祁。但是乐理相通,被熏陶了这么多年,鉴赏力还是有的。
但是听着听着她就觉出不对劲了。“······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红晕悄悄爬上她的双颊。完了,李昊炀在她心中的大神形象越来越崩溃。事实上,所有男生有的劣根性,比如喜欢逗女孩子脸红,他都有。
李昊炀手里在拨弄着,曲子不疾不徐潺潺流出,偶尔抬起头看她,笑意更深。“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他的手突然一抖,曲子也有些不畅。
她领悟到什么似的,心尖一颤。“别弹了。”
他终于停下来,把古筝拿开。转过头来看见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绞着手。他朝她伸出手:“过来。”她走上前去。她把头靠向他胸前,他顺势揽住她。低低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你不要想太多。那是过去的事了。”
“昊炀。以后我都陪着你。”感觉到他一震,她也不抬头看他,只是抱着他的腰的手更加紧了紧。
“······好。”
随后他们吃过午饭,李昊炀就带着苏若攸驱车离开。他的车开得平稳,本就昏昏欲睡的她意识渐渐模糊,真的就在座椅上睡过去。回到他的公寓时,他动作轻缓地把她抱出车子。
躺到床上时,她的意识有片刻清醒,舒适的床让她很快又沉入梦乡。李昊炀低身,吻了吻她的额头鬓角,然后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