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神女时代结束(1 / 1)
夜凉如冰,望月兴叹,今夕何年?
苏洄蜷缩着身子独坐在栏杆上望着远方出神,再无机会吧?连妈妈留给的最后一件东西都失去了。她活到现在到底为了什么?就是顶着神女的傀儡身份任人驱使吗?起初为了摆脱巽亲王公开身份不得已踏入阴谋算计之中,谁知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又陷入了更危险的火坑中。
凉风习习,尚观殿东北角有一身影,她全身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高挑挺拔的身姿静静地隐在粗壮的石柱后面,只露少许侧影,安宁地望着廊阶上的人。微月半天,遥远的东方唱起了嘹亮的歌,她幡然醒悟,原来天已拂晓。搓着早已皱成一团的月牙吊坠,想了想,消失在黎明前的昏暗中。
一阵微风吹来,宫殿檐下的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美妙的声音。顷刻间,肃静黯然的大殿吵闹起来。睡得正香的朱蕉一觉醒来,利落地收拾好,敏捷地奔向殿内。
“姐?”
寂静的宫殿只能听到她的回声一遍遍的传远,朱蕉急了,仓促地往外跑,望见昏睡在廊阶上的苏洄,松了口气,责备地走上前:“怎么在这儿睡了?还只披个斗篷?”
苏洄迷迷糊糊地睁开湿湿的眼,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觉嗓子喑哑,疼痛,头重脚轻:“我是怎么啦?”
“怎么鼻音这么重?定是着凉了。快进殿休息,找太医开个方子。”朱蕉明眼一看,便知是着了风寒,更加担心了。
苏洄也不逞强,任由朱蕉扶着进了内殿,两个人谁也没多想那斗篷是谁的。
刚躺到床上,门外响起宫女的声音:“苏姑娘,刘太医求见!”
朱蕉奇道:“这可巧了,姐姐前脚生病,后脚太医便不请自来了。”
苏洄也不明原因,顺口接道:“请刘太医进来!”
朱蕉奉上热茶,笑道:“刘太医可真能掐会算,料准了今儿姐姐生病,一大早就来了。”
“下官哪有这个本事,不过是王爷吩咐,神女昨儿落水着了凉,恐身子不适,故叮嘱下官勤来看看。”
“呦,是哪位王爷如此有心?朱蕉定每日烧上三炷香拜上一拜,祈祷菩萨让他一生平安。”
“这……是,是受巽亲王吩咐!”刘太医顿了顿道。
朱蕉大失所望,面上却挂着该有的礼道:“那承蒙巽亲王照顾,劳烦太医转告巽亲王,朱蕉多谢了!”
“哪里的话,神女关乎社稷,是应该的。”刘太医不自然地说。
把了脉,开了方子,嘱咐了忌口的食物,刘太医拎着医药箱准备离去。在踏出殿门时,趁苏洄不注意,将一个月牙吊坠交给朱蕉:“这是王爷找到的,托下官送来。”
朱蕉惊喜不已,对巽亲王大为改观:“多谢巽亲王殿下,朱蕉和姐姐感激不尽。”
十月初一,□□接见玉新国君,黄沙铺地,清水净街,人人焕然一新。
举行完盛大的迎接仪式,皇帝为彰显□□富华,特在迎宾驿站移植了999棵紫薇花和999盏琉璃灯,极尽奢华。
玉新老国君见之惊为天上人间,加之沿途民安物丰,风景绮丽,更是心生佩慕之情。
帝大喜,赐宴承乾宫,并许百官带家眷参加。
鸾歌凤舞,觥筹交错,鼓乐齐鸣。
苏洄偷偷打量玉新国君,感觉怪怪的,慈眉善目,可爱可亲,十足的邻家老爷爷,哪里有一国之君的威严。再观大翳皇帝,浓眉星目,霸气天成,两个人实在相差太远。据闻玉新虽不若大翳强盛,但胜在民风淳朴,也算是小安之国,可见玉新国君虽不是什么有大作为的君王,可对百姓来说也算难得的好皇帝。
三巡酒后,玉新国君执起女儿的手叹道:“转眼四载,没想到儿孙都这么大了,我最小的女儿也成年了。”
玉新公主忆起了儿时,红了眼,感伤地说:“沅玲不孝,令父皇担忧了。”
皇帝开朗一笑,道:“沅玲自入大翳以来,恪守礼仪,辅助泽渡郡王安守西疆,可谓难得的好女子!”
玉新国君笑道:“朕膝下有十二个儿子,三个女儿,沅玲是最小的,也是孤最疼爱的。性子娇惯了些,让□□见笑了。”
“哪里,能要到沅玲公主,是褚康的福气!”
泽渡郡王褚康见机立刻举起杯,豪气地说着贺词:“褚康借胆称一声岳父,谢您给我一位这么贤惠的妻子!”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客套话,苏洄扫了一眼传闻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沅玲公主,那倾世的容颜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喜色。
叹口气,苏洄闷闷地饮一口果酒,暗想:又是一位伤心人!
几杯下肚,上面几位已经微醉,玉新国君借着酒胆道:“传闻贵国长公主天香国色,琴技更是一绝,不知孤可否有幸一见?”
皇帝瞥了一眼玉新国君身旁的男子,这位排行最小却最终折冠而归的年轻太子,一度受到百姓的赞扬,今日一见,却有出彩之处。他停顿半刻,不好弗了玉新国君的面子,笑着唤出尚元公主,慈爱地说:“尚元”
早就整装待发的尚元公主盛装而出,端庄大方地施礼道:“尚元献丑了!”
稀世琴瑶摆上来,尚元公主焚香净垢,玉指纤巧,飞走在琴弦之间,宛如天籁,一首《阳春白雪》结束后,尚元公主缓缓站起,再次施礼,皇帝等人才回过味来,曲已终,仍余音未尽,甚是优美!
玉新国君捋捋胡须,笑的意味深长道:“公主果不负国手之名,琴音美妙舒畅,像从天外飘来。”
“陛下谬赞了!”
玉新国君向皇帝笑道:“久闻尚元公主才貌俱佳,不知谁家儿郎有福气,能娶得佳人哪!”
尚元公主咯噔一声,惴惴不安。
皇帝淡然地一句代过:“不让人省心罢了!”
见皇帝无意多谈,玉新国君识趣地转移话题:“四年前听闻天降神女于□□,四年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百姓安居乐业,可见神女真乃仙人转世,普度众生啊!孤真想瞻仰神女天颜,不知可方便否?”
皇帝笑道:“神女宽佑,最体善众人,国君太谦虚了。”边说边示意苏洄。
自知躲不过,苏洄只好迎击而上,淡笑着走出座位,向玉新国君轻施一礼道:“民女苏洄见过陛下!”玉新国君上下打量苏洄,眯缝着眼,起身微抬手,亲切地说:“神女多礼了!”
他忽然对着褚坚行了半个臣礼,请求道:“□□皇帝陛下,孤来此一为瞻仰上国之姿,二为请求上国派神女前往玉新拯救一方黎民,三为小儿寻得一位公主,以结良缘。只要达成所愿,玉新愿俯首称臣,年年上贡。”
“这……”褚坚一喜,装作为难道,“此事急不得,难得今日良辰好景,国君当尽兴才是!”
玉新国君乞求道:“自四月,南部四镇瘟疫横行,至今已死上千人,而病倒者不计其数,再不遏制,玉新覆之不说,恐连累上国也要生灵涂炭啊!”
“哟!什么瘟疫,如此厉害?”褚坚轻轻皱了下眉。
“百名郎中丧生瘟疫,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孤实在没办法,才乞求上国援助。”
“这……神女你看?”皇帝褚坚拿不定主意,毕竟现在各地丰收刚刚开头,神女安危不得不顾。
苏洄灵机一动,大气凛然地说:“民女愿奔赴玉新,□□恩威四海,此刻玉新百姓也正翘首以盼,□□焉能置之不理?民女深知皇上怜爱,为民女安危着想,然个人安危焉能与万千百姓相比,请陛下准民女前往。”
“臣反对!”吕子陵立刻跳出来阻止,“皇上,□□各工各科刚刚起步,正需要神女大展才能,怎能离开?神女擅长农事、科教,可医理上并不熟悉,去了也无济于事。不若搜集天下奇方,集万千郎中一起研究,或有解救之法!”
玉新国君立刻辩解道:“孤自知神女安危乃头等大事,只是暂借神女,前去镇妖伏魔,至于亲临灾区察看,自不需要神女动手。玉新虽是小国,医术高超的郎中也不再少数,孤也曾集千家郎中于殿中商议,均无果,这才来□□求助。”
吕子陵急道:“郎中都财竭力尽,神女更无良策。两年前,□□天镇县也曾发生疫情,神女不顾安危前去视察,结果差点命丧黄泉。可见,神女虽有天人之智,却是凡人之躯,受不住病魔侵蚀。”
玉新国君老泪纵横:“原想借神女之名镇四海之妖,以显□□威仪,如此看来,□□也难御八方之敌啊!”
褚坚眼神一凛,转瞬道:“国君莫要悲伤,朕相信神女乃仙人转世,普救黎民,特加封神女为护国天妃,即日奔赴玉新,拯救苍生!”
“民女领旨谢恩!”苏洄庆幸而悲凉地叩谢皇恩,一时竟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就这样被牺牲了。
太子,吕子陵,巽亲王等大惊,集体跪于殿内,力阻圣意。
“请皇上三思!”
“请父皇三思!”
皇后也觉不妥,想劝导一二,被皇帝一个凌厉的眼神吓了回去。
苏洄立于殿中央,长发飘舞,她秉持着最温煦的笑容,从容而又不悔地说:“多谢太子殿下,亲王和郡王关心,洄主意已定,请各位莫要劝说了!”
……
五日后,帝赐尚元公主于玉新太子,并于第二日与神女一起启程。
临行那日,豪华的十六驾马车内,尚元公主哭的声嘶力竭,皇帝潸然泪下。
临行那日,神女苏洄跪发三愿:一愿褚翳王朝千秋万代,繁荣富强;二愿天下才情女子可入朝为官,为民造福。三愿天下异人能匠各有所用。
帝慨然允之。
临行那日,平阳郡王告罪圣上,自请玉新护公主和神女凤驾。
帝允之。
临行那日,旌旗蔽天,十里百姓……
大翳一百四十八年,贞治十九年,慧农神女奔赴玉新,亲临疫区,亲侍百姓汤药,与百姓同食。百日后,疫情大转,然神女神骨俱毁,怅然长逝,年仅二十五岁。其躯体运回□□,葬于皇陵南侧,修庙立碑,贞治帝赐睿贞圣贤神妃,名垂失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