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营救(1 / 1)
昏暗潮湿的牢房里,到处充斥着恶臭的气味,昏迷不醒的简莫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牢房内有几位囚徒皆穿囚服,有的一脸横肉,一看就是危害乡里的恶霸,有的呆滞无神,通身显示着死亡的气息,有的满不在乎,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几个囚徒扫了一眼全身是血的简莫,感到毫不意外,只是当听到牢头宣布是名死囚的时候,个个露出了惊愕灰败的表情。那一脸横肉的粗壮汉子本来想耍耍威风,给简莫一个下马威,一听是个死刑犯,且全身是血,又无聊地打消了念头。
当第一道黎明拉开序幕的时候,简莫缓缓睁开了双眼,全身断筋拆骨般的疼痛让她止不住汗水淋淋。后背,尤其是臂部在剧烈的撕扯,好似饥饿的恶狼疯狂的撕咬着。她用力咬住牙关,尽量让自己清醒些:不要睡,坚持,你不会就这样死掉的。
牢门咣当一声打开了,牢头凶恶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快点,我们哥几个也是提着脑袋呢!”
“是,是,我会的!”女子哽咽焦焚的声音泣不成声。
简莫脑袋嗡地一声,立刻被那悲伤的声音刺激到了神经,她用力抬起头向前看,却见朱蕉踉跄地跑过来,一把扑在牢房的门框上,哭道:“哥哥,你怎么样了?”
简莫用力强扯出一个僵硬无力的笑,安抚地说:“我……没事,别担心,你怎么来了?”
朱蕉眼泪扑扑地往下淌,笑着说:“是镇长托了人进来的。”
“哦!”简莫了然地点点头。
“哥,怎么办?”朱蕉瘫跪在地,纤瘦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简莫想了想似下了狠心般,她坚毅的眼神盯着朱蕉,用尽力气爬了过去,抓住朱蕉的手小声地吩咐道:“你速想办法托镇长到平阳郡王府去找吕子陵,就说苏洄在登远县大牢,她一听就会知道我是谁,定会来救我。”
朱蕉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她似乎看到了一点儿微弱的烛光,不确切地问:“可行吗?”
“一定……啊……一定可以的,她定会来的。”简莫笃定道。
“嗯,嗯,我这就过去!”朱蕉狂点着头,转身就往外跑。简莫忙叫住她:“此事要保密,切不可让登远知县得知。”
“我会万分小心的。”朱蕉抹着泪点点头,忽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交给简莫,“这是伤药。”说罢留恋地看了看她,流着泪跑了出去。
简莫握紧手中的白瓷瓶,艰难地转过身子,看向神态各异的囚友,淡淡而有威严地说:“我知道刚才的话,你们听到了。不瞒你们说,我是平阳郡王的表弟,平阳太妃是我的姑母,只因家父逼我娶右仆射的长女,我才无奈离家躲在小镇教书。若是各位想立功透漏给知县,我不阻挠,只是纸包不住火,我失踪之事已经闹得人仰马翻,如果再被害,别说登远知县,就连嘉衢州知府也要难辞其咎。只要你们守口如瓶,我发誓,重者改判服役,轻者改判回家,决不食言。”
一脸横肉的汉子怀疑地问:“你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咋能保我们呢?再说,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简莫冷冷一笑:“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所言句句属实。阳光大路和死路一条已经为你们铺好,就看你们选择哪条路了。若我所言不实,我表哥平阳郡王也不会来救我,到时你们再上报也不晚啊!反正我是死囚,最多只是早晚而已。而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的罪行构不成死刑,若一步走错,死的不仅是你们,还有你们的亲朋好友,通通都要连坐。”
几个囚友被简莫说的都动了容:“我看还是相信的好,再说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最多就是她再多活几天而已。”
简莫见他们有些信服了,更加努力地说:“其实就算你们告诉了知县也绝不会活着出去,因为知县怕你们泄露秘密,一定会杀人灭口。”
一脸横肉的汉子猝然变了脸色,灰败地点点头,第一个打着包票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说出去,我是重犯,只希望到时减减刑。”
简莫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她舔舔干裂的嘴唇,嘴角荡起一丝微笑:“放心,只要没有杀人都可有办法减刑。”
几位囚友一听,脸上立刻浮现出喜悦,眼神充满了对外界的向往和希望。其中一个瘦弱的矮个子汉子还讨好地帮简莫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请她趴在上面,又讨好地说:“用不用我来帮你上药?”
简莫心里一惊,忙道:“不用,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不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黑夜让孤独变得深邃,黑暗中行走在监狱的人此时什么心情呢?那一道道染了无数人鲜血的皮鞭静静地挂在灰冷潮寒的铜墙上。一件件刑具折射着冷酷无情的光芒,似一个个酷吏执鞭狞笑,吞噬着囚徒胆战心惊的灵魂。简莫望着那一方小小的铁窗,外面凄月朦胧。八月的中秋睁圆了弯弯的清月,奈何狱中煎熬的生活,身体上处处深痕血迹使人的心越来越寂灭。
“衔石成痴绝,沧波万里愁;孤飞终不倦,羞逐海鸥浮。姹紫嫣红色,从知渲染难;他时好花发,认取血痕斑。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块,不负少年头。留的心魂在,残躯付劫灰;青鳞光不灭,夜夜照烟台。”
“当时的汪精卫何等豪气冲天,数年后却败在了日寇的铁骑之下。可惜我连他他慷慨赴死的豪言壮语也没有,只能拿来壮壮胆而已。不知朱蕉现在到哪里了?她一个弱女子能否平安到达平阳?能不能见到吕子陵?眼见晚秋将至,不日就要奔赴刑场,那引血砍头的滋味很疼很疼吧!呵呵,真是好笑!”
简莫试图动动发软的身子,刚一使劲,扯疼了伤口,立刻咧着嘴停了下来。正当他再次尝试支起身子时,一双黑靴突兀地立在眼前。简莫鄂然地抬头,惊异地看着黑暗中的人。那人狭促一笑,俯下身捏着她的下巴,冷森森地说:“张牙舞爪的小姑娘怎么沦落成这个样子了?”
简莫骇然地张着口,惊恐地等着眼前的人:“巽王,你……”
“哈哈……你早该庆幸我这么快就来了,不然你可真要引刀一快了。”
简莫快速地旋转着大脑,搜寻着四周的情况,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将信将疑地问:“你一直在暗中盯着我?”
巽亲王一个巴掌过去,打偏了简莫:“你也配!我不过是见平阳郡王在乎你,觉得有趣,顺便凑个热闹而已。”
简莫扭过脸,正视着巽王,蔑视地说:“我原以为你性格虽然暴躁,可为人还算磊落,而今看来,你不过是一个狭隘懦弱的人。”
一句话激怒了巽王,他狠狠地朝简莫的小腹踹了一脚,骂道:“该死的臭丫头,死到临头还敢顶嘴,你以为你算老几,不过是会些狐媚的功夫迷惑了吕棹那头愚驴,在本王眼里,你连个平民贱丫头也不如。”
简莫惊异地看着他,蜷缩着身子,手捂着腹部,突然笑了起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敌对我了,原来你喜欢吕子陵。”
“胡说,贱人!”巽王脸色突变,一巴掌又狠狠地掴了过去。
两巴掌用足了劲,简莫的嘴立刻被打出了血,她顾不得拭去顺着嘴角流下的血滴,仍然冷笑地刺激着巽亲王:“你是个懦夫,你喜欢吕子陵却不敢告诉她,而你最大的障碍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你们同为男人,你因自己产生这种不合世俗的恶念而感到可耻,可你又控制不了自己,所以时间一长,你就变得易怒而心里扭曲了。”
巽亲王恼羞成怒,他紧紧扣住简莫的脖子,粗声恫吓道:“苏洄,你真不识时机,现在整个登远县的人都已被我杀了,你觉得你落在我的手里会有什么下场?而你还知道我不为人知的秘密,看来我非杀你不可了。”
简莫即苏洄惊骇地看向七歪八扭的囚友,她这才发现巽亲王来了很长时间了,却不见一个人转醒,她不可置信地质问发疯边缘的巽王:“你竟然如此草菅人命!亏你还是亲王,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子民,你枉生人世。”
巽亲王稍稍用力,苏洄已经喘气困难,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巽亲王得意地狞笑着:“你别白费力气了,本王想让谁死,谁就得死。不过你放心,我对待无辜百姓还是仁慈的,登远县令本是个见钱眼开,罔顾律法之人,死不足惜。而狱卒和犯人也非良善,死了也不算冤枉他们。倒是你为民除了一个恶贯满盈的纨绔子弟被打进大牢,实在是有些冤枉啊!”
苏洄被巽亲王掐着喉咙,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的脸已经被憋得由通红开始发紫,眼睛也开始翻白眼珠。巽亲王见她呼吸越来越弱,眼看就要背过去了,立刻心惊地松开了。
大口呼吸着空气,苏洄后怕地拍着胸口,千钧一发之际,她真正认识到了死亡的可怕。
巽亲王观她出现了惧怕之意,心里好受了一些:“怎么,怕了?你不是不畏惧生死吗?”
过了好大一会儿,直到魂魄回到了原位,苏洄才定下神来,她不若先前尖锐却仍保持着不屈的神情:“死谁不怕?只是比起有些事,死了更好。再说,你不可能杀我,我是慧农神女,于国于家都举足轻重,虽然身世没有公布于众,可证明身份是早晚的事,你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杀我吧!”
巽亲王好笑地看着苏洄,好似在看一个傻子:“你真是愚的可以。慧农神女不过是个虚名,是皇上为了聚民心而虚设的人物而已。你还真以为你是神女下凡,普救黎民来了?就算没有你,大翳也可以另找他人代替。”
“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告诉平阳太妃我的身世的事。你当初没有除之而后快,现在也不敢。我相信虚清道长向皇上进言,慧农神女匡助社稷,利国利民,绝不是空穴来风之事,而且我在农业上、教育上和经济上的确有些见解。如果杀了我,大翳每年会饿死多少百姓?国库会少多少赋税?褚家会少网络多少人才?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且我死了,吕子陵定不会善罢甘休,今生今世都会与你为敌,而皇上也不会不管不问,任你践踏人命,逆天而行,到时你难逃一死,你的母妃窦太妃也会受牵连,你好好想想吧!”
巽亲王恨得牙根痒痒,他愤恨地抓住苏洄的头发,冷冷地说:“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我真是小看了你。好,我就先不杀你,等慧农神女一事安排妥当再送你上路。”
苏洄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里,她颓然地瘫在地上,虽然以后的日子会更痛苦,但毕竟活着,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