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二十七(1 / 1)
貳拾柒、
“你,还好吗?”
“啊,还不错吧。”
“……一点都不像小静呢。”明显已经满脑子都是临也先生了吧?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呢?或者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欺欺人了呢?像临也先生那样。
“当然不像,”静雄对音子的话嗤之以鼻,“因为我本来就是啊。”
——就算满脑子都是那家伙也好。
——就算我自欺欺人也好。
——我都没有过一分一秒丢失自我。
——哪怕任何时候被人用枪口抵着太阳穴,
——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挺起胸膛拍着胸脯对任何一个路人大声说:
——我就是平和岛静雄。
——哪怕那个路人是我自己。
——因为啊,我总想着:
——只要这样下去,就算是自欺欺人的那个自己,也总有一天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回到真正的我身边吧?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单纯的人有单纯的强大。不含任何杂质的单纯性格造就铜墙铁壁般的自我,不迷茫,不混乱,无杂念,无邪念。赤子之心世上难得,认定的东西更不可能中途放弃。虽然会有点极端了,但是——不到某个时刻我们都不能叫它“极端”,而是一种可以挑起良性循环的秉性,我们叫它“执着”。
铃木音子明白平和岛静雄就是这样的人,但她也同时明白,世上的事不会如同平和岛静雄这个人一样简单易懂,相反地——
世事如果去问折原临也,他要是感兴趣的话大概可以给你讲上三天三夜八九不离十。换个角度说,折原临也的复杂程度,比世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效应简单不了多少。正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无法抉择;正因为抉择困难,所以抉择过后会赌上一切以达成目标。
——而与折原临也相处了不少年的铃木音子,确实地知道,折原临也——就是这样的人,或许还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复杂。并且,她还知道,平和岛静雄也知道折原临也是这样的人。
——殊途同归……吗。
“唉……”音子无力地叹一声气,“一个比一个非常人啊……”
“你说什么?”
“啊……不,没什么。”打了个寒战,音子赶紧收话,哀叹自己转移话题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烂了,“趁我们还没到那,先来理一理思路?”
“没问题。”
“虽然会戳到痛楚但还是希望你能尽量客观地回忆一下事实哦,小静。”
“……要从哪里开始?”
“嗯……从最近的开始吧。大体上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了,有些地方需要你确认一下细节,我问你问题的时候如实回答就行。”
“最近还真是……回答了不少问题啊。”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来吧。”
“嗯。首先确认一下我们现在的目的。是找到临也先生,是吗?”
“是。”
“然后,根据你们的情报,他消失之前,有给岸谷先生打过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一是让塞尔提小姐将重伤的小静搬回岸谷先生家给他治伤,而是让岸谷先生把本来临也先生留给小静的自己的戒指交给小静的弟弟幽君,三是给小静的口信。基本上就这三点没错吧?”
“没错。”“确实。”车内的另外两位一一确认了事实。
“由此可以知道的是:第一,他打电话时用的是自己的手机,至少用的是自己的电话卡,因此作为好友的岸谷先生根本不会对打来的号码起疑。我所知道的是,他给小静的那只手机上有内置窃听器和追踪器,是可以用来反追踪的,里面的电话卡是完全copy的原来那张,而原来那只小静的手机在他手上。也就是说,如果手机被拿走是临也先生的意志,那么他的意图就跟明显了——那就是切断和我们的联系。而现在,他甚至可能已经把自己的手机销毁了,又或者,安置在了某个场所。”
“临也……跳蚤那家伙……!”久违地穿起酒保服的平和岛静雄没有戴墨镜也不能抽烟,否则他此时真的很想做一做从鼻梁上取下墨镜或者点燃一根烟的动作。
“稍安勿躁。事情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我刚才才只说了一点而已啊!别激动!”音子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更多的语言能够去安慰静雄了,干脆来硬的,“安静下来了吗?那我说第二点了。”
“——第二,你们有谁,联系过临也先生的家属吗?”
车厢里一片寂静。
静雄和新罗都知道临也和家里的关系糟糕到了极点,当时没有想到去联系家属也在情理之中——何况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折原家的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我前两天有和舞流和九琉璃接触过。”平地一声惊雷起,一直专心开车的平和岛幽语出惊人,“她们来片场找我要签名,我想起这件事就问了一下她们。”
“怎么说?”
“她们说……”幽迟疑了一下,还是平静地道出当时情况,“她们已经有将近四个月都没再见过哥哥了。但是最近两周连新年第一个月的生活费都没收到……”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究竟是有多重要的事,会让一个只剩下两个妹妹还可以维系着亲情的情报贩子,连下了如此大的决心跑出父母提供的温暖的小窝跑来投奔哥哥的妹妹也不寄去生活费了呢?还是说……根本就是寄不了了呢?
“……好吧。剩下的等到了公寓里面再说吧。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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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只是一间极普通的公寓。
再一次重新踏进这间公寓的平和岛静雄,感觉到了一种许久不曾感受过的情愫——哀伤。灰蓝色系的咏叹调浸淫着仿佛几个世纪的哀伤,此刻正悲鸣着张牙舞爪向他扑来。他感到自己的眼球下好像装了水泵,全身忍不住的颤抖将自己完全出卖。
动不了。不想动。
但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等会。”
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尽全身的勇气,用尽全身的意志,用他天赋的怪力,用在自己的双脚、双腿上。
跑。
快点跑。
跑去那里。跑去没有人在的地方。
洗手间也是那一片惨淡的灰蓝。
——该死的……跳蚤那家伙就不能换一种颜色吗?!
把水开到最大。
瞬间泪如泉涌。
——跳蚤,欠你的,我还了。
——……
——所以,欠我的,你也迟早有一天要还回来。加倍地。
……
“静雄(哥),你怎么了?”
“啊啊,没事。我去洗了把脸。”
——是的,平凡人之所以为平凡人,是因为他们既不够折原临也这类疯子的歇斯底里,也不够平和岛静雄这类傻子的一根筋,遑论那种可以对自己的未来孤注一掷的资本和魄力。平凡人的生活可以很精彩,平凡人可以有着“努力”的才能而成为天才,但——他们绝不可能成为以“天赋”为垫脚石的逸才。而这样的“逸才”,以前的来神中学有两个,现在的池袋和新宿各有一个:平和岛静雄和折原临也。
任何事物的存在终将归于平淡和消逝,而将来的池袋和新宿,也许终归于平静。没有逸才,只有蠢才、天才和平凡人。这应该是一个平凡的城市应有的结局。
而折原临也和平和岛静雄的人生结局,现在还言之过早。他们或许可以回归平淡,或许注定只能是悲剧。
——又或许,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