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二十（1 / 1）
貳拾、
公历十二月二十四日。
平安夜。
平和岛静雄与折原临也的同居生活即将告别第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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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说好圣诞节出来玩的静雄和音子不知道为什么临时改变了计划，提前了一天出门。
静雄依旧是不甚在意地穿着那件灰呢大衣，顶着一头金发戴着墨镜，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条纯黑的羊毛围巾，倒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柔化不少。当然静雄本人正常是不会自己去买条过冬的围巾的，只是上次和临也最后一次出门——也就是两个多月前静雄因为临也帮自己买了一堆款式基本相同的衣服然后报复性地搬了两箱泡面回去的那次——临也在买衣服的同时好像就做好了在家冬眠的打算，“顺手”也买了一条围巾给静雄。
——纯羊毛的触感是很舒服啦，不过看那纯黑的颜色就知道是临也那个中二重度患者的杰作了。
——嘛，难得过节出门玩，就不要和跳蚤那家伙计较了。
——虽然这条围巾确实很让人不爽。
静雄出门的时候已经傍晚五点了，冬天天黑得早，五点的时候就已经显得很昏沉，夕阳也不见了燃烧的热烈感，只是掩住了光芒迫不及待地下沉。
——有不好的预感。
没来由的，心很慌乱。
静雄不是个会随便慌乱的人，但是今次临出门之前却莫名地慌了起来。
在上次和音子讨论过临也的事情之后，理解了临也的心理创伤之后，静雄就常常看着最近将近三个月都没有出过门的临也脑子里乱七八糟。
“……”
他又一次回头看了看翘起一条腿看似很舒适地躺在客厅沙发上的临也。欲言又止。
“小静要出门的话就快点啊，最好不要再回来了～顺便～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哦，好走不送～”
“……喂，跳蚤。”
“你真的不打算出去了吗？趁我没走——”一起出去吧。这不像你啊。
“我的事不要你管。”
“小静只要去好好地愉快地约会就够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
“呀咧呀咧～难道小静是舍不得我吗～？爱上我了之类的～？才不管～呀哒！好恶心～☆”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快走。”
“打架什么的随你，出门就不奉陪了。”
临也说话时躺在沙发上一动也没动，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就好像刚刚那些话根本就不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
——说到底，怪物和妖怪互相吸引的是什么呢？
——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连起码的正常对话都做不到。
——也发现不了我的异常。
——我之所以还在这里跟你说话，只是为了在走之前再看你一眼。
——我之所以闭着眼睛，只是怕你看穿我的动摇。
——我之所以躺在这里而不是面对面站着和你说话，只是怕眼睛里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流出来了。
——我之所以对你恶语相向，只是怕你听出我的颤抖和软弱。
——我之所以可以忍受这三个月足不出户的生活，只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孤独。
——但是，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骄傲。
——我折原临也曾经发过誓，在我活着的时候只要俯视人类就够了。
——我不会对任何人弯下腰。
——包括你。
——所以……
——请原谅我保持这份自尊和骄傲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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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雄安安静静地走了。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出口。关上门的时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小心翼翼。
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会用如此轻柔的动作关上临也家的大门。静雄这样想着，脸上露出的名为“苦笑”的表情实际上看上去是如此狰狞——明明应该什么都不管的，明明只要乖乖出门约会的，可是……不想关上那扇门，不想在看得见他的地方什么都入不了眼，却在他不在眼前时一刻不停地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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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门，仿佛就是隔离了他与整个世界的大门。但也许，他的“整个世界”，从来就只有平和岛静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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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雄先生？”
“……”
“喂，静雄先生？”
“……”
“……静雄？……”
“……”
“……小静！！！”
“……！！！”
“你要死啦？一句话都不说！喊你半天了！”
“谁、谁要死啦？！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还有都说了不许喊我小静！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就把你当跳蚤揍了？！”
“没办法嘛～谁叫你傻愣在那怎么叫都不应？要不是来点刺激的你今天一晚上都会待在这喝西北风变望夫石了吧？”
“什、什么！你说什么啊混蛋！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揍你！我才没有那么绅士的原则！”
“嗨嗨～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话说明明是平安夜这么HAPPY的时刻你怎么不仅穿得跟奔丧一样连表情都那么丧尸？”音子看了看静雄的装扮，觉得实在有点看不下去。
——很帅是没错啦，不过穿衣的要旨在于应景不是吗？
“哦……这个啊……没办法啊我只有这一类的衣服……围巾什么的也只有一条……今天太冷了所以……呃……”
“行了行了……我懂的。临也先生给你买的吧。”
“……？是啊？有什么问题？”
“完·全没问题～☆”
“那走吧，我们去哪？”
“讨厌～上次不都说好了的吗静雄先生果然如传闻般的健忘啊。”
“那还真是对不起。”
“不过在此之前先去另一个地方吧。”
“好吧，随便你。”
事实证明，单细胞做决定永远只有事后后悔的份。
除非别人是比单细胞还要单细胞的人，否则一辈子都很难翻身。
静雄刚踏进百货大楼的门——也许更早——的时候就后悔答应音子的“去另一个地方”的要求了。其原因……你以为每逢节假日商场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甩卖导致的交通故障、人潮生猛地不规则运动还有那上到八十岁老太下到八岁正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活蹦乱跳满场暴走噪音成指数型升高的场面是闹着玩的吗？！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啰嗦啰嗦啰嗦啰嗦……
——这些家伙……
——都给我去死一死吧！！！！！
名为平和岛静雄的人形凶器，经过“后悔”这个启动预备阶段，即将顺利暴走。
“唉……”
“算了，你就找个清净点的地方避一避吧。我自己进去就是了。”
“请不要随便暴走哦，这样大家都会很困扰的！”
“呿……这样最好。对不起了，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地方啊。”真不知道跳蚤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静雄蓦然想起了之前音子说过的话。
『心是空的，所以看见了也无所谓。』
『他只是用人群的拥挤感感受自己的存在。用拥挤感治疗自己的心理创伤。』
——心里什么都没有……吗。
——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他了。
——平凡人怎么可能做得到这一点啊。
——就连我这种“怪物”……
——也是，我好歹还有家人和一只手数得过来的朋友。
——那家伙……
——除了两个时不时来给人添乱的妹妹……
——真的是孑然一身。
——真正“孤独”的滋味，我根本就没资格去品尝啊。
当音子过了仅仅半个小时就拎了一大包东西出来的时候，静雄是真的有些傻眼了——佩服跳蚤那家伙不如先佩服佩服眼前的人吧！跳蚤算什么！能跟我打平手算什么！站在人群里一整天面不改色算什么！这种时候能半个小时进商场不偷不抢拎一大包商品出来的才是大神啊！
“你你你……怎么做到的？！”我连传说中清净的地方都还没找好啊喂！
——糟，刚刚真的想跳蚤的事想出神了。
——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
“什么怎么做到的啊……不就这么做到的嘛～”
“别小看我啊，好歹我也是临也哥手把手教出来的，这种事小菜一碟啦～☆”
“看静雄先生你有广场恐惧症什么的，有空也去跟临也哥学习学习对付人群的办法吧～总是想着使用暴力，怪力是永远都治不好的哦☆”
“哦……什么‘哦’啊？！我才没有那么淡定啊啊啊！！！”
“手把手教出来的？！这算什么关系啊？！你们不是义兄妹吗？！”
“名义上是啦，不然你以为我的各种证件啊手续啊怎么搞到的啊……”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可能不工作就能养活自己啊？没有任何技能的话哪里来的工作啊？”
“……所、所以说……你的工作是……？不、不会吧……？！”
“没错，没想到小静还是有脑子的嘛～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笨欸～”
“混蛋跳蚤到底跟你说了些我的什么事啊？！还有那种语气那种措辞你是被跳蚤附身了还是洗脑了啊？啊？！打爆你哦！？”
“是是～对不起啦！”
“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情报屋铃木音子，请多指教～”
“先不说这个……看看我买了什么？”
“……？”
静雄还没来得及消化之前对话中的诸多事实，就被音子从袋子里取出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
音子手上拿着的，是围巾。是红白黑灰四色交织的围巾，典型的英伦风格子花样的围巾，没有任何多余坠饰的男式围巾。——两条。
“怎么样，还喜欢吗？”
“你这是……”
“今年是静雄先生你的本命年吧？本来应该买大红色的，不过觉得不太适合你，况且一般男孩子都不太喜欢大红色纯色的围巾，我就选了带有大红色不太鲜艳的格子围巾咯～”
“呃……啊……谢谢你……”第一次收下女孩子的礼物，静雄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谢，随即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不过……为什么是两条？”
“你忘了吗？临也哥可是和你同岁啊。”
“哦，哦……”确实好像是欸。
“别这么不自然嘛，平安夜互送礼物很正常的不是吗？”
“有点不习惯而已……我先代跳蚤那家伙谢谢你了。”送礼物啊……我还真是没什么经验。
“感激不尽。那么，我们走吧～？”
“嗯。”